第17章 江城何处不飞花(5)
这些贼个个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双手抱头，乖乖蹲下。”几个警察一人对付一个扒手，全部给铐了起来。
“三眼彪，我找你很久了！”游一风一双刚劲有力的大手轻易就把三眼彪控制住，微微一笑，“这次，你到山上好好休息几天……”
“你他妈的是哪棵葱？报个万字（名字），老子死也得死个明白。”三眼彪虽然被铐住，却很不服气，圆瞪着一双牛眼，气急败坏地骂道。
“冷鹰！你总该服了吧！”一个便衣踢了他一脚，对他说。
冷鹰，天下所有扒手的克星，神出鬼没的反扒人士。有人说他是便衣反扒警察，有人说他不是警察，而是一个反扒志愿者。不管他是一个什么人，反正是扒手们最不希望遇见的人。
他是抓贼的。
他有一双可以看穿任何一个扒手的眼睛，有一只任何扒手也无法逃脱的手。
“冷鹰？原来冷鹰就是这个样子啊？妈的，输在冷鹰的手中，老子认命了。”三眼彪彻底地心服口服。
车厢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雨，暴雨。
风，狂风。
王狼的枪手队伍今天没有出工，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只有突突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房间里，赤着上身。他的左手从手腕处往上有一条条刀割后留下的伤痕，有许多还清晰可见，甚至有一条连翻开的白肉也没有长在一起。
此刻，他已经举起一把尖刀，刀尖压在自己的手上，刀锋已经慢慢地切进肉里，忽然猛地往下一划。刀落下来的时候，他手上的血也如水一样流了下来。
他挺直地站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血往下流。
不停地往下流。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不会说话，也就没有人知道他的世界。他那个无声的世界。
很久以后，他才打开一瓶白药，抖在刀口上，冷冷地看着流出的血慢慢凝固起来。
这个时候狼牙刚巧进来，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突突无声地沉默，阴沉着脸，如一块冰山上的岩石。
“妈的！”狼牙的嘴还没有完全张开，突突一声吼叫，对准他的前胸就是一拳，然后高高跳起来，又一拳砸在他的背上。狼牙惨叫一声，人一阵摇晃，就扑倒在突突的脚下。
突突已经长大了，强壮了，狼牙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点点也进来了，什么也不说，提起一张椅子，砸在已经倒在地上的狼牙背上！
这个时候惊动了黑蝴蝶和二虎。二虎躲在黑蝴蝶的身后，心有余悸，“黑婶，我估计突突是疯了！”
“他不是疯了，他是在想一个人。”黑蝴蝶淡淡一笑，用手势对突突比画了几下，突突就自己静静地离开了。
狼牙挣扎着爬起来，哭丧着脸，“突突是疯了，不要去惹他了！”
黑蝴蝶在心里微微地叹息了声，不再言语。
突突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点点来到他的面前：谢谢你，那个坏人，我早就想打他一顿！
突突不语。
点点：你用刀划自己的手那么深不疼吗？
突突依然不语。
点点：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在想一个人。你想他一次，就在自己的手上划一刀，想得越厉害，刀就划得越深，血也就流得越多……
突突忽然咬着自己的牙，一丝痛苦的神色慢慢泛在脸上：你什么也不知道，不要说了，我不许你再说了！
点点：其实你想的人已经来了！
突突惊愕：什么？
点点：我白天看到狼叔在接电话，说他要来了……
那一天，黑豹真的出现在杭州城，王狼亲自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去迎接他。黑豹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奇怪地问：“突突呢？”
“突突！”大家才立刻想起为什么不见了突突。
黑豹立刻抬起头，四下里一看，远远地看见突突孤独地靠在一根线杆上，一动不动，对他的到来仿佛漠不关心。
“突突！”黑豹快步走过去，突突居然转过身去。等黑豹握住他的左手时才发现他的手有点冷，更有点颤抖，然后才看清楚他的眼睛——有点红。
“突突，你怎么了？”黑豹一怔。
突突：我没什么！
有一滴血从突突的衣袖里滚落了下来，黑豹把他的衣袖挽了起来，然后看到了他手上的累累刀痕。
黑豹的心一紧，脸色变了。
“告诉我，是谁？”黑豹把他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身边，“我一定不放过他。”
突突：我自己没有事划着好玩的……
“什么？”黑豹沉默了！他忽然觉得突突有他自己的一个无声的世界，一个永远没有人懂的世界。
二虎提心吊胆地躲在外面，他现在一看到黑豹就害怕到了极点。可是黑豹那如刀一样锋利的眼睛却是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你应该知道小兔去了哪里。”黑豹把二虎叫到一边问。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知道，可是有几成的机会猜到，小兔应该到了江城，找一个叫石宝的男人去了……”二虎实话实说。他现在希望黑豹立刻离开，越远越好。
黑豹喃喃地说：“江城。石宝……男人？”
王狼热情地对黑豹说：“贤侄，叔给你接风，先喝几杯烧酒，然后到洗浴城蒸一蒸，找个白净点的女人……”王狼是一个粗人，不过粗中有细。也许他不是一个好扒手，但天生具有领导的才能，他很清楚，黑豹一直跟在王头的身边，王头的技术一定全部传授给了黑豹，黑豹才是队伍之中技术最高超的一个。
他需要黑豹这样的人才，人才就是财富。
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拉拢黑豹。他以为，天下的男人都那个德行：好酒，好色，好财。
“不必了，我没有心情喝酒。”黑豹淡淡地说。
王狼知道他想去找小兔。
“既然来了，也不急这一两天……”王狼还在想最好的办法挽留黑豹。
“叔，王头叔走了！”黑豹把王头死亡的消息告诉了王狼，只说他和好婆婆自杀了。
“哦！”王狼对这个消息并不关心，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在王狼的心中，自己这个哥哥几十年前就死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要把消息传出去，反正王头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王狼淡淡地说。
“好。”黑豹点了点头，“对了，叔，我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人了。”
“什么人？”王狼不以为然。
“冷鹰。”黑豹平静地说，说完之后，他看了王狼一眼。王狼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更是恐惧、惊讶的神色，“你居然看到冷鹰了？”
“是。我来的车上，一个自称三眼彪的人带领几个兄弟洗一列火车，被抓了，那些便衣警察自称是冷鹰。”黑豹说。
“吓了我一跳。”王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在胸口抹了抹，额头渗出一点点冷汗，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三眼彪是中州帮的人，小有点名气。几年前，中州帮被冷鹰灭了之后，他侥幸逃了出来，不过这个人做事情就有点猖狂，人不多，敢去洗一列火车，栽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并不是冷鹰啊！那些条子（警察）就喜欢用冷鹰这个名字吓唬人……”
“我觉得那个人真有可能是传说之中的冷鹰，四十多岁，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一眼就看透了三眼彪的职业……”黑豹把详细的情况说给王狼听。
王狼越听越胆寒，“不错，冷鹰应该是那个样子，那双眼睛，我永远也忘记不了。”
“我认为，他们已经到了杭州。”黑豹说。
“难道是冲我来的？”王狼不寒而栗。
“叔应该小心为好。”黑豹谨慎地道。
“妈的，是要小心点为好。老子已经栽在他手中过，再栽，恐怕就难下山了……”王狼自言自语地道。
黑豹悄无声息地走了……
“老子再干一票之后就离开杭州……”王狼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清晨，狼帮集结完毕。
“小的们，最后疯狂的时刻到了，给老子向钱冲。”王狼两条眉毛倒竖，粗黑的大手在空中狠狠地挥舞，落了下来，握成拳头，砸在茶几上。
砰！惊天动地。
狼帮的扒手们发出“嗬嗬”的嘶吼声，群情激动起来。狼帮每到一个城市上工，最初的时候，都会有所顾忌，因为毕竟要在这里发财，不能把动静闹大。而最后的疯狂，则表示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也就不必顾忌什么，能到手的绝对不放过，不能到手的想办法也要弄到手。总之，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赚钱就行。
这就是狼帮最后的疯狂。
“把富人的钱包掏光，也不给穷人留下一元硬币。”狼帮的仪式完成之后，扒手们一涌出门。
菜市场，二虎如鱼入水，大显身手。手到处，钱包、手机，源源不断地传到王狼的手中。今天，王狼亲自出马压阵，小弟们自然是争先恐后，极力表现。
“狗日的二虎，硬是一把好枪，杀人不见血的枪。”王狼赞不绝口。
突突却大失水准，如梦游一般。他掏了几个人的口袋，正把手又伸进一个男人的口袋，这个男人却有所发现，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口袋，并狠狠地瞪了突突一眼。
突突也瞪了这个男人一眼。
“扒手。”这个男人愤怒起来。他的愤怒不是没有理由的，自己差一点被扒，而扒手居然敢冲他瞪眼，不愤怒行吗？
“扒手，打死你这个扒手。”在突突后面压阵的是狼牙和饿狼。狼牙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气势汹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啪！打在那个男人脸上。
“打扒手。”饿狼也冲了上来，两人一阵拳脚，暴风骤雨一般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菜市场顿时沸腾起来。
对于扒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愤怒的人群围了上来，把一个无辜的市民一顿暴打。
点点一把拉住突突的手就跑。
狼帮的扒手们从菜市场的各个角落里迅速地围拢过来，更快地离开，因为恶人先动手的狼牙和饿狼已经趁着混乱逃之夭夭了。
那个无辜的市民在惨叫：“我不是扒手，我不是扒手，他们才是扒手，他们才是扒手……”
血洗菜市场之后，狼帮的扒手们按计划杀奔人民医院。白眼狼、三眼狼带领大家先去踩盘子。踩盘子就是注意观察谁有钱，谁没有钱，钱大概放在什么地方，好比打仗派出的侦察兵一样。
突突和点点走在中路，狼牙和饿狼跟在两人身后。刚才两人出手打了人之后，还处于亢奋状态，正激烈地争论谁下手重，谁多打了几拳头。
王狼与黑蝴蝶、二虎、小狼走在最后面。对于刚才血洗菜市场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的身上，王狼不会感觉奇怪，但是发生在突突身上，他就有点想法，毕竟，突突是一个技术高超的枪手，这么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发生。
“二虎。”王狼喊了一声。
“狼叔，您叫我呀！”二虎在王狼的面前乖巧如哈巴狗一样。
“突突怎么不在状态呀？”王狼问。
“那个哑巴和黑豹的关系比较好，黑豹走了，哑巴闹情绪呢！”二虎小眼睛溜溜一动，“狼叔，您应该对哑巴家法伺候，抽他几鞭子。哑巴不抽不老实。”
二虎对当年突突和黑豹狠狠地揍自己的事情念念不忘，早就想找机会教训一下突突，还有点点……
王狼嘿嘿一笑，却对黑蝴蝶说：“你去给突突做点思想工作。”
黑蝴蝶心领神会。她到一家小店买了一包中华烟、一瓶可乐，可乐给了点点，中华烟给了突突，并点了一支。
“突突，是不是想黑豹了？”黑蝴蝶笑着问。
突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突突，我告诉你吧！黑豹说了，他很快就要回来，和我们在一起。”黑蝴蝶说。
真的？你不骗我？突突高兴地比画着。
“蝴蝶阿姨什么时候骗过人？”黑蝴蝶认真地说。
黑豹说要回来和我们在一起？点点也是两眼放光。
“是，而且是永远在一起！”黑蝴蝶说。
呵呵！突突和点点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黑豹很快就要回来，他现在找小兔去了，所以呀，你们要认真干，不能有什么差错，知道吗？”黑蝴蝶温柔地说。
知道！突突和点点一起点头说。
黑蝴蝶轻易就做好了突突和点点的思想工作，回头对王狼一说，王狼一听大喜，“还是我婆娘有办法，来！婆娘，啵一个！”
搂过黑蝴蝶就啵。
二虎恨得牙痒痒的，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妈逼的，总有一天，老子要收拾两个哑巴，妈逼的……
几个人还没进人民医院，却见白眼狼如飞一般从医院里蹿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便衣，一边追赶，一边大喝：“警察，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白眼狼自然没有站住。
砰！一个便衣警察对天开了一枪，示警。
白眼狼不敢再跑，乖乖站住，把双手高高举了起来投降。扒手们都明白，扒点钱不犯死罪，大不了上山几年，如果抗拒警察抓捕，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本来要进医院的点点和突突立刻退了出来。王狼大吃一惊，忙对黑蝴蝶说：“你到医院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回酒店，转移！”
王狼带领二虎、点点、突突、狼牙、饿狼赶回酒店，收拾好贵重的东西，迅速下楼。王狼刚钻进出租车，大批的警察就赶来了。
二虎知道一定是被抓捕的扒手被突击审讯，招供了这个藏身之所，警察才赶来，他却故意大惊小怪地问：“哎呀！这么多警察，难道发生什么凶杀案件了吗？”
“可能吧！”出租车司机也好奇。
“这个世道，不太平呀！”王狼深沉地叹息了一声，“师傅，我们到汽车站，麻烦您快点。”
人模人样，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