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上9点，吴子涛和陈虎两个人在一家涮羊肉小馆吃夜宵。他们要了羊肉、白菜、细粉，慢慢吃着。这家涮羊肉馆生意红火，一是肉好不掺水，二是调料免费自选。吴子涛、林岩和陈虎三人无事便来这里吃喝聊天。今晚，吴子涛本来也约了林岩一起来的，林岩临时有事没来。吴子涛和陈虎吃得不慌不忙，直到将近10点半才起身离开，乘上一部出租车，向城南的电子街驶去。
魏华和魏成失踪之后，吴子涛根据各种情况判断魏成还留在H市，所以，几次前去魏成曾上班的洗头房找认识魏成的人聊天，打听他的行踪爱好。还真有收获，他得知魏成迷恋网络，除了玩游戏、浏览色情网站外，更热衷于网聊。魏成曾用过两个QQ名，一个叫“本色男人”，一个叫“都市妖姬”。根据这个线索，吴子涛便在网上搜索追踪，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魏成的QQ空间，进入之后，在他的QQ空间的一张照片的背景上，看到了“蓝色格调”几个字。吴子涛与林岩等人探讨，认为“蓝色格调”可能是一家网吧，而魏成很可能经常到这里来七网。
然而，“蓝色格调”究竟坐落在哪里，怎样才能找到它，一时还无法确定。吴子涛请周近芳帮忙，通过公安和文化的网络监督部门查一查这家网吧。因为，只要是有经营执照的网吧，这两个部门都会有登记。可是，周近芳说这两个部门都没有“蓝色格调”的登记，看来这是一家黑网吧。类似的情况也不奇怪，在H市，据说有三分之一的网吧没有办理正常的营业执照。看来，如果找到这家黑网吧，只有借助经常光顾网吧的人帮忙。
吴子涛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谁会经常去网吧上网。林岩出主意，说陈虎或许会有些线索。果然，将网吧的名字告诉陈虎的第二天，陈虎将这家网吧的具体地址告诉了吴子涛，它就坐落在城南电子街上。据陈虎说，这家网吧还挺有“档次”，为了使顾客免受干扰，保护隐私，学习股票营业厅对待大客户的办法，别出心裁地开设了VIP专间。吧友们可以尽情来这里网游色情网站，或沉迷于色情网聊。陈虎手下的一个人得知这样一家网吧，还专门孝敬陈虎去过一趟，让他享受了一把VIP服务。
吴子涛让陈虎带着自己先后两次来到“蓝色格调”，都是在晚上八九点钟，但是一直等到12点，也没有见到魏成的踪影。今天晚上他们再次来这里碰碰运气。
车到了城南电子街，时间已是晚上将近10：30．街上行人已经不多。网吧门面看起来很小，里面空间却很大，昏暗的灯光下，挤了十几台电脑。大概因为时间还早，只有四五台电脑前坐上了人。通往VIP单间的门也敞开着。吴子涛和陈虎装作网客进去转了一下，一共有8个单间，其中i间关着门，似乎已经有了人。其他的屋子则空着。从外面看，说是VIP，其实每间连两平方米都不到。走到其中一间关着门的单间门口，陈虎假装网吧服务员，敲了敲一间关着的屋门，问需要不需要饮料、盒饭。里面的人不耐烦地回答不需要。
吴子涛听了听声音，摇了摇头。到另外两间试了试，也没有魏成的声音。
吴子涛推测，这三间屋子里的人，最多不过十四五岁，因为那声音十分稚嫩。
他们略带失望地向网吧门外走去。这时街上行人已经更加稀少，但几家卖夜宵的路摊则生意红火起来。虽然天气尚不算热，为了招徕生意，店主已经将桌椅摆到了街边的便道上。一些出租车司机、游夜网的年轻人三五人围在一桌，吃火锅，烤羊肉串，喝啤酒。吴子涛和陈虎找个边角清静的地方坐下，要了两瓶啤酒，一碟炸花生、一碟煮毛豆，边吃边等。两个人跑了一晚，有些渴了，冰镇的啤酒正好解渴。每人一瓶啤酒喝完，便要了第二瓶。这时，只见旁边黑影里走过来一个瘦高青年，留着长发，身穿花格衬衣，左胳膊挂着吊板，走路有一点跛。吴子涛觉得此人有点像魏成，但是不敢肯定。此前他也只见过魏成一面，而且已时隔数月，印象不深。于是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魏成！”
来人身子一颤。此前他也看到了吴子涛，一时没有认出他来．却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吴子涛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害怕，飞快地追了上去，嘴里高喊：“别跑，你跑什么！”陈虎起身也欲随后跟上。
店主见此，急忙过来拦阻陈虎。陈虎停下，丢下20元钱给他，然后便追了过去。对他三人的这一番动作，正在吃吃喝喝的人们抬头观望了一下，一时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继续低头喝酒、吃肉。
吴子涛动作极快，这得益于他平时的跑步锻炼，加上魏成腿上落残，一只胳膊挂着吊板，动作不协调，跑过一个路口，吴子涛就将他追上了。待陈虎追过来，只见魏成用那只无伤的胳膊撑着墙站立着，再也跑不动，吴子涛则在距他一米的地方站住，仿佛是在看守着他。
魏成缩着身子说：“别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打你！”吴子涛上前一步又急又气地问。
“我不认识你们。别再找我了。我什么也不会说了。”魏成身子靠在墙上，本能地抬起右胳膊护在脸前。
“你的胳膊是被人打折的？发生了什么事？你姐姐魏华在哪哩？”
“你找她去吧，她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她在哪里？告诉我就放你走。”吴子涛说。
可是，魏成看到一些过路的人停下来观看，胆子好像壮了一些，开始提高音量，“你们别缠着我，快让我走。”
吴子涛左右看了看，觉得深更半夜的大街上，如果魏成真的耍赖大喊大叫起来，还真不好应付。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魏成，看清楚了。我是吴子涛。我有事情必须找到你姐姐。你知道我，我不会伤害她的。如果你能跟她联系上，请捎个话给她，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她，越早说出实情越好。懂吗？她有危险，你也一样。只有把她知道的事情向公安机关说出来，就不会有人再伤害她，还有你。”
这时，陈虎拉开吴子涛，走上前来。他注视了魏成几秒钟，然后，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名片和五张百元钞票，将名片和钞票叠在一起，递到魏成面前，说：“我叫陈虎，如果你能帮助我们见到你姐姐，我马上给你5万元钱。如果你能让她说出实情，不管结果怎样，我们还会另外给你2万元。这点钱够你几个月的吃喝玩乐了。”
看着魏成有意要接，陈虎又将钱和名片抽了回来，在魏成的头上用力扇了几下，然后厉声说道：“我会派人找你的。如果你不合作，或者骗我们，小心你的另一只胳膊！”
魏成捏着那个名片和钱，轮流看着吴子涛和陈虎，似乎在掂量吴子涛话的分量，很快，眼睛里有一道光亮一闪，那里面充满了渴望、卑懦和贪婪，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街道的阴影里。
吴子涛没有期望这次行动立即见到成果，可是，三天以后，吴子涛意外接到一封魏华发给他的短信。
魏华在短信中劝他不要再找她，找到她也无济于事，因为事到如今她对过去的事早已无能为力。看来魏成像是将信儿捎到了，但是魏华并没有改变态度。由于短信是通过网上发来的，无法追踪也无法回复。正困惑间，陈虎告诉他，他已派人追查找到了魏成，将他控制起来，他相信很快就会通过魏成找到魏华。陈虎为此像喝过半斤酒一样，兴奋异常。
吴子涛听说之后，惊得目瞪口呆，他几次劝说陈虎停止这样的危险行为，都没有成功。
吴子涛事后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陈虎不会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周末傍晚，街上车水马龙喧闹不已。徐建明去省城建设厅开会后，坐着自己的奥迪返回H市。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放慢，一来是因为道路上的车辆行人增多，二来，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徐建明身子靠在后排座上，闭上眼睛睡着了。西边的太阳将要落下，像是不愿离去似的，正抖擞精神将光亮最大限度地传递给周边的一切。由于午后天空云量增多，太阳周边布满了厚厚的云。这些云团浮动着、变化着，被落日的余晖染成红彤彤一片，在天空铸成了一幅十分壮观的天象，几颗白色的东西无声地落在前挡风玻璃上。
“下雨了！”司机轻声地诧异地自语道。
“什么？太阳雨？”徐建明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雨点在玻璃上撞碎，开始是稀稀落落的，像是自动步枪的点射，很快便密集起来，模糊了窗前的视线，而且车顶也传来砰砰的敲击声。司机打开雨刷器，透过刮开的雨水，看见路上骑自行车的人正四处散开，各自寻找躲雨的地方。他们的车子正是向西行驶，迎面依然是那片辉煌的太阳以及其周边的碧蓝的天空，而车顶飘着的这块乌云则不断地洒下倾盆大雨。
“快点，躲过这片云。”徐建明说。
此时路面已变得宽阔。司机也有点好奇，他用力踩下油门，想看看到底开出多远才能躲开这片雨区。可是，明明阳光就在前面，眼前的雨却越下越大。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与他们开玩笑似的，雨水独独盘旋围绕在这辆车的前后左右，躲也躲不开甩也甩不掉。足足开了10分钟，前面马路上终于变得一片干爽，头上的雨消停了。
司机笑了，对徐建明说，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少遇到。徐建明听着司机的话，似有所悟。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徐建明习惯性地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且不是手机。他迟疑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你找谁？”他小心地问，“好……”
太阳雨终于被甩开了。眼前马路上重又恢复了拥挤和杂乱，司机小心地放慢车速。就快要到河道局大厦了。司机在座位一卜提了提腰，以便从后车身镜子里看到徐建明的脸。他是一名专业司机，敏感细致。他不能将车内后视镜调到他正常开车就可以看到领导脸的位置，经常与领导在镜子里对视可不是好玩的，但是也不能完全看不见，他要根据领导的脸色、状态而调整车速和车内温度。所以，同其他给领导开车的司机一样，他只将镜子的角度略微调高一点，只要略一提腰或仰头，就可以看到领导的脸。此时，透过后视镜，只见徐建明一脸凝重，嘴里只是嗯啊，听不出一点对方的信息。随后，徐建明将电话从耳边拿下，“叭”地一声合上了机盖。司机立即缩下身，两眼专注前方，耳朵却注意着身后。徐建明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汽车停在了河道局大楼门前。
司机打开车门。徐建明下了车，看了看车上犹存的雨水的痕迹，自言自语地说：“这场雨，好像只是对咱们下的，大太阳底下，咱们却挨了浇！真有意思。
徐建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关上房门，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的声音响了三下，对方便有人开始接听。没有开头的招呼，徐建明简短地说：“有个人需要帮助一下……”
徐建明放下电话，扯开颈上的领带，坐到办公桌前。他打开电脑，进入互联网，开始浏览各大网站的重要新闻。近一段时间以来，每天浏览网上新闻成为他的一个习惯。见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便键入“太阳雨”三个字，启动搜索引擎，过了一会儿，便找到了气象专家对太阳雨的简单解释：局部地区对流云团的作用，是导致“太阳雨”的主要原因。
徐建明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这场不期而遇的太阳雨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自从吴子涛出狱之后，他不得不采取一些预防性的措施。他知道这些措施的危险，就像常说的，是既可以打击对方也会伤了自己的双刃剑。可是眼下，他只能将游戏玩下去。他不希望这场雨是他运气变差的一个征兆。
时间还早，徐建明在旁边的浴室洗了澡，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他已让司机下班回家了，晚上他要一个人开车出去。他要去四王子酒店去见一个人。本来，在这种敏感时期是不应列那样的公开场合见面的，但是，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合计一下。这个时候，后院起火也是了不得的事。同刚才处理那个电话一样，对待这个人，徐建明也有一种被人拖着走身不由己的感觉。这种感觉七年前就产生过，现在更加强烈了。他想起年轻时曾记下卢梭的一句话：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时不在枷锁中。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对这句话的体味也日益深刻。
徐建明要见的是林美佳。
那晚见过魏成之后，陈虎果然派人多次找到魏成，威逼利诱让他说出他姐姐魏华的去向，后来干脆把他带到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出租房内，每天供他吃喝，然后就是坐下来跟他聊。魏成开始表现得很合作。于是，有关魏成与魏华的的信息，真真假假通过陈虎开始不断传到吴子涛这里来。
魏成说，他的胳膊是在最近他找过一次徐建明之后，被人打折的。本来，他对姐姐魏华与徐建明的关系知道得并不多。当初，魏华在一家歌厅上班，认识了徐建明，并通过徐建明将魏成介绍到河道局仓库当搬运工，后来便发生了偷盗并伤人之事，也是魏华通过徐建明将事情摆平。对此，魏成对徐建明不仅十分感激，而且觉得攀上这样一个大人物，生活真的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