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近芳说得慷慨激昂，但吴子涛只是勉强点点头，并没有显得特别动心。他觉得她说的不仅难以证实，而且即使证实了，离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还有距离。
晚饭周近芳说要到外面吃。吴子涛说不必麻烦，要先回去。周近芳只好打电话叫了外卖。两个人简单吃过，吴子涛便告辞出来。告别的时候，周近芳望着他似有所语。他避开她的目光，说了声“再联系”，便在外面替她关上了房门，转身走下楼去。
后来，吴子涛听到一个消息，沈丽娟被突然调离经理办公室，转到人事处报道。人事处要她办理待岗手续。按照规定，待岗人员只发基本工资。吴子涛非常吃惊，他担心会不会沈丽娟向自己提供情况一事，被人发现了？
24
对于沈丽娟，吴子涛内心充满了愧疚。在请她帮忙时他就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结果不幸被他猜中。而凡他对她目前陷入的困境束手无策，吴子涛饥不择食，几次想给徐建明打电话，请他帮助过问此事，都被周近芳坚决拦住。她提醒他与徐建明的任何联系都要极为小心、因为他是与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重大利害关系的人。后来，周近芳托人找到河道局的一位副局长，通过私人关系了解了一下内情．但是，这位副局长问不出具体的情况．周近芳并没有说出自己与沈丽娟的关系，只说是一个亲戚托她，请这位副局长关照一下。在这位副局长的争取下，沈丽娟的工资暂时照发，但还在等候最后处理。
事情暂时缓和下来。但是，吴子涛和周近芳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迄今为止，他们没有真正使用沈丽娟提供的材料。可是，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他们知道有些人对他们的调查不快，但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距离他们会这样近。
这一天，吴子涛和林岩应陈虎之邀出来到酒楼吃饭。
这一段时间，虽然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但也聚过几次。在林岩的催促下，吴子涛在证券公司开了户，将手中仅有的约4万元现金投入到股市，具体操作都听林岩指点。通过一段时间的验证，吴子涛觉得林岩这家伙有点神通。因为他提的消息，百分之七八十是准确的。几个月来，林岩已经让吴子涛小赚了一笔。
林岩说，今年底到明年上半年，股市可能依然要延续去年的行情，继续上行；可选择适当机会加大投入。当时上证指数已接近3000点。吴子涛依计行事，打点自己手中的现金，存入一个银行卡，准备交给林岩，加上他现在持有的股票和证券部账户中的尚未动用的钱，估计可以调动的大约有20万元。
林岩说，到明年年中，如果翻不了两倍，至少可以达到一倍半，凑个四五十万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就可以金盆洗手，暂时退出。因为股海凶险，没有人可以确保永远不翻船。拿住这笔钱可以买房，或去做一点小买卖，作为日后生活的保障。
陈虎还没有到。吴子涛将银行卡交给了林岩。陈虎的事业似乎颇为顺利，他进入了信实集团特别开发中心，在中心下属的一个安保部担任副经理。他变得紧张忙碌，有关城市的拆迁信息知道得也多起来。据林岩分析，所谓特开中心安保部，其职责大概就是在开发商进行征地搬迁工作时负责维持秩序，确保搬迁顺利完成。如果遇到个别不听话的老百姓，或许还会带着他的手下，采用某些黑道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威逼利诱。对此．林岩颇不以为然。
吴子涛觉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境，陈虎这样做或许也是不得已，至少其对待朋友还算诚实义气。对待吴子涛和林岩，陈虎一直以“老大”自居，吴子涛的房租，一直由他垫付，而每次聚会，也都是他埋单。今天，他说不仅吃饭喝酒，还要给两位兄弟来点其他娱乐。
当然，由于自己的事与信实集团有些瓜葛，所以，对目前与周近芳正在进行的调查，吴子涛还是小心地对陈虎进行了“屏蔽”。虽然上次托陈虎寻找魏华并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他注意到，陈虎似乎对自己的动向保持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关切，而且，似乎还从其他途径获得了有关自己的信息。联想到沈丽娟的事，吴子涛觉得更应当小心谨慎。
陈虎终于到了。一段时间不见，他外表变化很大，只见他披着一件黑呢子大衣，内穿藏青色西服，白衬衣领上打着一条大红领带，头发抹得油亮，身上喷上浓浓的香水。看着这个装束，吴子涛和林岩相视而笑。男人喷香水并没有什么不好，但要分场合，也要因人而异，像陈虎这样，脸皮黝黑粗糙，坑洼不平，一双小眼睛，总要吃力地睁着才能看得到光亮，这样的形象，就不要追求这种时尚。最可笑的是，他在点菜时，为了显得斯文和身份，竟换成了京腔京调的普通话。
好久没见．三个朋友吃着喝着聊着，十分快乐放松，陈虎显得尤其兴高采烈，几杯酒落肚开始露出江湖本色，领带拉开了，衬衣上的扣子也扯开了。他丢掉了满嘴齿音字的京腔，开始讲起诸多荤段子。吴子涛和林岩出其中多出自网上或是手机短信．陈虎既不上网，也不大喜欢发短信，这些段子哪儿听来的呢？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最近挑了—个年轻的女秘书，这段子都是她与他“交流”的。
陈虎说起他最近的工作。他说现在拆迁不易，很多住户拿到超过市场价一倍的拆迁款依然守着他们那些破房不走．对此，他们有时需要动用政府的强拆令，有时就交由陈虎他们特殊处置．他说，有一户特别让人来气，已经多得了两万多，答应好第二天搬家，却依然没有动。结果，公司将陈虎调过去想办法．，陈虎发现他家养了一只波斯猫，便设法将猫骗了出来杀了，剥了皮送回去，并附上一张字条，上面写道：“下次就不是猫了。”可以想象那一家人惊恐万状的样子。第二天他们便签字离开了。
对于陈虎的上述作为，吴子涛和林岩一致的意见是，你可以履行你的职责，毕竟大家也都要混饭吃，又由于我们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对很多事也是无能为力．但是，只要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作为一个人，我们就要做一些对他人对弱者对普通百姓有益的事，最低限度，不能违背良心，欺负老百姓。两个人说得义正言辞，让陈虎好不尴尬，眯起小眼睛，不再吹嘘。偏巧，一个小伙计倒水时洒了点水在陈虎西装上，他恼怒地将半杯茶水泼向小伙计。
饭后陈虎结了账．三个人出了饭店，打乘一辆出租车。陈虎坐在司机旁告诉了要去的地办。林岩听说是去城郊结合部的一处洗浴中心．执意要中途下车。理由是他带着吴子涛的银行卡，去洗浴不方便。吴子涛知道林岩已与女朋友重修旧好，两个人今年就要结婚，所以不愿去那名声不好的地厅。由于吴子涛帮着说话，陈虎才让林岩下了车。告别前，林岩悄悄向吴子涛点头示意。陈虎示意出租车继续前行。途中，吴子涛收到一个短信，是林岩，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他不解其意，但也没有跟陈虎说出自己的疑问。
出租车在一处六层楼前停下。两人下车，看到门前的招牌是“北方明珠”。后来吴子涛知道，这里也是信实集团的产业，一半是洗浴，一半是酒店。他们原订在这里吃饭，因为林岩嫌远才改到市里。没有想到吃完饭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两个人更方便。其实，今天主要是犒劳犒劳你。”陈虎说着，推开大厅的门，两个人走了进去。
陈虎的意思很明显，看他单身这样久了，请他到这里来放松一下。虽然吴子涛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是到了这里之后，看到墙上隐含着男欢女爱的图画，以及穿着通透、丰乳肥臀的小姐，隐隐觉得内心的欲望似乎被激起。
25
陈虎从洗浴中心的前台领出钥匙牌，与吴子涛各执一把。陈虎对这里显然是熟门熟路，他对接待的人说：“这是我的客人，告诉她们，照顾好了。”于是，每到一处，都有人专门迎候，众人皆称陈虎为陈经理。
两个人搓了身，烫了澡，蒸了桑拿。吴子涛觉得酒劲未解，头反而更加晕晕乎乎。从浴堂出来，立刻被服务员迎着，带他们到休息厅。动身之前，服务小姐贴着陈虎的耳边轻声问道：“要特服吗？”陈虎头也不抬地回答：“要。”于是他们乘电梯直达五楼。后来吴子涛知道，四楼之下是集中休息厅和普通按摩间，四楼之上才是“特服”。
以前．H市娱乐业不太景气，外地客人每每抱怨晚饭后无处消遣，由此造成了该市会展旅游业的低迷，影响城市经济的繁荣和财税收入：近几年开始着手出台一系列政策，鼓励投资经营消费娱乐产业。于是，类似北方明珠这样的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娱乐中心如春天的柳絮，飘满大街小巷，在管理上也吸收了南方城市的一些宽松的做法。然而，一些色情陪侍按摩甚至卖淫嫖娼等等违法行为开始成为吸引客人的手段。由于投鼠忌器，公安机关在既要维护经济发展又要打击遏制违法行为上，难于保持平衡。当然，对于类似“特服”业务，公安机关依然在管理控制，也时常查处一胆大妄为的店家。对于参与卖淫嫖娟的男女，如被抓获，都要被收教。收教时问一般为三个月，长的则需要半年时间。
类似的洗浴中心过去吴子涛也曾来过，但是最多只接受一般按摩，类似特服还没有经历过。随着电梯的升高，他感觉嗓子有些干涩，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出了电梯他们被引到一个大客房。，陈虎和吴子涛在沙发上坐下。陈虎冲着服务员说道：“去，把妈咪喊来。”待服务小姐出去，陈虎笑着对吴子涛说：“一会儿大方点，男人嘛，只当多一些生活体验。”
妈咪很快进来，她年纪不大，穿着也还得体，口里连声说“欢迎欢迎”。好像是跑着过来，说话间还有点气喘吁吁。她挥手让服务员上茶，不住地冲陈虎点头，对吴子涛这边，则是看也不看。吴子涛觉得她似乎对陈虎非常忌惮。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七八个年轻姑娘顺序进来，站成一排面向吴子涛和陈虎。陈虎睁着细眼环视一周，那目光似乎是一只无情的手，一点点扒去女孩儿身上的衣服。看毕，陈虎微微点头，表示满意，转过头来示意吴子涛挑选。
“我来帮你选吧。”见吴子涛半天未动，陈虎主动说。他指着排在第二位的身材丰满的女孩问：“你出来，你是哪里人？”
吴子涛不明白陈虎挑陪玩的姑娘为什么要问是哪儿的人。这样接连问了两位，最后一个自称是青岛人的高个女孩，看起来比较清纯的样子，被陈虎挑中，给了吴子涛，她的号牌是8。陈虎摆摆手让其他人退出。妈咪问：“那，陈经理你……”
“还是老样子。”陈虎说。吴子涛以为他可能有固定人陪吧。“先送孙老板走，去528号。”孙老板当然是指吴子涛，在这里，是不兴叫真名实姓的。
8号姑娘带着吴子涛沿着曲曲折折的楼道向前走去。路上，8号姑娘告诉吴子涛，528号是最靠内的一间房，很安静也很安全，它的旁边有一个通道，如果遇到公安的突击检查，从那里可以直接下楼。
“你们遇到过公安的检查吗？”
“从来没有，当然，我也是刚来不久。”姑娘笑笑。
楼道两边密密排着一个一个小门，多数房间的房门紧闭，偶尔有人神秘地进出。8号姑娘穿着紧身连衣裙，走在前面，被薄薄的裙子包住的臀部，随着两腿的迈动，摇曳多姿，令人生出无限遐想。吴子涛觉得体内一股热流在澎湃激荡，多少年来，他已久违了这种感觉。
转了一个弯，两边没有了房间，看来这里是一个走廊，走廊尽头，就是528号房。距房门两米远，则是那个上下楼通道的门。这个走廊成功地将528房与其他营业房屋隔开。因为紧靠隐秘通道，应该是最安全的。当然，换一个思路，它或许也是最不安全的。
8号姑娘推开房门等待吴子涛进屋，吴子涛却摇晃着身子走到了那个通道门前．他推开那个门，才发现走错，回身走进528号屋里．
8号姑娘笑着服侍吴子涛躺下，立即就要剥下他的浴衣，被吴子涛摇手阻止，说等一等，因为他怕凉。姑娘打开电视机，开始不紧不慢地准备，嘴里一边向他介绍“特服”的内容，什么波摩冰摩火摩，还有全套服务，她说给吴子涛订的是全套服务。她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消毒纸巾、避孕套等等，放在床头上，然后脱掉连衣裙。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女孩的皮肤显得光洁动人、她开始解胸罩。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姑娘跑过去，拧开一条门缝，吴子涛悄悄调低了电视音量。姑娘压低的声音传进他耳里，她对外面的人说：“马上就好。”然后关上门进来，继续脱胸罩。
吴子涛心里怦怦直跳，又停了一会儿他突然坐起来，捂着肚子说：“我肚子吃坏了，这里有厕所吗？”
姑娘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这个情况。她有点手足无措地说，其他房间都有卫生间，唯独这间528没有，公厕在外面，就在走廊另一侧。她要带他去．但吴子涛说不方便，他自己可以找得到，于是吴子涛一个人出了528．随手拉紧房门。他快步走到那个楼梯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是由于林岩的提醒、某种直觉，还是幽深的528号房让他紧张，吴子涛一点也不想在那里做那样的事。当8号姑娘宽衣解带之时，吴子涛仰面躺着望着房顶，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形象。他看不清她具体的样子，也不能确定她是秦月还是周近芳，或者是他的女儿聪聪。他的离开说不上高尚，当然也算不上怯懦，只是不想，或认为不堪。然而，后面的经历却让他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