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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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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岩接着向吴子涛敬了酒。他生得白白胖胖,虽然已经30岁出头,但仍然是一副才出校门的大学生的模样,对什么都随随便便,漫不经心。其实林岩曾是清华大学的高才生,读财经专业,毕业后到了一家证券公司。后来到了H市,开办了H市第一家证券营业部,最初几年为设在上海的总公司赚了个钵满盆盈。后来,南于公司上层人事变动,他被雪藏。当他准备跳槽离开时,却被上司查出非法挪用公司经营款,由此受到法律追究,被判入狱三年半。
     
       看到他只用嘴唇沾了一下酒杯,陈虎责他心不诚,强逼着他将半杯酒喝光。
     
       林岩比陈虎和吴子涛入狱晚,加上生于知识分子家庭,根本不知道犯人当中的江湖黑暗,无意中冒犯了陈虎。从此,他的狱中生活变得暗无天日。陈虎那帮弟兄,认为他日中无人,需要不断“培养教育”。后来,同一监区所有犯人都把林岩当成找乐子的对象。经常地,在喝下杯中的水之后,他却在水杯里发现死蟑螂;又经常地,于半夜三更被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身下的褥子被人尿得湿透。林岩被整得痛不欲生,几次向管教报告,却遭来更恶劣的报复。
     
       后来,吴子涛了解了他的经历,向刘管教建议,让林岩帮助他编印狱中的小报《新生报》。吴子涛与林岩惺惺相惜,找到陈虎,让林岩用自己卡上的钱,请陈虎吃了几次狱中小炒,林岩的噩梦才算结束。
     
       “九转肥肠”上来了。陈虎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深红色肥肠,催促吴子涛尝一尝。吴子涛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肥而不腻,甜咸适中,而且吃不出猪肠那股腥臭味。
     
       看林岩不吃,陈虎瞪着他说:“你小子不吃?”
     
       林岩笑着说:“你饶了我吧。他是才出来。蹲了五六年大狱,什么烂肠子破肚子,都会当成神仙美味。我可不行。”
     
       席间,林岩问吴子涛有什么打算。吴子涛说先找份合适的工作再说。
     
       林岩说,现在就业挺困难的,每年新毕业的大学生都难以安置。
     
       “要不,先跟我干吧,我那公司,也算不差。”陈虎说。
     
       “去你公司干什么?要吴老师帮你写非法小广告呀?”几口酒落肚,林岩也饶起舌来。
     
       吴子涛问陈虎具体做什么。
     
       “最时尚最朝阳的产业:人力开发服务公司。我要把礼会上各类需的专业人才收到麾下,然后整体包装推向社会。无论是政府机关、事业单位、私营业主还是普通居民百姓,谁有需要都可以向我租人,花钱买服务,花钱解难题。”
     
       其实,吴子涛已经从林岩那里知道,陈虎的生意,主要还是给一些熟悉的酒店、茶楼、洗浴按摩和夜总会等看场子,维持秩序,同时插手城市拆迁,帮助开发商和其合作者与被拆迁居民谈判。当然,有时他也暗中收买被拆迁户,联手向开发商索要高额费用。
     
       陈虎自豪地说:“我正在运作,而且还准备向保安业、开锁业进军。这是两个非常有潜力的市场。”
     
       “经营保安和开锁业务,你一个三进三出大狱的人?”林岩和吴子涛同时睁大眼睛,“那本市再有什么入室盗窃案、打架斗殴案倒是容易破案了,警察天天在你公司办公室,翻开你公司营业流水收入就行了。”
     
       “这样吧,吴老师,”林岩认真地想过之后说,“我赞成你找一份正当的工作。我也会帮助你一下。过一段时间,你听我的招呼,凑点钱,我们来做股票。这几年在大牢我没有闲着,天天琢磨股市。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只要把握好了,会让我们过上富足生活。我虽然不能再涉足证券业了,法律明令我这种有污点的人不准进入这个行业,但法律并没禁止我个人炒股。我的许多同学都在干这行的。他们都神通广大,会帮助我们的。”
     
       那天晚上,吴子涛有些微醉。他忘记了上一次喝醉了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是徐建明送自己回的家。他一个人上的楼,妻子林美佳没有在家。那一段时间,她总是不在家,不知她在忙些什么。迎接他的是19岁保姆魏华,一个勤快懂事的农村女孩。据说她在家乡读到高中,却与大学失之交臂,以485分的成绩,在当地竟然落榜,而同年的北京天津等城市,这个分数的孩子都可以进入重点线。他曾经为她不平,鼓励她继续报考,由此感动得她半夜流泪,对他多了一份女人的温存。那一晚,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的温馨气息,在一股卷走他理智的欲望支配下,吴子涛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魏华并没有反抗,实际上,事后想,她是在迎合着他。那晚他真的醉得不轻,久违了的男人的激情被唤醒。只是,他并没有告诉魏华,在后来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当她是妻子林美佳。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那天晚上,魏华用了美佳的洗发水,抹了她的润肤霜,身上还喷了一点她的雅诗兰黛香水……
     
       06
     
       吴子涛住的樱树街是H市比较偏僻的城区,街道脏乱,建筑物陈旧。附近河边有一个小公园.由于疏于管理,荒草丛生,很少有人光顾。吴子涛搬过来后发现,每天早晚在那里跑步非常合适。吴子涛入狱后天天在监狱里跑步锻炼,在监房里做俯卧撑、原地起跳。初入狱时心情郁闷,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所以,这样拼命锻炼是怀着“留得青山在”的长远打算。每次出过一身透汗之后,身体上的疲乏都让心变得轻松了些。
     
       刚出狱每天没有什么事情做,早晨又不习惯睡懒觉,所以便早早出来跑上一圈。有时,晚上没有事也会出去。跑完后或在河边漫步,或坐在长椅上观看日出日落,紧张而压抑的情绪得到一定的缓解。
     
       休息几天之后,吴子涛终于下了决心,给母亲打一个平安电话,同时向妹妹小洁打听一些事。
     
       母亲和妹妹住在距H市100多公里的一座小山城。他出身于一个教育世家,曾祖曾开办过私塾,祖父则创办了当地第一所学校。他三岁的时候,祖父就教他背《三字经》、《弟子规》。他的父母也都是从事教育工作,母亲在当地中学担任教师,而父亲则是这所中学的校长。他们曾希望吴子涛大学毕业后承继祖业,不想让他走仕途发达之路。吴子涛的事情发生后,父母非常难过,认为他当官以后人性改变,不仅伤害了可怜的魏华,更伤害了妻子林美佳。父亲当时已患重病,受此打击,含恨辞世。而母亲在吴子涛入狱后,一直不和他通信,更不要说前来探望。反倒不断地向林美佳道歉,寄钱给她,让她转送魏华,表示了一种知识人家谦卑的赎罪心情。最近吴子涛接到妹妹的来信,说母亲去年退休后大病一场,才开始不断地念叨儿子吴子涛,也有点相信女儿小洁的话,吴子涛可能是遭人陷害的。
     
       “是你吗,子涛?你已经出来了?”老人在电话中声音颤抖地问,不等回答,又急切地说:“没有人去接你吗?真对不起。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吗?”
     
       吴子涛告诉母亲自己一切都好,然后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便让她把话筒交给妹妹小洁。
     
       “小洁?”他问。
     
       “是我,哥。”小洁简洁地答道。“你有什么事要问我?说吧。”
     
       不等他问,她则先拣重要的事跟他说了。“你想知道聪聪的事?”自从吴子涛因“3-10案件”被公安局带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女儿聪聪。
     
       林美佳认为让他们在狱中相见对孩子影响不好。“她很健康。一个月前,林美佳曾来过电话,后来还传来几张照片。你想看吗?告诉我你的网址,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传过去。”
     
       吴子涛告诉她等等再说,因为他还没有电脑。
     
       小洁是一名幼儿园老师,已结了婚,却长期住在娘家,说是照顾生病的母亲,其实是跟丈夫感情不和正在协商离婚的事。所以,她对用情不专的哥哥也没有多少好气。
     
       “你还想问什么?”停了一下,她接着说,“你知道我们曾接到过谁的电话?魏华!她说了许多奇怪的话。之前她从来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即使在妈妈给她多次寄钱之后。”
     
       “她都说了些什么?”子涛问。
     
       “当时我就一句没有听懂,也搞不明白她打电语要干什么。
     
       “她怎么知道家里的电话?”
     
       “这个我想过了。当初她住你家时,你不是也经常给我们打电话吗?或许那时她就留心记下了,也许是林美佳告诉她的。可是,电话里听她说话,一会儿吞吞吐吐,一会儿又啰里啰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想找我们要钱吗?”
     
       “她留下联系电话了吗?”他问。
     
       “不知道。”妹妹说,“也许妈妈当时记下了。不过,妈妈后来改变了态度,认为是她害了你。”
     
       “你帮我问问妈。”
     
       “怎么,你还想招惹她?”妹妹说,“不过,那是你的事,随你的便吧。另外,还有一个女人找你,说是你的同学,问你什么时候出来。她说自己姓周。”
     
       吴子涛停顿了一下,想不起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同学。
     
       “你的那个同事徐建明,你没有找过他吧?”小洁继续说,“他挺不错的。你的事情发生后,只有他时常不断给家里打个电话。父亲走的时候,他还专门派人来过,送了钱。他说你出来后他会帮助你……你还有什么事?”
     
       “是的。你还记得爸爸曾收藏了一幅王廋山的五子牧牛图吗?爸爸后来让我把它拿到H市准备找人鉴定,鉴定没有做完,他却突然病倒,这幅画就放在我家里。你有印象吗?”
     
       “记得。那是老爸最稀罕的东西了。”
     
       “我入狱后,问过林美佳,她说等我们办完离婚手续,她就把它送到你们那儿。她送了吗?”
     
       妻子林美佳,在吴子涛入狱一年之后,便带着律师,到监狱和他快速办理了离婚手续。孩子和两个人名下的房产(除了事情发生地东湾路12号,那套单位分给的住房之外,他们还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以及积蓄全部归林美佳所有。吴子涛在失去自由的情况下,又自觉理亏,自然无法与她相争。
     
       “我不记得,也没有听妈妈说过。这两件事回头我问问妈……好啦,妈要跟你说话。”
     
       妈妈最后告诉吴子涛,她这些年存了一点钱,加上他父亲去世时单位发放的抚恤金,应该有十来万元,她要给他汇过来,让他用来安家。吴子涛听罢忙说不用。他在狱中感到孤独的时候,曾责怪过妈妈,现在听老人这么说,他心里一阵难受。
     
       “儿啊,妈老了,没有多少时日了。妈当初糊涂错怪了你,对不起。现在,你所有的东西都归了人家。妈得补偿你,你今后还得成家,你还得过日子啊!”
     
       “我没有关系。”吴子涛说,“您放心,我还年轻,能找到工作,还有朋友帮忙,养活自己没有问题。妈,我做了错事,但是我绝对没有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要让事情水落石出,请相信我。我还会用我下半生的努力证明给您看,您的儿子是个清白正直的人,就像您和爸爸经常教育我的那样。您要保重自己。等我把这些事都处理完了,也许会回到您身边,在咱家的老院子里,陪着您过几天松心的日子。”
     
       “别担心我。按照自己良心指引,做你该做的事情。照顾好自己。”老人最后说。
     
       “知道了,您多保重吧。”
     
       放下了电话,吴子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想到了魏华,想到她对自己的指控,想到她在整个事件当中所扮演的角色。他知道自己在与她的关系上犯了错误,但是,事情绝不像判决书上认定的那样,他是先骗奸,继而伪造事故,杀人灭口。对此,她是最清楚不过。可是,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最让吴子涛困惑的,是魏华坠楼本身。如果不是意外事故,那么,她是怎么从窗子里掉下去的呢?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陷害他?她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是被别人推下去的,那她应当很清楚,可是为什么却将污水泼到自己身上呢?难道有谁在威胁她?她后来为什么又要给母亲打电话呢?这些疑问吴子涛一时找不出答案。但是,他意识到魏华身后,一定藏有重大隐情,或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阴谋。以他对魏华的了解,她一个农村孩子,不具备那样的心机和能力。
     
       他要找到魏华,揭开事情的真相。至于徐建明,他心存一份感激,但是暂时并不想去麻烦他。毕竟现在两个人的现实差距太大了。
     
       吴子涛渐渐进入梦乡。他又回到了从前,在自家院内的槐树下,他坐在小板凳上,听爷爷捻着长长的胡须,给他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树上的知了在唱歌。他渐渐睡熟了。
     
       07
     
       周末的下午5点,河道局大厦21层,河道局局长徐建明坐在宽大的花梨木办公桌前,一手夹着一支中华烟,一手把玩着一个白色的高尔夫球,一副悠闲轻松的样子。连续在市政府开了二天会,回到自己舒适的办公室,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说心里话,当一把手什么都好,就是要参加的会议太多,太牵扯精力。可是,会多也有会多的好处:通过开会的机会可以广泛接触一下市里方方面面的人物,获得各种各样的信息。这一次他正巧和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杨明坐在一起。杨明几年前从河道局调去时,还只是一名副处长。而徐建明及早注意到他的发展潜力,小心地与他保持联络,逢年过节聚一聚,送些礼物。现在杨明如愿升任常务副部长,终于可以为自己所用了。
     
       杨明此前曾告诉徐建明,明年政府换届,有几个副市级要退下来,徐建明可能有一些机会。后来,在市里对市级领导后备人选进行的推荐考查活动中,徐建明果然在被推荐考察名单之中。这一次开会,杨明又不经意地告诉他,他已通过了第一轮考察,正在进入下一个程序。看来,他徐建明终于有希望进入更高的层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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