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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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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枯黄的草丛中鸣叫,它四处张望,时不时地呼唤着同伴。这是一只体型健壮的母雁,不知为何受了伤,已经不能飞翔,可它仍然展开双翅,在枯草中挣扎。
     
      赵爵已经观察了很久,他提前来到约会地点,并不是向赵祯示弱,而是做为臣子,他也只能在此恭候皇上,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大宋朝的襄阳王。
      赵祯派人送来一封密函,告诉他自己微服私访到了襄阳城,约他私下见过面。他的措辞很含蓄,没有以皇上的身份压他,反之,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低姿态邀请他这个皇叔聊天,在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悠然自得地邀他话家常,是赵祯自欺欺人还是他已然胸有成竹?赵爵想了很久,也猜不透赵祯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皇上还在极力维系着他这个皇叔的声望,他不妨也陪他作秀一场,也顺便摸摸赵祯的底细。
     
      走到近前,赵爵才发现,母雁是被小孩子们玩耍时丢下的藤条拌住了翅膀,愈挣扎,藤条勒得愈紧,翅膀根处已被母雁挣得皮破血流。看着那个人走过来,母雁挣扎的愈发激烈,喉中亦发出声声悲鸣。
      赵爵蹲下身,把藤条拨开,小心地合拢母雁的翅膀,轻轻捋顺着羽毛,安抚着惊恐不安的母雁。或许感觉来人没有恶意,渐渐地,母雁安静下来,它歪着头,瞪着圆圆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看着看着,母雁猛地一甩头,对着颈旁的手就是一口,趁着那人吃痛一哆嗦,母雁扑拉着翅膀,斜斜晃晃地跑开了。
     
      “唉……”一声轻微的叹息,足有十丈开外,却也清晰地传入赵爵的耳朵。
      赵爵悚然一惊,是自己疏忽大意,还是来人确是难得一见的轻功高手,竟然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而不被自己觉察。他慢慢转过身体,眸中精芒乍现,
      来人身着大红官袍,左手提剑,是御前侍卫的装扮,跟他在宫里见到过的御前侍卫没什么分别,除了那根栓在剑柄处的明黄穗子,格外刺人眼目,惯长使剑的好手,剑穗制敌的威力也不容小觑,但眼前这柄剑上拴的这根用簇新的明黄丝线编织的平安结显然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而是别有深意。
     
      剑的主人是位俊雅的年轻人,他的眼睛很亮,黑白分明,就像夜空中闪耀的星辰,许是被他怪异的注视搅乱了心思,微微垂着眼睫,想起动身之前皇上执意亲手为他栓上这根新剑穗,他的脸开始发烧。“御前侍卫赵湛见过王爷。”这也是皇上特意吩咐过的,同那根剑穗一样,改名换姓也是他参与行动的必要条件,唉,真是搞不懂皇上的小孩把戏。
     
      “赵湛?”很显然,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看着眼前这张儒秀又不失英气的精致脸庞,赵爵有种感觉,他与赵湛似曾相识。年轻人也就二十出头,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旧识,他过目不忘的眼力也在提醒他这是两人的首次见面,可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以及心底油然而生的亲切感觉从何而来?
      多年不曾有过的悸动就这样被年轻人撩起,他下意识地向赵湛走去,他要把年轻人额前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这样就可以尽情享受那种亲近感给他带来的愉悦。
     
      奉皇上圣命,展昭只负责引路,他见赵爵向自己走来,很自然地侧让一步,并作了个延请的手势,“皇上正在前面的听风阁静候王爷,请随我来。”转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扫到赵爵正欲抬起的手背,被雁啄伤的皮肤已有鲜血渗出。
      展昭对自己此时的感觉有些奇怪,在此之前,他对这个意图颠覆朝廷的襄阳王不曾有一丝好感。他一向爱憎分明,对这种人他向来是不屑一顾,可如今,面对着这个两鬓斑白却依然雄心勃勃的老人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许是亲眼见到襄阳王把那只落单的母雁从藤条下解救出来,他才会对他有那种错觉,表面的强悍只是掩饰他心底寂寞的一种方式,他也是一个渴望温暖与爱的人。
     
      展昭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他看了赵爵一眼,示意他伸出伤手。
      没有一丝的顾虑,赵爵理所当然地将手递给展昭。对自己的爽快,赵爵有些意外,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弱点轻易暴露给外人。
      展昭也有些惊讶,眼前的襄阳王与传闻中那个阴鹫深沉的人相去甚远,或许是传闻有误也未可知。对赵爵的信任投以感激的一瞥后,展昭捻碎药丸,将白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明知赵湛只是出于道义才会为他慷慨解囊,赵爵的心还是莫名地悸动着,多年来只有在梦中才能体味的幸福感觉,恍惚间又回到了身边,二十年前,那个秀外慧中温柔美丽的江南女子,也曾这样为他上药、包扎,兰妃……猛然间,兰妃的影象与赵湛的脸在赵爵的眼前交替闪现,至此,他才恍然大悟,他会对赵湛有那种奇妙的感觉。
     
      他垂下手,任由药粉散落。
      他开始痛恨自己那近乎幼稚的举动,只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孔罢了,怎会又被他迷惑了呢?
      先前见李壁合自己眼缘,便认作义子,结果到头来却被反咬一口,伤口至今还在隐隐作痛,怎会又对只见过一面的赵湛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呢?“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次惨痛的教训已经够了,他不该再做蠢事。
     
      他深深看了展昭一眼,微微颌首,又恢复了他一惯的冷肃。
      展昭会意,他举步先行。
      赵爵没有立即跟上,而是在展昭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悠然起步。将背后全然暴露给外人,是习武人的大忌,不管展昭有没有防备他,他都尽量配合他的步伐,保持距离,他不想给他添加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他更不想看到展昭对他怀有警戒心理,尽管他不愿再与这个年轻人有任何牵连。
     
     
      听风阁位于襄阳城南,离城约有十里,名为阁,实则却是用竹子搭建成的供路人乘凉避雨的亭子而已。在这样一个简陋至极的亭台中央,站着一位身披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是大宋天子赵祯。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放在赵祯身上真是太合适不过了。没有龙袍青靴,没有金顶玉带,他就那样随意地站着,那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不怒而威的儒雅气质,竟然让赵爵有种错觉,他此刻正置身于金銮殿上接受他的觐见。
     
      目光如炬,无怪乎皇叔有争帝的野心,果然是霸气十足。都望五的年岁了,身板依然挺拔如松,只是清癯的面容稍嫌白了些。略过展昭,赵祯将视线投在赵爵身上,心中感慨万千。
     
      到了亭台前,赵爵没有急于向皇上行礼,他站在展昭身后,看到展昭复命时赵祯眼中不加掩饰的喜悦,没来由地产生了抵触情绪。
      从看到年轻人剑柄处那根明黄的剑穗开始,他就知道他的与众不同。尤其在两人踏入赵祯的视野范围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据皇宫密探回报,皇上近来似乎对开封府的展昭情有独钟,怎么这会又招惹上了赵湛?
      他鄙夷地睨视赵祯一眼,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花花肠子跟那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展御猫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至于赵湛么……看着眼前挺拔玉立的身姿,他眯着眼,慢慢攥紧拳头。
      骨节嘎巴发出一声脆响,耳目极聪的展昭迅疾转过身,望着那只伤手,眸中透着关切。
      ……
      嗯 ……果真是个知疼知热的好孩子呢。
      展昭出自本能的一瞥令赵爵的心情呼啦一下子敞亮起来,愉悦之情溢于言表,籍着这个笑容,他挺起胸膛,走上前与赵祯见礼。
     
      赵祯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为展昭纤感敏锐的心思,而是惊叹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他离得很近,看得也足够清楚,那一瞬间,展昭眼中闪现的担忧让他几乎花了眼。
      展昭的异常也许还可以归结为他淳朴善良的天性,那襄阳王赵爵呢,在得到展昭的关注后竟然孩子般向他这个当朝天子炫耀,唉,不知道是老天作孽还是这个世道作孽。
      “你退下吧。”当务之急,还是让他远离这是非之地。
     
      按照事先的安排,展昭将人带到这里后便要闪人。可如今,亭台四周的护卫均被赵祯遣走,若自己再离开,皇上可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展昭犹豫了,他不安地瞥了一眼赵爵。
      不可否认,经此一面,他对赵爵有了新的认识。但偶然间突发的闪光点却不足于掩盖他心底的邪恶本质,让皇上跟一心想取而代之的人单独相处,危险毋庸置疑,他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展昭四下看了看,被皇上遣走的一干人等正在远处向这里眺望,个个急得猴也似的,看来,这些人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展昭咬了咬牙,求人不如求己,忤逆圣意的罪还是自己一个人来扛好了。
     
      “展…咳咳…赵湛,你退下。”简明扼要,赵祯再次示意展昭离开。
      展昭低眉垂眸,没有应声,皇上唤的是赵湛,干他何事?
      “咳咳……”赵祯以手掩住口鼻,继续用力咳嗽,“朕的嗓子忽然有些不舒服,赵湛,你去帮朕把药取来。”他望着展昭,这样就不会装做听不见了吧?
      翻了翻眼皮,看着把脸咳得通红的皇上,展昭心中不忍。他慢慢把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前日臣也有些咳嗽,手中正好存了一枚只需闻一闻就可平喘止咳的琼香丸。”说话间,这药丸就递到赵祯的手里。
      “哦……是么?”接过药丸,赵祯装模作样地揪揪喉咙,暗中却狠狠瞪了展昭一眼:你当朕是傻瓜么,这琼香丸不就是你天天揣在怀里的疗伤圣药么?好吧,既然两人都是在作戏,他也不介意再配合一次。
      赵祯咧着嘴,万分不情愿地把药放在鼻子下面嗅着,“……果然,嗓子舒服多了。”嗅过后,他走到展昭身旁,借着两人近身的刹那,一口气吹在耳畔,“你再不走,我便用那种法子惩罚你哦。”
      “?!……”展昭愕然,他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望着赵祯,直到他拖着他的手,将药丸放进他的手心,好没正经地在哪儿画着圈圈,才猛然清醒。挣开他紧握的手,展昭怒意上涌,到了此时还如此玩劣,真是不知轻重!
     
     
      “唉……可惜了。”赵爵冷眼旁观,最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赵祯欲将展昭遣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而展昭护主心切,不愿皇上一人落单,看得出展昭对他这个“外人”颇为忌惮。
      赵爵暗自叹了一口气,亏他刚才还在做着美梦,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这个年轻人拢在身边,陪王伴驾,享受天伦之乐。唉,他再叹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无奈,看来自己真是老了,竟为了只见过一面的年青人患得患失。
     
      他这边正自怨自艾,忽然,被赵祯身体挡住视线的展昭怒气冲冲地走到一旁,将剑抱在怀中,把个背影丢给皇上,而赵祯却是一付偷吃油腥的耗子般,一脸的贼笑。
     
      惊……怒!
     
      看着展昭因气恼而绷紧的脸颊,再瞧瞧那位始作俑者眼角眉梢焕发的异样神采,一瞬间,赵爵竟有上前暴打赵祯一顿的冲动: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色胚,敢在他的面前戏弄赵湛,是不是嫌命长了些?!
     
      四目交接,霹雳啪啦,火星四溅,彻骨的寒意在空气中……蔓延……
     
      展昭转过身,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眼睫瞬也不瞬地盯着对皇上怒目相向的襄阳王,眸中亦是一片惘然。
     
      “皇…叔…”赵祯的舌头忽然打起结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赵爵用这种眼光看他,眼神似刀子一般锐利,若是眼神能够杀人,那么此刻,他的身上早就洞穿了十个八个窟窿。
      赵祯渐渐沉下了脸,神情也变得格外阴郁。还没认祖归宗,就如此霸道,若是哪一天真把展昭认了去,今后怕是见面也难。一想到痛处,心被火燎似灼疼,竟因此起了别样念头。
     
      “此番邀您前来,是有事要向皇叔请教。”无视赵爵的挑衅,赵祯步入正题。
     
      见赵祯放低姿态,赵爵也适时收敛戾气,“老臣惶恐,请皇上明言。”言辞间神情甚是恭谨。
     
      是么,看你刚才恨不能一口吞了朕的模样,现在惶恐了?晚了!赵祯向展昭招了招手,“赵湛,借你玉佩一用。”
     
      左瞧瞧,右看看,确认两人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展昭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你们不用仇人般这样辛苦地瞪来瞪去,别说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就是搭上展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展昭爽快地解下玉佩,双手捧给赵祯,“皇上请。”
     
      果然,蛛网样的血丝已将玉佩浸染成瑰丽的血玉,赵祯抿紧薄唇深深吸了一口气,输赢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古人云,时也,运也,命也。有人可从随意选择的物事中窥探出这个人的运势,朕知皇叔也是个中高手,就以朕手中的这块玉佩为签帮朕查看一番,如何?”
     
      “卜卦之说只是江湖术士用来迷惑人的小把戏,老臣怎敢妄言?”赵爵连连拱手,“皇上身边有赵湛这样的侍卫相随,必当鸿福齐天。”这倒是肺腑之言。
     
      “还与天同寿呢。”赵祯翻了翻白眼,想拉拢展昭,也不必这么夸张吧?你的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呢!把玉佩往赵爵手里一放,“一块玉佩而已,随便看看吧。”
     
      赵爵无奈地摇了摇头,批卦解字是费力不讨好的一件苦差事,说好了他认为你在敷衍他,说的不好他又觉得晦气,左右也不得好,况且皇上摆明了拿他开涮,唉,谁让他刚才不开眼得罪了皇帝,看来要谨慎应对,莫让他再抓住把柄。
     
      嗯,既然玉佩是赵湛的,他也不妨借花献佛,刻意褒扬他一番,即可以转移皇上的视线,也能顺便探探他的心思,一举两得。
     
      打定主意,赵爵装模作样地掂量起手中的血玉,凝眸细观,看着看着,他的手开始发抖,玉佩是赵湛的,他亲眼看见皇上从他身上取下的,玉佩上面依稀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可是,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认错,他手中攥着的正是他送给李壁的那块幽冥玉,只是在玉佩的正面多了一个陌生的“昭”字。
      昭?展昭?听下人说过壁儿对展昭很好,玉佩上面的“昭”字应该是壁儿私下刻的,或许他还曾经把玉佩送给过展昭?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个“昭”字也就不难理解。只是……展昭的玉佩如何会落到赵湛手里?而赵湛居然毫无愧色的扮演玉佩主人的身份,这又怎么解释呢?
      他可以不计较李壁将玉佩随手转赠他人,他也不在意展昭无心中遗失了它,此时此刻,他最想确认的是,长久以来,佩带这块玉佩的人是赵湛,还是另有其人?
      这块幽冥玉是用他的鲜血雕刻制成的,除了他,可令这块玉佩变色的人只有宝儿。
      恍惚间又看见赵湛酷似兰妃的那张脸孔在眼前不停地晃动,是了,难怪他会对初次见面的赵湛有非份之想,是他没错。
     
      赵湛,宝儿……
     
      千思万绪,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令他难以自持,转过身体,强忍住喉头一阵紧似一阵的哽咽,他慢慢闭上了眼,将眼中涨满的水气一点一点压下。
      二十年前,偶然的一次酒后失言,刚刚获封领地的他就经历了人生最悲惨的命运,爱妻惨死,娇儿离散,短短数月,他从人生的顶峰跌入谷底。
      他吼天喝地,却唤不醒温柔可人的娇妻,悲愤之下,他把怨恨发泄在刚满百日的宝儿身上,若非他的啼哭惊动了屋中豪情畅饮论天下的几位客人,她也不会因听到不该听到的话而慌张地躲进花园以至失足落水,宝儿却因娘亲拼力托出水面才逃过一劫,溺水时间短,宝儿很快苏醒,刚刚哭出声,就被他一掌击得再次闭过气去,当天晚上,宝儿就被带出了襄阳王府,从此杳无音信。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的致命一掌也生生割断了他与宝儿的父子情分,二十年来,他无颜寻回宝儿,带走宝儿的人更无意让他认祖归宗。为此,他高价购得一块玉石,花费一年的时间雕刻了十几枚玉佩,每每见到与宝儿相似的男孩,就以玉佩相赠。一枚一枚送出去,手中所剩无几,他的热忱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煎熬等待中消耗怠尽。
      那一天,他喝了酒,把手中仅存的一块玉佩给了李壁,心已经死了,还留它作甚,罢了,罢了,就让一切随风飘逝吧。
     
      慢慢张开了眼,将手中的血玉看了又看,喉头哽咽:兰妃,你看到了吗,我找到了我们的宝儿,他已经长大了,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温润的性子像你,他的五官也像你,只是更加英武了些。他个子比我高,却不及我魁梧,他的武功不错,轻功尤其高超,呵呵,我赵爵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啦……
      “兰妃,我们的宝儿找到了。”他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一块小小的玉佩,终于碾碎了骨子里执拗的阴鹫冷酷,久违的泪水,滋润着干涸的心田,二十年过去了,他的泪滚烫依旧,那么,孤寂已久的心是不是也不再冷漠?
     
     
      “嘎……嘎!”一群大雁从北边飞来,打破了寂静,三人同时抬起头,雁群在天上排成大大的的“V”字,头雁奋力地扇动着双翼,跟随的雁群边飞边发出嘹亮的“嘎嘎”声。
     
      目送雁群向南飞去,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三人的视线也终于交织在一起。
     
      展昭有些不安,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偷偷瞄着赵爵。初次发觉玉佩变成红色,他想当然地认为是血染的,也没往心里去,再次自李壁手中接过玉佩,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怎么也洗不去的血色,又恢复了最初的月白。展昭不是多事之人,但他心里存了疑惑,就会找寻根源,经过多次观察,他有了结论,玉佩是有灵性的,他会随着主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他现在的主人是受伤体质,所以他就会以血玉的状态陪在自己的身旁。
     
      “玉佩是你的吗?”赵爵开门见山,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展昭犹豫了,玉佩是李壁送他的不假,可他现在的身份是赵湛,看着赵爵亮得有些糁人的眼,沙哑得近乎呜咽的嗓音更是令他心悸得不能自己。他不忍欺骗他,“是展昭的。”
     
      展昭?刹那间的失神,似是想起了什么,瞳孔倏然收紧,“这段日子把玉佩带在身边的人是你吗?”
     
      展昭点了点头,“是。”
     
      心跳,就这样静止。
      赵湛轻功卓绝,御猫展昭也是以轻功称世,他早该想到的,像赵湛这般品貌俱佳的年轻人怎会名不见经传?他自称赵湛,皇上也唤他赵湛,看来,这是两人事先串谋好了的,奇怪,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呢?隐去展昭真名与皇上约他前来密谈的内容有关联吗?除非……皇上已经知晓了玉佩变色的缘由!
     
      二十年前的一巴掌,他割断的只不过是他与宝儿的父子情份,二十年后的今天,展昭却用他的侠肝义胆生生断绝了他雄霸天下的宏图大志,这对他们父子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震惊过度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咚咚的响声振得他耳膜发涨,头脑渐渐晕沉起来,忽然,赵爵咳了一声,很轻,有些力不从心,接着就是一阵促急的呛咳,他急忙掩住嘴,奈何,还是有红色的血滴自指缝溢出。
      赵爵转身向来路走去。他走得很慢,直到苦涩的铁锈味通通咽进肚里,他才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展昭,“今夜子时,我们在冲宵楼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不等展昭开口,赵祯已经应承下来。
      两个时辰前,他还向李壁发誓,绝对不会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展昭,不料却被赵爵的一记刀眼破了誓,唉,姜还是老的辣啊!当然,他不会把过错归咎于自己的年轻气盛和缺少历练上。
      但有一点,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赵爵喜欢展昭。如果说一开始他命展昭以赵湛的身份接近赵爵是出于保护展昭的话,如今他更相信,即便当时展昭自报家门,赵爵也不会对他怎样,这个清俊温雅的年轻人,他真就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打心眼里儿的喜欢上他,呵呵。
     
      喂,我邀的是展昭,你插的哪一门子的嘴?赵爵冷冷地横了赵祯一眼。
     
      嘿嘿,赵祯装傻,怎么,还没认亲就嫌我这个搭桥人碍眼了?想过河拆桥?门都没有!
     
      你这黄毛小儿跟我斗,还嫩点,回去再修炼几年吧!赵爵的眼神更加犀利。
     
      有志不在年高,再说了,您都那么大的岁数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啊,还是安享晚年比较实在。赵祯凉凉地瞥着赵爵。
     
      这一眼,点中赵爵的死穴,匆忙中祭出法宝:展昭是我的儿子,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展昭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他是朝廷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朕的人啦!赵祯悠哉悠哉地晃着脑袋。
     
      你白日作梦!赵爵怒目圆瞪。
     
      你无理取闹!赵祯掏掏耳朵,没有声音啊,耳朵怎么还是嗡嗡的?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正酣,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展昭急忙登高远眺,见一匹枣红色的烈马卷着尘土向这边飞速驰来。
     
      “是朝廷的信使,容老臣告退。”赵爵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赵爵远去的背影,展昭心里犹如五味杂陈翻滚,什么滋味都有了。
      赵爵带走了那块玉佩,从两人一反常态的言谈举止中得知,这不是普通的玉佩,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唉,早知是这么贵重的信物,当初不该收的,这不,又惹来麻烦了。
      事实上,从皇上亲手为他栓上那根剑穗开始,他就感觉不妥,改名就更夸张了,堂堂的大宋官员去传皇上的口谕竟要改头换面?更离谱的是皇上竟然拿他的玉佩请襄阳王谈命论势?
      随着事态的一步一步发展,展昭越来越明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只是,令展昭倍感疑惑的是,在这个事件中,他到底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展昭正在胡思乱想,一抬头,对上赵祯戏谑的眼睛,脸莫名的一红,就在刚刚,他竟然荒谬地联想到自己或许与赵爵之间……嗯,他对自己是很慈祥,可他对皇上却是一付凶神恶煞状,真的很奇怪呢。
     
      为掩饰心虚,展昭没话找话,“襄阳王似乎不太好对付。”话音未落,展昭就忍不住咬了下舌头,这不是大长他人之气,灭自己的威风么?
     
      赵祯的眼更亮了,“哈哈,你放心,我自有克他之道,而且是稳赢不输哦。”
     
      “这么有把握?”展昭也来了兴趣。
     
      “你与襄阳王是初次谋面,你对这个人怎么看?”赵祯挑开话题,打起了太极。
     
      “抛开他的身份,他应该是一个很寂寞的人。”眼前浮现出赵爵抚摸母雁的画面,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孤独落寞的背影还是令展昭莫名的心酸。
     
      “寂寞?”赵祯认真地看着展昭,神情愉悦,“皇叔追求权贵忙碌了一辈子,到你口中竟成了一个寂寞的人,有趣,实在是有趣。”
     
      “虚假的繁华并不能掩饰他内心的空虚,他是一个渴望得到爱与温暖的人。”唉,轻叹一声,情绪也随之低落下来。
     
      糟了,展昭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或者说是父子天性在作怪?赵祯急忙叉开话题,“我看得出,皇叔很赏识你。”
     
      展昭的嘴角象征性地一翘,“他需要的是真诚的厚意,而我能给的只是些廉价的同情罢了。”
     
      “廉价?呵呵,你也太看轻自己了吧?”赵祯小声嘀咕着,转而一想,展昭说的也没错,像襄阳王那样倨傲的性子,同情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侮辱。
      “其实……你不必苦恼的,皇叔的苦日子已经到头了。”
     
      展昭惊疑地看着赵祯,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皇上怎么了,干嘛总把自己和那个人扯在一起?“该苦恼的是襄阳王,是他做茧自缚。”
     
      “他能做作茧自缚,也必能破茧而出!”赵祯的眼中闪耀着睿智的光芒。
     
      赵祯自信满满的笑脸,感染了展昭,他长舒一口气,身心蓦地轻松了许多。
     
      红彤彤的晚霞,将天边渲染得格外绚烂,沐浴在霞光中的红衣展昭,宛如天神谪凡,流光溢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只不过是文人墨客们寓景于情抒发心中惆怅的诗句,殊不知,瑰丽的晚霞燃尽后,迎来的将是一个更加明媚的艳阳天!
     
      (完)
     
     
      前后拖拉了几年,总算是大功告成,给追这个文的JMS一个交代。
     
      文早就写完了,偶知道纵横的JMS对冲宵楼有很大的怨念,好几次鼓足勇气想要贴文,可上了纵横,点一篇文看下去,小白筒子又挂在冲宵楼了。。。。于是,偶就灰溜溜地爬下去了。
      偶也不待见襄阳王,可……他毕竟是昭昭的父亲啊,昭昭不会PAI他,就让偶替小白筒子使劲揣他几脚吧!嘿嘿,还好偶有先见之明,硬是保住了小白筒子毫发无伤,虽然方式不太高明。。。。
     
      《幽冥天子》是偶写的第一篇耽美文(纯为HC),开始写文时,只是单纯的写一个故事。一路写下来,对自己笔下的人物越来越喜爱,那一个都不舍得丢弃,于是,偶就尝试着把楔子篇中亮相的三个主角----李壁,白玉堂,赵祯,借由幽冥天子意图颠覆朝廷的故事为主线,以三个人与展昭之间的情感发展为脉络,让他们在不同的篇章里与展昭交集,李壁如水,白玉堂似火,赵祯若金,这样不同类型的三个人,在被展昭吸引时,分别会以怎样的方式与展昭相处,这就是偶写这篇文的动力所在。
      其实真正论起来,边关,风云,决战三篇文应该是三个毫不相干的旁枝,只是因为偶太懒,不愿多费心思,这才把三段不同的情感纠葛捏在了一个故事背景里,才有了这篇伪鼠猫文。
     
      这篇文里,在感情方面,除了小白,昭昭自始至终不曾回应过任何人。
      昭昭是男人,是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好男儿,在男男的感情上面,从一开始的极端排斥,到坦然接受这种禁忌之恋,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又辛苦的过程,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份感情。
      在决战篇中,昭昭心中已然有爱,那是个肯与他同生共死的好伙伴,他可以把生命,连带自己爱人的生命一齐为国捐躯,却也不肯伤害那人一丝一毫,因为他是全天下百姓幸福安康的福祉啊。赵祯的爱,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不会回应,他依然做着展昭该做的事,为自己做,为那个人做。
      假如……当初昭昭不曾与小白相爱,那结局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呢?看看下面的《惩罚》应该就会明白了,只可惜这是一篇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了,
     
      正文结束了,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昭昭与襄阳王相认了吗?襄阳王的命运到底如何?是昭昭先找到小白,还是小白先找到昭昭等等等等,偶会在番外给追文的JMS一个真正的结局。
     
      谢谢一直关注《幽冥天子》的JMS,鞠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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