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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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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着皇上指定的路线,颜查散带着几名侍卫向襄阳进发,同时也开始了暗访展昭的行程。
      这一路行来,白玉堂就似丢了魂了般,恹恹的,压根提不起半分兴趣。
      颜查散十分纳闷,既然对展昭念之甚深,为何又摆出一付意兴阑珊的模样?“玉堂,前面就是封县的驿馆,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白玉堂四下打量一番,拣了个干燥些的草垛一靠,随手又拽了根草杆在嘴里衔着,“你们几个去吧,我在这里歇一会儿。”
      颜查散的眉头皱得更紧,“封县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商贾众多,或许从中能探到一些有关……咳咳……展昭的消息。”颜查散非常不情愿吐出那个人的名字,可是,不这样说,又怎能吊起白玉堂的兴趣?
      “切。”白玉堂嗤了声,“皇上身边的大内密探都被派出去了,到如今也是没有一丝的踪迹,就凭封县这几名捕快……”他摇了摇头。
      展昭是被月奴挟持走的,经过那一晚的事情,他坚信,月奴是不会伤害展昭的,他只是不明白,展昭为何会心甘情愿跟她走,而月奴又是用了什么奇特的法子强行留下展昭的。
      月奴,只有找到月奴,才可能寻回展昭。可是,他要到哪里去寻找月奴呢?
      “大人,这儿有一封白护卫的信。”一名侍卫从驿馆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
      白玉堂楞了楞,“我的信?”转了转眼珠,忽然想了什么似的,呸的一声吐出草杆,一个高儿蹦出去,将那封信夺在手里。果然,是李壁的亲笔信,至于为什么会转交到自己手中,他也无暇细想。
      打开信笺,刚刚瞄到关键的几个字,白玉堂立时眉飞色舞,“哈哈,苍天不负有心人。”
      “猫儿有消息了!哈哈!”
      情不自禁地搂住颜查散,白玉堂又是喊又是叫。“大哥,我要先行一步,我在襄阳城外的聚义堂等你。”撂下话,也不管颜查散是何反应,翻身上了马背,向几名伴当抱了抱拳,“有劳各位辛苦了。”
      尚未从白玉堂拥抱的惊悸中醒过神,白玉堂就不见了踪迹。前一刻还是热血沸腾,转瞬间,就坠入了万丈寒潭。从沸点到冰点,颜查散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几名随从互相望了望,吐了吐舌头:白护卫一走,巡案大人立刻晴转多云,看来,这一路之上要更加谨慎行事。
     
      转过青峰寨,闷闷行了一段,颜查散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大人,你看,白护卫在哪儿吃饭呢。”
      颜查散精神一振,凝神细瞧,果然,路边的面馆里,白玉堂捧着面碗,吃得正香。一定是白玉堂省悟到自己的身份,在这里等候几人。这个认知,令颜查散莫名的兴奋。他下了马,几步走到白玉堂面前,“玉堂……”
      白玉堂略微诧异了下,继续埋头自己的吃面大业,呼噜呼噜几口,一碗面下了肚。抹了抹嘴角,白玉堂从衣角里摸出几文钱,仍在桌上。起身拎起了身旁的雁翎刀。
      他……不是白玉堂。
      颜查散一时有些失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引得那个酷似白玉堂的人转头望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改变了他的命运,也彻底颠覆了他的一生。
      “这位壮士,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尊驾移步。”很快地,颜查散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两天后,颜查散赶到聚义堂,与白玉堂会合。就在当天,展昭奉他转达的皇上口喻提早赶回了京城。
      展昭前脚刚走,出去刺探敌情的白玉堂就返回了聚义堂。
      惊闻展昭返京,白玉堂心中淤积的愤恨简直达到了顶点,他暴跳如雷,冲进展昭的房间,将屋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砸累了,也发泄够了,白玉堂慢慢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就这样放猫儿走!
      不等冲出聚义堂的大门,迎面撞上了颜查散,“大哥,我要去追猫儿,等一下我就回来。”
      “好吧。”颜查散径直向后堂走去。“把探知的情况简单说明一下,你就可以返回京城。”
      是么?白玉堂心中惊喜,他三步并做两步追上颜查散,“我刚刚……”
      “有话还是屋里说。”颜查散警觉地四下望了望,“这里闲杂人等众多,万事小心。”
      白玉堂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确也忒性急了些。
      为掩饰自己的心虚,白玉堂抢在颜查散身前进了屋。桌上有一壶刚刚沏好的雨前,白玉堂暗里偷笑着:嘿嘿,知我者颜大哥也!倒了一杯,“咕嘟咕嘟”下了肚,呼!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胸中的郁闷与烦躁一并排出。
      茶杯还不曾放下,颜查散就跟进门里。“咣当!”门在里面落了锁。
      “大哥……”白玉堂直觉有些不妙。
      “你不能走。”颜查散变了脸。
      “你说什么?!”白玉堂懵了。他怒急冲心,霍地站起,不料身子一晃,眼前也是一阵阵模糊。
      “你是斗不过皇上的。”颜查散阴郁道。“展昭是皇上喜欢的人,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你还是忘了他吧。”
      痛,好痛!白玉堂用力捶着额角,“那杯茶里下了药么?”身上的力气也正一点点消失。
      “我是为了你好。”颜查散揽住白玉堂颓倒的身体,“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醒来,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一会儿的工夫,白玉堂便垂下头,乖乖倚在颜查散的胸前,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有声声压抑的啜泣声在耳畔萦绕,白玉堂心里啐骂了一声:今年白爷爷的八字不知犯了什么冲,也做梦都遇到这等倒霉事,真是晦气!
      晃了晃脑袋,将自己从梦中唤醒,果然,那些啜泣声没有了。满意地砸砸嘴,哼唧了两声,白玉堂翻身蒙头继续大睡。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哀怨有如地狱里的孤魂。
      白玉堂支楞起耳朵,奇怪,这不是颜大哥的声音么?他……什么时候变成了……
      一激灵,白玉堂从床上蹦起,“咦--?”白玉堂惊讶地噫了声,原来自己是睡在颜大哥的屋里。
      睡前的记忆一波接着一波涌入脑海,白玉堂盯着桌上的那只空杯,陡然间面色阴冷下来,“大哥!你……你……怎么了?”看清了颜查散的模样,白玉堂惊的是目瞪口呆。
      顶着两只通红的肿桃眼,颜查散从怀里取出一封家书,递给白玉堂。
      展开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几个来回,也没瞧出什么端倪,白玉堂更加疑惑不解,“信上告知大嫂就要为颜家诞下麟儿,此乃喜事,大哥为何……”
      “愚兄惭愧,让玉堂看笑话了。”颜查散垂下眼帘,“愚兄……刚刚只是被噩梦骇到了。”
      “梦?”白玉堂瞠大双目,“一个梦而已,大哥又何必当真?”
      “玉堂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颜查散叹息着摇摇头,“前日里雨墨传来口信,言道夫人正值临盆之期,气血不调,整日里昏昏噩噩,时常还会惊厥不醒,急盼愚兄回府探视。”顿了一顿,颜查散更是唉声连连,“如今愚兄身负朝廷重托,明为巡案襄阳,实则牵制赵爵,怎敢有丝毫懈怠……”喋喋不休中,忽见白玉堂面色渐转不豫,颜查散见好就收住了口,“……愚兄惟恐噩梦成真,故而伤心。”
      心中鄙夷,白玉堂转眸看向别处:颜大哥的思维果真异于常人,什么噩梦成真?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将白玉堂的漠然看在眼里,颜查散的眼泪是啪嗒啪嗒直往下落:“玉堂,依愚兄梦兆,大嫂和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呸呸呸!哪有人如此狠心诅咒自己的妻儿?!颜大哥的脑袋难不成是泥塑木雕的?!
      白玉堂正欲冷言相讥,回眸间,却见颜查散涕泪横流,呜咽不已,当下又是一惊:莫非……大哥真是被噩梦吓到了!?
      锁眉思忖了片刻,白玉堂自身后揽住颜查散,“大哥,你把心稳稳当当地放进肚里,我大嫂精通医术,女人生孩子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我这就派人前去陷空岛请大嫂出山。”
      “贤弟的好意愚兄领了,只是这一来一往路途遥远,万一……”说了半截话,颜查散又开始哭天抹泪。
      颜大哥对大嫂情意深厚,令人感动,只是这番哭闹,也未免有些个难堪。“襄阳城卧虎藏龙,能人辈出,听说青峰寨的施慈庵里就隐有一位世外高人。大哥,我这就去青峰寨拜山,请那位高人京城走一趟,如何?”
      “愚兄有劳贤弟了。”颜查散等不及地深施一礼,“让雨墨与你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那几位随从只是感觉白玉堂比往日沉闷了些。
      直到那一天,白玉堂为追查丢失的官印,误坠铜网阵,他们才发觉,那个沉闷得令人诡谲的白玉堂已经不在了,其实,自展昭回京的那一日起,他们熟悉的白玉堂就已经不见了,而这次却是从他们的眼中永远消失。
     
      ※ ※ ※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昨日还是生机盎然的老槐树,仿佛一夜之间就凋零了。残荷般枯黄的落叶,瑟缩在肃杀的秋意里,任凭雨打风吹去。
     
      走出门外,看着满院黄花铺地,赵爵心中也不由兴起了一丝惆怅与悲哀。
      世事如棋局,人生似博弈。
      精心密谋了几十年的夺嫡大战,该是收关的时候了。
      一路走来,心如棋,情如局,步步为营,落棋不悔,奈何世事难料。
      边关守将李曾如单方面与他绝交,打乱了他的阵脚,令他措手不及。一怒之下,假借边关将士之手上书朝廷摆了他一道,密件上言辞模糊不清,半遮半掩更具可信度。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密件宛如石沉大海,李曾如仍然执掌边关大权。
      在这风声鹤唳的多事之秋,赵祯竟能委派李曾如这样的人担当重任,气度可谓恢弘。不久前,又传来朝廷与西夏重订和议之事,此举不但平息了边境危机,也使得连年征战亏空的国库得到缓解,百姓也过上了安宁的日子。
      那个在他眼中一向都是懦弱平庸的小皇帝,亲政伊始,就励图精治,现在又感于因循守旧将危及于社稷,决意革除时弊,他先罢去吕夷简的宰相兼枢密使职事,然后任命范仲淹为参知政事,推行“庆历新政”。
      唉!赵爵不得不发出认命的感叹,坐在金銮殿上的大宋天子是愈来愈有仁君的风范了。
      想当初,西夏在边境挑起争端,大败宋军,惹得民怨鼎沸。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卧薪尝胆蛰伏了三十年的他终于耐不住寂寞了。他先假借幽冥天子之名,在民间故弄玄虚,同时又派黑衣蒙面人刺杀朝廷命官,鼓惑民众。朝廷内忧外患,疲于应对,已是强弩之末。
      万万没有料到,登州府的那次夜巡,被人窥破了玄机,引起了朝廷的重视。皇上顺藤摸瓜,最后把矛头指向了边关。展昭的边关之行,可谓是功得圆满,利在社稷。朝廷又打铁趁热,与西夏重订和议。
      剿灭了这一系列里里外外的隐患,现在,赵祯该把全部的精力投放到襄阳了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国运天命,世事无常。
      赵祯把前院的障碍一一清除,自家的后堂却起了火,皇子赵晔突然夭折。祸福相依,成败相随。皇室少了传宗续代的命脉,形式陡转急下,天道似乎又站在了他的这一边。真乃天助我也!
     
      穿过庭院,转过角门,直立高耸的冲宵楼映入眼帘。
      几天前,有人夜闯冲宵,不慎落入铜网阵。凭着那一袋沾满血迹的石子,断定此人是陷空岛的锦毛鼠白玉堂。
      赵爵本想将白玉堂的尸骨曝于野外,以报那一石之仇,转念一想,终觉不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况且自己招募的多数人均出自江湖。死者最大,出于惺惺相惜的缘故,自然不愿看到出身江湖的白玉堂抛尸荒野,不得善终。
      三天前,有人盗走了白玉堂的骨殖,看来,朝廷派来的第二拨人马也到了襄阳城了。
      襄阳城本是先王封赏他的领地,朝廷向来不屑理睬,而他也正好有此闲暇时间密谋他的夺嫡计划。
      王字不出头,便永无作主的那一天!
      为了这一天,他穷尽毕生的心血,人前人后两重天。多数人的眼中,襄阳王赵爵不仅是当今天子的皇叔,他更是有勇有谋的将帅之才。汉江口一役(随口胡说的,不必当真)大捷后,他秉承了太祖皇上的宽厚孝义,激流勇退,赢得了不错的口碑。
      若是阴谋不败露,怕是谁也不会把幽冥天子与他联想到一起,这是不是应了那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季先生,盗墓之人是何人所派?”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不料事与愿违,紧赶慢赶,终是晚了一步。不等他把盟书上的各路豪杰召到襄阳,朝廷派来的巡案大人抢先赶到了襄阳城。
      “回王爷,盗走白玉堂骨殖的人应该是陷空四鼠。”
      赵爵驻足沉思了一会儿,“陷空四鼠来了,开封府的那只猫儿也应该到了吧?”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派人潜入聚义堂盗走了巡案大人的官印。“官印藏到什么地方了?”
      季高捻着胡须奸笑道,“巡案大人恐怕这辈子都用不着喽。”贴身俯上赵爵耳边,“我已命人把官印丢到黑水潭了。嘿嘿,没有了官印的巡案大人,还不如路边的一条野狗,王爷无须为他多费心思。”
      “恩。”比喻虽不恰当,却也说明了一个事实:源于朝廷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铜网阵的机关设置好了么?”
      “万无一失。”对外宣称铜网阵需十天半月才可复原,那只是众多烟雾弹中的一枚而已。
      “季先生,你说下一次铜网阵会网住四只老鼠还是一只猫儿?”
      “哼哼,猫来捉猫,鼠来捉鼠。”季高五指渐渐聚拢,直至攥成铁拳,“无论老鼠还是猫儿,铜网阵只管保他有来无回!”
     
      恩,对季高投以嘉许的一眼,赵爵将心中纠缠了几天几夜的疑问提出:“驻扎在城东十里的那批人可曾查出线索?”
      “京城的探子刚刚传来口信,皇上因思念夭折的皇子,已经几日没有上朝了。”季高摇头晃脑,一脸的不屑,“这个蹩脚的障眼法只配骗骗那些胎毛尚未褪尽的黄口小儿。”
      “先生的意思是……”
      “那批行动诡谲的神秘人,从他们矫健敏捷的身手中可以断定,他们均是经过严格选拔训练有素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眼睛渐渐眯缝成一条,“老夫不妨妄言一博,他们应该是皇宫大内的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与他的猜想不谋而合。
      “大批的御前侍卫倾巢而出,王爷会做如何设想?”
      “皇上……”
      早就有此预感,季高的话只不过更加证实了先前的揣测。赵爵向前走了几步,遥望天际边缘隐约的一线光亮,眸光深远:叔侄相残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天刚蒙蒙亮,赵祯就醒了。
      要面临的是一场关乎社稷安定的生死对决,尽管已经准备妥当,可这毕竟是他亲政来遇到的最具挑战的内患,对手又是自己儿时敬重的皇叔,赵祯此时的心情当真可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了。
      雀跃中有些期待,冷静过后却又有些茫然。
     
      摸了摸床沿,没有一丝热气,看来展昭早就离开了。急忙穿好衣裳,赵祯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风氅出了门。
      果然如他所料,展昭在门外守了一夜。
      听到门响,展昭转过脸,嘴角立刻弯起一道好看的弧线,“皇上起的好早啊!”
      “早?”瞥见展昭的靴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哼了声,赵祯把披风仍给展昭,“再早也没有你展大人早啊。”
      展昭倒也识趣,接过披风便搭上肩头,“昨夜刮了一晚的风,气温也下降了许多,尤以凌晨的寒气最重,皇上还是回屋吧。”
      “你不冷么?”在寒风里站了一整夜,赵祯有种拥他入怀的冲动。
      展昭笑了,“我可是练武之人,这种天气最适宜我们修炼内功。”就是感觉寒冷,才会不停歇地调动内息,抵御寒气,无形中还会提高内功修为。
      话虽如此,展昭还是抖了一个寒噤。体内仅存的几缕热气,早就随着开口说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行了,你也不用自吹自擂。”赵祯没好气地瞪了展昭一眼,“你去帮我把桌子上的奏折整理一下,把那些批过的折子放一起,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快马送回京城了。”说完话,赵祯转身进了屋。
      帮皇上整理奏折?
      展昭为了难,明明知道是皇上命他进房取暖的托词,却还是杵着不动:进去,难免还会发生昨晚的尴尬事;不进去,皇命难违,这……这该如何是好?
      正寻思间,不知哪儿刮来的一股子邪风,顺着展昭的脖子就钻了进去。
      冷不妨又是一个寒噤。
      紧了紧披风,又跺了跺靴面上的落叶,展昭拿定了主意: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来之,则安之,区区小事何足惧哉!
     
      眼观鼻,鼻观心,展昭是目不斜视。
      将批奏过的奏折捆扎完毕,展昭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真是多虑了。正庆幸间,一张折子递到了展昭面前,上书奏请敕封护卫白玉堂云云。
      展昭悚然一惊,“这是谁人上奏的折子?”
      “自然是巡案大人。”赵祯一付少见多怪的样子,“虽然白玉堂护主不力,丢了官印。但朕念他一片赤胆忠心,此事就不予追究。”
      “巡案大人的官印丢……了?”
      “是襄阳王的人盗走了官印。”撇撇嘴,赵祯将折子一丢,“白玉堂一向目中无人,狂傲自大,朕还以为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却原来是草包一个。”
      “咳咳--”展昭清了清喉咙,恩,皇上说的话看似刻薄了些,却不无道理。白玉堂可是巡案大人的贴身侍卫,丢失官印这么大的事,白玉堂绝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今日骂得愈凶,日后他为白玉堂开脱罪过就愈有胜算。
      只是……
      颜查散如此处心积虑地隐瞒白玉堂生死的真相,目的何在?难不成是想将白玉堂居为已有?若他果真抱有这么荒谬的念想,岂不正应了那一句,自欺欺人。
      须知万事都可强求,惟独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皇上金口玉言,若真的敕封了白玉堂谥号,那他今生还能顶着这个名字在世做人么?
      展昭貌似随意地拣起奏折,翻开:……还好,皇上尚未御笔朱批,一切还有转还的余地。
      将提到嗓子眼的心轻轻放下,展昭将折子递给赵祯,“巡案大人也是个急性子。到目前为止,朝廷并没有掌握襄阳王谋反的确切证据,此案尚无定论,对白护卫的敕封也嫌急了些。”
      “哦?”展昭的反应出乎赵祯的意料之外,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白玉堂为追查丢失的官印,误坠铜网阵,其行可表,其心可嘉。有甚不妥么?”
      “没甚不妥,只是……”展昭垂下眼睫,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以白玉堂那般桀骜的性子,活生生的被朝廷敕封,虽说福荫了白家列祖列宗,若让他永世活在阴暗中,又怎能耐得住寂寞?
      还有巡案大人,他用了什么法子禁锢白玉堂?白玉堂是那么容易任凭他人随意摆弄的人么?移花接木,肆意欺瞒朝廷,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他没有必要冒险。
      只有笃定不会有人识破,他才可以按照他的意愿设局。可叹的是,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只是小小作弄他一番,就险些引火自焚。长期以往下去,不定那天又会自乱马脚,害已又害人。
      不行,绝对不能容许他毁了白玉堂的一世英名。
      “昭,你在想什么?”赵祯小心地审视着展昭的神情。这道折子本应该放一放的,只是他太想证明自己对展昭的爱,他会急展昭所急,想展昭所想。谁料……一涉及到白玉堂的事,展昭的表现就会失常。
      “我在想……有些事情……”看了赵祯手上的折子一眼,“是否等大局安定下来……”
      不等展昭说完,那道折子就递到展昭面前,“这道折子暂存在你这儿。”
      展昭愕然,“这--”
      “好啦,好啦。”赵祯强行将折子塞进展昭怀里,“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兴致。”
      明知不合君臣之道,出于慎重起见,展昭还是将折子收好。“臣尊旨。”
      望着展昭舒展开的眉宇,赵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也许……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追逐,他却心甘如饴:烦恼着他的烦恼,快乐着他的快乐,在无休无止的追逐中一次又一次获取着爱的乐趣----爱是自私的占有,爱是无限的包容。
      “昭,你脸色不大好看,快去里屋歇一会儿。”赵祯一边批奏折子一边瞄着展昭。
      展昭点点头,也好,省得皇上老是为他分心。
      “离早膳时还有段时间,你就多睡会儿吧。”不放心地又叮咛一句。唉,展昭该不会弄不懂歇一会和睡会儿是同一个意思吧?赵祯发觉自己是愈来愈罗嗦了。
     
      巡案大人遗失了官印,襄阳王自然不会把他放进眼里,朝廷部署的第一个方案被无情地否决了。
      赵爵与众人相约起事的盟书就藏在冲宵楼。只有掌握襄阳王意图谋反的确切证据,方可“擒王护国”。盗取盟书,不但使其自乱阵脚,瓦解人心,更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看来皇上要改变策略了。
      盟书,冲宵楼……
      展昭正闭目遐想,忽觉有人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他急忙调匀气息,装成熟睡的模样。
      在门前站了半天,确定展昭已经睡熟,赵祯这才走到床边,将风氅轻轻覆在展昭身上。俯下身,细细打量展昭恬静的睡容,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感觉那道灼人的视线离开,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蓦地,眼前一黑,双唇被攫住,一粒丸剂迅疾被灵巧的舌尖强行推入口中!展昭气息一窒,只是一瞬间,僵硬的身体便瘫软下来。
      展昭遽烈地抖动眼睫,极欲摆脱全身失力的窘况。
      “昭……不要挣扎了。”
      斜倚床边,将展昭搂抱在怀里。含住双唇,轻轻吸吮着那人的甜美津液,赵祯是浅尝即止。那一日的余悸记忆犹新,他不会再用同样的方法伤害这个温雅的年轻人。
      “……为什么?”睁不开眼睛,展昭只是模糊地吐出这一句。
      “我不想对你食言。”在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我发过誓不会限制你的任何行动,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闯冲宵,盗盟书。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我对冲宵楼的…布局……”话未说完,头轻轻垂向一侧,展昭彻底失去了意识。
      “知道你熟悉冲宵楼的格局,可是,权衡利弊后,我的心告戒我,绝对不能容许你去盗取盟书。”手指抚上眉睫,轻柔地摩挲着,“昭,原谅我的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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