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释爱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车厢门也被吹得劈啪作响，“吱吱”的轱辘声在空旷的原野中显得格外清晰，马车迎着寒风向小镇驶去。
温暖的气息将展昭紧紧地包裹起来，僵硬的身子慢慢地变得柔软，苍白面容上的一抹青黯也已退去，只是那双眼睛紧紧地阖着，嘴角破皮的地方已经淤肿，蜿蜒的血痕也已经干涸变成深紫色。
往火炉中添加了几根的木柴后，月奴端来一盆温水，“两位公子请让开，你们挡在床前，月奴怎么为展昭清洗伤口呢？”
白玉堂接过水盆，“我来帮他洗，就不用麻烦你了。”
“白公子请一旁歇息着吧！”月奴冷冷地沉着脸，若不是你搂抱展昭在先，我家公子就不会误会展昭，你可知道，这一掌对公子是多大的打击，他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展昭受到任何的伤害。
月奴拿着温热的手巾轻试着嘴角的血痕……，唉！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的伤害都是公子所为，公子将我送到小镇，便又急急地赶回军营，不就是为了早些赶回去见展昭的吗？
第一次见到展昭，就对这个温文有礼的年轻人颇有好感，从没有因为他是公子的所爱对他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敌意，反而希望公子能得偿所愿。可是谁能想到，被爱的展昭竟是如此的不幸。
其实爱人与被爱都是不幸的，爱人是种痛苦，除非他也爱你，被爱是项困扰，除非你也爱他。
展昭的一颗心已经给了天下，他没有多余的爱再去爱别人，爱上展昭注定会是痛苦的。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一定会是痛苦无望的结局，却还是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
公子从来就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至少在他现有的生命轨迹中，展昭却是唯一的例外。
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了展昭一掌，公子后悔得恨不能把那只手给剁下来，若是日后再做出伤害展昭的事情，那公子该如何面对？
床上的展昭忽然痛苦地呻吟一声，似乎是在睡梦中挣扎着，抗拒着，垂落床边的双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猫儿……，猫儿……”白玉堂趴在床边轻声呼唤着。
他将展昭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展昭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展昭那颗漂浮不定的心。
似是听到白玉堂的呼唤，展昭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长长的眼睫颤了一下，扑簌扑簌抖动着，却没有睁开，随着一声渺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展昭的嘴角溢出，紧张的神情慢慢地放松，人又沉沉地睡去。
一声轻微的叹息却似炸雷搅乱了三个人的心绪，适才还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接二连三地响起长吁短叹。
白玉堂来回的在房里走了好几圈，实在是难以抒发紧压在心头的一腔怨气。
不管展昭是怎样想的，他却早已把展昭看成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自然是不准别人对他出言不逊，更别说在自己面前被人刮了个耳光。
在他眼中，现在的李壁比任何时候都可恨，可恶，恨不能将他痛扁一顿，以泄心头之愤，……，可是，他毕竟是展昭尊敬的大哥，他伤展昭也是因为爱之深，则恨更深，……
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劝住展昭，倘若不来小镇，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唉！真是造化弄人，怎么就这么巧，展昭第一次出营门，李大哥怎么偏偏就到了小镇呢？
“公子，您也不必太难过了，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后悔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尽量弥补吧！”月奴柔柔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弥补？……”李壁长叹一口气，沙哑疲惫的声音竟是出奇的平静，“怎么弥补？发生过的事，你能当它没发生吗？还是你能让时光再回到从前？”轻轻摇着头，声音也愈来愈低，“摔碎的杯子，把它重新粘在一起，就不会有裂痕了吗？”
“裂痕是会有的，可是您可以用加倍的爱来填充，总有一天，会把那些缝隙填满的。”
“若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份爱呢？”李壁的眼眸里透着哀痛忧伤，“无论我用几倍的爱，换来的也许就是愈来愈宽的裂痕……”
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一缕清冷的月光幽幽地照在展昭苍白的脸颊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将展昭额头沁出的汗水抹去，白玉堂心里的怨气稍稍减轻了些，看来展昭体内的寒气已经完全被驱逐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失神般呆站在桌前的李壁，“李大哥，你也不必太在意了，猫儿是不会生你的气的。”
“就是知道他不会怪我，我的心里才更加难过，我宁愿他给我一刀，也不愿看他默默忍受着这份羞辱。”
白玉堂沉默了，目光又投向昏睡的展昭，是啊，他何曾怨过别人，无论多大的事，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抗着，心痛的感觉倏地传遍了全身，一股莫名的怒火蹭地窜了上来，
“你明知展昭是这样的人，那你为何要这样伤害他！？”
“我就知道你会怪我，”李壁的眼神变得更加迷惘，绝望，“只是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轻步走到床前，凝视着展昭俊雅的睡颜，“我想单独和他在一起……”
把油灯的线捻挑了起来，昏暗的屋子立时变得明亮起来。
坐在床前，眼眸中又闪现出展昭被掌后的绝望神情，从来也没有想到，爱，竟然也是一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被一向敬重的李大哥无辜地煽了一个耳光，这份羞辱，这份震惊足以在展昭的心底留下永久的记忆。
事出皆有起因，展昭或许能猜出一向把他看得比自己眼珠还重要的李大哥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是刻骨铭心的爱改变了自己，边关的日夜相处，爱展昭的心丝毫没有改变，只是更深罢了，爱到极处则恨生，恨到无奈爱再来……
这一生中最不想做的事情，今天做了，这一生中最不愿见到的场面，今天见到了，那么接下来，我还能做什么呢？
被嫉妒冲昏的头脑，已经令自己做出了伤害展昭的事情，留在展昭身边，带给两人的只能是酸涩的回忆，即使展昭不介意，自己也会备受良心的谴责，永生难安，平静快乐的日子就这样被自己亲手摧毁埋葬……
远远地避开展昭，只有远远地避开展昭，才不会再次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轻柔地拂开额前的一缕发丝，沿着脸颊慢慢行走，最后停顿在淤肿的嘴角，手，似烫伤般缩了回来----它不配，它已经再没有资格去安抚他了。
可是，爱他的心是如此的强烈，太想拥他在怀，太想用双倍的爱来呵护安慰他那颗被伤害的心。
如神祗膜拜般在光洁的额头印上一个吻痕，小心地下移，轻啄上纤长的眼睫，挺直的鼻梁，最后覆上柔软冰凉的双唇，轻柔地在淤肿处小心地舔试着，吸吮着，千般疼惜，万般怜爱，只为眼前这个人儿，“昭……我喜欢你……”
似乎感觉到有两张湿润而滑腻的唇片在他嘴角上游移着，啮咬着，有些麻痒，展昭的眉头轻轻地锁起，眼珠也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了起来……
干涸的血痕已被吸吮得干干净净，粉嫩细致的唇也似初放的蓓蕾散发出迷人的光采，轻轻地在润泽的唇上触碰着，轻啄着，“昭……我喜欢你……”
展昭的身子倏地一僵，双眸猛然睁开，惊恐万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壁……，李壁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展昭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身体也一下子僵硬在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将身子慢慢欠起，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情，“你好些吗？……，还恨李大哥吗？”
幽黑清亮的眸子惊疑地注视着李壁，呆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我知道大哥对我的好，我也不会怨恨李大哥……”
“不要说了，我求你不要说了……”李壁打断了展昭的话语，嘴已经堵上展昭的双唇，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打我，骂我，甚至给我一刀都行，就是求你不要对我这么仁慈，你愈是这样，我愈是舍不得离开你，多恨我一些，给我离开你的勇气，好吗？
展昭的脸顷刻间涨得通红，双臂用力，将李壁推开，一翻身，站到了地上，过度的紧张，使虚弱的他几乎晕厥过去，身子摇晃两下，一把扶住床头，愠怒地望着李壁，胸膛剧烈起伏着，甚至听得见心脏碰碰跳动的声音。
从未见展昭有这般冰冷的目光，李壁的神情愈加尴尬，也好，既然恨我了，那就让你一次恨个够吧！
长臂一伸，将展昭揽入怀中，尚未挣扎几下，便被李壁紧紧地禁锢在胸前。不给展昭喘息的机会，李壁霸道地吻住了展昭的双唇！
“轰”地一下，展昭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上了，连脖子都似染上一层粉红的胭脂，一阵眩晕感袭来，身上的力气被凭空抽走一般，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身子渐渐地下滑，只能依靠着李壁臂腕的搂抱才不至于倒下。
“昭……”发觉展昭的神智已然不清，李壁松开了已吸吮得柔软光亮的唇……
清新的空气又回到胸腔里，展昭剧烈地喘息着，双眼也慢慢睁开……，如水般清亮的眸子已罩上一层雾气----你，现在的你，还是我熟悉的李大哥吗？眼中的雾气愈来愈重，眼前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不清……
心，掠过一阵痉挛，痛得几乎抽搐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爱他，真心实意地待他，竟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吗？手，颤栗着捂住展昭的眼眸，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还是我，还是最爱你的李大哥，我爱你疼你的心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也许以后，也许以后再也触摸不到你，今夜，就让李大哥任性一回，好吗？
手指在展昭胸前迅疾一点，身子一软，展昭倒在了李壁怀里。----恨！连恨的余地都没有了，人仿佛变成了一片飞羽在空中飘浮，……
将柔软的身子轻轻地放在床上，伏上展昭的肩头，闭上眼，倾听着他的呼吸，贪婪地吸嗅着发间青草般的馨香，这是属于展昭的味道，就像他的人一样，如珠，如玉，柔柔的，淡淡的，散发出华美温润的光泽。
这样的美玉，永远会成为识宝人的最爱，他就是一块旷世难觅的瑰丽宝玉，永远，永远地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
轻柔的吻再次从额头顺沿而下，细细地吻啄着心爱人秀挺的眉峰，俊逸的脸颊，最后覆上展昭紧闭的双唇，轻轻地探索着，只是……甜蜜的吻怎会有血腥的味道？？？
李壁惊讶地睁开眼，他的嘴唇里怎会有血？
----嘴角的血刚刚吸吮干净，又一缕鲜血顺着嘴唇溢出……，昏迷中的展昭竟然紧紧地咬住嘴唇----他咬伤了自己！
手，轻柔地掰开展昭的牙齿，口腔里霎时便溢满了血……
心，在滴血，在绞痛，一刹那间，热泪猝涌，几乎忍禁不住，视觉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难道说，只有伤害才能在你的身上留下曾经属于我的印记吗？
我是真的不忍，真的不忍你为我再受任何的伤害……
将展昭一把抱起，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将脸贴在展昭的耳鬓狠命地厮磨着，“昭……，昭……”，把展昭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狠命地揉搓着，……
泪眼虽模糊，李壁却仍是不错眼珠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儿，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好似要把这个容貌永远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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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时，发觉天色已亮，展昭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暗自活动一下身体，并无异样不适的感觉，悸动的心这才稍稍平息下来。
“睡猫儿，你还真能睡呀，都日上三竿啦，快起来吧！”白玉堂站在床前大呼小喝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展昭，可不能让猫儿有时间去想哪些不开心的事。
展昭脸颊微动，一抹笑意自嘴角漾起，起身，将衣服穿好，“你不也是才睡醒吗？你瞧你，刚睡醒就开始打哈欠，还叫我睡猫儿，我看你才是一只睡猫儿。”
白玉堂怔住了，猫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贫嘴了？……，一定是因为昨天的事，知道我小心眼儿怕我不开心才故意这样说的，猫儿，猫儿，你为什么总是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你能自私点为自己想想呢？
可是，就是这样的猫儿才让我爱不够，我白玉堂曾经自命‘风流天下我一人’，何曾有人落入我的眼中？却为何在见到展昭的第一眼就愿为他生，为他死？这是不是前世的孽障今生还？
猫儿，你会是我今生的唯一，可你的心里却有太多的牵挂，天下，开封府，黎明百姓，却惟独没有你自己，那就把你放在我的心里好吗？我不敢奢求你把我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我只要你的心中有我，有我白玉堂的影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猫儿，快过来吃饭吧！”白玉堂在桌上摆好了碗筷。
展昭低头在想着什么，听见白玉堂的话，才把头抬起来，“吃过饭，我就赶回军营。”
“你不是要在小镇上办事吗？这回又不想办了？”狐疑地看着展昭，“大冷天的，跑到小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展昭似是下了决心般，“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小镇，不要再回到军营了，等我在军营中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一块赶回中原。”
白玉堂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军营是危险，可你一个人呆在那里，那不是让我更揪心吗？”
清亮的眸子里浮起暖暖的笑意，“我毕竟是开封府的人，他们对我多少有些忌讳，可你不同，你是外人，若让庞大师知晓你在军营，他会给你扣上奸细的罪名将你军法处置的！这还不算，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一条作为要挟李将军的把柄。”
白玉堂浑身一激灵，“猫儿，你不是吓唬我吧？有这么严重吗？”
“我绝没有危言耸听，庞吉一直在找我的茬儿，他若知道你是陪我来的，他会轻易饶了你吗？李将军已经为我求过一次情，再次求情，不但嘴难开，或许因为这件小事引发冲突也未可知，为防意外，你一定要留在小镇。”
“怎么？庞太师要治你的罪？”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更急了，“那你怎么没跟我提起？”一把攀上展昭的肩头，声音也提高了许多，“猫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让我知道！你听到没有？！”
好你个庞吉，猫儿拼死拼活为了赵宋天下，你竟然还想治他的罪？在边关我治不了你，等回到中原，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白五爷会是怎样的下场！我不把你的太师府闹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你就不知道世上还有我白玉堂这号人！
“好吧，我听你的，在小镇我会把追风，赤焰养得膘肥体壮，就等着你早点回来，我们好一起返回中原。”
门外，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车厢里还特意安装了一个暖炉，“这是李大哥为你留下的，坐在车厢里就不会冷了。”
展昭低下了头，神情黯然，“李大哥走了吗？”
虽然早就感觉到李大哥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真的……，世上有一个白玉堂已经够了，怎么还会有人对自己有这种难以启齿的感情？李大哥的这份爱，我是真的承受不起……
“他昨夜就走了，或许等我们离开边关，他就会回来。”白玉堂轻叹一口气，李大哥人是走了，可是，他对展昭的那份情，那份爱真的就这般随风飘散了吗？
展昭咬了下嘴唇，忽然一阵刺痛感令他皱起了眉，“别……，别再咬了，猫儿，这是药膏，涂在嘴唇上就不会痛了。”
接过药膏，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嘴唇，难怪会那么痛，下唇已经完全被咬破了。
“昨夜李大哥已经给你抹过药了，刚才吃饭时你把药膏都吃进肚子里了，嗨，你还真是一只馋猫儿。”
白玉堂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偷眼瞄着展昭，还真是一只小烈猫儿，看这样子以后若想跟他亲热，还真有点困难，不过，我想我还是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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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奇怪？偶文中的昭昭怎么总是受伤呢？
其实不怨偶，怨就怨偶家昭昭受伤昏迷的模样，那叫一个美啊~~~口水，口水，偶bt，偶是一个大bt
李壁这样的结局，不知大家是否满意？偶可是听从了各位jm的建议给了李壁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最开始的构思，李壁是为了救昭死在展昭怀里，可是写着写着，看到李壁爱得那么苦，偶也觉得对他实在是有够残忍，所以，偶又着重写了月奴，有这样的一个红粉知己陪在身边，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也许再有一篇边关篇就结束了，但这个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还会有风云篇~~~~~~~
虐文？汗~~~~~~偶爬回去反思去~~~~~~~~谢谢看文回帖的各位大人们，也许只是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偶写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