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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慕容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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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事经了这百年光景,再如何苦心思量都已无法挽回。
     百年前的东君尚是日神,执掌一轮红日东升西落,若说这是个赋闲的差事,他倒也乐得逍遥自在。他最爱朝阳初升,因了东海海面上那位闻鸡起舞、秀色可餐的青衫少年,可惜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慕容东君驾着日辇在东海附近也不过只可逗留一个时辰,时间一到他须得沿着日轨行到西方去。
     慕容东君自打见了嘲凤第一眼起,便喜欢他。
     每逢朔望之日,慕容东君便忍不住临凡,将车马停靠在东海岸边,远远凝着嘲凤那海天一色的单薄身影,感慨良多。
     于是,那一天里,红日便有升无落。
     乐不思蜀的慕容东君特命天界最能的巧匠,赶制了数个昼夜,造了个永世不朽的鎏金欢喜佛面具送给嘲凤。做工精湛自是难以言表,嘲凤拿在手里细细看去,才发现面具内侧镌了两行小字,竟是摘自凡间诗词《长恨歌》里的句子。
     放下犹重千斤的礼,嘲凤不知是气是羞的红了脸,却执意不肯收,他对慕容东君说道:
     “东君莫非忘了?凡人不过区区百年寿命,做些诗词歌赋说是寄托情愫,其实不过是感叹人生的无奈,凭添几分烦恼罢了!‘风吹仙袂飘飘举’‘玉容寂寞泪阑干’,诗倒是好诗,可惜嘲凤自问还不能消受儿女情常,这礼厚重,在下实不能受!”
     半晌,才听那慕容东君说道:
     “我送你这个也有个意思,若是从今往后本君不能陪你散心,索性就把它当作我吧!”
     嘲凤听了他这番话着实吃了一惊,后也不再推脱,还在东君面前戴上了那笑意盈然的鎏金面具,围着他跑了两圈后,轻道:
     “好看么?”
     此刻,慕容东君便适时勾出一抹笑意来,拉着嘲凤在自己膝上坐定了,才拥着他回说:“凤儿戴的,自然好看!”
     东君岂知,那面具后藏起的却是心上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果然,好景不长。
     东君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犯了天条。
     中天紫微大帝日前巡幸东方,见日升月落不按时辰,皆乱了章法,便将主西的月神寻来问话。月神素与日神貌合神离,听其口风,便迎合上来,说道:
     “慕容东君向来侍宠而骄,全不将玉帝及尊神您放在眼里,口称他慕容既上得了天,也入得了海,捉鬼降妖一身本领如何了得,可天界却仅仅给了他个日神的闲职。您想,他存了这样的心思,自是不能苛尽职守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是常有的!”
     紫微帝并不昏聩,日月二神隔阂已深,月神一面之辞势必有失偏颇,自己身为四御之首自是不能偏听偏信的。
     紫微帝尚未表态,只派了人去传慕容殿前候旨,忽又听月神在那地上磕了几响后说道:“这日神恐怕是不能来的了!”
     紫微帝十分疑惑,即他问道:
     “慕容东君怎么不能来?难道说他还敢抗旨不成?”
     月神故作十分为难的样儿,不肯讲。紫微帝一发觉得可疑,就追紧了,面带怒容道:
     “本座用法一向严谨,玉帝总说我不会教训手下,便由着慕容的性儿惯了,依我看总是你有心护着他,若不直言,先斩去你的慧根!”
     月神见紫微大帝雷霆震怒,也不敢再瞒,便将道听途说慕容东君思慕嘲凤的事,添加了些枝叶,一一道来,
     “抗旨不抗旨的还在其次,那东君曾说,思美羡贤之心古来有之,他私自下凡寻欢作乐也已是落人之后,不过是效仿当年紫微帝对待不周山上的貔貅那般光景罢了!他还说,紫微帝为博貔貅一笑,不顾尊神身份,向四仙死皮赖脸讨要那西昆仑山上的宝葫芦!还有,与貔貅光天化日之下,共沐温泉,实在有伤风化!若是为这事办他慕容,他就到玉帝面前告您的御状,说您这是‘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紫微洗澡,不许慕容观舞?”
     紫微大帝闻听不觉大怒,气的脸都白了,连说:
     “慕容,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奇了,奇了,竟将他的渎职归罪到本座身上来了?还用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来诋毁本座青誉?真是欺人太甚!若是不严办他,倒显得我理亏了!”
     遂补了道圣旨,命刀斧手将其就地正法,速斩报来。
     厅堂之下,文臣武将肃然不语,心里想着:三界内还鲜有什么事物能把这位尊神气的面无血色的,先不说月神话里真假难辨,单论他提及了那个人,也足可置日神死罪了!
     后众卿苦苦相劝,中天紫微大帝仍怒气不息,虽免慕容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当下即革去了慕容东君的日神之职。
     慕容真是有口莫辨,谁教他平日嚣张,口上从不积德,把人得罪了无数,谁敢为其死谏?况,貔貅乃是紫微的死穴,上去准碰钉子!
     次日,三堂会审,慕容伏法,月神动了私刑,逼他就范,慕容受不过昏死过去,便被迫在状词上画了押。
     为戒他下次胆敢污言秽语冒犯天威,紫微帝亲自用术法召唤天雷,生生劈了那被缚在刀架上的慕容九九八十一天。
     天雷之刑,胜于凌迟,虽不见血,但伤及五内。
     八十一天后,慕容未死,尚有一口气在。不过天雷极刑,便是不死,怕也只剩下半条性命。慕容的元神来来回回漂浮不定,若是元神出窍他也当真活不了,万年道行,已所剩无几,那时的他还想着什么斩妖除魔,大展鸿图?能留一条半命,苟且活着,便是天大的造化。
     也是慕容东君命该不绝。
     一日,午牌时分,天牢里的狱卒得了信儿,玉帝于紫微帝面前求情,晓谕慕容改过自亲,着令立刻放人。
     ……
     嘲凤见慕容东君面色失和,知他忆起了陈年旧事,方想竭力劝慰他几句,却听他冷笑了两声,道:
     “如今我不过是多闻天王手下一只鹰犬,五行四方听着冠冕,实则行的皆是些淫人妻女、僭人产业的勾当!与人为奴,怎比自在为王?好与不好,三太子想必你心中最清楚不过,为何还来问我?”
     说得嘲凤一颗心跟着隐隐作痛!
     慕容最是率性而为的人,说话间他上前一步站在嘲凤面前,象以往那样居高临下专注看他。他原本比嘲凤高出好些,如此立在他面前,愈显巍然如山。离得近了,借着皎洁月色,嘲凤也看清了对方的脸。慕容并不老,百年对仙家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东君依然一脸英气,只是眼角下方多了个两指宽的“囚”字。
     黥面之刑,伤的是表皮,戳的却是人心!
     “竟真是你?这字莫非也是紫桓君……”
     嘲凤此刻如梦初醒,百年前他本以为慕容已死,连同那鎏金欢喜佛的面具一同尘封在内心深处,如今他却又这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嘲凤难以置信的捶了两下慕容的胸膛,又贴上他左胸听了听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口中还不住说道:“慕容,你……你居然还活着……怎么可能?”
     慕容见嘲凤眼角微红,心情才略平复了些,说道:
     “这字倒是我心甘情愿刺上去的!”
     嘲凤摇了摇头,道:
     “我不信!东君一身正气,怎能受的了这个?”
     慕容哑然失笑,叹道:
     “若非当年主子肯收留我,只怕我仍没个去处,丧家之犬还有什么正气可言?多闻天王不过是要在我面上刺个‘囚’字而已,紫微帝怎样?他听信谗言,毁了我万年修行!就在天牢当中,我含冤跪求多时:玩忽职守何至于要遭‘天雷’酷刑?然而过往之人众多,不过只是冷眼一瞥罢了!
     嘲凤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不到昔日的日神竟甘于为那恶人鞍前马后的效劳,还道出这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来,再联想起那方‘四方称臣’的虎符来,若凭此说天王存着造反之心尚嫌早些,可阿雪离奇失踪定是他授意无错。
     嘲凤定了定心神,又问慕容东君道:
     “阿雪可是你捉去的?他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妖与六欲天的人素无瓜葛,做什么要在人家新婚之夜棒打鸳鸯?我见那善庆君痛不欲生,认不得人,几乎连我一同杀了,迫不得已我只好先用捆仙绳锁了他,不晓得如今怎样了!”
     慕容听嘲凤这样一讲,竟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拽住了,问道:
     “你方才说善庆君没有死?”
     嘲凤此刻也有些不高兴,一把甩开了慕容的手,站的远些了冷笑道:
     “怎么?你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慕容也不解释,他心里仔细一想,金、木、水、火、土五将皆是口蜜腹剑的奸佞小人,多闻天王早些时候在内攻读文史,在外行军打仗,即是偶尔动了色心,狎妖放纵一回,可也不会伤及对方性命,虽算不得有功,但也可称无过。可自打先后来了这五位无籍之徒,天王的劣性倒被他们引诱调唆了出来。东、西、南、北四方元帅却是敢怒而不敢言。今夜突袭蓬莱,四方只负责调兵谴将,并不参与具体行动。而五行诸将分工亦很明确,由五人当中定力最强(事实证明,此人根本毫无定力可言!)、法力最深的水化作个假阿雪谴入园内,稳住福缘白鹤等人,待另四人将真正的阿雪押解到罗山时,便要将善庆君除去,以绝后患。
     过了一夜,善庆君然还活着?
     慕容料想不到杀人不见血的五将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再说太白金星的好友巽二郎前日里教家人送了封书信给自己这位故友,他原也是一时气性,才在信中写了那些不中听的话。没过两天,便有些自悔。到了二月十五这天,巽二郎的夫人与他心平气和的谈讲的许多,又把善庆君与阿雪的好处各赞了不少。二郎一想,他与太白金星之间也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善庆君那是自己自小看大的,如金如玉的风流潇洒,任谁人见了,倒也没有不爱的。阿雪他虽没见过,但听夫人讲也是个极模样极好,行为正派的孩子。二郎一向敬重他的夫人,听他夫人这样一讲,心中怒气尽释。巽二郎略一想,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便也觉得过意不去。晚些,他遂同了夫人风婆一道去善庆君府上道喜。
     及到了园子,巽二郎夫妇便瞧出不对来。但见院外来了不少军士,里外三层把府上围的密不透风。二郎摇身一变,也成了他们那派人的模样,混进去探听虚实,才知这班棍徒竟是天王耳目,为着阿雪而来。
     二郎夫妇恐对方人多势众,太白金星与善庆君寡不敌众,便合计良策准备援助他们。正在此时,院墙上方竟翻跃出无数只蓝脸红鼻的山魈来,好不吓人。山魈好似受了惊,四处乱撞!驻守在院墙外的军士也有不少被这群猛魈伤了的。
     巽二郎觉良机已至,招呼风婆一同站在高处,各自使了术法,便将呼风的布袋扯起,瞬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王部下正被山魈所困,不及提防这阵突如其来的‘怪风’,纷纷被卷带到半空中后再被重重抛下,一时四方所帅军队阵脚大乱。传令的见状不敢不报,一径来到园内直奔慕容身侧,跪禀道:
     “报!回东君,院外忽然刮起一阵怪风,令我军将士进退维谷,西君说这风来的蹊跷,怕是岛上搬来的救兵,特请主帅您下令鸣金收兵!”
     慕容一看,果然。想此行缉拿阿雪的目的既已达成,五将失手不得善庆君性命,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日后,主子追究下来也与四方毫无关系,随即下令退兵。
     这时倒换成嘲凤猜不透了。他猜不透,好好一桩喜事,怎么被搅成了一团糟?慕容已收兵,三声锣响过后,大兵压境之势已不复存在,慕容临行时握了嘲凤的手道:“凤儿!下界不比以往,随我去吧?”
     嘲凤面色苦楚,一字一顿的回道:“恕——难——从——命!”
     慕容并不讶于这个答案,反倒附首笑出声来,道:“哈哈!本帅老来健忘!你——堂堂东海龙三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面具,又怎会追随一个过了气的东君?”
     慕容竟然知晓他将那面具遗失之事?
     嘲凤心上一紧,再不敢抬头看他。
     慕容思量片刻,只是用另只手抚上了他冰凉的手背,轻声道别,
     “好自为知!”
     言毕,东君却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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