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番外：夜与灯
他真的好美。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像最上等的美玉一样光洁无瑕，泛出浅浅的酡红，仿佛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轻咬的朱唇，因为对我的调笑答不出半个字，抿了又抿，只好放弃，闪着水润的光泽，实在很想咬他一口。还有那双我最喜欢看的明净如秋水的眼眸，轻掩在长长的睫毛下，含羞带怨，被窗外的灯光映着，荡起令人心醉的涟漪……
“谁叫你长得这么美？我想要不动心都难。”
我的手指微微牵拉起他一缕散落的碎发，笑着凑近唇边……当然是淡金色的！比秋日的艳阳还要纯粹，即使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熠熠的光辉。
——呵呵，一个男人长得这么美，也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啊。
“你给我放老实点，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他半带嗔怒想要拍开我的手，一侧过头，却说不下去。因为我正伏在他的肩头，沉埋于柔软的发丝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月桂花香，实在不舍得放开。
“真的是很不公平哟……你再这样漂亮，我可要妒忌你了。”明知道他不忍心推开我，蹭在他的耳边低语。
“就会胡说！”
他的脸颊好烫，连呼吸也是引人遐想的迷乱。
“谁说不是？你看在风雨楼上，你出场的时候有多少欢呼赞叹声！轮到我时，连个声响都没有。”
我一边抱怨，看到他忍俊不禁扑哧笑出来，明艳得仿佛满室都漾起秋光，心头又是一跳。
——唉，跟真正的美人相比，果然会令人沮丧！虽说我们的身材一般高，到底不如他来得耀眼。头发的颜色比不上他的灿烂华丽，五官比不上他的精致完美，脸色也比不上他健康红润……
见我闷闷不乐，他显得哭笑不得，任由我玩弄卷在指头的发梢。其实，我不过是在今晚，特别害怕孤独而已，只想要一个可以接纳我的怀抱。
“真是好笨！你到底算迟钝，还是在装傻……”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我已经取下他束发的玉簪——仿佛流金飞瀑的长发，就这样铺落在肩上，灼目得令人眼花，衬托起他俊逸出众的容颜，别有一番触目惊心的慵懒和妩媚。
我竟然看得呆住，快要窒息的感觉。
他显然措手不及，脸颊更加绯红，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就这样做梦一般看着我，似喜非喜，波光潋滟……
“天啊，怎么可以这样！你千万不要动，什么也不用说……我可不担保自己，还能不能忍耐得住？”我抬手拨弄他额前的刘海，故意逗他——就想看他为我手足无措、意乱神迷的样子。
然而他的眼神，在夜色中如此灼热而迷离，更像是一种诱惑，牵引着我的手执住他的掌心，送到唇畔。
握在掌中的手指动了一下，却顾及我失去内力，没有抽回，也没有拒绝我低下头，慢慢吻上他的手背……
从窗外吹来的风，仿佛带着几分燥热，一点一点撩拨起心底的欲望……他的气息也越来越凌乱，雪白的牙齿咬得嘴唇发白。
“你才是傻呢，秋原……不要动情，动情你就输了哦。”
我轻笑一声，满怀怜惜抚平他几乎咬破的唇。
他的嗓音是强自压抑的暗哑，却比夜色还要温柔：
“从来都是你赢了，我的春城领主大人……”
“那么说，刚才被我猜对了，是吗？”
——我依然不肯罢休，非要得到他的亲口回答。
“你要是猜不对，才叫怪事……”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
——真是一个完美的优昙花夜！也只有这样的回答，才配得上这个夜晚。我怎会猜不中呢，秋原？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你知，我知，还有……今晚的优昙花灯知道。
（二）
静静守在窗外，我是今夜最彷徨的一盏优昙花灯。
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客栈的名字，就这样跟随着他，从万花台一直到这里。
把我放上夜空的，是一个拥有铁褐色眼睛的男子。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们目标，乘风而起的一刻，我就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侧影。
——万花台上千千万万的人群，也只有两个最引人瞩目的人。
我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的确很般配，犹如清风配上行云，一个温雅随意，一个恬淡闲适，是天地间最赏心悦目的存在。而我却不能辜负自己的职责，也不能忽略掉身后那个男子深沉的目光……
停留在那绿色头发的人上空，毫无意外地，他不期然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我——果然没有弄错！在一瞬间，我确定他的眼中，同样掠过某个模糊的身影。
然而他很快转过头，笑着对那个淡金色头发的人调侃：
“秋原你看，在我们的头顶上也有五六盏昙花灯呢！是不是有哪个女孩子偷偷恋慕你？”
……
他的笑容如此酣畅，可惜，既不是因为我，也不是为我身后的人。
——“纵有相思，难赋深情”！年年优昙花夜，总有许多这样的痴男怨女，就此擦肩错过，徒留惆怅。而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守护他们一个夜晚，然后在天明之前，化为灰烬……
即便此刻，他们偎依在幽暗的客房里，还是很般配。那种心灵上的默契和配合，唯有在最亲密的情侣间，才能找到。
然而他们，却不是情侣。
如果你曾经全身心地恋慕一个人，你宁愿他真的没看见，还是假装不知情？
所以说，这世上最绝望的，并不是你爱他，他明明知道却从来不说；而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也从不拒绝，甚至还会一再纵容你的渴望，可偏偏还是不能爱你——因为他爱上的，是另一个人。
人生的阴差阳错，大抵如此。再精确的测算师，也解不开个中谜底。
我彷徨守候在窗棂外，恍惚可以触摸到屋里屋外，有三颗在此夜迷失的心。而我所能做的，仍然是最大限度燃烧自己，直到天明，不让这段情感，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谁叫我只是夜帝城里，最无奈的一盏优昙花灯？
——记雷武王朝二十年的优昙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