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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打蛇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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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甲没法放心丢下夏威不管,一路跟在后面关注着以防不测,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夏威自己扎自己一刀,自己坚持打车去医院,再自己替自己喊急救,最后不忘给段和打电话:“和哥哥,我在医院接受抢救,你再不快点过来,说不定就看不到我了。”然后才彻底昏过去。
      武甲无语,对这个变态真是崇拜到一定境界了!他替夏威刷了卡先垫上手术费,这才离开医院。
      段和赶到医院时,夏威已经做完手术,麻醉药效没过,正躺在走廊的临时病床上昏睡不醒。段和吓得面无人色,找到医生问了半天,得知那死变态还算聪明,没有胡乱扎到什么重要的部位,并且在路上时就给自己简易包扎了一下止血,幸亏如此,否则大出血会要了他的小命。
      段和第一时间把他转到特护病房去,安静守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死变态的睡脸,既想哭又想笑。
      发生的一切事情,魏南河都蒙在鼓里,他和白左寒分头到各个相关文化单位的负责人那去稳住情况,直到天黑才回来,哪想打开房门一跨入卧室,就看到乐正七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屋子中央。
      乐正七可从来没有闹过这样一出戏码,魏南河一头雾水,几步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质问:“你干什么?”
      乐正七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他捡起放在身边的一个铁丝衣架伸向魏南河:“你打我吧。”
      魏南河隐隐感到不安,惊怒交加地问:“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我把,你的观音……”乐正七哽咽得没法把话说完整:“送,送给杜佑山了。”
      魏南河半天没有动静,以为自己听错了:“再说一遍?”
      乐正七抱着他的腿哭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我们都很想帮为屿!你别怪小空,是我出的主意,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对不起,我知道观音很贵,以后我给你盗一千个一万个别的东西回来,你打我吧,打完不要生气好不好?”
      魏南河深深呼吸,一股子闷气却始终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神色由气愤化为悲哀,又由悲哀化为无奈,最后,平静了。他往后倒退几步,扶着拔步床的挡板坐下来,默默地看着跪在一米之外的乐正七。
      乐正七不敢看他脸上的变化的表情,埋头哭个不停,肩膀不住颤抖。
      良久,魏南河问:“你跪了多久?”
      “我把观音给小空后,回来就一直跪在这里。”乐正七泣不成声,举着衣架重复道:“给你,给你,打我吧。”
      打有什么用?这小子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打过多少遍,魏南河教育小孩时引经据典磨破了嘴皮子,无奈乐正七永远是一副勇于认错死不悔改的德性!说白了,魏南河忽略了他家小孩也是个男人,也有大男子主义,也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绝对不惜任何代价,八匹牛都拉不回来。
      魏南河自认没脸责怪任何人,他和白左寒能用得手段都用上了,还是没有能力扳回局面,恐怕曹老回来也无法力挽狂澜,他们尚且无计可施,更何况乐正七和杨小空?他不再有精力发火,缓声说:“我不打你,别跪了,过来。”
      这句话简直如获至宝!魏南河叫他过去,他怎么敢怠慢?乐正七丢下衣架一骨碌爬起来,随之噗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他长时间跪着没有动,一挪位置才发现腿脚麻木了。
      魏南河恼怒归恼怒,但看到小孩的狼狈样又心疼了,他走过去抱起乐正七放在床上,责道:“天这么冷,你干跪着想残废吗?”
      乐正七哎呦哎呦地叫唤着伸直腿,魏南河卷起他的裤管,发现他的膝盖跪青了。
      乐正七吸吸鼻涕,嘀咕:“不疼,不疼的。”
      魏南河捂住他冰冷的膝盖揉了揉,沉着脸自责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没本事……”
      武甲出来了太久,撑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家时,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杜佑山见他身上带着一片血,当即神色大变,快步走过去搀着他,“你的伤口怎么了?都叫你不要……”
      武甲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不是我的血。”
      杜佑山闻言稍微放心,眉头一蹙,“怎么回事?”
      “以后再慢慢说。”武甲哄开两个孩子,殷切地望向杜佑山:“你一定有办法帮帮柏为屿,对吧?”
      “我没办法。”杜佑山想也不想。
      “别骗我,只要你想帮就一定有办法!”武甲握住他的手求道:“算了,你别四处树立仇人,饶了他吧。”
      杜佑山不搭话,扳着他的肩膀坐到沙发上,忙着脱下他带血的外套和衬衫,用条薄毯子裹住。武甲一路跑动,劳累过度,腰上的伤口酸痛难抑,便半推半就地任由杜佑山摆布,“唉,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杜佑山还是那句话:“我真没办法,谁都没法帮他了。”
      武甲勉力攥紧他,语调不再平和:“杜佑山,当是我求你,收手吧!”
      “对不起,我在和魏南河抢时间,不知道是谁怂恿你来劝我,早半天的话或许还有的商量,可现在来不及了。”杜佑山抱着武甲,把手伸进毯子里,手掌覆在他的伤口上轻柔地按摩,同时靠近他的耳朵漫不经心地说:“杨小空的亲笔签名信已经送达美协了。”
      杜佑山的出牌方式武甲比谁都清楚,亲笔签名信这招一石二鸟,毁得不止是柏为屿,或许还有杨小空!武甲推开杜佑山,目光悲切地注视着对方,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却蓦然湿了眼眶,为柏为屿惋惜,为杨小空痛心,也为自己悲哀!
      想不明白,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八年的男人,到底还能卑劣到什么地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周烈的欲望不再那么强烈,杜佑山给他戴上戒指时,他费了很大劲才忍住夺眶欲出的泪水,几次想寻个机会和杜佑山说他决定哪儿也不再去,就此稳定下来,几次话到嘴边又忍下,不是不愿说出来让杜佑山高兴,只是还没有有想明白自己深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自己还在渴望从杜佑山身上得到什么!
      杜佑山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带着讨好的笑容哄道:“好了宝贝,不是我不肯答应你,事情目前超出我的控制范围,出弓哪有回头箭?我就算答应了也真的没法帮忙。”
      武甲别过脸,抿紧嘴巴,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厌烦之情。他一度觉得杜佑山在某些方面比周烈好的多,虽然暴躁霸道,但至少是非观没有颠倒错乱,还是有一定的原则和底线。周烈就不同了,当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周烈不要再贩毒,真的没法退出黑道,哪怕像条子龙那样去罩赌场和夜总会也好,可他们都是男人,各有各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根深蒂固,谁都无法撼动谁的。周烈对他阴奉阳违,他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不是他麻木不仁,只是因感情而盲目了,试问,又有谁有大义灭亲的勇气?
      或许杜佑山也和周烈一样,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而他面对杜佑山,也再次步入面对周烈的怪圈,他憎恨他们所作所为却无力阻止。
      “好了,亲爱的,”杜佑山有些发憷,讪笑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有这次我是爱莫能助,真的来不及了,我是真的真的帮不了。”
      武甲沉默许久,重重叹了声:“杜佑山,柏为屿已经完了,接下来你要怎么整杨小空?”
      杜佑山得意地一吊眼梢,“又是一条将死的蛇,我只需再添几棒……”
      武甲呵斥道:“我让你到此收手!”
      当老板的居然被保镖给凶得落花流水!杜佑山想发作,强忍下了,“你别管行不行?杨小空必须倒,他那一招开天眼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我总有一天会栽在他手上!”
      武甲难得地凶相毕露,“你别夸大其词了!他才多大?他手上有几个钱?怎么可能动得了你?我告诉你,今天之前你干过什么无法挽回了,今天之后你再对那几个愣头青动手,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别怪我从中作梗!”
      杜佑山一脚把茶几踢个狼籍不堪,毫不掩饰疯狗之态:“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啊?”
      “我知道,”武甲平静地仰视着他:“我不想今后又有个人为了替杨小空求情,到我面前扎自己几个窟窿!我今天话撂在这里,你自己琢磨吧,你要继续整他们的话,把我赶走最安全。”
      杜佑山像以往一样暴躁地把他摁在沙发上,扬起巴掌要打,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下来,转个身,找不到其他活物可以殴打泄愤,便看到什么砸什么。
      两个孩子在里屋听着客厅的动静,心惊胆颤地抱头窝在一起不敢动。
      武甲从背后抱住杜佑山制止住他的暴行,轻声软语地说:“答应我吧,就算你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也请给杜卯和杜寅积一点德。”
      于是,杜佑山屈服了,他整完柏为屿,正跃跃欲试地准备接着整杨小空,只可惜刚开个头,后面痛打落水狗的计划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全在武甲的威逼之下撤销了。当然,他后来为这一时的耳根发软付出惨重的代价,悔之晚矣,商场如战场,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对敌人手软的后果则是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翌日,几个举办美展的相关文化单位包括美协为了表示清白,杜绝恶意炒作和买奖卖奖,一致默认婉拒柏为屿的任何作品参展,以儆效尤。这种情况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算是艺术界的一件大事,不止艺术类刊物,连普通媒体也不知以什么渠道首先获得消息,大肆报道,连早间新闻都没有放过。
      是什么,临门一脚将柏为屿踢进地狱?
      杨小空的信。
      信中杨小空以同门师兄弟的立场,大义灭亲揭露柏为屿画展的恶性炒作事件始末,证明了谣言的真实性,无中生有捏造恩师曹铜鹤老先生与柏为屿断绝师生关系,同时以古玩界两会会长的身份,请求美协肃清文化圈的败类,字句尖锐刻薄,摆出不踩死柏为屿誓不罢休的势头。
      这封信原本应该只有美协和各个文化单位的一把手才能看到,偏偏不知是哪位“正义人士”实在看不惯“杨会长暗地里踩踏同门师兄的卑劣行径”,“偷偷”将信件影印本流传出来。
      早上陈诚实去院里上课,见学院内宣传栏围得人山人海,他向来好事,嚷嚷着挤进去观看,看到宣传栏贴着杨小空的亲笔签名信。
      而旁边贴的另一张公告,是杨小空的画入选画展补上柏为屿空缺的消息。
      陈诚实震惊了,冲上去一把将信和公告扯下来,跑到杨小空班门口怒喝道:“杨小空,滚出来!”
      杨小空完全蒙在鼓里,纳闷道:“陈师兄,你又玩什么?”
      “玩你妈的头!”陈诚实把手里的几张A4纸甩给他,恨得眼睛都红了:“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卑鄙!”
      杨小空捡起信,只看了两行,头脑就嗡地一片空白。他颤抖着手翻到最后一页,惊恐地发现这封信只有最后一页自己见过,前面两页纸被人偷梁换柱了,而第二页最后一段话和第三页打头一段话衔接得天衣无缝!
      “我大一就认识为屿,他的才华谁都比不过!别以为把为屿扯下来你就能代替他!”陈诚实搡他一把,破口大骂:“你有脸骂他败类?我看你才是败类!”
      杨小空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走廊的栏杆才没有被陈诚实推倒,他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睛,不自觉地喃喃:“不是我……”
      不是我啊!可是上面白纸黑字是你杨小空的亲笔签名,更讽刺的是,那枚个人章还是柏为屿给你刻的!
      这只是刚刚开始,这封信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在文化圈内流传,不出半天就几乎人手一份,杜佑山终于在此时,露脸向媒体表明杜氏画业对无可救药的柏为屿极度失望,决定和他解除合约。
      白左寒大动雷霆之怒,要知道,这一封信暴露出来,柏为屿自然是毁了,同门操戈是任何一个文化圈里的大忌,杨小空的名字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没有回旋的余地!杨小空的性格温吞懦弱,今后要怎么面对众人的鄙视和唾骂?哪怕现在没有遭受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人言可畏,那傻小子必定一蹶不振,恐怕离柏为屿的下场也不远了,杜佑山再加几棍,必死无疑!
      他打电话给杜佑山,杜佑山没接,他干脆冲到杜氏画业的经理办公室,指着杜佑山的鼻子痛骂:“杜佑山,他们只是毛头小子,你至于用这么无耻的手段整他们吗?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杜佑山想干的事多了去,他本想再使几把无中生有或栽赃嫁祸的勾当,一鼓作气把杨小空逼入绝境,无奈被武甲踩住尾巴什么都干不了,只得半途而废了,此时憋了一肚子火,气馁地揉揉太阳穴:“好了,你别吼我了!我接下来什么都不干了。”
      白左寒涵养尽失:“你他妈干的还不够吗?太过分了!小心众叛亲离!”
      杜佑山脑子里那霸王逻辑转不弯来,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辜了,简直好心没好报嘛:我都承诺你不再继续整他了,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给我放狠话?想到此,当即反唇相讥:“我为什么整他你比我清楚!我众叛亲离?我杜佑山对朋友,尤其是对你白左寒,足够仗义!你也不想想当年你众叛亲离的时候是谁帮你的?我砸钱上下疏通关系拖时间,最后把方雾弄出去,要不然你也被扯出来调查了!没有我,你和方雾两个早蹲局子去了,哪轮的到你现在人模狗样的给我拍桌跳脚?”
      白左寒哑口无言,要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几次想和杜佑山撕破脸皮。杜佑山是方雾的恩人,也是他白左寒的恩人,他们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要不是有杜佑山帮忙,恐怕挺不过来。
      杜佑山得瑟了,哼道:“杨小空是个什么东西?你还真要因为他和我翻脸吗?”
      白左寒冷然道:“杜佑山,这些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归根究底都是站在你那一方,我对你也足够仗义了,不过我们的交情到今天为止,完了,至于方雾欠你的人情别算到我头上来,我和他两不相干。我告诉你吧,杨小空还真的是个好东西,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和你斗个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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