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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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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有他。
     曾经的集子上短短几十米的店面,一铺接着一铺的路边摊,我以为会和他岁岁年年走的,却在尚未记熟时便断了。后来,镀城的街也算繁华,可心怀主命的小厮唠叨不停时,他却在挨鞭子,而我,恨着自己不争气,恨着自己想起他。
     “怎么了?”穆炎略俯身,兜过来瞄我的神色。
     摇摇头。其实很想抱抱他,可惜大庭广众,不利行事。
     正想着要不要加强“开化”这世间民俗的力度,好为自己谋些福利,左手忽然被扣了。
      “……执手?”脚下的石板路有些年头了,边城通路勤于修缮的缘故,踏实平稳。落在身上的阳光带了暖意,连着从宽袖间钻近来的微风都在凉快中带了温。如此的时候,即使最老掉牙的心愿,也忍不住说出口。
     “嗯。”穆炎不太习惯没有束口的衣服,拎拎袖子,卷起两层,露出深麦色的小臂。可那衣服是我硬套他的,介于米白和浅褐之间,成衣店里现找的,加上布料软滑了些,衣服又宽了些,没走几步,袖口再度落了下来。
     他微恼了恼,再度开始卷。
     “执手……”我看得偷笑,悠悠道,“偕老。”
     “嗯。”穆炎应,而后后知后觉,骤然看过来,“嗯?”
     “执了手了啊,所以,一起偕老啊。”微摇着身子,慢慢往前走,轻扯扯他。
     这话其实没什么因果逻辑,不过穆炎显然不会计较这些。
      他只是倏然笑了。
     笑得没有声音,眼眉间消去了硬朗煞气,柔了弯了。左边脸颊上,还露出半个浅浅的酒窝。
     我以前没有见过穆炎这般的表情,所以一时有些呆了。如果早知道口舌上头抹些蜜,会有如此意料之外的收获,我一定……
     好在现在知道也不迟。
      为色所迷的结果,就是回神时候已经莫名其妙在一家店里了。身旁,穆炎掏过银两,收好东西,我待细看那小玩意,店家递过来的青布包已经被他揣到怀里了。
     “是什么?”巴在他身上往兜里张望。从小到大,我最经不住的便是好奇之心。
     店家却在一边偷笑,上了年头的生意人,面上看不出什么,眼神中善意温和的笑意则没怎么遮掩。至于后头那个小伙计,“噗”一声没有憋住。 穆炎通红了脸,大概想甩开我,又犹豫不舍,扣着我的手,腕上僵硬,手心潮汗,皮肤发烫。
     我这才想起此间不是彼间,此番……
     的确过份了些。
     “客人可还要看些什么。”店家适时解围,朝穆炎道,对着一旁的簪指了指,“咱这店门面小了些,可里头也还是有些货色的。”
     的确,金银玉石,花鸟鱼虫,玲珑小巧,有两个年轻女子正挑得开心,窃窃低声说着些什么。
     可……
     大概是首饰制工耗眼的缘故,店家上了年纪,认错了阴阳。
     但…… “时候不早了。”穆炎一边婉谢,一边已经拉了我出了门,“累了?”
     “阿?”我茫然抬头,想和他说些事,最终却只是应了一声,“嗯。”
     “回走罢。”穆炎看看西斜的太阳,又看看我,“今日一天,你也忙得太多了。”
     “早上看了些公文,下午清算本地官仓。”前面那边,湖边,好像有座庙,“其实也没多少,还好,都习惯了。”
     “没多少……那些帐目何必亲自过手。”
      “杀鸡儆猴。”我眯起眼,看不清那是佛庙是道观……也罢,反正清静,“大战在即,边城守备自当整肃,新地旧吏首当其冲……说这些做什么,去前头坐一会吧。”
     “好。”穆炎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什么。
     晚上穆炎难得没有闹我,所以我洗漱完便歇了。他散了外袍,拿过那个青布包的小东西来。
      “梳子。”穆炎散了我的发,打开外头的布,里面一把长形的绿檀木梳,“北地风俗……你不知道吗?”
     “风俗?”由着他顺发,我大大好奇。
     “你……”穆炎愣愣看我半晌。
     “什么风俗?”
     “你来此地,两年有余了……”
      “以前不是没空么,何况,本来就不打算与人如何。”我好奇得要命,忍不住催他,“说啊,什么风俗?”
     “……”穆炎抿紧唇,良久没有答话。我正掂量拿什么磨他,却听得“喀哒”一声脆响,他手里的梳子断成两半了。
     “穆炎?”
     “生同衾死同穴,断齿相合,以此为凭。”穆炎递过一半,“收着。”
     “哦。”被他少有的强硬所吓,我乖乖收了那如水微凉的木梳,也乖乖由着他骤然抱紧。却在其间,隐隐约约想起什么。 很乏了。可他的吻一下来,我就很没原则地动摇了。
     要就要罢。 累归累,起码,自己甘心的。 所以,心中一闪而过的什么,也就被我忘记了。
     习惯了欢好的身体,也习惯了接受非天然的进入。灼热的肿胀充顶,伴着燃烧般的抚摸和亲吻,就算乏到懒得动手指,也会被带着疯狂起来的。
     穆炎喘平一口气,伏下身。我在快活的余韵里飘忽飘忽,侧着脑袋,看着他的发丝垂落,看着他照例又泛起薄薄水汽的眼,和润泽的唇,心下恶劣地动着念头。
     动着动着,就睡过去了。
     
      一百二十三
     日子真快。
     他买了,我那天却是两手空空从街上回来,两个这些日子都似陀螺一般忙得打转,转眼竟然这么拖过了大暑。
     穆炎不会怨,他要么缠我,要么把我当抱枕,夜夜睡得很好。
     可是……
     绕阿绕,绕阿绕阿绕。
     穆炎盘腿做在对面,矮矮的棋桌上支了下巴专注看着,神色间却一片茫然。
     “这什么?”
     “酢浆草结。”中间一叶穿过剑柄顶端,“然后长盘,同心,流苏。”
     完蛋,被他一搅,我半吊子的功夫就给绕错了……
     穆炎根本没明白,倒也不再说话,趴到桌上,静看不语。
     ——他这姿势,柔韧性真好。
     小心翼翼的忙碌中,瞥到他的坐姿,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么个念头,接着便忍不住想起他夜里时候的模样来。
     不是早知道了么…… 累了么?”
     “没有。”
     “脸色有些……明日再忙吧。”
     “明日大军一到,你便回营了。”
     我想什么都挂脸上了么?
     所以今晚,呆会,要把他剥削干净。
     “范将军请了先生入营。”
     “是啊。”死士已无,刺客总还是有的。
     “我夜里过来。”
     “……”这也可以?
     “不好么?秋了……”穆炎起身,移到我身后重新坐了,贴着抱过来,“喏,炉子?”
     “秋冬,其实也还好。好像功力长进的缘故。”但是,那个,最主要的不是这些……“你溜过来……不会被抓住罢?”
     “噢。”身后的人带了些笑意答了,而后轻描淡写道,“不会,没事。”
     “你笑什么?”总是轻描淡写,总是不会没事,而且,而且居然还笑!难道还有谁不知道你笑什么……不由恼火,“我说的是内力,不是武艺!”
     “嗯。”肩上多了个沉沉的脑袋,右边脸颊落了微湿温烫的一下,声音轻快,“知道。”
     “我当然打不过你!”
     “……驻城大营都在一处。若无夜务,禁宵之后便无事。”
     “哦——”
      “校将独住,我并无随扈,不会有人知晓。”
     “哦——”
     后面一时没了声响。
     “对了。”最后一步的流苏。这个倒十分熟悉,说来,好似曾经复习过的缘故,“那个灯笼呢?就是过年时候的那个。” 腰上的手臂一紧,贴在身后的人僵了僵,“烧了。”
     “烧了?!”不至于吧?“你烧的?”
     他不再答话,无言默认,还给松开了手。
     忽然就觉得,入了秋,夜里,还是凉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懂。无望无奈之下,脆弱美好得不真实的东西,的确让人想毁掉。
     那……烧了就烧了吧。这世间的灯笼,用旧了,早晚也就是塞火塘里的结局。人好好的就可以了。
     “穆炎。”多少有些不快,捋捋完工的剑穗,心事了结之下,恶劣的念头浮了上来,“当年的事,我还没恼完呢。”
     “……时临。”
     啊哈,学会讨饶了?
     一时间暗笑不已。
     只是,这事,讨饶也没用。
     转身,一本正经,细细打量他。
     “我……”穆炎左右看看,倾身够了桌上我拿来压线的镇纸,塞过来。
     正想着从哪入手,身子也有些热热的不耐起来,他如此,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的迷糊,好一会才回神过来。手里握着如水沉沉凉凉的长条紫檀木,心里却是灼烧般狠狠地抽起来,夹了麻麻的痛。
     “过来。”我别开眼,暗自扣紧手。
     穆炎挪近了些。
     随手扔了镇纸,揪过他的领子,整个掀翻。
     “你……”
     “啪!啪!”他还是精瘦,全身没一处软的,屁股上也硬,才两下,手就痛得厉害。
      我吹了吹呼了呼,再接再厉。
     “你自找的!”
     “可是……”
     “你自己讨的打!”
     穆炎撑身起来,一把扯了我按住,“不疼么。”
     “好啊……”忽然就眼前一片模糊,径自发抖。“原来你知道疼!”
      “我……”
     “知道疼还让我揍你,以前一次不够,现在又来,真是好习惯那,还是明知我下不了手,有恃无恐么?”他制着,我便没法挣开,动弹不得间,满心愤懑,握拳一肘撞向身下,“我把你教得太好了?三十六计一百零八变,要离刺庆忌,周瑜打黄盖,苦肉计用到我头上来了?!”
     手臂却击了个空,却是身子被他拉起,扣到怀里。
     “时临!”穆炎整个贴着我缠紧了,“别……你疯了!”
     “我才没有……”
     “怎么我都好,别……”
     “怎么你都好,就是别伤了自己么?!我就不是人么!”凭什么他自己见不得,却还理所当然做出这种事,难道我就不会心疼么?!
     “我……是,别伤了自己……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就是,全部都是,当然都是你的错。
     可是奇怪,为什么脸上还是湿湿一片,眼里的也止不住,胸口闷得厉害。
     “放开我!”身上各处都动弹不得,无处发力,根本挣不动他。
     “不行。”不但不放,还给扣得更紧了些。
     “干什么不放……放开!”
     “都是青石地,隔了薄席而已,会伤到。”
     “放开……”呼吸不舒服,放开就好了。
     “不放。”
     “凭着我打不过你……放开阿……”
     “我……不放。”
     “仗艺欺人……”
     “没有,不是……”
     “那放开阿……”
     “……不放。”
     “混蛋……放开……”
     “……不放。”
     “放开啦……”
     “不放。”
     “放开阿……”
     “不放。”
     ……
     ……
     没有营养的对话里,总有温软而带了茶香的湿润舔掉了无止境的,充斥了视野的液体。
      不知道穆炎什么时候松了些劲,灯都已经燃尽了,拥抱虽紧,呼吸依旧不畅,到也能动作了。手指摸索着爬上他的脸颊,抹掉那冰凉凉一大片,我一边就过吻去,一边模模糊糊想到起先的打算,隐隐约约滑过的念头里一声叹息。
     ——至此,今晚的,算是泡汤了。
     青衣光袖,简冠墨簪,迎范将军等诸位入营,交待事宜,接收主君着将军亲送的重函,简单的接风宴毕,在营中安顿下来,已然薄暮。
     “先生。”俞儿抱了个小小包裹,跳下马车,看我半天,又乜了眼我身后坐骑,一噘嘴,恼道,“云鬃瘦了,先生也瘦了。”
     我无言,瞅瞅身侧习云他们,个个不敢正视俞儿,目光游离,看天的看天,数蚂蚁的数蚂蚁。
     “咳。”我拍拍身边青马,摸摸它的头,“马瘦了……想来是人肥了的缘故。”
     “先生!”
     “天色不早,医官一路来风尘满面,辛苦甚甚……”
     “哼!”俞儿把包裹往我面前一递,“这里头都是上好的人参,先生事务繁重,又兼在外,不比在都,从今往后,俞儿自当日日小心好理。”
     我含糊应了,那边习云他们已经去卸俞儿车上的东西。只见一个箱子接着一个……难不成俞儿把嫁妆都带过来了?
     正想调侃她几句,却看到她眼底暗含郁抑,趁着近处无人,终究忍不住问,“为何不随主君征鄂?凡事有可为,则当为之。”
     那叶耿,男子之中实属难得,俞儿与他,皆是光彩夺人之辈。俞儿若全力相争,叶耿未必不以她为重为首。我到底想成人之美,又或者,脱不净女子的八卦小性子。
     “先生还曾说,有所得必有所舍。”俞儿道,垂首看不清神色,“先生有所舍,俞儿为何苦于相争?”
     “……”我早忘记什么时候说过这般的话了。俞儿照料我饮食之外,偶有小恙,也是她在尽心。想来人低落的时候,总免不了嗟叹许多,“其实,舍也好,为也好,凭心而以。”
     “先生不曾违心?”
     “人生在世,难免违心。”我转身走向马车,大箱子不敢妄动,怕他们大惊小怪,小箱子却是无妨的,俞儿心细,把攒银票的大口素花瓶帮我带过来了,“有所舍未必有所得,有所得却必有所舍……”
      抱了箱子出来,这个角度扬脸看去,俞儿侧影竟不复平日常见的活泼生机,隐隐有单薄之姿。她正眺向落日之西,不知是在看她来路的方向,还是在看那边的人。俏脸儿镀了淡金,却反衬得静默忧郁。
     我微蹙了眉,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手上一滑,花瓶落了几寸。慌慌抱稳瓶子,箱子却斜了。有什么东西,掉出箱子,脆音里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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