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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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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有必要了,再盖一座就好。
     竹管,四十公分长一段一段,极其漂亮的切口,绝对对开,分毫不差。
     他在那刀起刀落,我就在旁边掏里头白絮,刮平竹节处。
     而后火烤,其中一半压制成弧度比较平的一片片。
     这些都充作瓦片,铺屋顶。平的竹青朝上,没压制过的竹白朝上。屋顶铺成斜度不大的人字形,竹片一片下接一片,凸首尾相接盖下来。一排朝上的,一排朝下的,半圆扣住浅弧,雨天的水顺着浅弧的弯度落到半圆里,而后沿坡度而下,一排小沟,便会垂出帘幕。
     “这样?”
     “嗯,全都这样。”
     看看他,再看看堆在阁楼板上的竹瓦。
     我好像又没有什么事了。
     下,去,吧……
     屋子漏雨是何等麻烦的事,竹子又是何其好用的材料,所以么。
     其实也可以用一条的,但是长住难免换修,而换修时候,显然这般的比较方便。而且,如此虽然繁琐了些,却简单。
     铺出来的屋顶,整齐划一,青白相间,竟然,还很漂亮。
     
     还有屋檐下的引水——就是把屋檐上下来的天雨接到一处的管子,一层和地面之间宽坦的木梯,上头两层的斜竹梯,二层露台的栏杆,以及三楼旁边斜上方,直接以树枝为横梁的,独立的平台。
     那个还没有想好做什么用,看看风景,喝喝自酿的酒,却是没有问题的。
     以及二层厅里的壁炉,相配的通风烟道。
     穆炎真的是太厉害了。
     把面前一排竹篓研究了半天,叹口气。
     我编来的,篓体平整密实,底上四角端正,娄口圆,娄肚鼓,已经是不错的了——他竹条剖得好,厚薄宽窄都极均匀,想编歪也难。
     可是,等他剖完那些,看了我的成品半天,再转身,居然就出来个更好的。
     天、理、何、在、啊——!
     
     腊月二十七,早晨。
     背上个竹篓——他编的。
     “穆炎,走啦。”
     “大的。”穆炎拎过一个稍小些的,看看我。
     “差不多,背不动少装点就是。”瞧瞧他手里那个,虽是自己编的,却越看越不顺眼。于是接过来搁在一层,“这个开春当鸡窝吧。”
     话毕,穆炎看了眼一旁笼子里的小狐狸。
     ——嗯,我也觉得同时养这两种,会有些难度。
     路很长。
     中间歇了两次,连带吃了些东西,走到集上,已经午时末。
     卖了兽皮,和几只活山鸡,而后去买东西。
     锅铲、被褥、衣袜、米面、油盐。
     锅铲他背,油盐我背。
     米面他背,被褥我背。
     两床被褥一塞,我的篓就满了。但其实,重不及他的三分之一。
     过年,集上比平时热闹,唯一的一家酒铺门口,挑出了个半人高,四方方的红纱灯笼,全新的。上头,老大一个酒字,旁边居然还有几行诗。
     纱是粗纱,红也不是上好的染色,却足够喜气了。
     “还差衣物吧。”四下张望,扯扯穆炎,“哪有衣店那?”
     “这边。”
     成衣店其实也能买到布,布店也可以托裁缝。只不过成衣店的顾客,起码小有余钱,贵则富可敌国,而布店,主要供应那些自己没有织布的普通人家。
     这家铺子,还真不好说算哪一种。
     周围两边,一匹匹的都是布,搁在斜斜的支板上,也有堆着的,任人选购。后面挂了些衣裳样品,也有已经缝制完毕等人来取的。门口一个掌柜的收银结帐,笑脸迎客。中间一张裁衣桌子,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指挥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正忙活,有自己做不了衣服的,现选现量,过几天来拿。
     里头,通向后院的布帘旁,小窗下,坐了个妇人,就着窗子透进来的日光,正在纳衣。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店里四处来去,在客人之间灵活穿梭,回答各种问题。
     典型的家庭手工业。
     回头看穆炎,想瞧瞧他有没有什么所感触,是否开始慢慢融化在这般的日子里头,根据眼前的三代媳妇,拟定出娶老婆的标准……
     其实,那小姑娘就不错,脸儿圆圆,眼儿亮亮的,人懂事,手脚也灵活。
     而且,再三年,刚好嫁人。
     那个,培养……咳,增进了解么,从娃娃抓起,越早越好。
     却看到穆炎垂着眼,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孺子不可教也!
     罢了罢了,孺子还是可教的,就是急不得,何况终生大事。
     “选几匹布罢。”我支肘轻轻撞撞他,回神了,“好做衣服。”
     穆炎四下扫了一眼,朝一边过去。
     “那个,什么颜色都好,除了黑色。”连忙拽住他,补充了一句。
     店里买的布料,麻棉为多,也有丝质,都是平常人家用的,青蓝为多,浅的或深的,各有四五种变化,外加厚薄之分。之外是褐黄红白灰等,过年的缘故,红布不少。褐的土布,黄的不多,而且比较贵,只为其染料难得。另有些碎花布,各色的蓝底白花,看上去十分干净讨喜。
     这些颜色各有各的名,倒也没有几个人问,看看质地直接选就是。
     挑了厚的大蓝棉布的一匹,薄的浅青棉布的一匹,而后淡青麻布一匹,白棉布一匹,大朵碎花的一匹。
     ——冬袄中衣春衫被面床单窗帘。
     回头找到穆炎,他就在一旁一米开外,只是……
     ——竟、竟然给挑了一匹近乎黑色的极深极深的靛青!
     和黑色哪有什么区别!
     “穆炎。”捏捏那匹布,料子是薄棉。搁回手里大蓝的那匹,把另外三匹往他怀里一堆,抽了他那匹,换了同色厚棉的,还给他。再回身找了匹浅灰的,把他转向门口,轻推推他,“走吧。”
     “店家,另外扯四尺那个。”指指门口的大红丝布,一拍穆炎的肩。
     ——结帐。
     钱袋由他收着,我这里只有几枚铜板。
     再老滑的贼,哪能从他身上摸了去。要真摸了去,那丢的银子,也不冤了。
     
     四十七
     走回竹楼,已经子夜。
     很累,但是兴奋。
     二层。
     壁炉里火光暗暗的,煨了罐米粥,里头撒了把肉丁,一勺盐。
     浅浅一寸的竹筒,挑亮了灯芯,先把被子缝出来。
     穆炎席地坐在一旁看着我裁布,面上神色古怪。
     “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眼,问了句,接着继续忙手上的。
     被面用碎花的,稍小于被里就可以。被底用白棉布的,比被里宽一尺,长一尺。
     从下到上,被底、被里、被面依次铺平,而后被底翻上来,边沿折一寸,在四边上压住被面,四角收内、叠好。
     下针。
     被单简单,不用缝边,四沿压到褥子下塞好,已经铺到竹床上去了。
     竹床二十公分高,无栏无顶,最简单的模样。两面靠墙而放,矮了些,但是这个高度,用不了多少份量重的支撑材料,整个床就轻。竹楼毕竟不是水泥结构,这般比较合适。
     至于夏天的帐子,挑几根竹竿便好。
     何况,可以草药熏,未必要用。
     穆炎和我,都好像穿不了碎花布,被面之下尚有大半的多余,我原本便打算拿来做窗帘门帘之类。
     整套一色,简简单单,而和青绿的竹楼,肯定十分相配。
     盘算着,心里欢喜,手上也就快了起来。
     “不睡?”穆炎迟了很多,才有反应。
     “睡觉得有被子。”理所当然。盖着衣服裹着披风窝着,那是暂时将就。
     “有了。”穆炎指指一旁已经完毕的一床。
     “你、我,两个。”指指他,指指自己,而后打结。
     还有最后一条边。
     就快了。
     拿过一边的线卷,打了个哈欠,泛上水汽,一时手里捏的线头穿不到小小的针眼。
     蒙蒙胧胧间,见得穆炎伸手,而后手上一空。
     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再能看清时,穆炎正缝那最后一边。
     我凑过去看了看。
     我想,他这上头的,不算比我厉害。
     也不比我差就是了。
     
     喝了碗粥当夜宵,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倒也不晚。
     起身着衣,抖抖被子叠了,支开朝南的窗子,透透屋子里的空气。
     出到中间厅里,看了看他那间门上的篾帘,也不知道起来没。
     还是不要叫了。
     而后出去露台洗漱,听到了下面院子里有刀斧和竹木的声音。
     不响,很轻。
     怕吵到我么?
     只是,刚刚新家完工,怎么睡得着。
     以前,不管怎么样,家,总是在那里的。即使失去那么重要的,我也从来不曾是一个人。
     可这一年里,我遇到的事诡异非常,飘零落魄,稍有停驻却不长久,一直没有过家。
     所以,忽然松懈下来的时候,总有些喜滋滋的味道忍不住冒头。
     穆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竹楼快完事的那几天,我和他说过院子里头要种的要建的。后院,前院,澡棚,茅厕。
     澡棚当然是带个地坑火塘,冬天不再怕冷的那种。
     茅厕……没有抽水马桶的年代,在我还没有老到爬不动的时候,这个总是独立为上。
     竹楼上澡盆大了,水多而重,不好办。可地上么……随便怎么折腾。
     昨晚的粥没喝完,热上。
     烤得多了,今天清水煮山鸡。撒把盐,就有一锅鲜汤。
     壁炉里文火幽着,我下了楼,去穆炎那里看了看。而后,每天固定时间的固定项目……排遗。
     回了楼上,洗手,糊了些面,贴了大大薄薄的烙饼。
     “穆炎,吃饭了。”
     过了会,听听没有梯子响动。
     奇怪了,我就不信他没有闻到香味,没有听到声音。
     “穆炎——”正要起身下去找,却看到他从露台进来。
     原来,这竹楼,梯子是我专用的啊。
     木碗。
     穆炎挖的。
     然后用兽皮裹了细砂,里里外外打磨了下。触感,和粗瓷差不多。
     竹勺,竹筷。
     穆炎削的,削完直接用。
     早餐不算坏,有粥有肉有汤有饼子,可,忽然很想吃碧绿新鲜的蔬菜。
     在外头,有菜干。后来,一直忙竹楼的事,不自觉便忽略了。
     但是这个季节……
     我扭头看出去,目光越过窗子,落到了外头的竹林上。
     穆炎不明所以,只是也跟着看了看。
     “后天三十了。”
     “是的。”
     “大年夜想吃什么?”
     “……”
     “饺子好么,还是,多做几个菜?”
     “饺子。”
     
     哇哈哈哈!
     热水澡。
     先淋了洗干净了,而后泡到盆子里小睡。
     盆子够大,不过好像有一点点渗水。没关系,这里头放澡盆的这片,泥地上嵌了木板,一条条紧紧挨着,都是单斜的,稍低的一头挨了条小沟,通到外面的。所以,洗完本来就可以直接倒。渗得这么慢,不会害我没水泡的。
     小狐狸蹲在门边的凳子上看看我,看看门,想出去,但是走了一步就动弹不得。
     它尾巴被我栓住了。
     骚狐狸,刚刚洗干净,又想再去沾一身泥不成?没门!
     今天三十,什么都要洗一洗。
     火塘烘得里面暖暖的,塘里煨了几块鹅卵石,上面还吊着壶水烧着。
     棚子里白汽袅绕,我整个泡在水里,只露出眼睛鼻子。
     足跟,膝肘,和脸颊两边都有些皲裂,热水刺刺微微地痛进去。手上更不用说,目前两个冻疮都有扩大的迹象。
     回头该处理下。
     也不知道穆炎怎么样。
     
     四十八
     “来,洗头发时候合着热的用,最后用清水漂漂就好。”捧着满满一个罐子,一脚推开半合的门。
     淘米水。
     ——特地攒了两顿的。
     冬天,不会臭的。
     总是风雨里来去,火血之间挣得的命,穆炎的头发被毁得厉害,额际新长的发和束起来的那些一比,就知道了。这么糙这么硬,偏偏是长的,打理时候想必十分扎手,还容易折伤了。
     洗的时候用这个,日积月累,就会好些。
     穆炎兑完澡盆里的水,回身,出来,半路接了手,对着着那混浊的黄白色浆水看了半天,没有抗议,放到一边。
     小狐狸凑过去,嗅了嗅,舔了一口,兴味索然地转开了头。
     火塘里填了两块柴,我拎着小狐狸的后颈出了澡棚,带上门。
     院子里头,阳光正好。虽是冬天,却也暖暖。
     
     前天挖了不少冬笋,水边大树深处还找到一些食用菌,就是森林里天然的小春天,这季节,那些蘑菇还是老得很。
     昨天去弄了些鱼。穆炎说是不冷,可想想就知道,冷的程度差别而已。他就算和那寺御学箭一样,会走路就开始修内力,至今也不满二十年。而且,这内力,哪里是好修的。
     冬天鱼都呆水底,他说水下有地热。
     我蹲在潭边试了,水温的确是在零上两三度……
     不过还是一条鱼就够了。
     手头还有兔子山鸡山猫野猪肉,和几只山雀子。
     山菌煨野猪,盖浇米饭。
     ——没办法,山菌那么老,和肥美些的野猪肉一起煨烂了,吸了油水鲜味去才好。
     鸡肉冬笋饺子。
     ——兔肉冬笋?好像还是鸡肉和冬笋比较接近。
     清蒸鱼,整条的。
     ——拿嫩笋壳山芦根一起蒸,去点腥气。姜蒜葱都没有,记得明年要找来种。
     椒盐山雀。
     ——红烧?调料就盐,一些辣椒,几两菜油,怎么烧?
     笋丝汤。
     ——再也没有别的蔬菜了。
     应该能把穆炎喂饱了吧?
     
     壁炉里头,炭火还有余光。
     前头,一张矮桌,两张椅子。
     都是竹的。
     桌上一个大浅碗,一个小浅碗,两份山菌里脊盖浇饭。
     一盏油灯。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个浮在饺子汤上,挤满了碗面。
     长方形鱼盘,平摊的嫩笋壳下垫了芦根,上头一条鱼,鲫鱼。山里野鱼背脊发黑,一看就知道不是吃饲料的。连头带尾近一尺长,尾鳍翘在盘子外头。
     一碗笋丝汤,就是清水、盐、笋丝。靠着冬笋的鲜味,倒也清口,刚好和鱼肉之类换换味。明年记得腌咸菜,咸菜笋丝汤……
     一盘山雀串子,白的青的竹签,窜了焦黄的雀子在中间。一根竹签一个,好啃得很。
     “穆炎,这个给你。”小心点上一盏灯笼,递过去,“岁岁平安。”
     细竹蔑,薄红稠的圆柱形灯笼,里头点了小竹节的油灯,柱面上绷的一圈绸上,写了岁岁平安四个字,安字后头画了个小人儿,大脑袋小身子的那种,在一枝树荫下,摊成大字型,枕着一把锄头打呼噜,鼻子里吹出一个泡泡。
     “?”穆炎诧异,微愣,指了指自己。
     “是啊。”没看到泡泡里头那三行蝇头小字吗?
     楷体,我仿着他笔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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