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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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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炎绷紧肩,往后仰了些身,戒备毕露。
     双手合十一拍,收到桌下,偷偷对他拜了拜,“穆炎,要不,你和我,两个,去务农吧?”
     要答应哦。
     
     这一日护骑稍做修整,没有启程。因为入了腹地,减去大半,只余几十跟着回祧都。
     我和正旁下午聊了会天,原来东平重农抑商,尤重三军。军工,是苦寒子弟最好最快,但也是最险的出路了。
     与梁国和其他不少国家古老的家族习惯,死士,大大不同,东平随身的侍卫,是光明正大地选出来的。若说黑衣完全绝迹,倒未必。可起码,正旁君并不清楚那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奈何他知道穆炎曾经是,居然想叫穆炎和他的侍卫切磋切磋。
     我连忙推了。
     天哪,我可不想穆炎被挂彩,扭伤擦伤都没有必要。
     另外,我是和平主义者!
     次日一早起来,厅里尚没有人。
     我和穆炎坐了喝茶等,一边去看了看昨日那枝梅。新多开了两朵,都刚刚盛放,五瓣尚未展平,骄傲地舒展,惹人喜欢。
     却有婢女开始来上早膳。
     “尚要等一人。”我开口,道。
     “公子。”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上前,双手托盘,奉过一个锦囊,“正旁君昨晚忽收到急信,先一步走了,没有叫醒公子。只叫小人今早呈了这个给公子,交代了小人八个字:归于山林,尚需院子。”
     “半夜走的?”
     “寅时起身,两刻后出发。”
     “急事消息什么时候送到的?”
     “小人不知。”
     露馅了吧……忽然有紧急消息送到,立马出发,既然你清楚人是寅时起身,怎么就不知道消息什么时候到的。
     顿了顿,尚不曾意识到自己答错了,见我不接,开口继续道,“小人是城主府中仆人,公子您将这些退与小人,小人也无法可想。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小人,收下才好。”
     “后面这句话,也是正旁君交代的么?”
     “是的,公子。”
     挥挥手示意,他放了东西在一旁,下去了。
     我看着那袋子东西发了一会愣。
     急事?
     平王召令?夫人临盆?老父新丧?幼子急病?
     连个名头都没有……
     还有这么大破绽一个……
     鬼才信。
     正旁君家财不是万贯,也是九千贯了。我和穆炎,眼下却分文不名。所谓朋友有通财之义,我和他朋友未必够格,稍些通财却是无妨的。他若不提,我固然自力更生,打工也好,剽窃几首词话卖去也好。可他既然相赠,又不是千金之重,我怎么会执意拒绝。情况若反之,我亦不会留了银子偷跑。
     我的性子,像是那种顽固古板的么?
     看看外头,天色尚未全亮。
     好端端的一行人,大白天的路不走,三更半夜起床,顶着夜风寒峭,这么早就出发,连累仆从十几,护骑数百。
     ==|||
     长长叹一口气,脑袋分外沉重。
     想不明白的,是正旁君他自己吧!!!
     亏他何等识时务的一个机灵人。
     “公子?”穆炎盛了碗粥递过来,看看我垂头丧气,略略不安。
     我摆摆手,咧出一个笑示意无恙,接过,扶了碗,小心喝了一口。
     ——穆炎,你慢慢入了平常日子,学谁处世都好,可千万千万,别学正旁君那种貌似明白,肚里糊涂的。
     腊月初九。
     及晾城东南百里处,海拔约三四百米高的山林内。
     “就是这里了。”避开一丛尖尖的小灌木,踏倒一片枯而不倒的长草,抬头望了望不见尽头的竹海,估计了一下和来路山溪的距离,最后查看了一遍风水。
     拍板,敲定了造房子的位子。
     穆炎放下包裹,而后是一大包铁器,那里是镰刀斧头锄头锤子铲子耙子锤子镐钉,还有菜刀,修花木的长剪和搭着针线的小剪。
     当然,都没有装把。
     此处并无人烟,距离最近的村子直线距离已有二三十里。若要买卖东西,还得再走上两个来时辰。
     的确很不方便,但,不会牵扯到别人。
     ——若不是张家坡那三字,我当初,如何会无法可想,落得任梁长书摆布的地步。
     至于穆炎,他自保不难。
     路上碰到过野猪之类。那个,一般而言,都是穆炎处理。
     卸下肩上两支长弓,两捆箭矢,一只兔子,放下包裹,解下腰上一大捆韧绳,我瞄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柏树。
     “穆炎,你的匕首呢?”选了一根长得不错的枝条,盯紧,朝后伸出一只手,“我们有上好的斧头柄了。”
     而后就是镰刀柄、锄头柄、铲子柄……
     
     暮色降临前,搭起了个临时睡处。不清楚这里是否有群居的豺狼,在地上睡未必安全,于是起了个五米多高的铺子。
     用带上来的上好草绳在竹林里挑了七八株长得不错的,张网,一杆杆勒了,收紧绳,架了枝条。上头横一杆新砍的大臂粗细的树枝,割了长草就地扯几叶一端扎紧捆成束,一束束盖密实了挡了风,留一个出入的口就是。
     扁扁的锥形“屋子”,里头三件披风,几张包裹油布,就是被褥了。农具弓箭都挂在外头伸手可及处,至于枕头毛巾帐子之类……
     对不起,统统没有。
     漱口的盐倒是带了不少,毕竟食不可缺。
     “穆炎!”
     半空落下一个人影来。
     “这、这只活的……”我退开半米,指指身旁从草堆里面冒头的野山鸡。
     它翅膀和脚都被捆了,喙上也扎了一圈草,并不能如何了我。可是,火光映照之下,那两个小眼睛,尤其诡异,仿佛无声控述。
     ——为什么没有处理了?
     我烹饪史已经将近二十多了,但是,的确没有宰过活的家禽,连鱼也没有。卖场里大多是处理好的冷藏盒,以及屠宰清理完毕的整禽。就算有活物,选完,等待一两分钟,就是干净利落的出来了。谁会特意去看那过程啊。最多,也就是煮上一盆鲜虾,蒸两个活螃蟹之类。所以,肉,和动物,对我而言,界限分明,绝对两个概念。
     晚餐的炖牛肉,和我家的小狗或者小猫被宰了、放血、剥皮、掏空内脏、炖了……
     绝对是两回事!
     ……连想想都很……
     “今天够了。”穆炎道。
     “哦。”很想说把它宰了吧,这么关一晚上太不人道,对我对它都是折磨。
     终究不知道怎么和穆炎解释理由,只得敷衍了,“那个,没别的事。”
     “……”穆炎在火对面坐下来。
     我扔过一捆草盖住那只鸡,眼不见为净。离它远远地坐下,继续烤东西,一边看看上头。
     这睡铺我上下十分不方便,他却轻松。
     哼,明天——不,今晚!
     绳梯,绳梯!
     
     四十五
     
     这两株柏树长的位子实在太好了。
     竹林以地下根繁殖蔓延,以远远超过柏木的生长速度慢慢占据了它们周围的空间。除了这两株之外,后来新落的乔木种子都没有机会争取到充分的阳光,也就无法存活。
     相比之下,毛竹的根系较浅,而大树的根总是深于它们自身在地面上的树干枝冠,也就远远深于竹根,保证了水养的充足,使得距离对于成年树木而言明显过近了的柏树长得不是一般的好。
     抬头九十度仰望,上头,两个半圆形的树冠挤成了一个。
     它们不是这片基本呈现原始状态的林子里,最高最壮的树木,真要比较,它们甚至可以说十分年轻。但是它们的位子,真的真的,太好了。
     而且,说是年轻,也早过了三四十的树龄了。
     “穆炎,它,和它,不用砍,直接当房梁,我们造竹楼。”戳戳那两棵树木,我侧头笑看向穆炎。
     “竹楼?”穆炎亦侧头看过来,重复了两字。
     “嗯。不算地面,三层,一层农具,储物,晚上关关家鸡什么的,二层起居,还有个顶楼挂挂腊肉之类。用竹子做地板、屋瓦、墙壁、楼梯,支矮榻,以及外头地上的篱笆。”我掏出前初七初八两个晚上描出来的最后图纸,献宝,“当然,房间内高不可能和平房一样,反正会比你人高就是了。还有,有些地方也要用用别的材料,都在林子里找。”
     绢布按照透视画的,粗糙了些,不过,材料要求标了,尺寸也都算过注上了。
     单位……用的米。
     旁边一列,小字排出了前后步骤,所需竹木质地数目,注意事项。
     穆炎看了我手中绢布东西半晌,并没有恍然大悟,相反还有很浓重的困惑,虽说表情并不明显,但是——显然!
     他研究了半晌,点点屋顶那带,勉强吐了两个字,“阁子?”
     微微挫败地看了一眼图,我看看穆炎。
     我确定,我画的透视结构没有错误,线条也小心拉直了,规范作图,一切都按照以前建房DIY的步骤进行着。
     有几只鸟哇呀呀叫着,扑棱扑棱从前方林子里掠过。四周除了风声,草叶沙沙,不知明的小响动,一时没有别的声音。
     “我们开始砍竹子吧,就是那边我上了记号的那些。”深吸一口气,朝北偏东的竹林扬扬下巴,我拎起一把斧头,“记得先留着小枝,等晒得差不多了再削它们。”
     穆炎弯腰拎起另一把。
     
     穆炎真的很厉害。
     仰仗曾经的劈柴生涯,砍竹子我并无太大问题。但,叫我一人拖了一根大大的毛竹,到曝晒的地方,就不那么顺利了。
     穆炎总是拎了竹子重心所在稍靠根些的地方,一手一根,轻轻松松就拖过去了。
     我试着学他,结果……
     不提也罢。
     好在我砍竹子的速度和他差不多。
     不过,我休息的频率明显比他频繁,时间也长。
     ——此乃两个馒头和四个馒头的差别之一。
     柏树虽然不用砍倒,但是需要构架着力处,就是找了枝桠硬凸等合适部位,在树干上砍出个缺来。
     缺的形状当然要方整,最好外小内大。
     我不成。不说别的,我固然能把自己固定在没有横枝的树干上,半空中腾出手来,却没法顺利发力。
     穆炎则好像没有砍不到的地方……
     我指手画脚说了半天,他在杂木上试了几次,就上去开工了。
     我只有在下面抬头看的份,而后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烤兔子去了。
     ——此乃两个馒头和四个馒头的差别之二。
     冬季的竹子水分不多,竹叶蒸腾作用之下,很快就干了好几成。
     然后就是火烤。
     蒸腾水分倒还在次,竹楼么,地板间可见楼下,是正常的。
     主要为了杀死细小甚至肉眼不可见的虫卵,顺便破坏表面纤维管的畅通无阻,防蛀。
     另外,有些地方,需要把竹材弯出比较大的弧度,直接拗只能断裂。
     烤一烤,弯一点。再烤一烤,再弯一点。过程中尽量不要出现竹纤维断裂的细微呻吟,如此直到形状满意。
     弯些小的我还行,整根的……
     挖了条掌宽的三米长的直沟,一头浅一头深,拍实了两边泥土,深的一头堵了块大石头,而后,我只有一旁坐着搓绳子,看穆炎和土地公公两个一起忙碌的份。
     ——此乃两个馒头和四个馒头的差别之三。
     至于之四之五之六……
     
     大寒。
     我在火边烤。
     烤野猪腿。
     烤衣服。
     还有,烤自己。
     今天名副其实大寒,气温比前几日低,还刮风又阴天,冷水澡洗得我直打颤。而后,从小溪到这里的百十米距离,更是被风吹得不行。发怎么擦也终究是湿的,出了遮风处,捂着脑袋才跑了两步,头皮整个就冻麻了。
     真、真受不了。
     “冷?”穆炎蹲到我旁边。
     我点点头,往火堆旁边又凑了一点。
     ——明知故问。
     动作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在脸颊上刮过。
     伸手摸摸,没有东西,脸上除了唇舌和眉心,都冻得麻了,知觉并不敏锐,大概错觉了。
     “……”身边一时没了声音,穆炎伸手翻了翻烤着的东西。
     野猪腿随着转动,滴了一串油下来,投入火堆,激起火苗狂跳,舔到了上面的食物,抹的辣子被烧到,刺鼻的辛味钻过来。
     “阿嚏!阿嚏!”又冷又辣,鼻涕都出来了。
     伸手摘了片软些的叶子,清洁完毕,丢进火堆里毁尸灭迹。
     而后,手还没有缩回来,人已经被带进很暖和的一大堆里。
     “不要炉子了么?”穆炎抽开我裹的披风,箍了我,而后往火堆旁边动动,落了个好些的位子。
     我一时诧异,侧头去看他,而后恍然明白过来。
     其实,这个冷和那晚不一样啊。
     那晚,从骨子里冷出来的。
     现在么,烤烤就会好的。已经好了很多了。
     前几天不也冷么,都是暖暖烘上一会就没事了的。
     不过有个炉子……
     ——不能算我占他便宜,只能算他送便宜给我占。
     小小内疚一下,嘿嘿一笑,两只冰凉冰凉的爪子握到他横在我肋下的小臂上。
     果然是暖和啊。
     穆炎微微打了个激灵,没有抗议。
     “穆炎……”为什么你洗完不会冷?
     “什么?”
     “学了内力就不怕冷?”
     “三年以上的底子。”
     “教我吧。”体重赖给他,看看二十多米外夜色里隐隐约约的,初初显了构架的竹楼,“规矩里,要拜师吗?”
     一切都和盖房子一样顺利的话,三年后你就有老婆了,我即使不内疚,也没法占你便宜了。若是修习心法,刚好开始自动御寒。
     “……”穆炎沉默了好一会,“不合适。”
     好生惋惜,我叹了口气。
     不过,他好似越来越少叫我公子了呢。
     当然也没有“你”和时临。但是,不用太久了吧?
     四十六
     柱,梁。
     楼板,外墙。
     屋顶,内隔,廊栏扶手,上下阶梯。
     穆炎实在太厉害了。
     先期竹材准备充足,后期我……就在那里指手画脚。
     篱笆桩是他下的。
     内力这个东西,似乎完全违背重力。他轻飘飘跳上去,在上面踩一脚,那碗粗的尖头木桩“嗖——”一下,就往地下钻了一半。
     ……
     “穆炎。”我满脸笑容,朝他招招手。
     穆炎金鸡独立在桩上,回头看看我,微有戒备,稍稍一顿,而后跳下来,走到我面前。
     “让我抱抱,看看你有多重。”
     ——明明在正常范畴么,虽说比我沉。
     
     竹篾是他开的,竹管是他剖的。
     这和劈柴不同,要均匀、宽细一致,不是开了就好的。我刀法不行,好好的竹子,被我一劈,只能做篱笆。做篱笆有好的也用好的,总之还是劳他出手比较合算。
     竹篾用来编东西。最细的用作容器和晒席,簸箕篓子筐子之类。稍细的是窗外撑来挡光线的遮阳。再粗一点的,用作屋内隔开房间的墙——这固然也可以用整根的,可竹楼上,何必多上不必要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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