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末出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去市中心这种地方。常开车的人是不习惯坐出租车的，但是，不要说是找地方停车了，光是来回停车场的路程就是一个起步费了。我虽然不是老司机，但也难得给自己放一个假，一个人生活的最大优点就是自由，如果不是安以诚，我也不会选在人多的时候出门。
      九点刚过，安以诚就准时到我家门口报到了，被他的电话吵醒之後，我很无奈地爬起来刷牙洗脸，一个人生活的另一个大好处就是随性。所以，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穿好衣服，出门之前还不忘喝几口水、吃一点面包。
      安以诚既是我的学生，又是求於我，当然没有抱怨的资格，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跟在我的後面乖得不得了。大多数人都有起床气，刚醒的时候不太爱说话，我也是这样。从碰头到坐上出租车，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这样的情况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挺自在的。
      很久没有在白天的时候坐出租车了，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我的目光始终盯著外面，很普通的东西也能让我看上半天。安以诚就是一个小跟屁虫，我看什麽他也看什麽。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他的额头撞在了我的肩膀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我好笑地看著他，还好刘海有点长，不至於太明显。
      “老师，你的脚在干吗？”
      我看著他，他却看著我，一边揉著额头，一边好奇地问我。
      “哦，踩刹车。”
      人就是这麽奇怪，明明知道换了一个环境，还是改不了下意识的反应，身体的本能比意志更可怕。
      安以诚的表情让我觉得他是很痛的，可是，他那张停不下来的嘴巴又告诉我，其实我的骨头也不是这麽硬。
      “我也想学开车，老师，不如你教我吧。”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为难地说道，
      “自己会开和教别人是两回事，我不催你还钱，你不用省这点学费。”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太爱装模作样了，连带著把自己的牌子给砸了。安以诚显然没觉得我是认真的，还当我又在和他开玩笑。
      “驾校的老师凶得要死，怎麽能和老师比啊。”
      我笑了笑，一把拍向安以诚的脑门，他痛得叫出了声，连忙用手捂住。
      “醒醒吧，还想拿我的车给你糟蹋？”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力道不小，这一巴掌拍下去，不光是打在了安以诚的额头上，也让他把嘴巴给堵住了。可惜我不能对方明轩动手，要不然，这个世界早就安静了。
      和安以诚出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就好像是带著儿子去逛动物园，什麽东西都能让他好奇半天。虽然我没有养过儿子，但我当过别人的儿子，所以，我还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安以诚连商店外面的宣传柜台也要看的时候，我很想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然後立即坐车回家。
      上了二楼，安以诚进了CK的专柜看牛仔裤，我很悠闲地跟在後面，正巧看到楼层中间的化妆品柜台，专柜小姐看到我步伐稍显停顿，很热情地招呼我过去看看。
      “先生要不要给女朋友买点东西，我们新出的套装很好用的，最近电视里一直在做广告。”
      前几天出差的时候，我刚好也逛了一下国外的商店，方明轩让我帮他老婆带几套护肤品，我倒是对专柜小姐的推销产生了兴趣。
      “哦，我看到过你们的广告，这套是补水的是吧？”
      那个女生只有二十出头，身材不错，长得也挺甜的。我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啊，这套护肤品最适合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了，补水是护肤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化妆水和乳液里面都有锁水分子，可以保持一整天的水份。”
      好看的女孩子做什麽事情都赏心悦目，就连忽悠人的样子都特别甜美。我也闲著没事干，便想作弄她一下。
      “那到底什麽是锁水分子？为什麽它们可以锁住是水份？”
      那女生一愣，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傻乎乎的样子倒有点像安以诚。
      我随手拿了一瓶试用装来回查看，故意又问她说，
      “这瓶东西里面有什麽成分？哪些东西是用来补水的？和美白的又有什麽区别？”
      “这个……先生……”
      那个女生表情显得很尴尬，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我不由得笑了，把瓶子放了回去，对她说道，
      “你不解释清楚，顾客要怎麽选择呢？”
      说完，我正好瞟到柜台上面有几本小册子，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笑著说，
      “你可以去看看册子上有没有解释，或者原封包装盒上有没有写，如果你能说清楚的话，这几套我都买了。”
      我也没看价钱，随手指了几瓶，她估计是吓傻了，点了点头，竟然真的去找了。
      “老师。”
      这时，安以诚突然站在了我的旁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不太高兴。
      “老师，我找了你半天了。”
      “哦，你买好了？”
      安以诚没有回答我的话，顺著目光看了一眼柜台後面正忙著找东西的女生。
      “老师，你要买化妆品？”
      刚好那个女生放弃了寻找，走过来抱歉地对我说，她真的不太了解。我也没有多问，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便和安以诚走了。
      “老师是要买化妆品给朋友？”
      明明这里挺吵的，他还是很小声地问我，没有底气的样子显得沮丧。
      “没有，逗她玩的。”
      他“哦”了一声，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又皱起了眉头。
      看著安以诚垂著脑袋的样子，我倒有些於心不忍了，拍了拍他的後背，催促他说，
      “走吧，你刚刚不是去看牛仔裤了吗？”
      闻言，安以诚顿时来了精神，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他刚刚看中了一个皮夹子，和我的那个挺像的。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的确长得很像，只是牌子差了很多。东西倒是不贵，只是安以诚一直问我觉得怎麽样。明明心里想要的不得了，还非要问我的意见，这就是年轻人典型的消费特征。
      果然，我只是点了点头而已，他就很爽快地买下来了，好像是不要钱一样。
      购物可以让人心情愉快，这一点是不分男女的，当安以诚又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的时候，他已经眉开眼笑了，之前那个皱著眉头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傍晚的时候，我们已经逛完了整条街，刚准备带他去吃饭，方明轩的电话就打来了。他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淮海路，他便很大方地给我十分锺的时间赶到新天地。
      挂断电话之後，我告诉安以诚，我约了朋友要马上走。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望，只是很快又爽朗地笑了，还说要帮我叫出租车。
      虽然只有十分锺的时间，我还是表现出了老师的职责，把他先送上了出租车。当然，我也不可避免的迟到了，花了二十分锺的时间才出现在方明轩他们的面前，面对他们的罚酒三杯，我宁可一口喝光，也不敢说出迟到的原因。逛街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是，和学生一起逛街就会让方明轩敏感了，不要说是被他整天紧盯著了，万一他一个电话打给老头，那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尽管如此，我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忌讳和安以诚的相处，就好像烟盒上写了吸烟有害健康，我还是一样地照抽不误。如果做人需要顾忌这麽多，那还不如当年就死在车里。捡回来的命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畏首畏尾的。
      今天听了一首歌，关心妍的《终点》。歌词和旋律都很悲伤，囧，为什麽有这麽多悲伤的歌呢，是为了那些受伤的人吗？
      我们也真的很奇怪，明明已经受伤了，为什麽不让自己开心一点，反而一个劲地挖开伤口，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流血，还是说这才是更快治愈的方法？
      或许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同的，不过，我比较相信每一样东西都有周期性。就算什麽都不做，也会自然而然地到了痊愈的那一天。
      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如果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终点，我们也不会存在於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