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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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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出国都是为了公事,偏偏又要为了私事烦恼。我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有很多年的交情,不带一点像样的礼物总说不过去。方明轩是最好打发的一个人,他工作很拼命,每天的脑力活动都超量,西洋参和各种保健品最适合他了。虽说,我一直认为鱼油什麽的都是美好的骗局,但骗骗方明轩也足够了,至少心里上得到了满足。老头就比较麻烦了,尽管没什麽机会和他见面,但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不给他送去几样东西,铁定觉得我还在记恨他。还好,老头虽然对我的作风瞧不上眼,衣著品味还是比较满意的,抽空去了一趟专卖店,挑了一套西装和几件衬衫,倒不用在意价格,反正一年也没几次机会。
      最後,可能是头脑发热吧,回程的时候竟然想到了安以诚,总觉得不给他带点东西有些过意不去。只是,男孩子不容易打发,想了半点也就在机场买了一盒巧克力。听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恩,价格真不便宜,冲著这点钱也得说好吃。
      出国之前,我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安以诚,让他当天早上请人打扫一下。本来这件事是方明轩负责的,他又去外地出差了,也只有安以诚闲著没事干,又乐意替我跑腿。
      同行的有三个人,都是家庭和睦的典范,出个差也有家人来接。害的我看起来特别可怜,孤家寡人又没有朋友。不过,也许真的有一点寂寞吧,一个人总是比较无聊,尤其是热闹之後的冷清。
      回到家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安以诚竟然还在。刚刚把钥匙插进去,他就开了门,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高兴地说道,
      “老师,你回来了?”
      老师,你回来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右手垂在半空顾不得放下,眼睛牢牢地盯著安以诚,试图想要看清他的样子。
      可惜,我看不清他,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安以诚的脸孔渐渐模糊,隐约显出另一个人的轮廓,荒谬而又不可思议。
      我激动地推开门,也推开了安以诚,穿著皮鞋就走进玄关,环顾了四周一圈之後,却愣愣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老师?”
      安以诚站在我的後面,有些担忧地叫了我。我想要回答他的话,却没法回头。我担心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也担心连幻觉都会消失。
      为什麽越是可笑的矛盾,越是真实。
      安以诚接过我的行李,将它们放在桌子上。他很兴奋地问我,家里干不干净?然後又得意地告诉我说,全部都是他打扫的。
      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不是冲动莽撞的年轻人,我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时晃神已经是不该有的放纵。
      几分锺的时间足够让我冷静,换了拖鞋之後,我慢悠悠地在家里绕了一圈。安以诚一直跟在我的後面,不时地抱怨家里有多乱多脏,当然,他也不忘提醒几句自己的辛勤劳动,似乎是在等著我夸奖他。
      我突然站定下来,看了看客厅的摆设,又看了看安以诚,还好,这里确实是我住了五年的地方,安以诚也只是安以诚而已。
      心里顿时感到轻松起来,我不由得笑了,刚刚的情绪被渐渐抛开,腾出的空间足够让我慢慢感受到家里的亲切。
      回想起开门的时候,安以诚突然出现的情景,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少了一点应有的违和感,我确实感到有那麽一点温暖。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错觉,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属於这里的。当然,这种错觉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我就觉得非常可笑。这里明明是我的家,和安以诚有什麽关系。
      “恩,打扫得不错啊,帮老师省钱了。”
      尽管他等了半天才得到我的夸奖,却没有削弱这句话的份量。他很高兴地笑了,脸上有些红红的,想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克制不了兴奋的心情。
      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想著,安以诚果然只是安以诚而已,永远不会成为另一个人。
      我并不觉得可惜,反而有些庆幸。
      安以诚和我一起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我自己的东西并不多,半个箱子都是给别人带的。
      他听我一一说明哪些东西是送给谁的,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失望。我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还好给他带了一样东西,不然的话,恐怕是要被他记恨了。
      等到我把一大盒巧克力拿出来的时候,他有些愣愣的,一双手悬在半空,像是要接又没有动。
      “不要吗?有巧克力就不错了,这个号称全世界最好吃的牌子,你们年轻人不就喜欢这种零食?”
      我有些不爽他的不知好歹,又觉得他的表情很有趣,忍不住就想故意逗逗他。
      我刚要把盒子扔到桌上,安以诚突然抢了过去,动作之快连我也被吓了一跳。我抬头看向他,笑著调侃说,
      “又没人跟你抢,急什麽。”
      安以诚把盒子放在了身後的椅子上,显然是想归进自己的领域,他低头摆弄著箱子里的瓶瓶罐罐,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耳根却是红红的。
      中午的时候,我打了电话叫外卖,东西送来之後,照例还是安以诚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桌上。我看到他忙著拿碗筷,突然想起了什麽,便问道,
      “今天不是礼拜五吗?你们上午没有课?”
      安以诚笑著走过来,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没事,有同学帮我请假了。”
      我看著他把筷子和碗放在我的面前,然後又将其他的塑料盒一一打开,一动也不动就有人伺候妥当。
      “哦,你前段时间整天往我的办公室跑,不用和宿舍的同学一起混?”
      安以诚还是不怎麽在意,摇摇头,回答说,
      “没关系,我平常不都和他们在一起。”
      我笑了笑,不由得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便说道,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老话是怎麽说的,一个人活在世上可以不识字,但不可以不识人头。”
      安以诚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识字能干什麽?工作都找不到。”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和缓地说道,
      “你们这群大学生啊,走上社会之後就知道了,人际关系和沟通能力比专业知识更有用。”
      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方明轩常常说我太傲,骨子里的傲,总觉得自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却没有顾及旁人的想法和感受。正因为如此,最後的结果往往都是挫败的,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安以诚看著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却不见得听进去了多少。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他,比如,他有多麽不识眼色,有多麽冲动妄为。但是,这些话都是没有说出口。他还年轻,有懵懵懂懂的资本,未必就要成熟稳重。当然,换一个角度来说,我也挺喜欢他笨笨傻傻的样子,把我在方明轩他们那里丢掉的优越感又找回来了。
      我可能不太适合做长辈,因为,我没办法全心全意地教育後辈,我的一切言论都是为了自己服务的。我知道自己骨子里是很自恋的,无时无刻都想要突出自己的出色,尤其是在安以诚的衬托之下,我越来越觉得方明轩他们对我的指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的胃口一直很好,安以诚年纪轻轻也吃不过我,他捧著肚子在那里猛打嗝,然後一愣一愣地盯著我看。
      “老师,你是不是在外国吃不饱啊,这都几碗饭了。”
      “还行吧,我什麽都能吃点。”
      我什麽都能吃点,但也没什麽特别爱吃的。
      我让安以诚给我去盛第四晚饭,他站在我的旁边,打量了我的肚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忿恨。
      “老师怎麽就吃不胖呢,就跟没吃一样。”
      “都变成脑细胞印在书上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得一本正经。安以诚却乐了,坐在那里捧了一杯白开水,看著我面不改色地又解决了一碗。
      “陆老师给你们上得怎麽样?”
      一提到陆伟文的名字,安以诚立马气愤地说道,
      “那家夥啊,凶得要死,每节课都要点名,自己讲课不清楚还说老师的教案有问题。”
      看到安以诚竖起了一身的刺,我笑得顾不上吃菜,故意逗他说,
      “你没把陆伟文的车刮坏吧,他那辆尼桑买了没几个月,心疼得要命。”
      对於陆伟文的小气,我是深有体会的。上次在本部停车的时候,只是不小心擦到他的後视镜,他就差点跟我拼命了,那副便秘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
      “我有这麽笨吗?同一个招数玩两次还不被他们看扁。哈哈,老师,你肯定想不到,我把那家夥的西装烫坏了。”
      安以诚把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怎麽烫的?用香烟?”
      安以诚摆摆手,十足是一副行家的模样。
      “香烟能怎麽烫啊,我找了一个学习不错的上去问他问题,随便夸他几句,他就来劲了,得意的不得了。我就拿了打火机站在他後面烫他西装下摆,烧了好大一个洞,他都没发现。”
      说完,安以诚拍了一把桌子,笑得弯下了腰,完全忘了自己的肚子还是鼓鼓的。
      我不禁摇了摇头,刚想要教训他几句,一想到陆伟文发现时的表情,自己也被逗乐了。
      “下手够狠啊,如果我是陆伟文,非拔了你们一层皮。”
      安以诚并没有被我的话吓到,反倒是兴奋地说道,
      “不过,陆伟文来代课也是有好处的,有比较才能突显老师的本事嘛,现在我们班上的人全转口风了,都夸老师的教学水平高超。”
      我无奈地笑了笑,忍不住就想打击他的高昂情绪。
      “现在院里不实行评比这一套了,你们觉得我水平高超有什麽用,又不给我长工资。”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理财的人,又是典型的单身型家庭消费模式,一想到这个月还有几天要过,头就开始疼了,连带著胃口也不好了。
      “差不多了,吃太饱对身体不好,收拾收拾吧。”
      话是这麽说的,我却没有动,安以一改刚才的欢乐表情,苦著脸求饶说,
      “老师,今天不行了,我撑得动不了了,你大发慈悲自己劳动一次吧。”
      我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鄙视完了,再加言语刺激。
      “不中用的东西,你趴在地上帮我把地板擦一遍,保管你立马消化掉。”
      “还擦啊,我早上都擦过一遍了。”
      听到这话,我看了看干净的地板,忍不住笑了,这孩子真是好用,又能消遣又能干活。
      我把剩下的饭菜装进碗里,又用保鲜膜包得干净整齐,然後一样样放进冰箱里。打开冰箱的时候,我发现里面多了很多东西,除了啤酒之外,还有果汁和饮料,最後,竟然连养乐多都有。随手拿了几样看生产日期,时间差得挺多的。
      我不自觉地笑了,心里有一种挺微妙的感觉,有些得意,又有些高兴。抬头看向安以诚,他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我突然问道,
      “安以诚,你来了我家好几次吧。”
      安以诚愣愣地抬起了头,还没反应过来,我又问道,
      “你是不是挺想我的?”
      我是用一种调侃的语气来说的,他的反应显然是没有领略到笑点,更不要提敏捷地接话了。
      安以诚就这麽看著我,过了一会儿,嘴巴里才憋出了一句话。
      “恩,有点吧。”
      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不想面对我,又很别扭地非要盯著我看。
      我看著他红透了耳根的样子,突然想捏住他的耳朵狠狠地揪一把。并不是我天性暴虐,而是他真的挺有趣的。
      我喜欢有趣的人,愉快又不觉得累。
      我蹲在地上整理冰箱,安以诚还真没有跑过来帮我,隔了很久,他突然又问我,
      “老师,你明天没事吧。”
      “恩,没事,怎麽了?”
      他突然变得有些兴奋,笑嘻嘻地对我说,
      “我下个礼拜五就过生日了,你是不是应该送我一份礼物啊?”
      我心想,有这麽讨礼物的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回到了客厅,我笑著走到他的面前,猛地一把拍向他的脑袋揉得稀巴烂。
      “还没还我钱呢,就想敲竹杠了?”
      我挑眉看向安以诚,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他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我哪敢敲竹杠啊,正好我妈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去买点衣服裤子什麽的,老师不是搞研究的吗?对买东西肯定在行。”
      我假装很生气,大力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把刚刚揉乱的头发又折腾回去了。
      “很好啊,有钱买衣服,没钱还债,现在的小孩子啊……”
      “这点钱哪够啊,我不是还得请同学吃饭泡吧吗,老师别急啊,我一定慢慢还你,真的。”
      安以诚非常激动地表明决心,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小孩子就这麽一点活动,谁要是小气了一次,铁定是要被排斥的。
      “安以诚。”
      隔了一分多种,我突然叫了安以诚的名字,他傻乎乎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去把碗洗了。”
      安以诚总算聪明了一次,乖乖地走到厨房去洗碗。他的样子挺高兴的,脑袋上都快飘音符了,看样子确实是劳动最光荣。
      我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著一本杂志,倒是没有翻上几页。转头看了一眼安以诚,心想,究竟是我转性了,还是想在安以诚这里找到一点当长辈的感觉?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找到答案,我摇了摇头,不由得笑了。对於可爱又有趣的年轻人,我总是没什麽抵抗力。用方明轩的话来说,这是因为我潜意识里不愿成熟。当然,我自己的解释就简单得多了,就好像男人对制服没有抵抗力一样,这是一种怪癖,也是一种乐趣。做人就是要懂得消遣别人娱乐自己,及时行乐才不会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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