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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迈步走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打完了就跑,算他娘的屁的爷们。”
       唉……这孩子……竟不顾浑身是伤地嘶吼出声了。怒极攻心?哪有这么说话的。
       结果这一喊,又牵动好些血打在地上,砸成小小的圆圈。
       却见那准备离去的背影,顿了脚步,缓缓转过脸,露出一张——有些骇人的侧颜。
       明明才十一二岁的脸上蜿蜒着一条长长的刀疤,将眸边到唇侧分出一条难补得沟壑,在黑黄的皮肤上泛着白,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深深的眼,高高的鼻,薄薄的唇,再配一身勉强算是粗布拼凑出来的衣服——跟英俊搭不上边,却算是顶顶有特点的了。
       见他转了过来,小孩儿又朝他吼道:“你他娘的,老子输了……快给老子一个痛快!!”
       看看,这是小孩儿在这时候该说得话么?
       呵呵,这是爷们置于死地时说的话。
       这小孩儿,有种。就冲动了点。
       刚才笑的小孩们都禁了声,像鸭一样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我心中微寒。对生命,我还是有起码的敬畏的,可他们……
       闻言,只见那个背剑顿步的,皱了眉,喉头似乎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似是嗓子受了什么伤,再开口,一声完全不属于孩子的低谙沙哑,道:
       “是爷们的话,下次再找我打一次。”
       “还没死,就还没输。”
       两句话,讲的极慢,声音象划在沙地上砂纸,糙然铿然。
       一群旁观的小孩露出或遗憾或不屑或轻蔑的神情。
       我却一阵恍惚。
       光从巷子的间隙中漏下,照在他背剑而立的修长的身上——竟让我,有了上世受洗时的感觉……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回过神来,不顾兀自晾在那里遗憾不屑轻蔑的,赶紧起身朝那个已经迈步离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又拐过几个巷子。黑黄的小孩儿停了下来,我也停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他转过头,不耐。不错,又是我。
       我对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和煦的微笑。
       “你不怕我?”他挑眉,说实话,配着这张脸,不好看;
       再配了声音,倒是更骇人了。
       难怪问出这句话。
       “我是来找你打架的。”清脆的童音从我口里溢出。忽略。人总有小的时候不是?
       “……”他皱眉,转身。不甩我?唉……也是自然。
       我趁其不备,抽了他背在背上的三只“剑”之一,跳将开来。
       我本来功夫就没歇下,再加上这半年来,挨打时总得小心着寸移,不着痕迹地避开要害。他们七拳八脚的乱打乱踢的没章法,我却得时时小心在意,于心于智于体能,耐性耐力耐打击——确确是磨练了一把。= =
       他猛地回头,一瞬间的诧异过后,眸中便开始闪了精光,嘴角咧咧地勾出了个向上的弧。
       这……便是来了兴致,许了战么。呵呵。
       只见他没说话,却抽出他的另一根“剑”,握了,然后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
       他好像只有在厮杀时,脸上才会有笑。
       我躲闪着呼呼生风的砍击,瞅了个破绽,一剑下去——他的衣襟便溅红了血。
       我得手一时,赶紧护住自己退开。
       却见他他站在那里,低着头,嘶哑的笑声随着肩膀的轻颤,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呵呵呵呵……”
       他的嘴角已经上升到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竟让我有一种错觉,刚才被挑到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忽然,他猛一抬头,冲将过来,竟拔了另一根“剑”在手,双剑齐用地向我猛砍。
       电光火石之间,我聚精会神地——躲。我知道,我的力道,带到他,挑出血;可他的力道,带到我,不是卸胳膊卸腿就是被劈成两半。看来,刚才被打在地上的小孩儿,他多半,是手下留了情的。
       有一种人,叫武学奇才,说得就是这样的吧。可这挥剑的混乱章法,一看就是无指点、全靠本能——可惜一块璞玉。
       我又挑了他肩上一处。
       我又挑了他大腿上一处。
       喷出的血水染红了衣襟,溅了些在地上,这两处他自己好似浑然未觉,但行动,却是受了制。我因着他两处伤,抽了个空,把他腰处的粗衣用剑钉在土墙上。
       然后,停下了动作。
       他愣了一下。
       没有说话。兀自把插在土墙里的剑拔出来,牵了伤口,又带了一地的血。
       胜负,心知肚明。
       我赶忙把自备的药一把抹上去。止了。
       他奇怪地看我。
       “今生何求?”我忙问。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
       呵呵,你若是没有那天下的胸襟气度,生在这满是饿殍鼠辈的偏郊,怎能做出那样的举动说出那番话?只是你自己,可能还不自觉罢了。
       “胜四方?”我又问。你要脱了这贱民成为一代宗师?一代名将?哪怕一代鬼煞,我都能协你助你成全你。
       “战四方。”他答。
       呵呵,小小年纪,竟略了世人汲汲求果的心,只要过程的享受,生命的绽放。而这世上,真正能攀顶的,可莫不是先跳出来了,再进去的么!
       老天待我何其厚。就算无果,结交一番,也值了。
       “照你这样,”我仰头看他,微笑:“还没等你行四方呢,就给人剁了。”
       “多见几个你这样的,就能长进。”他郑重地说。
       罢,背起剑,又对我道:“很高兴,下次再打吧。我住在城北第五棵老槐树下。”便起身要走。
       “我不仅能让你战四方,还能让你战天下。”我道。
       他顿了,看我。
       “若学了武的,像你年纪这么大的,连城东的武馆师傅也不是对手。”你自己也感觉的到吧,因为流落街头、因为身份卑贱而武无进的不甘。
       “况且,我是会成为御君的人,我日后要征天下的。”没人提携指点,你连这小小的御城都走不出去。没有背后强大的后座,如何战四方?
       “跟……你”他挑眉。
       我一颤,大喜。不过拜他声音所赐,我实分不出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不是跟我,是做我兄弟。有架同打,有衣同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进退,征四方,战天下。”我道。
       你想的吧,日日杂于偏郊之人,难怪你若此孤独。这偏郊孤地,又怎装的下你的心志?
       他一震。
       “御家……”御家武学天下文名,你难道不想学么?
       可惜,我话没来得及说完。
       “快躲起来。”我道。今天怎么这么快?
       他疑惑地望我一眼,快速地找了堆什么,钻了进去。我则赶紧用手抹了衣襟上的血和污水,擦在脸上,然后,五体投地扑在污泥里。
       果然,不一会儿呼喝声响起。
       “领事,这里……”
       后领被提了起来,
       “刚才还有个小子不知跑哪里去了。”
       “妈了个巴子,让老子好找。”一拳轮过来。被拦住了。
       “操!痴呆你跟他计较什么!没看他身上被人打的都是血么?打死了你赔的起?”
       “妈了个巴子,御君大人怎么也会有这样的……?”
       “闭嘴!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
       良久,一个十一二岁皮肤黑黄的男孩,从巷子里一堆废草里爬了出来。
       他认得,那两个人袖子上纹的,是本城城主,至高无上御家的徽。
       男孩伫立在那里,远远地瞧着被拖走的小身躯脸上,兀自挂着痴傻的笑,口水粘上了衣襟。
     
       寿礼
     
       从那次见了之后,我心中便计较着如何的再会了他。掂量着如何说说天下大势,再说说处境如何,如何自处,再多多教教他些法子。
       无论能否为我用,我都是不忍看到璞玉落泥的。
       不错,不忍。
       家道中落身世凄惨的,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再者以其所见所闻所知所历,翻盘可能是极大。未必扼腕。
       良将贤相终无善终的,却常常从此君名天下闻,日后缅怀惦念咒骂不齿的文章定是多了去了,也不枉走这尘世一遭;况且位极人臣,看到的风景哪里又是下面的人管窥蠡测的了的。未必可哀。
       民族大义不得伸的,那可悲的哪是将,是国。
       一世凄苦无依的,就更不用说。处身之境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就算凄苦无依,也是一时之事。争个小足小富是不难的。
       可是,最最让我不忍的,却是千里马胼死于槽枥之间,雄鹰折翅于屋檐之下。飞蛾扑火,尚觅得一时绚烂;可虽有名马,折辱于奴隶人之手,伏枥入死,终不为人所闻,可叹者甚大。
       这日在柴房前的空地上发着呆,兀自想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也不过是就了这御家的形势,如何夺权,条件几许;如何改旧制,固基业,战四方。
       除了爹爹的事,也没什么汲汲于的了。只是上天既然再置我于世,何不再多看看人间风情。更何况贵族日糜,若真能集了天下的有志无展之士于战旗之下,未必不是做了一件善事。
       我若有幸,就改旧制,固基业,当一回伯乐罢。把这天下,做个千里的跑马场。哈哈。
       兀自想着看着府里的情形,只见一个领事冲到我这边附近,吆喝着,急急的调了人走了。御君大寿,府里忙得紧,我也看得紧。暗暗记下了些人等调配、采买物品,估摸着市价,算了一下耗费。再依着这次的耗费和平日里的耗费,估摸了一下年入。一算下来,呀呀呀。这个御君真是好面子。= =
       话说这御君大寿,暗里自是牵了不少人的荣辱。我那几位“兄长们”,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场面规格里是暗自了较劲;贺品寿礼里,也都暗暗地寻了比较;仪态孝悌上,又是都不肯落下的。一群在窝里厮杀的狼。
       我至此半载多,却也看出这窝里封了闭了,窝虽大,终有限,杀到外面去,建功立业,才真真是片广阔天空。可惜,他们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窝里终老了。
       因近了大寿的日子,宅子里各色齐备,前后门都换了门神,联对都细细的重擦过了,下人们的挂牌也都焕然一新。
       记得仪门处有一副长联,写道是: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 百代仰蒸尝之盛。
       是御家陪了天子打下江山的祖宗的手笔,说是上乘天子,下育百姓。
       竟含着代了着天子,治理一方的意思了。难怪御君称“君”,世袭,主御城,四方驻军,供御君调配。煮盐制铁自成,衣食自给。
       大厅上则是高悬“星辉辅弼”的匾额,天子笔法。前世亚圣曾说“圣人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两世,这比喻原来是通的么。看来执笔的天子是把自己比作圣人了,顺便也赞赞御家是肱骨重臣。
       匾额之下,两边一副对联,写道: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昭日月……恩,真给御家面子。
       不过,呵呵,及儿孙?
       为了食这无间功名,御君上位用了什么法子,现在我“兄长”们又准备用的是什么法子——竟是御家承大业的一贯。看样子,天子也默承了的。呵呵,确是功名无间及儿孙啊——你御家尸骨累累也好,众望所归也好,想要功名,就要选出最最手腕的,来替天子守这御城天下第一关。怪了,天子难道不怕侯大压王么。
       今日御君大寿,府里从大门、仪门、大殿、暖阁、内仪门、内厅、至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被天子封过的,域内被御君封过的,皆按着品级着了服,来到府里带的暖阁下轿。诸献礼者,皆在府前排班伺侯,然后引入宗。
       一派景象,好不热闹。
       不过热闹是他们的。
       他们,断断不会来烦我。御君有个痴儿是大大不吉的,自不会有人提起,便都装作不知道了。
       其实么,说来也巧,今天亦是我的诞辰。前些年都是爹爹给过的。
       一早上,总管遣了人来,头一遭的给我换了新衣新裤,也不知是查到了这一桩还是沾了御君的。只能说,这总管做事滴水不漏,就连没人看的地方也都做出个样子来。厉害。
       下午,宾客渐多了,我便回了柴房。免得他们哪个忙里偷闲,看我杵在外面,想起是个痴儿,防止乱跑,关我起来,那就不好玩了。虽然这柴房周围是下人们住的地方,离正殿啊什么的远着呢。不过还是保险起见。
       其实,今天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去外面看看的话。就是风险太大。
       不过以后宴散了,听听众人口中的说辞,也是一样的。
       我把门掩了,准备把上次偷看到的御家刀法再练得狠辣些。虽然“狠辣”二字不合御家刀法的本意,但以我这垂髫之年,那磅礴大气变化多端浑然天成的东西还不及亮出来,就让人给咔嚓了。虽为痴为傻,却也要防个万一不是?狠辣么,不记损耗,克敌制胜。
       这刀法我第一次瞟见“二少爷”练的时候,瞟了个大概,回来加了自己上世的搏击功夫,一贯通,尚有些不通透的地方,又算计了几天,终于瞅了个空,再瞧了瞧,才瞧得真切了。现已练熟,不过若是用不同的心境,效果也会不同吧。
       我胡思乱想着,正捡了一根大小长短差不多的柴枝,忽然……
       有人,往我这边来了。还……推了一个车?
       “这位大爷,”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我暗自戒备。“那我就把柴火堆里面?”
       “恩”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
       “好嘞!”
       我凝神屏气等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没看见人。只见一堆高高的柴,压在小小的破推车上,一点一点地近了。
       一个小脑袋从柴后伸了出来,转头道:“大爷,那我就搁这儿了。”他好像,装作没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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