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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曼陀罗】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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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心切
     
       临济宗的祖师临济义玄,他对弟子无情的棒喝在禅宗史上很有名,但他在追随黄檗希运习禅的时候,也被打得很惨。他在黄檗处已经很久了,每天只是随大众参禅,有一天首座和尚睦州问他:“你在这里多久了?”临济说:“三年了。”睦州又问:“曾经参问过师父没有?”他说:“不曾参问。”“为什么不问呢?”“不知道问个什么?”临济说。睦州就建议他:“何不问‘什么是祖师西来意’呢?”
     
       临济觉得有理,就跑去问师父:“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但话还没有问完,就被黄檗打了一顿。他回来后,睦州问他结果如何,他难过的说:“我的问声未绝,师父就把我打了一顿,我不知如何是好。”睦州叫他不应该这样就泄气,不妨再去问同样的问题试试看。
     
       临济连续去问了三次,三度挨打。临济暗恨自己愚鲁,又觉得可能与黄檗因缘不契,就向黄檗告辞,黄檗教他去见大愚和尚。临济到了大愚那里,大愚问他:“从什么地方来?”他说:“从黄檗那里来的。”大愚问:“黄檗对你有什么教导?”临济委屈的说:“我三次问祖师西来意,三次都被打一顿,到现在还不知道过错在哪里。”大愚说:“这个黄檗这么老婆心切,为了你能彻底解脱,竟动手打了你三次,让你来这里问什么有过无过!”临济被大愚一说,忽然彻悟了,感叹的说:“原来佛法无多子!”大愚一把抓住临济的衣领大骂:“你刚才还说自己不知道错在哪里,现在又说佛法无多子!是什么道理,快说,快说!”临济没有回答,伸拳就向大愚的肋下打去,大愚把他的拳头托开,对他说:“这是你师父黄檗的事,和我无关。”临济于是告辞大愚,回来重见黄檗。黄檗看到他就说:“你这样来来去去,有什么了期?”
     
       临济说:“我回来是因为师父的老婆心切。”
     
       黄檗说:“大愚这个大汉如此多嘴,等我见了他一定要打他一顿。”
     
       临济说:“说什么见到才打,今天就该打。”说着,就打了黄檗一巴掌,这一掌使黄檗开心大笑。
     
       我们读到《景德传灯录》里的这段故事,就好像看电影一样,禅师的举止真是栩栩如生,一个禅师不管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弟子,都是出自最大的慈悲与善意。这一点,弟子也知道,临济在被痛打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恨意,只是为自己不能明白被打的意义而感到伤心罢了。这使我们知道师父与弟子之间极深刻的情感。
     
       我很喜欢“老婆心切”这四个字,使我们想起了自己的祖母与母亲,她们的打骂,无一不包涵了最深切的期许与热爱,如果我们只看“婆婆妈妈”的一面,而不能进入“婆心”,就难以知道老母亲的爱是多么温柔深长了。同样的,若我们无法体会禅师的“老婆心切”,就不能看见棒喝的时候有多么大的期许。
     
       当临济见到大愚时,大愚为了黄檗连打临济三顿感到他“老婆心切”,如果没有婆心,一次都懒得打了,何况是三次呢?禅师对弟子的棒喝与母亲对孩子的打骂,其本质是一样的。
     
       我国古代有一个人叫韩伯俞,他小时候常被母亲打,但他从不哭泣,有一天他挨打的时候,却伤心的哭了,他母亲大为惊奇的问他:“以前你被打时,从来不哭,今天为什么哭了呢?”韩伯俞说:“以前妈妈打我,我感觉很痛,知道妈妈身体很健康。但是今天我不觉得痛,想到妈妈已经年老体衰,怎么能不哭呢?”不只是母亲自然有婆心,孩子对待母亲也应该有婆心;不只师父对弟子有婆心,弟子对师父也应该有婆心。禅的进行是在开启人的空性,表面上是无情的,但在无情的表面里隐藏的却是无私的至情,要习禅,一定要了解这种至情才好。
     
       椰子壳的万卷书
     
       死生昼夜,水流花谢;今日乃知,鼻孔向下。
     
       江州刺史李渤有一次来参访归宗智常禅师(智常是马祖的高足),他问说:“佛教里常说纳须弥于芥子,如果说芥子纳于须弥山里,我就不感到怀疑,如果说芥子可以包纳整个须弥,这不是妄谈吗?”智常反问说:“大家都传言你读过万卷书,是真的吗?”李渤说:“是的。”智常说:“你的头只有椰子那么大,万卷书到底藏纳在哪里呢?”李渤俯首默然,不能回答。读到这则公案,令我掷笔赞叹,当我们说“一毛吞海,海性无亏”,当我们说“一念遍满三千大世界”,当我们说“一刹那是无量劫,无量劫是一刹那”,当我们说“无量光、无量寿、无量佛土”,当我们说“悲心若天,智慧如海”……若用想象的来看,不免觉得是妄谈,但是一个脑袋都有办法装万卷书,时空相对性的粉碎,还有什么不能理解?
     
       清远佛眼禅师说我们学禅的人,最容易犯两种毛病,一是骑驴找驴,二是骑驴不肯下。前者使我们到处奔波寻求,忘记自己的内在;后者是当我们体验到禅悦的欢喜时,竟对自性生出迷恋执著,不能放下。
     
       佛眼因此劝学禅的人说:“不要骑驴,因为你自己就是驴,整个世界也是驴,你无法骑它。假如你不想骑驴,整个世界便是你的坐垫。”这使我想起憨山德清禅师的悟道偈:死生昼夜,水流花谢;今日乃知,鼻孔向下。
     
       骑驴找驴,找了半天才知道鼻孔向下,真是出人意料。光宅慧忠禅师与弟子紫璘有一段这样的对话:“佛是什么义?”慧忠问。“觉义。”“佛曾迷否?”“不曾迷。”
     
       “用觉作么?”紫璘无言以对。觉中原来还觉在,放下驴原来才找到真的驴。只有椰子大既能装万卷书,芥子当然可以纳须弥。禅是如此不可思议,般若也如是不可思议!
     
       密在汝边
     
       时常提起光明的念头来照亮生命、提起空灵的观点来超越生活、提起喜乐的心来洗去苦恼的尘埃。
     
       有一位和尚去问临济义玄:“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乞师指示。”
     
       临济说:“佛者心清净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处处无碍净光是。三即一,一即三,皆空而无实,有如真正道人,念念不间断。达摩大师从西土来,只是觅个不受惑的人,后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从前虚用功夫,山僧今日见处与佛祖不别,若第一句荐得,堪与佛祖为师。若第二句荐得,堪与人天为师。若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
     
       他说明了三个重要的观点,就是“心清净”、“心光明”、“处处无碍净光”,若能了知这三者,一句话就说完了,何必虚用许多功夫!
     
       在禅宗里,我们时常讲到“开悟”,以禅的第一义谛而言,“开悟”是证得空性,得到彻底的解脱。但是从凡夫的视界看来,开悟是多么遥远的事,然而,遥远并非一定不可及,我觉得,每天都能开启一些智慧、发起更大的悲悯、能有新的超越与承担,使心清净一点、光明一点、自在无碍一点,虽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算是一种“开悟”了。
     
       印顺导师曾写过一篇文章《解脱者之境界》,认为证得诸法真性的境地是无法形容的,如果从方便去说,约可由三事表达:一、光明:那是明明白白地体证,没有一丝的恍惚与暗昧。不但是自觉自证,心光焕发,而且有浑融于大光明的直觉。二、空灵:那是直觉得于一切无所碍,没有一毫可粘滞的。经中比喻为:如手的扪摸虚空,如莲华的不着尘垢。三、喜乐:由于烦恼的滥担子,通身放下,获得从来未有的轻安、法乐。这不是一般的喜乐,是离喜离乐,于平等舍中涌出的妙乐。因此,解脱者的心境是“不忧不悔”、“不疑不惑”、“不忘不失”。印顺导师对解脱者心境的说法,可以与临济禅师的话对照来看,我们虽无法恒常保有光明、空灵、喜乐之心,生活里却也有不少光明、空灵、喜乐之境,那么,就从那里进入吧!时常提起光明的念头来照亮生命、提起空灵的观点来超越生活、提起喜乐的心来洗去苦恼的尘埃,这就是一步一步走向“开悟”、“不受人惑”、“解脱者”的道路了。
     
       惠明向六祖慧能请法之后,又问六祖:“还有密意否?”六祖说了一句明照千古的话:“密在汝边!”
     
       追求开悟的人总会不自觉的想:“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的方法或通道去寻找智慧或开悟呢?”
     
       其实,最大的秘密是在生活、在自我、在生命历程的每一个环节,只看人有没有承担、能不能开启而已。我们如实的生活,在生活中得到一丝清净、光明、自在、空灵、喜乐,都能时时觉照到“密在汝边”,这是在堪忍世界中还能奋起,坦然向万里无寸草处行去的、最大的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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