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记住爱，记住时光(1)
而无论哪一种时光，都值得用心去铭记。
当岁月原谅我们的幼稚
《春光乍泄》里，何宝荣对黎耀辉说：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走过时间的险滩，曾经相爱的两人再相逢，是不是真的会如初见，再次怦然心动，将昔日的恩怨情仇、爱恨癫痴通通一笔勾销，牵手走过漫漫余生？
最后，黎耀辉独自站在伊瓜苏大瀑布前，任瀑布的激流打湿自己，分不清流淌在脸上的是水，还是泪。那一刻，他明白，他们再也无法从头来过。
开车自驾游时，每当在路中看到那些U形掉头路标时，总天真地希望，回转方向盘向相反的方向开去，便可以回到最初。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闺密时，她粲然一笑，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只要你愿意转弯，就能回到路的原点，只是不知能不能回到感情的原点。
听完闺密的话，我没有继续与她搭话。表盘的公里数在不断增加，前方之路无限延伸，回头已隐退在雾中。我拧开电台，里面传出王菲历经沧桑后的空灵嗓音：“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看，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天的阳光。”
曾经以为，只要足够相爱，便可以在时光里肆意妄为，哪怕任性，哪怕耍赖，都可以取得完满的结局。而后，当彼此渐渐消逝于对方的生命里时，才恍然明白，当晚那枚洒下清凉光辉的月亮，只属于彼时彼刻，照亮今晚庭院的月亮，与那晚没有丝毫关联。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希望那些深藏青葱岁月里的往事，会在经年之后，重新上演；希望那个刻在我们心上的人，在峰回路转之后，得以相见。
拜伦在《春逝》中写道：“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向对方哭诉分别之后的颠沛流离也好，在某个咖啡馆沉默着看玻璃窗外的人群与车流也罢，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彼此心中尚有昔日的情意在，这趟百转千回的旅程，或许会觅得在某个港口靠岸的结局。
即便不能如初见那般，从头来过，至少我们不再任性，而是愿意在时间的洪流中，静看细水长流，为彼此取一瓢温暖。
关于王菲与谢霆锋复合的消息，一度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几张偷拍来的接吻轮廓，似乎成了他们复合的铁证。当事人迟迟未曾正面给予回应，人们更理所当然认为他们是在默认。
朋友圈中，继王菲与李亚鹏离婚后，又涌起一波有关王菲爱恋的浪潮。有人欢喜异常，说又相信爱情了。有人则愤怒不已，替张柏芝垂泪。
其实，那些为之惆怅的人，又何必如此苛刻？且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只觉得十四年之后，两人再度重逢时，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他们都在时光的磨砺中，磨掉了些许棱角。此刻的他们，更懂得以一颗稍显成熟的心，去处理对待这份久别重逢的感情。
此刻的谢霆锋，不再是当年那个脾气暴戾，痛打记者的“纨绔子弟”，经历过一场婚姻之后，他知晓经营一个家庭的不易，也懂得维护感情的艰难。再加上演艺事业的蒸蒸日上，他可说是正迎来了属于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
在相遇时，他已经成熟，她仍然很美，两人决定携手，虽在意料之外，又好似在情理之中。不必说什么从头来过，只要紧握着对方的手，从此看人间细水长流就好。
也有人会问，万一他们之间的恋情，又是昙花一现呢？
谁也无法为一段爱情贴上“永生相守”的标签，如若心中藏有太多的未雨绸缪，必会模糊当下的美好。所以，在终点尚远时，只需最大限度地享受手中所拥有的，至于其他的，就暂且将其交给命运。
想必每个文艺青年，都看过理查德·林克莱特的“爱在”三部曲。在三部曲中，杰西和赛利娜相爱，分袂，再度相遇，再度离散。挡在他们中间的，是漫长的流年。尝尽人生酸涩与香甜滋味的他们，终在错过与过错中，认识到彼此对自己生命的重要性。于是，在历经万水千山之后，他们决定再不放开对方的手。
我们是否会相爱如初？
恐怕不会。
但也不必为此就苛责对方，甚至质疑爱情。当初那份浓烈与热情退却时，我们终将迎来更为平静的相处时光。也唯有此时，我们才有资格将彼此视为自己的亲人，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相依。
岁月日益深沉，逐渐原谅了我们的幼稚。如若有朝一日我们得以相逢，彼此心中尚有柔情蜜意，那就让我们抛开世俗的偏见，抛开往日或甜蜜或酸楚的回忆，重新并肩走在一起。不求从头来过，只愿温柔相待。
如若我们自始至终皆在各自的天涯里行走，不复再见，那就让我们放下心中的执念，相忘于江湖。
离开记忆月台
“Mind the gap.”
在伦敦地铁站，Margaret McCollum与丈夫Oswald Laurence初次相遇时，他这样提醒她。她被这个细心的男人所打动，并与之相恋，最终两人成为令人艳羡的夫妇。
1950年，由Oswald Laurence录制的那一句“Mind the gap”开始在伦敦地铁北线播放。
2007年，Oswald Laurence因心血管疾病去世。每当思念来袭时，Margaret McCollum便坐在地铁站里，从那三个单词中，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我知道就算他走了，只要我想他，我随时可以走去听他的声音。”她这样说。
于是，地铁站里时常出现她的身影。然而，当地铁装上新系统后，Oswald Laurence的声音便被新的声音所代替。自此之后，她再找不到来这里的意义。
有一天，她再次走进了地铁站。与往常所不同的是，她提着一个行李箱。正当她要迈进车厢时，那句熟悉的“Mind the gap”重又响起。那一刻，她停下脚步，眼中泪意涌动。列车员走来，告诉她，伦敦交通局在听闻他们的故事后，便决定换回Oswald Laurence版本的“Mind the gap”。她感动地向他道谢。
列车员问她，是否还是决定要走。她笑着回答，是的。
丈夫去世已成事实，她总不能永远停留在原地，停留在悲伤的惯性里。
这个真实的故事，后来被拍成金士顿的广告片，名为《记忆月台》。
当看到Margaret McCollum提着行李箱，走进车厢时，我竟掉下泪来。这个打算守着回忆度过余生的老奶奶，终于决定开始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伍尔夫在给丈夫的遗书中写道：“让我们记住共同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然而，记住并不意味着只是活在回忆中。
况且，在多半情境之下，记忆并不可靠。它总会在某种程度上被美化，或被歪曲，以夸大当初的美好，当下的寂寥。
与其在回忆的旋涡里挣扎、沉沦，倒不如收拾微薄的行李，重新踏上一条路。带着回忆去看新的风景，总也比像井底之蛙那般将小小的一片天当作整个世界好。
天早已换成了另外的天，你又何必固执地守候着原来那朵云。
如今齐秦一脸幸福地向众人说着，他的妻子是如何温婉懂事，他的儿子是如何可爱顽皮。每当此时，爱挖独家新闻以增加收视率的记者，总不忘提及与他恋爱数十年的女神王祖贤。
女神王祖贤，每次出镜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白衣蓝裙，姿态优雅，那不经意间的一笑，更是瞬时就夺了众人心。与这样美的女子恋爱，自是备受大家瞩目。更何况齐秦虽有一副触动人们心灵的歌喉，到底算不上可让人一见倾心的美男子。两人因拍摄一部电影而初次相见时，王祖贤竟还曾因对方的相貌，而显得极为不满。
齐秦能俘获女神心，且与对方缠绵数十年，终究是因了那细腻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与体贴。纵然十年之中，两人难免磕磕绊绊，但世间哪一件事不曾有过瑕疵呢？
本以为爱情长跑之后，他们会牵着彼此的手，走进爱情新的阶段。说到底，这终究是人们的一厢情愿。最终，他们止步于此，挥手说再见。
在那段时间里，齐秦仍旧站在聚光灯下闭着眼睛唱着情歌，王祖贤依然是一脸迷人的淡淡笑容。一切仿佛都与往日无异，但他们在人们看到的镜头之外，定然有过挣扎、悲伤、思念，甚至是想要再次牵手的冲动。
你所乘坐的列车，已经开走。
你时常怨恨自己的迟到，或是列车的不守时，而并非离开原地，去寻找另一辆能载你抵达目的地的列车。
因而，当旁人都在惊叹终点的美丽景致时，你却一脸落寞地守着原地的落叶，想念枝叶繁茂的春日。
殊不知，春日仍会到来，如若你愿意从往事中抽出身来，重新起程。
在许久的挣扎过后，齐秦与王祖贤终踏上了新的人生轨道。
每当记者提及对方的名字，他们都是笑着给予祝福。
无须花费额外的时间与精力去忘记对方，而是即便不舍也要往前走，在感念对方给予自己那么多美好记忆的同时，主动去迎接与建立更多新的记忆。
每当在街上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相携着走过马路时，我总会想起独自在世间行走了这么多年的奶奶。
爷爷去世时，父亲才十二岁。本来稍稍富裕的家庭，一下就冷清与贫困起来。除却要承担失去伴侣的疼痛，奶奶更要凭着一副柔弱的肩膀，担起三个孩子的成长。
那时，对于奶奶而言，生活是苦的。至于爱情，更是无从谈起。
梅雨总有停的时候，奶奶也总不能那样阴郁下去。等到三个孩子都成了家，她终于决定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在院中的大树下拿着收音机听戏，到村中桥边和老人谈天，在庙会上买回自己喜爱的围巾，到邻村看望上学时交的朋友。虽然她的步子越来越迟缓，身体总归是硬朗的，心情也是明丽的。
每当我回到家，看到奶奶自顾自地哼着她那个时代的曲子时，觉得那样的她，总是美的。这美与容貌无关，而只关乎对待生活的姿态。
我想，她也会时常想起祖父，但她更懂得享受当下的欢愉。唯有此，想起祖父时，她才觉得安心。
生活远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它更残酷，更无常。而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在这变幻莫测中，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像以前那样将新的风景摄入眼中。
记忆再美，终究不能取暖。我们都应当是为未来而生活的人。
莫要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一部《甄嬛传》捧红了香港演员蔡少芬。除却演戏，当被问及家庭生活时，她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甜蜜爱情，满是骄傲地向大家一一细数对方的优点。在蔡少芬眼中，丈夫一切都是好的。如今有了两个孩子的她，仍时常在微博上晒出与丈夫的甜蜜照。
人们不禁生出诸多疑问，当初这对不被看好的姐弟恋，是怎样使自己的爱情始终处于暖意横生的春季？当孩子占据他们生活的大部分空间与时间后，他们又是怎样不被琐事所击倒？
而后，看到一篇有关她的报道时，我终于明白她的爱情哲学。她坦言道，有了孩子之后，她确实少了很多业余时间。但每当拍戏回来，看到孩子欢喜地向自己跑来，身心的疲惫瞬间便放下了。只是，这种放下并不是将所有的时间都分给孩子，假若真是如此，她便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无法更好地维系自己与丈夫之间的爱情。
《一代宗师》里，在大雪纷飞之中，宫二将内心深藏多年的情愫，吐露给叶问：“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只是，多半人，倒要倾尽全力去做一个无悔之人。自己童年欠缺的，都要让孩子得到补偿，心甘情愿要将所有的时间挪到孩子身上。然而，孩子并非婚姻的全部，也不应该是全部。
世间凉薄至此，岁月残酷冷漠，走进婚姻中的女性，已然失却了本该有的绚烂年华，如若只是将自己渺茫的希望与仅剩的时光寄托到孩子身上，人生即便无悔，也是无趣。
生活被琐碎之事一点点填满时，心中难免生出无力感，甚至无望。那些深藏在心中的苦衷，无法倾吐给最爱的人，以免让对方倦怠与生厌。如此情境之下，我们更有理由被爱抚，被关注，允许保留自己独享的时光。
而被温柔相待的最佳途径，想必唯有让爱情持续保鲜，看得到伴侣眼中的疼惜与爱怜。
只爱自己的影子，或是只做别人的影子，都不能称得上是一种合理的生活方式。爱得不够，或爱得太过，都有损于彼此之间的感情。
在一定的距离中拥抱生活，生活才会报之以歌。
我的母亲勤劳而朴实，似乎一生的使命便是照顾我们这三个孩子，以及做那永远做不完的家务。地板一尘不染，桌子崭新如初，院落整洁有序，孩子也按照她的期望渐渐长大。而她眼角与额头则堆起皱纹，与父亲之间的话语也越来越少。
我从未见她与父亲挽手走出家门，也从未见他们坐下来好好说说心里话，即便是眼神不经意间撞在一起，也会迅速转移。生活如此忙碌，他们也极少花时间去揣摩对方的情绪与心思。
在我眼中，他们并非彼此感情上的伴侣，而是有着明确的角色分工：孩子们的母亲与父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今，孩子们的翅膀已足够坚硬，能抵挡住温室之外的强劲之风。于是，我们渐次走出母亲的视线，走出对母亲的依赖，走到了外面的世界中。
坐在开往远方的列车中，我回望母亲的身影，是如此娇小，风吹乱了她夹杂着些许银丝的头发。列车转弯那一刻，我恍然看到母亲与父亲的手，紧紧扣在一起。瞬时间，我泪如雨下。
他们都老了，这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们以夫妻之名共同生活，扮演着抚养孩子的角色，不懂爱情何为，不知自我何为，记忆中满是孩子笑了哭了。深夜自问，这样的琐碎生活幸福吗？答案并非定然是否定的，只是这种为孩子而活，不给自我与爱情留下点滴空间的幸福，想必是涩的，是苦的，是遗憾的，是无奈的。
好在，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余生的时光，他们可搀扶着老去，善待自己，也关心对方。清早一起晨练，傍晚一起散步，时常说说心底的愿望，并计划着去实现。孩子们打回电话来，母亲连连说着，家中一切都好。
其实，这样的生活，不必等到现在才开始的。在孩子们仍围绕在身边的岁月里，她就该懂得为自己保留一些“生活在别处”的时光，不必辞去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必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不必丢掉渴望已久的旅行。
如此，孩子们才不至于太过依赖没有雨露与狂风的温室，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不至于冷淡如寒冰。
有人曾说，未婚女人和已婚女人的差别在于，前者还在布置橱窗，后者已经结束营业清点账目了。
未婚女子将全部的精力皆倾注于浪漫的爱情之中，以美而娇的鲜花来点缀，以轻而柔的音乐为衬托。在用心经营的小店之中，没有旁的事物来叨扰，唯有以我心换你心的两情相悦，这般氛围自是令人身心愉悦。
然而，结婚之后，她不再是拿着紫青宝剑的紫霞仙子，他也不再是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孩子的到来，也让梦幻的一切都跌回现实中。因而，当初那个精心布置橱窗，想要开一家醇香弥漫的咖啡店的女子，如今拿着厚厚的账簿，给当下琐碎的生活小心翼翼地分配时间：用多久陪孩子，用多久擦地板，用多久做饭，用多久洗衣服。她舍不得拿出丁点时间来给自己，也舍不得拿出些许时间投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