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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Kn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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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驰驰驰……
       驰驰驰驰驰……
       驰驰驰驰驰驰驰……
       声音越来越响,频率也维持得越来越长了。
       我翻了个身,被那古怪的声音吵醒了,把被子拉高想要继续睡……
       「……嗯、三月,你又在搞身、什么啊?一大清早的不要吵了!」
       像要跟我的努力对抗般,那声音不减件反增,硬是要把我拔起床。,他妈的究竟是什么声音啊!
       突然,被窝中的我瞪大眼睛,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的,脑中冒出三个字——按、摩、棒!
       是按摩棒,绝对是按摩棒没错!
       不知打哪来的确定,我像被人从屁股插了一刀,弹跳起来,连拖鞋也没有穿就冲了出去!
       「三月、三月!」我边跑边叫,幸好只是对面房的距离。房门口微微开启着。
       我想也没想,抬起脚就把门踹开,大有救命英雄的潇洒。
       但房中的情况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呻吟声渐渐飘进我的耳朵,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在看A片(或许还是G片啦),只是看着看着,因为暗恋三月所以把三月套进主角中了……不然怎么都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男人全身赤裸,T恤牛仔裤散落在床边地上。
       而被剥个精光的男人,双手高举被绑在床头,一条长长的领带绑住眼睛。因为不能说话的关系,嘴巴没有被塞起来,而最荒谬的是,他的○○被插了一根按摩棒,按摩棒的底座连着电线,开关则在脚跟附近,凑眼一看,强度竟然开至最大,其实光听那惊人的声音便知道了。
       「嗯……嗯呜、呜——嗯……」
       男人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叫声,微弱得像幼猫在叫。
       他的双腿时而微启,时而紧紧合拢,只有十只脚趾头蜷曲得像贝壳。大腿内侧被按摩棒震动得频频抽搐,他的腰下意识地摆、向前摆动,就像任何一个男人做爱时那样。
       但皱起的眉心、辗转反侧的身躯都显示出他并不情愿。
       肯定被折腾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汗珠悬在三月的鼻尖上,鼻翼细细地收放。
       每当他激烈地弓起后背、仰腰的时候,我便隐约能看见塞进塑胶物的部位……
       那里的颜色转成深红,因为主人的不愿意而用力地缩放,像要把异物推退出体外。但按摩棒被插入得太深了,这样做根本徒劳无功。
       我的喉头滑动一下,脚像自己有意识般向床铺接近。
       三月听见我踹门的声音,脸孔转向门口,虽然看不见我,但知道我就在这里。
       他发出了挫败的呻吟,然后着急地「嗯嗯呜呜」,在叫我救他。
       我越接近就看得越巨细靡遗,他深陷在床铺之中,挣扎得真的像刚捞上岸的人鱼,不知道是不是事先爱抚过的关系,他的XX现在半勃起,黏糊糊的爱液正在顶端累积,颤抖抖的,似下一秒就会流下分身,滑下大张的腿间,滴在白色塑胶物上……
       我几乎以为三月能看到我,露出求救的眼神,然后责备我为什么不立即救他。
       事实上,男人的眼睛神被绑,眼前除了一片黑外见不到任何事物。我拖着脚步凑近他。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阿密干的,我就是知道。
       我想像阿密独自一人在房间中,接近清晨时,剥光衣裤在被窝中自慰,起劲地摩擦着分身,脸上挂着恍神的表情,也许还伸出舌头来舔舔上唇,表情十足性感跟坦率,淫乱又理所当然。
       自慰的确没有什么罪恶的,罪恶的是,分身的作业没有一气呵成,他留着来让三月苦痛。
       他先扩张了自己的○○,塞入开动了的按摩棒,然后绑上领带,把双手用塑胶制的手铐锁在床头。
       一切准备就绪,就可以把三月推出来承受了。
       天知道三月被剥夺了视觉会吓得多可怜,他还被迫接受自虐,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阿密应该在某处看着,用同一副身体享受,但没伸出援手。反正他就想我看到这一幕吧。
       「三月……」
       我叫他的名字,慢慢在床边蹲下来。
       男人更大声地发出声音,想要我触碰他、拯救他,脸一直朝我这个方向。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把他从这难堪中救出,只被那开开合合的嘴巴吸引……
       这样的机会,这样诱人的、已被开发的身体,简直是叫人来侵犯他,就是被怎样了也没得怨。
       也只能怪他太可爱,太性感了!只能怪他自已要让我看见了!
       我着了魔般伸手掐住他的下巴。
       他的脸被固定,表情大惑不解,我让他的嘴唇张开,不能合上——
       然后我把舌头伸进去,摸索做爱的抽插节奏般磨动着。
       完全不能忍耐,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现在也不用再忍耐了!
       立即就听见男人难以置信的呜咽声,他恨恨地想将脸转开,手铐拉得「嘎啦」作响。
       想不到原本以为的救星竟然会趁势侵犯自己,男人呆了几秒才开始挣扎。
       而且挣扎剧烈,夹带着强烈的恨意,痛恨我的背叛与乘人之危。
       你也只能怪阿密了。
       自己的脑袋这样转着,很清楚记得这一句。
       我扳开他的下巴,不让他把嘴巴合阖上,恣意地吻着,不停转换着角度深吻。
       浅吻的时候听见「啾啾」声大得惊人,男人的反抗声「嗯、嗯——嗯嗯」,不过半秒,就被搅拌唾液的声音取代。他辛苦地呼吸着,我攀上他的身躯,他的身体散发出热度和欢爱过的气味。
       裤裆中的小家伙因为太刺激的情境,抬头顶起了帐篷。
       大概是精神抖擞的小家伙碰到三月的大腿吧,男人呜咽,想要蜷起双腿。
       我拉开他的双腿,卡进中间,这样才能顺利地接吻……
       爬上床之后,想再用力压上他的嘴唇,在压上前,看见男人拼命地摇头、眼窝位置的领带颜色变深了,微微渗出湿意。
       「不用怕啊,三月……我不会弄痛你的……」
       简直是废话,三月被绑住眼睛跟双手、也不能说话,快要被侵犯当然会害怕啊。
       被吓成这样也太可怜了,我顿了顿,想着要不要先把手铐跟按摩棒拿下来。
       才这样想着,下一秒,手铐仿佛得悉我心中所想般,在我的注视下,「喀」一声弹开了。
       我来不及惊讶,就见男人双手脱出手铐,竟然向我袭来!
       「啊——」我惊叫出声,毫无预警地被反扑,男人一双大手压着我的肩膀。
       把我压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男人用左手扯掉领带,抛开。
       「怎么……」会是你?
       我眼睁睁看着男人的发色加深,变成纯黑,他的眼瞳也带了一份邪肆。
       男人的脸孔扭曲、模糊,变成一张我完全无法形容,却确定是「阿密」感觉的脸孔!
       「为什么不是我?我说过任何人想对三月出手,我都不会轻易放过的吧!」
       这句警告此刻听来如雷灌耳。
       眨眼间,我的双手已被扣在头顶,那片阴影直直压了下来。
       「等、等……等等——」
       我大叫着弹坐起来。
       真的是弹坐起来,床铺发出抗议的「吱」一声,被子飞开了半尺。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还想找出阿密究竟哪去了,明明那男人刚刚还压着我……
       我挥汗如雨,才知道被被子闷到出汗,而且在梦中吻的肯定也是被子。
       我揉了揉手腕,太真实了,真实到就像男人真的有狠狠地抓住我的手。
       ……梦、梦到阿密意图侵犯自己就算了(毕竟真的有发生过),但前半个梦竟然是……自己侵犯三月?还把那爸爸辈的绑眼绑手,插了根按摩棒……虽然这样做的是阿密(不干我的事、真的不干我的事),但完全不去解救、还趁机侵犯男人的自己也……
       驰驰驰、驰驰驰驰……
       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一次我可听得清楚得很!按、摩、棒!
       不是做作梦!这次我一定要救三月逃出阿密那变态到极至的魔掌!
       我跳下床,直接跑出去客厅听,「三月,我来了!你不用怕!」
       我三步并作两步,义愤填膺地冲出去。
       两秒后,所有动作定格。我的确是找到了三月,也找到了自动操作的机器。
       男人被我那声大吼跟只穿着T恤内裤就冲出来的模样吓到了,看着我,一手按着果汁机的盖子……
       等等,我家何时有部果汁机了?
       他站在厨房中(房子太小,客厅拨了空间放一组炉具充当厨房),旁边是部凭空出现的果汁机。
       机器疯狂地发出「驰驰驰」的声音,把柳丁打得稀巴烂。跟阿密的变态有得拼。
       三月对我笑逐颜开,拿起一张早写好的A4纸,上面只有两个大字——
       橙汁。
       我扯起要笑不笑的弧度,比较像嘴角抽搐。
       他放下这张,拿起另一张,吊高——
       放在底柜中,没拆封,我拿来用了。
       我这时候才被解开点穴,动作比较自然地接近他……
       天啊,什么鬼按摩棒?我都忘了新搬进来的时候屋主送了部果汁机,我根本没那个闲情去打果汁,一直收着没用过,自己都忘了有这回事了。竟然把果汁机的声音联想为按摩棒……
       三月的眼神有点怪异,他不是看着我,他的视线向下。
       我也追着他的目光向下,竟然……竟然看见我的小家伙正精力旺盛地抬头!
       真的像梦中般顶起了个小帐篷!
       我当下不只脸红得像核爆,连心脏都一起爆了。
       我冲去厕所,恨不得把不识时务的小透透掐断。把内裤脱下来,上头竟然还残留着湿湿的白渍……我二十多岁了,这个年纪还会因为发春梦而梦遗?不会吧?
       三月甚至连声像样的叫声床也发不出来。
       No one on earth has such a lovely voice as theirs. The little mermaid sang more sweetly than them all.(注)
     
       生活(终于)步入规律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房东来收租时,我不在家,白雪公主去应门。他毕竟不知来龙去脉,把房东当客人般迎了进去,切了蛋糕跟倒了茶,还顺道让房东该死的发现了被我撬开的门锁。
       于是向先生跟他的一家子正式成为了我的同居人,我非常想弄颗毒苹果让他吃。
       每天早上跟三月一起吃早餐,然后各自去上班(阿密上橘狗的班),有时候下班早了,就先拐过去接阿密一起买菜然后回家煮饭(也是三月做的),临睡前会念故事书给艾莉儿听(最近艾莉儿开始爱上冒险故事了,公主王子最后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的结局显然提不起她的兴趣)。
       依我一人之力实在没办法同时负担两人的伙食费、生活费、租金与心理教授们的诊金,这个月初,三月跟阿密因为工作表现良好而提早结束试用期,他们的收入也稳定下来了。
       阿密倒好,吃过饭后可以画画或看电视(常看到睡在沙发上,像大小孩般),三月却天天凌晨起床,下班后准备完早餐便赶去接阿密的班了。
       早晚各一份工作不是不辛苦,他们虽然是两个精神体,用的却是同一个身体。我很奇怪为什么那男人竟然还有精神去准备早晚餐,虽然早上看见三月忙碌地准备早餐的背影很窝心、很高兴,令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但也曾劝过他不如辞掉其中一份,或找另一份比较轻松的,想也知道那男人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男人只是写了句话,说他不想剥夺阿密的生活,也不想剥夺自己的。
       我想想,也对,阿密跟三月的性格相反,他们也有各自的社交生活,我从阿密的谈话中知道他跟同事的关系不错,三月跟他师傅的感情也很好(光是他愿意雇用心障人士这一点,我就曾亲自带伴手到店里去感谢他跟请他多多关照三月了),如果突然剥夺了阿密的生活,如此暴力的人格情绪变得不稳定,很容易威胁到整体精神。
       比起初见的那时,他们三人跟我更熟稔了,笑容也更多了。
       三月跟我吃早餐的时候习惯聊天(因为我们的时间常交错,所以格外珍惜),他学做面包期满毕业,现在开始学做蛋糕了。听说蛋糕是像女人般难搞的东西,软绵绵左塌右塌的,但那男人好像应付得不错,聊起做蛋糕的课业时会泛出幸福的笑容。我看他那样子,我也觉得够幸福了。
       家中的冰箱开始出现三月自制的蛋糕,是他留下来给艾莉儿与我当饭后甜品的。
       有一天,他问我可不可以拨一些薪水去买烤箱,因为他有空的时候会想在家中练习烤蛋糕。
       我知道一旦买了烤箱就一定会开启一个无底深渊,光想到做蛋糕的各式各样材料、香草跟千奇百怪的用具就开始头昏了,之后冰箱肯定也会塞满做蛋糕的材料……但是他竟然问我,薪水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但决定要买东西犒赏自己时他会先询问我。我真的、真的觉得好高兴,就像我真的是他的谁。
       想当然尔,我怎么可能拒绝他的要求,我甚至去电器行拿一些相关的资料来看,把资料贴在冰箱上让三月也看得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其中一个小型实用的烤箱被红色麦克笔圈住了。
       我笑了,把那张纸拔下来,当天下班后就跟阿密一起把大纸箱搬回家,放在客房的床上了。
       仿佛自圣诞节那天后,就约定好每个假日都要跟艾莉儿出去玩乐般。
       到目前为止,每个周日我都带艾莉儿出去玩,有时只是带她去吃一间偏远但很好吃的店,有时则去浏览观光景点。香港就这样小的一个地方,一个星期都够玩完了,我带她去了海洋公园、迪士尼乐园,数得出的我都带那男人去过了。
       艾莉儿自分裂以来几乎只在承受痛苦或太过兴奋时出现,因此我带她去的所有地方,她都啧啧称奇,完全满足了我的母鸟心理。艾莉儿单纯又率真,跟她相处非常舒服,像多了个小妹妹或小女儿般,偶尔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又或是我们都穿了大衣时,我会牵着她的手走……
       不能否认这是因为我很想牵三月的手。
       因为暗恋着三月的关系,跟他们的相处增加了难度。
       当艾莉儿突然牵我的手、扑进我怀中、磨蹭我时,我都会不知如何是好,有时推开她反而被认为是反应过大。我爱的男人体内,装着小女孩的灵魂。
       虽然屡次告诫过在外头时不可以有太亲昵的举动,但小女孩忘性大,太兴奋时就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用三月的躯体与我靠近时,我有点窃喜,同时又觉得有点变态,有点罪恶感,我牵着她的手,但心底却幻想着牵着三月。
       最近的周日都在这时忧时喜的庸人自扰中度过,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我都快得精神病了。
       艾莉儿喜欢吃草莓蛋糕,酷爱蓝色系,梦想着穿蕾丝裙子,愿望是教会三月跟阿密游泳,现在最爱的是某透跟艾艾,三月惨轮为季军了。我已经摸清了她。
       在家的时候,她总是抱着人鱼造型的芭比娃娃「艾艾」走来走去,形影不离。甚至放上饭桌说要一起吃饭、一起看动画,陪睡更是少不得。我看着一个大男人常抱着芭比走来走去,哭笑不得,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三月跟阿密。
       月月、密密跟艾艾一起听我说故事,一起睡觉,更是无时无刻上演着家庭剧场,艾莉儿装出高低不同的声音,让她的玩偶彼此对话跟动作。
       因为三月而习惯了吃饭后甜品的艾莉儿让阿密恼怒,阿密一向关心自己的身材,所以如果她想吃草莓蛋糕,她会说是月月想吃,并不是她提出的。
       晚饭是阿密负责的。
       并不是他负责煮,而是他负责吃。鲜少时候是跟单身同事一起去吃,多数是回家跟我一起吃。总是我下班后拐去接阿密,阿密的下班时间有点不定,有时多搬一两趟时间就超过了。
       一开始,我都在他公司附近等他,久而久之,跟他的同事熟稔了,就进去办公室坐着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出来的,女生们知道我是念心理的之后,就来找我作免费的心理辅导,大叫着赚到了赚到了,问的多数是恋爱的烦恼……我不知要怎么开口说,其实心理医生跟西洋占卜师是有点分别的。而且……什么有着单恋的人要怎样表白才好,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她们好吗?
       阿密回公司时,看见我被好几个女生围着的暗爽表情,他都会很不爽、跟我说话的口吻会极差。说穿了,又是雏鸟心理,毕竟我是母鸟吧(我认了好吧)。
       如果下班时不晚,我便跟他拿着三月写的材料单去菜市场跟超级市场买菜,回家,让三月出来做饭。如果晚了,我就跟阿密直接在外头吃完才回家。
       我跟阿密对三月煮的菜都没不满,只有阿密对吃饭后甜品会变胖有点不爽。但是我心疼三月太劳累,于是在外头吃的频率渐渐高了起来。
       阿密也没有异议,随我带他吃哪就吃哪,我一开始怕他会闹事,结果他没让我担心。
       只是在外头吃饭,两人面对面吃,中间又好死不死地放了蜡烛啊玫瑰的,气氛都会暧昧到让我很心虚,有点……大事不妙的预感。
       阿密这个混蛋舍不得让我太好过,看出我的不自在后,就恶质地硬把我拉进那种气氛的餐厅,周遭几乎全部都是情侣嘛!存心叫我这情侣去死去死团团员不好受!
       最近,阿密上厕所拉屎时都会带一本杂志进去看,我心感不妙,果然……他翻阅饮食杂志的推荐餐厅,订位,然后硬逼我去。他说如果我不去,他就会立即脱光衣服上街裸奔!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绝招是何时发明出来的?是三人一起想的、是艾莉儿教阿密的、还是阿密才是始作俑者?)
       有时,晚饭后会喝点小酒,男人看我的眼神还是可恨得露骨,像性饥渴,不过没再试图侵犯我了。
       我想,他应该是怕我会报复在三月身上吧。
       我发现自己也渐渐习惯吃得酒酣耳热,满足地边吹着夜风、边乘着晕黄街灯跟阿密慢慢地走回家。
       有时在沙发上醒来,我会发现自己竟然连鞋子也没脱,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吃饱就睡真像只猪。我悠悠转醒,客厅的灯体贴地全关掉了。
       只留着一盏,一盏落地灯,还有男人静静地以左手作画的背影,和地上的优雅影子。
       他们让我的生活变得很艺术。
       明明已经了无睡意,但我可以半睁着眼,懒洋洋地一直看男人的背影,直到他作完画,或是发现我已经醒来为止。像我跟这男人第一次促膝长谈那晚的延续。
       一豆晕光下,阿密似乎也显得特别温柔,当他眯起眼睛对我笑,问「醒了」的时候,我会习惯性地、因为照顾艾莉儿跟三月而习惯性地伸手,抹走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油彩,道「我希望你下次记得给我盖条被子或脱掉鞋子,同居人」。
       我摸他的脸,第一时间升起的念头竟然是好想吻他。我已经对这种念头不感惊讶了。
       一定是因为气温太舒服,而我们在一豆夜灯下氛围又过分浪漫。我不知多少次面对艾莉儿的撒娇,却想着「好想吻三月啊」……但面对着阿密时,我却压根儿分不清楚,想吻的是三月还是眼前这男人。
       别说我根本分不清,事实我也害怕分得太清楚。
       身为医生,暗恋病人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糟糕下去真的是不能形容的恐怖。
       对了,男人作画时即使蒙在一片黑暗之下(因为我的关系),但画出来的画,却越来越明亮了。
       非常不可思议。
       这是平稳安定得难以置信的两个月,没有三月的前妻,也没有易岚的消息,我们自顾不暇,忙碌而充实。
       我听三月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时光,不互相伤害,也没陷入没完没了的不安之中。
       而他们到大学接受陈教授团队的心理治疗也有半个月了,药物跟辅导双管齐下,听说进展理想。
       我也注意到最近他们三人的共同点多了起来。
       像阿密,因为三月的情绪波动变得平滑,渐渐磨平了保护者的利芒。像三月,他渐渐增加了感情的流露,不再平淡如昔了,他会露出艾莉儿式的可爱笑容,不用透过艾莉儿也可以表达快乐。
       我的春梦越来越多,而三月出现的频率更是百分之百。
     
       「……我困了,还有什么没买的?」
       男人的口吻非常不好。
       刚刚他又目击我跟他公司的女职员聊得不亦乐乎,被一大堆女孩包围,爽得不知今夕是何日。
       如果再让他听到对话内容他大概会一拳揍过来吧,因为我跟她们商讨的正是如何向心上人表白爱意,不消说,我当然是暗中取经,事实上……我总觉得阿密隐约知道我对三月的心情。
       我习惯了对他这种坏脾气视而不见。
       男人推着脚踏车,前头的篮子载满了大大小小的超市塑胶袋。
       脚踏车是我送他的,明明上下班的路程没有很远,只因为这混蛋坚持我送了烤箱给三月,也要送东西给他(我快破产了混蛋,你是嚷着要妈妈玩具不然就黏着货架不肯走的死小鬼吗)。
       结果证明,这脚踏车最派得上用场的时候是我们去补充家中货仓时。
       我看着长长单子,一直卷一直念:「酱油买了、鳕鱼买了、低筋面粉跟鸡蛋都有了……只剩……一把薄荷叶。」
       薄荷叶?
       听到这味鲜少用在菜肴上的材料时,我跟男人同时皱了皱眉。
       「大概是三月要尝试做薄荷口味的蛋糕吧……」
       我把单子翻到背面,果不其然,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跟注解。
       三月不愧为三月。
       「……前面的路口左转应该会有间泰国菜的餐厅,那里有卖一小袋的新鲜薄荷叶。」
       为了新蛋糕的材料,今天离家有点远。
       围巾在颈后绑成一个交叉结的男人,眼望前方,就是不看我。一看就知道这男人还在生气。
       「我说我困了。」
       我们各站在脚踏车的一边。这小我几岁的小鬼发脾气,故意把脚踏车推得很慢。
       我伸手越过座垫,探向他的外衣口袋,抽出钥匙圈,抛向他。
       我很清楚三月跟阿密平时都把钥匙放在那。
       男人利索地接住了。
       「你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家吧,我自己去买就好。」
       握着海绵宝宝的钥匙圈,男人皱皱鼻子,发出挫败的轻哼。
       表情十万个不情愿,他却还是继续推着脚踏车向前,「还有多远啊?他妈的冷死了!」
       这样说着,男人下巴一低,把鼻头也塞进围巾中。
       「你在叫冷个什么劲,又穿大衣又戴了围巾,穿着工作制服里头还有T恤!」
       「唷唷,你还真了解我!难道是今早偷看我换衣服了吗?」
       我偷看你换衣服还不是偷看三月换、也即是同时偷看艾莉儿了!
       我是这样人面兽心的人吗?你才是屡次在梦中阻挠我抵达终点的人咧!
       我正想回应他的挑衅,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知道我要接电话,男人的脚步放得更慢了。
       是陈教授的电话。
       「喂,透,现在有空吗?」
       「可以啊。」我这样应答之后,那边便交代了一些目前为止的进度。
       我知道艾莉儿跟三月有乖乖按时吃药(阿密我就管不着了),也知道阿密很有信心绝对不会被那群老头轻易杀掉……
       好吧,其实我不知道啦,阿密表现得好像无畏无惧,、很有自信,但搞不好他心里很害怕,当意识到控制权越加微弱时。
       我用肩膀夹着手机,边点算着篮子中的东西,比对着购物清单,边「嗯嗯嗯」地应对着。
       心底奇怪这通电话根本没有什么重要事,还比较像总结:「……照理说,最迟分裂的人格应该先合并,但艾莉儿跟三月的特征比较相想像,融合的成功率比较高……」
       这些我早知道了,三月当初来找我只有这个要求。
       「……我们商量后决定先进行三月跟艾莉儿的融合,日期大致上就订在年初二,你没问题吧?」
       手机差点从我的肩膀滑下去。
       脑袋空白一片,只想到,年初二?我有假期,三月跟阿密也有假期,我准备带艾莉儿去看烟火,三月还说晚上回家吃火锅吧……
       年初二不行啊,初三也不行,最好是其他假日吧——这样的话说得出来吗?
       现在是融合,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最后治疗,我竟然……脑袋停摆到一句话都挤不出来,满满只有大家的行程表。
       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的。
       「……要在诊所或大学进行吗?」
       室内的话,是绝对看不见艾莉儿期待已久的烟火了……
       我是这样想的,竟然也把离谱至极的问题直接问出口了。
       身边的阿密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他百无聊赖地拉出个呵欠。我们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向我们走来的人穿得密不透风。
       我只专注于那通电话上,那人迎面走来。
       人行道窄,我微微侧身,想要让路予他,却在将要擦肩而过时,肩膀被狠狠地撞击一下。
       我好像听见他说什么,应该是「对不起」吧。
       当时,我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只觉得撞击的力道好像有点大,然后一阵冰凉从下面传来,再来竟然是暧意……
       寒春中的暧意,让人毛骨悚然的暖意。
       刀子抽出来。
       回想起来,我有看到那锋利的切肉刀两秒,在阿密的耳濡目染下,却以为那些是红色塑胶颜料。
       看不清楚脸孔的男人,像任何一个平常路人般走过,只是离开的步伐稍微(看不见)加快。
       好热,跟被金属插穿的突兀感,是我能感觉的全部。
       手机「啪」一声跌下地,地上有几滴红色。阿密听见手机掉下地的声音,转头(看不见)看向我……我摇晃,想抓着脚踏车来维持平衡,竟然连整架脚踏车也推倒了,我跌坐在地上,看见阿密向我冲来。
       阿密压着涌血的地方,他的手浸在黑色血泊之中……
       「透!为什么会这样?透?天啊,透——」
       男人不停地叫我的名字,而我竟然痛到连昏厥过去也不能。
       Haste,then; he or you must die before sunrise.(注)
     
       注:Hans Christian Andersen,(1836),「The Little Merm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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