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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清洗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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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平素阴森恐怖、人迹罕至的天牢内外,均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牢门附近,方圆百丈之内,都站满了来自御林军、田家亲军、鸿威军、高家军的精锐,枪戟林立,反射著森然的寒光。在他们之外,数队护卫持刀剑慢慢地巡逻,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人人都警戒万分,锐利的目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搜寻著敌人。
       今晚,太子殿下夜审析王一派,不出意外,明日便要问斩。因此,对手唯一的机会,便是天亮之前的短短两三个时辰。而这最後的反扑事关重大,必须仔细防住。守住了天牢,禁锢了析王,便是太子一派彻底掌握了局势;而若破了天牢,析王逃了,便又将横生枝节。纵是再如何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们,也并不想上战场,与昔日曾并肩作战的同袍厮杀。内讧之事,无论上与下,均希冀能免则免。更何况,太子正在天牢之内,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此时,天牢某座隐蔽的石室里,新任太子殿下正笑容晏晏地望著跪在身前的数名罪臣。与旁边怀抱长剑、神情阴沈的惊鸿内殿相较,他的和颜悦色更添了几分温柔。仿佛顺应他的意思,便该是再自然不过;又仿佛若能令他满意,便能获取想要的一切。
       “如何?”他笑著问,连嗓音也柔润如水。
       已经上过轻刑的罪臣们始终沈默,垂著首,掩去了他们内心的冲突与激荡。
       乍然间出现的生路,令人难以置信,更使人燃起最後的希望。从败者转而成为胜者,如此巨大的诱惑,足以令他们动心。名利、性命与所谓的忠义拉锯,迫使他们不得不在欲望当中挣扎沈浮。然,不论如何挣扎,动了心,便是输了。
       太子殿下的耐性,并没有往常那麽足。等了片刻之後,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示意守卫将他们押下去。就在这一瞬间,这几个蓬头垢面的人都扑了上去,涕泪交流,争先恐後地向新主发誓效忠。
       天巽嘴角微微勾起来。他的确有心将这些追随析王的世族都消灭干净,但若朝堂上瞬间去了三四成大臣,不仅朝政将陷入混乱,中立派、睿王派诸臣也将提心吊胆,唯恐他报复,甚至可能趁机作乱。因此,为了安定人心,为了维持庞大的官场秩序,当然亦为了显示他的胸襟与仁心,也只能挑挑拣拣一些墙头草了。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叛变行为,选择错了而已,再给一次机会又何妨。只要今後能勤恳地做事,听话一些,他很乐意成为他们的新主。
       “赵卿,将几位爱卿带下去梳洗。田卿,稍候护送他们回府。”
       “微臣领命。”赵青为与田骋答应著。
       “殿下。”但这些人脸上并没有欣喜之色,反倒是战战兢兢地俯身叩首,怎麽也不肯起身,“殿下仁慈,臣等万死不足以报恩。今夜反贼必会攻打天牢,臣等当尽一臂之力,助殿下剿灭逆徒!”
       “爱卿有心了。孤自有安排,尔等今日受惊了,早些歇息即可。” 著急立功并不是坏事,足见他们的心虚,更易控制。天巽弯著眉眼,语中却隐有不容反抗之势。
       “是。”早已不敢小觑这位殿下,几人不再多言,遂叩首行礼,顺从地退下了。
       天巽看著他们小心谨慎地随在赵青为身後,眯起眼:“已经挑了十人,够了罢。”这十人乃他与高谏风在析王一派中千挑万选而来。家世普通、官位不高,却各有才华,能够审时度势。其余人等,身居高位者与析王利益攸关,性命相系,不得不忠心耿耿;家世源远者过於高傲,固执不知变通;素有贤德之名者自视甚高,不愿背叛徒之名。并非他不礼贤下士,心胸狭窄,实是多数人不堪所用。
       “够了。”高谏风合起帛书,优雅地起身,“我再问问他们,可知道些什麽。”
       “他们并非析王亲信,不必耗费时间。倒不如,你再审审那几个撞墙自尽未遂的。记得,当著皇兄的面,派太医瞧一瞧,再好生将他们抬走。”
       “啧啧,真是坏心眼。你已将他身边的人都审了一遍,偏偏什麽也不问他。他疑神疑鬼,何止受了十分百分煎熬。”
       “不是很有趣麽?我倒想瞧瞧,他还会信谁。”
       “也好,数百年来,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难看的脸色。今夜可得看个尽兴。”贵公子轻轻一击掌,笑弯了眸,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石室之内,便只剩下笑得越发和煦的太子殿下,与始终黑著脸的惊鸿内殿。
       “算来,也快到时候了。”天巽悠然走到洛自省身侧,伸出手,十分理所当然地揽住他的腰,唇也熟稔无比地贴上去,轻轻摩挲起来。
       洛自省终於变了脸色,黑里透著红,颇不自在地想挣开。
       “小心一些,切记不能受伤,否则──”
       “否则什麽?”
       登徒子的目光越发露骨,情意绵绵地回道:“你说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在这种时候脸皮总意外的薄得很的惊鸿内殿终究忍耐不住,气势汹汹地格开他,利剑出鞘,挡在二人之间。
       太子殿下毫不在意横在胸前的利刃,视线更加热烈:“早些回来。”
       洛自省被他看得越来越不自在,仿佛这狐狸的目光能将他的衣物剥光,任他为所欲为。他退後几步,避开这“危险人物”,底气不足地吼道:“正经些!”
       狐狸狡猾地笑了:“好,待你回来我再不正经。”
       惊鸿内殿的耳後登时一片赤红:“住口!在这紧要关头,你──”话未毕,他已不敢再看那双含著无限爱意的眼眸,匆匆落荒而逃。
       天巽笑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的灯火後,慢慢地抿直了嘴唇。他比他预想中更在意洪府之事,却似乎并未生动摇之意,难道已有打算?在洪府诅咒之事水落石出,完全消灭皇後隐藏的势力之前,绝不能让他闲下来,以免他一时冲动,又不管不顾自己的安危。
       
       ────────────────────
       看今晚能不能突破极限。。。。
     
     
     
     
     (0.56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四十五章(中)
     
       夜色正浓,紧张了大半夜的士卒与侍卫虽不敢稍有懈怠,但也已难掩疲惫之色,行动之间不禁略迟缓了些。骤然,一群黑衣蒙面刺客自街口袭来,刹那间便与处於外围的几队护卫交上了手。只片刻,便有数十护卫倒在血泊之中。离他们最近的兵士匆忙赶过去支援,自战场上磨砺而来的直觉与狠厉比起刺客的身手丝毫不逊色。见己方渐处上风,余下的护卫与兵士正待退回,集结成军阵,天牢的阵势却突生动荡。便见狂风大作,烈火升腾,巨浪滔天,雷霆万钧,化为实体的灵力强硬地撕开大阵,霎时便击垮了重重守卫。只闻得惨叫不绝,重兵把守的天牢门前,风火、雷水轮番肆虐,风助火势,水传雷电,立时成了活生生的地狱。
       “何人胆敢在此撒野!”就在此时,一柄银枪从天而降,年幼的银发童子立在枪头,双掌轻轻一托,所有的异象便消散无影。但,伤亡已经造成,以他一己之力,无法挡住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不多时,便有零星叛贼杀入天牢之中,又有不知隐蔽在何处之人继续破坏大阵,将银发童子禁锢在这阵势之内。
       “快保护太子殿下!”
       “休让奸贼逃了!”
       天牢里已是一片混乱,阵势告急,灵力解禁。刺客手握刀刃,频发灵力,肉身抵挡不住灵力的侵袭,未能反应过来的侍卫转眼间便失了性命,余下的只能同样以灵力与敌人周旋。饶是如此,灵力相争之中,天牢守卫很快便落了下风,生生沦为屠杀的牺牲。
       刺客如水般涌入这重地之中,所到之处,血流满地,喊杀之声越发惨烈。关在牢狱底层的重犯与隐蔽石室里,都能听见不同寻常的动静。
       天巽不动声色,依然静静地坐著。高谏风合上门,神情略有些凝重:“不出所料,果然来了将近六千人,身手非凡,皆非寻常兵卒。”
       “二哥一事之後,他果然还有所保留。”天巽淡淡道,“以他的性子,定会藏著足以保命的精锐以防万一,果然如此。”
       “如你所愿,这回可是倾巢而出了。而且奇人异士众多,竟能冲破天牢之阵,著实不能小觑。”
       “性命攸关之时,皇兄自然不会再继续隐藏实力。而今夜,必教他们有来无回。”说著,天巽眯起眼,“不过六千人而已,合四军精兵之力,必能尽数剿灭。”
       “你让高右将军埋伏在外,收缩包围,便丝毫不担心他有异心?”高谏风也略轻松了些,又问。
       天巽眸光一动,银芒乍现:“我也只准他带十万人入内城。且不说他若生变,正好给我送了动天离的借口,我求之不得。区区十万人,城外的鸿威军、田家亲军虎视眈眈,皇城之内还有禁卫军与御林军环伺,不但讨不了好处,还会被打成大皇兄的同党,永无翻身之日。如果天离尚有五分理智,便不会白白送我一个光明正大除去他的机会。”
       “他若安安分分的剿匪,想必损耗的人也不会少罢。我以为天离断不会答应呢。”
       “他大约也有些想处理的人,想著可以借我这把刀,便也无所谓了。到时候,各方送过去的细作,定会在阵亡名单之内罢。”
       “他会安於封地之内麽?”
       “不可能。”天巽摇了摇首,勾起唇,“换了我,也绝不会安居一隅。”因为心里很清楚,迟早都是一条死路,不可能和解。
       高谏风瞥向他:“你们很像。”
       闻言,天巽轻轻笑了:“或许正因为太像,所以两看两相厌。”
       几乎在同一时刻,终於有几名刺客突破重重机关守卫到达关押重犯的要地。他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大半与穷追不舍的狱卒继续纠缠,只有两人疾步奔向关押著析王与何丞相的牢房。为首之人身姿尤其灵敏,快一步扑了过去:“王爷!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早便听见异动,一直坐立不安的析王迅速转过身,由怒而大喜:“不,卿来得正是时候!速速将孤带出此地!”
       “遵命。”那人高举长刀,用尽全力将精铁打造的牢锁削下来,随即入内扶住他,“王爷,属下失礼了。”
       析王颔首,虽有些狼狈却依旧威势不减:“孤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属下纵是万死也当保得王爷安全无虞!”
       待另一蒙面人背上何丞相,刺客已经损失惨重,不得不撤离了。负著析王却依旧健步如飞的人望了一眼两旁牢笼中绝望嘶喊的群臣,小心地道:“王爷,这些大人……”
       析王恍若未闻,合上眼,满面沈重:“而今势单力孤,只能如此了。”
       任谁心里都清楚,在此种严峻境况下,多带一人便是百分的负累,便可能全军覆没。因此,这也绝非自私自利,不近人情,惟情势使然而已。只是,那些追随他数百年之久的臣子,却未必能如此想得开。
       “王爷!王爷!要将臣等弃下麽!”
       “王爷!臣效忠数百年,竟只能一死?!”
       “王爷!救救微臣!”
       这一行人很快又冲入混乱的搏杀之中,消失在飞溅的鲜血里。他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全凭无数死士以身相护,才成功回溯而上,逃出天牢!最终,这六千人里,保著析王与何丞相撤退的,仅有二十余人。
       待得他们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天牢附近的喊杀声越发激烈,最终在行将黎明之时,重归於无。
       天巽从石室中走出,径直朝原本关押析王的底层牢狱而去,对一路上的残肢断体、狰狞尸首视如不见。高谏风轻轻地叹息:“名册很快便造好了。”
       “不论所属,重重抚恤。”
       “是。”
       不仅天离有清理内贼的意愿,御林军、鸿威军、田家军,又何尝不是借机处置那些来历不值得信任之人。从战况来看,各军确实有析王的人。若非他们存心放水,析王也不会逃得如此顺遂。但多数人却是信任将领的指挥,一心一意地浴血奋战,至死方休。英勇之名,他们当之无愧。
       田骋、陈珞立在空空的大牢前,身上的软甲覆上厚厚一层血肉,猩红得刺目,浑身散发出的煞气更令周边牢中的文臣禁不住瑟瑟发抖。
       天巽环视周围,那些被析王抛下的文臣或崩溃,或错乱,或为保全名声偷取了武器自尽。也有寥寥几人十分冷静,安坐茅草之上,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与析王的行为,不见丝毫动容。这些人才是真正勇於承担後果的明眼之人,对於最後的绝境也安之若素,并不怨天尤人。天巽喟叹一声,不由得对他们生出几分惜意。然而,也正是这种人,在大败之时便已存了死志,不可能会为他所用。
       “他们留下,其余的,立即送他们上路。”有些人确实罪不至死,但若是叛军牵连所致,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
       田骋与陈珞对视一眼,各吩咐手下亲兵几句。一阵闷呼之後,牢狱中又多了数十死状凄惨的尸首。
       陈珞想了想,出声问:“舅父,为何非要放析王出去?他既已在劫难逃,掀起战争岂不是正合了他心意?也平白送了我方将士的性命。”
       天巽挑起眉,叹道:“珞,你果然尚须磨练。他若真这麽死了,留下几十万哀军,毫无顾忌,一鼓作气攻打京城,又会是何种场面?就算他们暂时不起异心,不仅处置他们十分棘手,也抽不出时间来顾全。倒不如让他自己扯出叛旗,存有一线反败为胜的希望,只将我作为对手得好。如此,就算是几十万人,斩尽杀绝也不会留任何话柄。更何况,京城能得以保全,不会牵连更多无辜。”
       “征战之事,交给惊鸿内殿与属下等即可。我们定会以最微小的牺牲换取胜利。”田骋低声道。
       天巽笑道:“这是自然。在他回来之前,由你主持我也十分放心。接下来,我便可一心一意地斩开数万年的盘根错节了。”
       陈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言的斩草除根,便须顾虑得更周全。我受教了。”
       天巽转回身:“你就跟在我身旁,好好看看罢。”
       “是。”陈珞笑逐颜开,亦步亦趋地随了上去,“眼下您要去何处?”
       太子殿下悠然一笑:“析王府。”
     
     
     
     
     (0.64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四十五章(下)
     
       早在析王落狱之时,益明帝便派了许驸马带人围住了析王府。初时自然也有些护孙与就地圈禁的意味。一者,许驸马与天歆性善心软,交给他们总比让天巽处置得好;二者,他们与天震却是死敌,必定不会让其属下将天贺带离。然,在他最终将一切都交给新任太子之後,便默许了一切的发生。天巽自是不会辜负这次良机,放走析王後,立即呈上弹劾析王一派的折子,痛数其不思悔改,罔顾君父之恩的叛国逆行。在益明帝有所反应之前,他便亲领著陈珞、陈绯与精兵强将,来到析王府与许驸马会合。
       析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天巽看著空无一人的前院,勾起嘴唇:“仔细搜。”
       “是。”一身戎装打扮的长乐公主陈绯率先进入府内,她长年掌管情报收集,属下皆为身姿轻灵之人,也最善於寻索。吩咐了几句之後,她回过首,笑道:“敏仪内殿能藏身之地不下百处,舅父要等著,或是先去丞相府?”
       丞相府离析王府并不远,一来一往也并不费多少时候。不过,擒贼先擒王,倒不急於这一时。天巽越过影壁,从袖中取出一卷地图,笑得如沐春风:“以她的性子,必定不会舍下贺儿。若是如此,能藏的,也不过二三十余处了。而且,大概已经有一日夜了罢。”
       陈珞凑上去,啧啧赞叹:“舅父何时绘制了析王府的暗道图?”
       “这般身手、胆识与耐性,想必也只有六公子了。”陈绯仔细地瞧著地图,又布置了一番,“他们兄弟二人行事真是完全不同。”
       确实,一个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人尊敬膜拜;一个无声无息,即使立功也全不留名。天巽在前殿里安然坐下,笑眯眯地对陈氏姐弟道:“一个时辰之内,将她们带到此处。”
       陈绯笑应下了,陈珞苦著脸立刻飞奔而出。
       不多时,敏仪内殿便被搜出来,随後小世子也找到了。敏仪内殿出身丞相何家,身世高贵。嫁入析王府後,虽是第二位内殿,析王也有不少男女妾室,但始终疼爱於她。她“生下”嫡长子之後,更受到益明帝的垂青,备受荣宠。然而,如今的她,却狼狈不堪,蓬头垢面,可谓是受尽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屈辱。
       欣赏著垂挂四周的书画的新任太子殿下转过身,望著浑身无力,软倒在地的敏仪内殿。她在暗道里躲了一日夜,早已形容不整、虚弱不堪,看著他的眼眸中不掩畏惧与绝望。她固然从小都没有运用心机的环境,却并非愚蠢之辈,自然明白当下的处境。
       “嫂嫂。”太子殿下微微一笑,无比俊美的面容配上温柔的笑靥,令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然而,对於敏仪内殿而言,他与最残忍的凶徒无异。
       “娘……”哭泣之声从殿外传来,敏仪内殿浑身轻轻地颤抖,咬著嘴唇,恳求地望著这个看起来温和之极却是来取她们娘俩性命之人:“殿下,贺儿怕生……”
       “将小侄儿抱过来。”天巽领会她的意思,笑著扬起眉,对陈绯道。
       陈绯亲自将天贺抱进殿中。孩子在她怀里挣扎著,想扑进母亲的双臂之中,她便顺势放开了他,淡淡笑道:“虽然不是亲母子,却胜似亲母子呢。”对外而言,天频为析王嫡长子,天贺却只是某位妾室之子,因其母亲早逝,而归敏仪内殿抚养。可不论在谁看来,敏仪内殿对幼子的宠爱亦丝毫不亚於长子。
       天巽轻轻摇首,斥道:“绯儿,做事怎麽不考虑周全?如何能让嫂嫂与贺儿如此狼狈?快送她们去梳洗一番。”
       很明显,太子殿下并不介意在此耗费一点时间。仿佛,他待在这里,便能看见更多蠢蠢欲动之人,并给予他们毫不容情的严惩。
       陈绯柳眉微蹙:“舅父教训得是。来人,立刻准备膏汤,伺候敏仪内殿与小世子梳洗。”
       她带来的属下才会做这些服侍之事,立刻有人进来作势请敏仪内殿与天贺前去偏殿。
       “稍等!”敏仪内殿将天贺牢牢护在怀中,声音略有些颤抖,“太子殿下,我家殿下……正在何处?”
       “这,孤也正想问问嫂嫂。他叛出天牢,会去何处?”天巽的声音很平静,显然并没有半分想要她回答的意味。
       敏仪内殿难掩惊惶:“我并不知道……”她倏然顿了顿,声音有些尖锐,“殿下待要如何处置我们?”
       “嫂嫂说呢?”天巽一笑,分明依然是柔和的神色,却透著皇室中人独有的嗜血感。
       敏仪内殿无比胆寒,终究支撑不住,泪落如雨:“殿下,罪妾的性命无关紧要,但贺儿,他年纪幼小,而且确实是昊光皇室子嗣。望殿下怜他无辜,饶他一条性命!”
       天巽眉一挑,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既然她说得如此肯定,便是不怕验血脉了。只是,他从来不信,皇後能除得去嫡子,却会容忍庶子存活下来。昊光皇室虽曾被荡尽,却未必没有漏网之鱼。敏仪内殿情急之下,不说是侄儿,只说是皇室子嗣,何尝不是给出了事实真相?
       “嫂嫂不必多言,且去梳洗罢。”
       “殿下,求求您……他何其无辜……”
       “明知他无辜,当年又何必将他卷入?”天巽一叹。
       见求饶无望,敏仪内殿双目中顿起怨毒之色:“我早已向陛下求救,殿下一意孤行,必不会见容於陛下!”
       天巽的视线依然柔和,神情不变,笑道:“难不成嫂嫂不知,孤受父皇猜疑已久?一个来历不明的皇室子嗣重要,还是太子重要,便是嫂嫂,也不难明白罢。”
       敏仪内殿眸子一动,忽然抱著孩子扑了过来。
       天巽也未料到她竟有如斯气力,张牙舞爪,宛若疯狂,竟被她抓去了半片衣袖。
       “我会诅咒你!地狱里也要诅咒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天巽!”
       “放肆!”陈绯闪身上前,运起内力,将她震开。
       她出手已有所保留,但敏仪内殿不通武艺,霎时便翻滚在地上,尘灰满面,声息渐轻。天贺早已吓得呆了,一动不动地缩在她怀中,定定地望著这二人。
       陈绯美目略摇了摇,回身柔声道:“舅父,我带她们去梳洗罢。”
       “去罢。”
       “三皇叔……”颤巍巍的童稚声音响起来,满含胆怯。
       天巽淡淡地看著这个幼小的孩子。若他不是昊光皇室子嗣,或许,尚有一条生路;若析王与敏仪内殿不这麽宠他,或许,他能够活下去。然而,世上没有如此多的“或许”。所以,他只能死。他绝不能让以後的治世存有任何争斗的隐患。
       辰时正,敏仪内殿以三尺白绫自尽,析王幼子天贺饮鸩而亡。
       陈珞揣著数十封信件,沈默地望向倒卧在锦毯上的两具尸首。
       “都好了?”天巽接过来,一封一封,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在此处盘亘逗留,为的便是勾结叛变的证据。只要有证据,便能翻手作云、覆手为雨。至於是真是假,自析王府而出,又有何辩解的余地?那些人是该死或是该活,早在他们作选择之时,便已经定下了。
       太子殿下銮驾离开析王府,直奔丞相府而去。
       於是,接下来的数日之间,商瑶内城惨呼不止,血雨腥风,更胜战场。在新任太子的主持之下,丞相何家伏诛,依附析王的世家大族无不夷灭。区区两天之内,大学士洪家、丞相何家的势力瓦解,其下中小世族皆无一留存。前前後後牵连达数千户世族的“析王案”与“废後案”,吞噬了昊光整整三成的守旧世家。只京城商瑶,便有近十万人的鲜血填满了内城的沟壑,筑成新帝登位的基石。
       
       终於,静默了几日的帝皇急召太子。御书房内,父子无声而对。
       天巽望著端坐御座上的益明帝,淡淡地牵起一抹笑容:“父皇,不必担心,已经足够了。”
       “真的已经够了?”益明帝无奈地揉著眉心。
       “世族留下的空缺,已经够了。”
       “你待要如何?”
       “大皇兄叛变,自然不可再留。参与叛变的人,能处置的,儿臣也已经处置完了。”
       “自省呢?”帝皇顿了顿,问道。
       天巽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柔情:“他有事要做,暂时不在城内。”
       益明帝双目沈郁地望著他,难掩情绪中的不安,低声道:“巽儿,你既然要坐龙椅,便必须留後嗣。”
       天巽摇了摇首,浅笑道:“不。儿臣将只有皇後,再不纳妃。”
       “你怎麽如此糊涂!不想将至尊之位延续万代麽!”益明帝起了怒火,继而是熊熊的杀意。
       这杀意针对的是谁,威胁的是谁,再清楚不过。只是,普天之下,能伤那人的人,恐怕很难寻得出来。天巽抬了抬眉:“父皇,不仅儿臣,四皇弟也是如此。”
       “你还容不得他!”
       “不,儿臣只能容他一人一代而已。封地为国中之国,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无忧?!”
       “你无後,他无後,是想让我昊光皇室断子绝孙麽!”
       “父皇。纵使顺其自然,儿臣与他,也不可能有後。”天巽的笑容中多了一两分的讽刺,瞥了一眼飞入殿中的闵衍,“至於缘由,您去冷宫问问便知。”
       益明帝怔了怔,脸色苍白起来:“你这是何意?”
       “儿臣告退。”天巽不再解释,轻轻躬身。
       御书房的门在他身後关上,隔绝了那丝丝缕缕的父子情分。他略合了合眼,忽然觉得穿堂而过的风有些发凉。分明已经入夏,他身後的宫阙却犹如寒冬一般冷漠。
     
     
     
     
     (0.62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四十六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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