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十六章  镇压反叛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昊光益明五千一百三十二年,皇长子析王天震受欺君之罪落狱,当夜叛出天牢,并以“清君侧、诛逆弟”之名举起反旗。借机清理完朝中上下势力的太子天巽临危受命,与皇四子天离一同统率三军,亲征平叛。
       京南百里之外为泱泱昊河,原是叛军驻扎之处。析王叛变当日,几十万逆军趁京中紧张,敌人无暇他顾之时,渡过昊河,後退三百里,盘踞在进入南部平原唯一的天险通道──望青岭的山隘关卡中。此望青关背靠延绵不绝的峻岭高崖,前为洪汛之後、一览无遗的滩涂,湍急的河流横贯东西,实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重地。
       占据如此易守难攻的关隘,叛军显然早有预谋。夏季的昊河水量极不稳定,且两岸附近地势较低。若遇暴雨之日,洪水溢出,便如同河面瞬时增宽数百里。望青关背山靠水,中通平原,弩箭、粮食充足,短时日内难以撼动。而且洪水时节行船困难,讨伐大军又不擅水战,暂时只能在昊河北岸原析王军队驻地附近扎营,以待良机。昊光内乱扩大之势,已无可逆转。
       
       望青关内,一名侍卫打扮的俊美男子沿著足可并行十马的街道缓行。不过片刻,便有数队巡逻兵卫自他身旁经过。一见他腰上挂著的玉牌,众人顿起豔羡畏惧之色,避到街道另一侧,唯恐打扰於他。此人,正是当日背负析王天震出京的功臣,暗卫伍戊。一夜厮杀搏斗後,仅剩的二十名暗卫顿成析王心腹。尤其这伍戊,武艺高强,性格淡然,深得析王信赖,几日之间,时刻不离析王左右。直到今日,析王与众将军商议要事,周围守卫森严,他才得空外出。
       望青关虽为军中要地,但因距京过近,常驻军队仅有五万,关内百姓只有不到十万。大军退守此处,立刻屠城,方腾出房屋安置兵士。伍戊与同袍负著析王与何丞相渡江时,在黎明的白光中,亲眼瞧见漂浮於水面的密密麻麻的尸首。初入关後,关内街上尚可见满地的鲜血,更甚天牢内外的惨况。而如今,不过短短数天,却仿佛什麽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这望青关是如何强取豪夺而来,全然当成了自家之物。
       常年只生活著十五万人的关隘并不大,不过两个时辰,伍戊便绕了个遍,将卫戍部署一一牢记於心。最终,他在靠近山崖的城墙边停下了步子。仰首望去,两侧的千仞险崖向内微倾,视线的尽头,只可见巨石之间的一小片天空。他眯了眯眼,点地一跃,拔起十丈,又借力身侧岩石,继续飞纵,身姿优美矫健,更甚雄鹰。
       很快,他便到达崖顶。山崖之上只有光秃秃的数块巨石,但登高望远,却是胜景无限。他坐在石上,放眼望去:昊河波涛汹涌,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切断山脉自西向东滔滔而去;商瑶城轮廓毕现,玄石堆砌的城墙与万年不变的楼台屋宇,在明媚的阳光下静静矗立,既有古都的宏远博大,又隐含勃勃生机。
       “亏得你轻轻巧巧便爬了上来。换了任何一个暗卫,身手也不可能如此出色。”背後传来一阵抱怨,来人气息微乱,略作调适之後,便恢复原状。
       伍戊闻声看去,刚攀上崖的男子同样身著侍卫服饰,往日总是平板的脸上带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来人在他身边坐下,同样看向那片景色:“立下如此功勋,又得王爷信任,你不曾动摇过?”
       伍戊淡淡笑了:“本便是为取得他信任而来,如此才方便行事。不过,看来就算是救了他的性命,也并不容易取信於他。”眼前派来监视他的人,便是所谓“析王心腹”的最佳讽刺。当然,他只是万千培训的死士之一,没有足够的人证明自己身家清白,没有足够的时间证明自己忠心不二。他能理解析王欲信又不敢信的矛盾心态。
       “纵有百万大军,也未必破得了望青关。你就如此确定,太子必胜,王爷再没有机会?难道你从未想过干脆投在王爷麾下?”
       伍戊望著男子,微微皱起眉:“你後悔了?”
       男子嘿嘿笑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後悔。”
       “绝不会。”
       “唔,不愧是太子的心腹爱臣。”
       闻言,伍戊的眼里涌起些微情绪,很快便又消失了:“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
       “你倒一点不像官场中人,浑身都带著江湖气息。不过,我中意。”
       “多谢。”
       两人之间一片静默。男子跟随析王五年,如今是他身边仅剩的暗卫,所以被派来盯住这位新秀。但是,恐怕连析王也从未想过,五年的时间,远远不够收服一个人。
       “你打算何时起事?我师兄争得了十日卫戍之机,已经上下左右打点妥当,准备万全。”
       “就在这几天了。”伍戊道,目光转向昊河畔的连片营地,“你们不悔麽?你也已得析王信任,你师兄更身居将军高位。”
       “当初投军,也不过一时兴起罢了。大不了便回到从前,无牵无挂地浪迹江湖。能参与太子平叛之战,已经足够波澜万丈、回味一生了。”男子兴致勃勃地道。
       伍戊勾起嘴唇。很难得,前去敌营劝降,头一个便遇上如此投缘之人。一切了结之後,或许将来遨游山水之时,能再遇见他们罢。
        “其实我很想问,你究竟是谁。”
       “我的身份重要麽?”
       “据我所知,太子身边没有这般性子的人。”
       “……确实没有。”
       男子斜了伍戊一眼,目光中满是探究与好奇:“罢了。如此功夫,也并不难猜。只是,未免与传闻之中太不相像了。”
       伍戊双目一动,清咳一声:“如今身不由己,望见谅。待事成之後,还请二位不计前嫌与我相交。”
       “这是自然。到时候可莫要藏私,什麽宫廷御酒都得拿出来喝个痛快。”
       “那是。”
       
       同一时刻,太子与睿王也正与麾下将军商议军情。
       大帐内,天巽位於主座,天离居於他左侧,田骋端坐右侧。高右将军、左将军秦勉、旭阳侯陈珞、高维慎、秦放等顺次就座。
       在许多人眼中,看似和善实则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并不通军情。众位将军各抒己见之时,他也只是静静地听著,带著浅浅的笑容,神情始终不变。无人能看得出,他正在想些什麽,是否赞同将军们的攻敌策略。
       “微臣以为,不能操之过急。汛期未过,昊河水势凶猛,纵然调来军船,恐怕操舵也并不容易。何况兵士们大都不擅水性,若有万一,很难生还。”高右将军中肯地道。
       “但是已经等不得了。”陈珞皱起秀气的眉,“昊河汛期还有数个月,难道就眼睁睁看著叛军在那望青关耀武扬威不成?!”
       “旭阳侯所言极是。即使如高将军之计,兵分三路,左右绕远路越过望青岭,直扑敌後,南部平原一望无际,亦是难以布防进攻。何况中路无法震慑叛军,光凭左右二路,很难成事。”田骋道。
       “那麽,田小侯爷有何妙计?”天离不紧不慢地问。
       田骋顿了顿,低声道:“微臣不才。昊河汛期长,确实棘手,以常法寸步难行。”
       “田小侯爷的意思,是不必调战舰前来?”高右将军翕了翕双目,眼里透出锐光。
       “是。再调战舰,恐怕时间拖得更长。”田骋语中带著尊敬,朝他微微颔首,“为今之计,只有中路军派遣精兵以非常法渡江,藏匿於望青岭之中。待左右二路形成合围之势,断绝叛军补给,出其不意杀入关隘之内,毁掉叛军粮草,再图破关。”
       “田小侯爷确实考虑周到,只是,那些精兵要如何渡江?析王已经设下捕风之阵、困水之阵,既不能借风渡江,亦无法操纵昊河水势。”天离带了些许问询之色,眼睛却瞥向旁边一语不发的天巽,“皇兄以为如何?”
       天巽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诸位将军所思所虑,都有道理。平叛之战,切忌拖延时间,不然只会扰乱民心,徒生变故。叛军也正存著这种心思,长此下去,万一他们与各地逆贼形成呼应,後果不堪设想。因此,吾军切不能就此困住,分为三路,势在必行。捕风之阵、困水之阵影响有限,左右二路可图而用之,尽早越过昊河与望青岭,到达南部平原,切断叛军粮饷。至於中军渡江之策,众位将军再仔细考虑一二日罢。”
       “是。”
       众将鱼贯而出,天离落在最後,忽然顿住了身形,回首望向依旧安坐的太子殿下。
       “皇兄,惊鸿内殿现在何处?”
       天巽啜了口香茶,笑了笑:“你担心他的安危?”
       “皇兄就一点也不担心?”
       太子殿下弯起眉眼:“我相信他。”
       天离的神色微妙地变化著,看他悠然而起,优雅地朝他走来。
       错身而过的时候,低低的笑声传入他耳中──
       “你是在羡慕麽?”声音中不掩调侃逗弄之意。
       天离瞬间沈下脸来。然而,对方却带著一脸畅快的笑意,凝望著水波之後山岭之间的关卡,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1.04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四十六章(下)
     
       两军持续对峙数日之後,朝廷军队悄悄分出左右二路精兵,分别由高维慎、田骋率领,急行出捕风阵、困水阵覆盖的区域,遂御风驭水渡过昊河,越过望青岭,成功在距叛军盘踞的望青关五百里之外的平原地区会合。会合之後,二十万大军却未就地扎营,而是迅速撤光平民百姓,放火连烧了数百里,飞禽走兽惊逃无数,所有草木皆化为飞灰。原本一片青葱的粮米之乡,不过一两天便成了不毛之地。绕道望青岭运送的叛军粮草,也遭到不明军队的洗劫。至此,叛军虽据有天险关卡,但已被前後包围,两侧亦遭封锁,彻底失去了粮草来源。
       即使未听见那些紧要军报,伍戊也能从军士们这几日的压抑表情与惶惶不安中猜得一二。但单只这些,并未将叛军逼入绝境。叛军的数量足有在南面驻守的朝廷军的一倍,只需调动合适,全力出击,必能突破防线,撤入更广阔的平原当中。虽然放弃望青关有些可惜,平原更不易於防守,但朝廷军烧得附近寸草不生,没有粮食,若坚持固守关隘,也只能困死在此处而已。
       此时陷入重围,军粮紧张,全军上下的惶恐与对生存的渴望已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倘若再拖一两天,饥饿与猜度便会影响士气,而如果早个几日,他们却没有这般急切紧迫之感。不得不说,析王不愧在皇室争斗中浸淫多年,对人心的把握十分恰当。再加之他也带过兵,打过战,足以令一些有才能的将领信服。
       只是,变数,往往就在人最自信的时候降临。
       伍戊微微弯起唇。
       此刻,他正立於析王身後,神情淡然地垂著双目,似正在出神,又似正在警戒。经过十余日的监视观察,析王终於信了他几分,与众将的机密商议,也默许他以护卫之姿留在他身边。而他,等的便是如此良机。
       “王爷,据探子报,南部敌营领军之人,是田骋与高家独子高维慎。”
       “田骋末将倒是曾有所闻,那高维慎是谁?”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
       诸位将领谈笑自若,自信非常,显然并不将那二人放在眼中。
       析王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犀利:“三皇弟与四皇弟不能交心信任,才有此著,正是绝好的机会。可惜,田骋颇有将才,却固执不知变通,当日更曾数度三番触怒孤,饶不得他了。”
       “末将必将那田骋斩杀,为主上分忧。”一黑脸汉子抱拳道。
       析王大悦:“好。爱卿领精兵十万,好好会一会他。”
       “是。”
       “王爷,当日从望青岭侧面两翼掠去我军粮草的贼兵,身手不一般。”
       “怎麽,还未调查出是哪部人马?”
       “他们凭空而降,好像早便隐在这望青岭当中了。末将以为,在吾大军进入望青关之前,他们就已经在望青岭悄悄驻扎,所以如此熟悉地形,劫掠得手之後,不留任何痕迹便遁逃了。”
       析王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麽,怒道:“秦家狗贼!早与老三勾结,暗算於孤!”
       “王爷息怒。是末将不够谨慎,竟未能早发现秦勉已将兵士遣了出去。”一青衣儒将满脸歉意,略带不安地望过来。
       析王显然并不满意他的说辞。伍戊甚至能想象得到,此刻他心里盘亘不去的怀疑。六万余人,竟不知何时凭空消失?虽营地有别,也不至於全无动静,其中必有内情。然而,大军开战前,最忌处置大将。鲁莽的兵士都不会细思获罪的缘由,不安与恐惧将会立即扩散,影响士气。
       “秦勉竖子狡诈,孤亦有不察之过。李将军若觉有愧,上阵将他们击溃便是!”
       “王爷仁慈!李渔不敢或忘!必荡尽那些鼠辈一雪前耻!”那李将军感激莫名,躬身行礼。
       伍戊心中嗤笑。众将都一付深受感动之状,以为将生死置之度外,便能得倾心信任。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商议结束之後,或许析王便会派他的暗卫去战场,将李渔击杀。
       “王爷圣明!”豪鲁的汉子们热血沸腾,嗜杀之色毕现,却皆是坦坦荡荡。
       析王轻轻笑了,傲慢之中带著优雅与贵气,手指拨弄著几块翠色的军令。这军令与朝廷一贯所用的墨玉令全然不同,呈虎符状,却没有任何字符供合起成对辨认,应当只是匆匆雕就之物。“王将军、迟将军听令。”
       方才请战的黑脸汉子与一壮硕巨汉立起,半跪於地:“末将在。”
       “各领兵十五万,出关袭营,务必教那田家与高家小儿瞧瞧你等的厉害。”
       两人领了军令,笑逐颜开:“王爷尽管放心,末将必取他们的首级来见。”
       “李将军、贺将军听令。各领兵六万,从两翼包抄,剿灭秦家军余孽,深入敌营後剿杀敌人。”
       “末将得令。”
       “钱将军听令。领兵五万,警戒昊河动静。孤亦调动捕风阵、困水阵,绝不放他们中军过河。”
       “王爷不可!千金之体,岂能坐危堂?!”李将军出声道。
       析王望了他一眼,神色和缓许多:“众位将军在前拼杀,孤如何能无所事事?若能杀出一条血路,吾等今日所受之辱,必能加倍讨回!”
       “王爷……”十几个大汉皆动容,战意越发激昂,“末将誓死回报王爷知遇之恩!”
       析王亦难掩感动之色,神色也越发凝重:“孤不会忘记诸位爱卿今夜所誓。时候不早了,卿等尽快点兵。一个时辰之後,两翼出关先行;再半个时辰後,中军出战。”
       “是!”
       诸将立刻走向殿前,行在最前面,欲推开殿门的李将军忽然身形一摇,竟缓缓地倒了下去。“李渔!”众将大惊,上前要扶他,析王却已经了悟,脸色剧变,立即竖起灵力壁,回首望去,哪有那伍戊的踪影?
       “王爷……李渔他……”话声戛然而止,喉咙里溅出血的汉子怒睁双目,至死不知自己何时受了暗算。
       只在瞬时之间,十几名将军,竟毫无抵抗地倒在血泊中。析王又怒又惧,目眦俱裂,瞪著那个身不沾血,立在议事的长案上,慢条斯理地擦著被血浸得通红的长剑的人。“洛自省!竟然是你!”
       听得他的指认,伍戊侧了侧首,望著他笑著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不然,皇兄以为,仅凭那些暗卫,便能逃出天牢?”
       析王怒极攻心,嘴角竟涌出血沫:“天巽竟敢暗算於我!借机清理世族势力!可恶!可恶!可恶!”他面色惨白,浑身包裹的灵力却越发浓厚:“杀我妻儿!毁我心血!绝我後路!戏弄於我!天巽!孤断不会让你好过!”说著,他眼里腾起滔天的恨意,灵力化为光箭,尽向两丈之外的洛自省射去!
       洛自省早已察觉他的不对劲,不著痕迹地移到门边。皇族灵力深厚,五力俱全,绝非普通人可抵挡。因此,在天震发难的瞬间,他便拖著两具“尸首”退出殿外。堪堪掠上院墙,望青关将军府正殿便匪夷所思地化为了飞灰。
       “别装死了。李渔你赶紧带著属下亲兵从左翼入望青岭,与秦勉会合。”将两个重物往地上一抛,惊鸿内殿轻飘飘地落在街上,“李棠你继续扮成迟将军,打开关卡大门,多带些人出关,引他们去袭‘敌’。”
       师兄弟二人在落地之前轻巧地翻身而起,赫然便是青衣儒将李渔与手里拿著易容面皮、前些日子与伍戊在崖顶密会的李棠。
       “惊鸿内殿待要作甚?”
       “析王不会如此简单便放过我。”洛自省露出一张苦脸,眼里却满是笑意,“我只能带著他去见罪魁祸首了!”
       说著,三人如箭般朝不同方向射去,他们先前所立之处,被一团光击成灰烬。析王神色狰狞,双目赤红,从尘灰中飞身而起,抓住几个被巨大的动静吸引而来的低层将领:“孤升尔等为大将!你们二人带三十万大军出关攻敌,你们俩各领六万,左右二翼包抄,切入敌营後奇袭!”
       “末将得令!”被突如其来的幸运震得目瞪口呆的四人又惊又喜,飞奔而去。
       析王桀桀大笑,通红的眼怒视不远处的屋檐:“洛自省,你竟如此托大!以为孤瞧不见你麽!”
       洛自省露出身形,皱起眉看那四人跃出析王的灵力障壁,消失在夜中:“王爷真是镇定非常,此时尚不忘调度布置,洛五十分佩服。”
       “镇定非常……刺杀孤的爱将,毁掉孤的退路,岂能容你!”刺目的白光大盛,刹那间,数百丈之内的屋舍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自省对望青关内外早已了如指掌,当即寻得最佳的逃生之路飞身而退,跳出望青关,直奔汤汤昊河而去。光灵力几乎无人能挡,他亦不例外。但若是狐狸,必能截住析王。当然,前提是,析王气得毫无理智,自投罗网。
       
       同一片夜色下,朝廷中军已经点将列队完毕,太子殿下与睿王立於数万人之前,气宇轩昂,战意勃发。数百里河面之外,一阵白光闪过,照亮了暗沈的天际。
       那正是望青关之内。天巽双目微亮,笑容更深了些:“大皇兄果然发火了。能隐忍至此,比起四皇弟你也不遑多让。”
       天离冷冷一笑,并未言语。
       不过片刻,白光便已烁起数次。天巽走近浪涛汹涌的昊河边,笑著低喃:“皇兄如此耗费灵力,便不怕捕风阵与困水阵被破麽?”盛怒之下,焉有理智。他分明知道,析王已经绝望之至,此时不过正拼著恨意要捕杀洛自省报复於他,却并不担心。是的,他毫不怀疑所爱之人的能力与机智,而这也正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的倾心信任。
       正在他笑语之间,一阵巨光冲天而起,瞬间光华耀目犹如白日,整座望青关、附近黑黝黝的望青岭与波浪延绵的昊河皆一览无余。
       “咱们连信号也不必给了。”他身後的陈珞难掩喜色。
       天巽凝视著那天险关隘,双手轻抬,巨浪在水灵力的引导之下,以滔天之势,朝望青关奔涌而去。飓风卷起浑浊的河水,突破灵力枯竭的捕风阵与困水阵,轰然扑向望青关。敌人的惨呼之声,仿佛越过数百里,传入了朝廷军将士耳中,一时间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此平叛之战,是继清洗朝廷之後,新帝登基前所立的第二个传说。
       决战之夜,那滔滔洪水、猎猎烈风所掀起的无数水柱,高达千百丈,仿佛接通了天地。在壮绝的水柱之间,隐隐似有青色巨龙盘绕游动,龙吟悠长,带起更剧烈的浪涛与强风,天摇地动,轰鸣不止。完全不似此世的绝对力量,征服了几乎在场所有人,令他们敬畏,令他们景仰,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强者脚下。
       太子将浓厚的灵力化为实体,突破析王所设的捕风阵与困水阵。在小半个时辰之内,天象异变,犹如炼狱,将天险关隘望青关摧毁殆尽。
       接著,中军数十万人乘风而起,如神兵天降,落於望青岭上,与早藏匿於此的秦家军一起开始剿杀残军。就在同一时刻,叛军中军慌慌张张进入朝廷左右二路军的陷阱之中,突围不成,战意全消,全军覆没。
       仅在这一夜,叛军便伤亡近半,析王不知所踪。
       又过了三日夜,朝廷军全歼叛军。原以为必须延至成年累月的叛乱,竟如此落幕。
       
       深山密林之中,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踉踉跄跄地前行。他身著精铁锁甲,手持长剑,却皆破损得不堪入目,身上处处血肉翻卷,腐烂生疮,就连脸上,也被瘴气侵蚀得肿胀不堪。只有那一双眼睛,带著怨毒与仇恨,支撑著他不倒下去。
       “皇兄。”
       恍然间,有人轻声唤他。
       他回首看过去,身著锦衫的少年一手牵一个孩子,笑著向他走过来。少年气度优雅,目光温和,虽然脸色惨白,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却丝毫不减。紧紧靠在他身侧的两个孩子,一个面无表情怔怔呆呆,一个咬著嘴唇紧张无比,却都面目模糊,看不清楚。
       “别慌。这是咱们的哥哥,快叫哥哥。”少年笑意盈盈,道。
       依然紧张的孩子躲在他身後,期期艾艾地露出脑袋,唤道:“皇兄。”
       少年温柔地揉著他的头发,笑起来。
       另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略抬起首,露出一双略显呆滞的眼眸,张了张口。“皇兄。”他叫道,嘴角勾起温和的笑,身形瞬间拉长,眉眼精致、容颜俊美,霎间便生动了千分万分。“皇兄,别来无恙。”他伸出手,将少年护在身後,嘴里的话无比亲热,目光却是冰冷非常。
       “这几日来,真是苦了皇兄了。”继而,他踏出一步,透出阵阵杀意。
       已经穷途末路的析王双目充血,声音嘶哑:“我曾有千万次机会杀你。”
       “可惜,总有二哥替我挡著。”他颔首,仿佛回忆起了什麽,眼眸也温柔起来。
       “他太不像话。有他在,我谁也不能下手。”
       “所以你坐不住,首先杀了他。”
       “他不该生在皇族。早些送他去投胎也不枉兄弟一场,对得起他了。”
       “你错了,皇兄。”他笑道,步步逼近,“皇族没有任何不同。有父母、有兄弟姊妹,血脉所系,其乐融融。”
       “你疯了!皇室血脉哪有这等东西!我们生下来,便注定要自相残杀!弑父杀母,斩尽兄弟血族,不惜一切代价,登上至尊之位!”析王定定地望著他,狂笑起来,“三皇弟,原来你竟受他蒙骗,想得到那些无用之物?!”
       他眼眸摇动,透著银光:“那又如何?你弃之鄙履,我们珍若至宝,甘之如饴。而且,自此之後,昊光皇室子嗣将不会再起祸事,兄弟阋墙。”
       “呵呵!真有趣!真有趣!你疯了!自己妄想还不够?还要改变皇族?!真是疯子!”
       他看著他,竟带著怜悯:“你从未得到过,便不知那有多宝贵。皇兄,你空活了五百余年,真是可怜。”
       “可怜?哈哈!你才是最可怜最天真之人!”析王止不住笑声,轻蔑地扫视著他,“看来,我真是高看了你。等著罢,你会知道,追求那些不实之物,将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析王的嘲弄倏然没了声音,他圆睁双目,嘶嘶的气音从割断的喉管中漏出来,温热的血溅上他的脸,令他的视野一片血色。
       微笑的人温柔地看著他:“皇兄,忘了告诉你。我既然如此在意二哥,怎麽会让你得手?”
       他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倒了下去。
       “好好的投胎去罢。或者,带著你的妻儿部下,在地狱之中也大闹一场?放心,做弟弟的很有孝悌之心,已经都给你送过去了。”
       天巽俯首,静静地看析王抖动著身体,彻底绝了气息。
       倏地,他身边多了一人,利落地收起长剑:“如何处置?”
       他不答,突然按住那人的脑後,唇贴了上去,撬开唇齿,舔咬吮吸翻卷。那人浑身一僵,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任他尽情放肆。
       他说他会付出代价。不可能。
       他认定的亲人,决不可能背叛他。而他最在乎的爱人,分明已经对他有情。
       他已经得到一分,迟早,会得到十分。所以,绝不容许再失去。
       皇兄,你不会知道,只要尝到那“情”的滋味,便再不可能愿意回到冰冷黑暗的过去。因为曾经一无所有,只要有人慷慨给予,便断不会放手。
     
     
     
     
     (0.7鲜币)醒未迟 下卷 第四十七章(上)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父子迷情
擒惑钝男
暗地妖娆
残歌
文学成都·2009
非暴力沟通
夜香
扶桑
寂寞有毒
阿耳戈英雄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