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战妖
黎落把杯子递给汪小为，手伸到欧亦纶的腋下，费力地将她托起来送到床上，再把毯子搭在欧亦纶的身上，然后弓着背坐在欧亦纶的边上抬头看向汪小为。她问：“你真想杀欧亦纶给父母报仇吗？”
汪小为捏着没水的玻璃杯，先是瞥一眼欧亦纶，再扫一眼黎落，说：“仇恨和生存比起来微不足道。我劝你一句，只有活着才能拥有其它。”
“欧亦纶没碍到你生存吧？”黎落皱眉。
汪小为本想坐到黎落身边去，碍于黎落坐到欧亦纶护身符的光罩里，于是把边上的椅子用蜘蛛丝拖过来，坐在黎落的对面。她说：“人类过多的掠夺资源和污染使得妖怪只能在人类的领地或人类身上寻找食物。因为刑妖一族曾经的所作所为，妖怪对他们的仇恨别起普通人更深。欧亦纶是人，又是很好的食物，还是刑家后人，这三重身份下，任何妖类都想扑上来生吞了她。你不同，你比她少了一样又多了一样，你不是刑家后人，你有大多数妖怪都耐你不何的异能，没有哪只妖怪愿意轻易来招惹你，觅食而已，不想损及自身。”
“小为，你是想让我独善其身对吧？”黎落站起来在屋子里跺着步子。“是它们让你来当说客的？”
汪小为摇头，说：“本市的妖怪，除了龙舞和烟烟没来外其余的全来了。你根本就挡不住它们，没有派我来当说客的必要。小落，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十五分钟里，只要你出了欧亦纶家的大门，从今以后仍然是只要你出现的地方，百尺内都不会有妖怪。”话到这里，汪小为的眉头牢牢颦眉，说：“你不走，我也保不住你。”
“小为，谢谢你。”黎落目光诚肯地看着汪小为，笑开，说：“没枉我们室友一场。”这十五分钟时间是小为给她争取来的吧。“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黎落起身走到汪小为的面前，张开五指朝她伸出手去要和汪小为印掌。
汪小为死死地盯着黎落，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大声吼：“死小落，你是猪哇，明知道留下来是死你还不走！走得了一个是一个，留下来也只多一个陪葬……葬个毛，被它们吃了，你们连点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不用再葬。欧亦纶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
黎落被汪小为吼得耳朵作疼，她却是笑了笑，眼眸忽地浮起几分伤感，说：“小为，如果今天晚上我没有来到这里看到刚才欧亦纶的样子，也许我很会怕死地躲在宿舍哪也不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看到了，我不想她死，我想她活着。”说到这里，黎落的眼睛也浮出些许悲凉：“欧亦纶没有干坏事，她没有错。”
汪小为长长地叹口气，说：“小落，有些罪是原罪。”
“那我也有，如果我没有异能，我和她也不会有今天的牵扯。”黎落深吸口气，隐下万般情绪，又抿起嘴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好吧，今天就这样了。谢谢你，如果我不死的话，天亮后，我们还是朋友。”黎落又朝汪小为伸出手去。
汪小为盯着黎落的手，握紧拳手，牙关都在打颤。
“嗯？”黎落耸眉，冲汪小为挤挤眼，问：“不答应呀？”
汪小为想了下问黎落：“如果今天换作是我遇到欧亦纶的情况，你会这样帮我吗？”
“滚，四百年的蜘蛛精还想我帮忙，你活回去了啊！”黎落说罢，在汪小为的手上拍了下，自作主张地立下这个约定，然后抓起汪小为的胳膊把她推出卧室，说：“警告你，天亮前别进来，否则打死打伤你别怪我。”黎落看着汪小为，嘴角挂着微笑，眼睛泛出湛亮的精光。
汪小为从来没有见过黎落这样的笑，心里直发毛。平常黎落总是副夹起尾巴的小心样，这会儿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给她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你自己保重吧。”汪小为说完这句话就闪了。跑出欧亦纶的屋子，逃得远远的。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汪小为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她在人类的世界里活得小心翼翼。人类，看似弱小，却能战胜那么多的不可能，发展壮大到今天的规模成为地球的主宰。四百多年前，她那称霸一方的父母遇到比他们弱小的刑妖一族人，把那人打得炎炎一息，那人却在危急的最后关头给了她父母致命一击。
黎落把卧室门关上，回到床上看着欧亦纶，说：“悲催鬼，是死是生就看今天。过了今天，你以后都不必再害怕会有妖怪来害你。”她要是打输了，她们两个都死了，自然再不用害怕。她要是赢了，一定让这帮子妖怪以后不敢再来找她们的麻烦。汪小为有句话说得好：觅食而已，不想损及自身。求生存不是求死。
战争永远都是一个形态。当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时候，就会爆发战争。要么一方完败收场，要么都伤亡惨重到战争无以为继，又才再去寻找适合双方都能接受的调和点，偃旗息鼓。
疼了，痛了，才会知道收手。
汪小为一走，屋里的安静顿时被打破。坐在床上的黎落感觉到墙壁都像活了似的，密集的妖怪从四面八方涌来。黎落一把抓起摆在床边的高尔夫球杆，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中间。她一直相信人的意志无比脆弱又无比强大。关键在于你想不想，下了有多大的决心的毅力。集中精神，去感觉周围的动静。对于妖魔鬼怪，她的第六感比任何人都强，不用看，已能觉察到它们的动静。她将意念灌注在高尔夫球杆上，紧握在手中的球杆此刻不像是球杆，而是一柄与她生死攸关的利剑，这就是她的武器。
妖怪像蝗虫般涌来，形形□的妖各显神通，释放出各种各样的能量冲击欧亦纶身上的护身符保护罩，在保护罩外撞出一圈圈花的绿的红的黄的白的绚灿光芒，撞得护身符罩摇摇晃晃一抖一摆，仿似会随时不堪负重散去般。水晶坠里面的那滴血珠子样的东西像朵花似的绽开，不停地释放出皎洁的光泽填补修复被各种能量耗损的保护光罩。伴承时间的推移，那滴血珠子也像是不堪消耗般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光罩里的欧亦纶不安的皱紧眉头，枕在枕头上的头不适地摆动着，嘴里喃喃呓语。
妖怪们在攻击黎落的时候，也有肉体强悍的妖怪化出本尊模样朝她扑来。黎落握紧球杆聚精会神反击，只要有妖怪扑到她的攻击范围内，球杆毫不留情地拍下去，但凡被球杆拍中的妖怪，甭管大小胖瘦，全都非死即伤无一幸免。
一只扑来的像老虎又长角的妖怪咆哮着朝黎落扑来，锋利的爪子直取黎落的面门。
“呼！”球杆自右上往左下划过，生生地从老虎的头部斜劈而过，半截球杆扫过老虎妖怪三分之一的身体。饶是它是有形有体的妖怪，在黎落手中的棒球杆下就像只纸老虎般，被撕成两截，断落在地上。
妖，不同于普通动物，它们只有少部分的血肉之躯，甚至没有血肉。即使伤得再重，也见不到多少鲜血，只有浓浓的被玄幻小说里称为“灵气”的东西从身上逸散。活着的，还能留个残躯逃开。死了的，化成烟雾，被空调的冷风一吹搅混在空气中拌作一堆，就此烟消云散。有些，还能落下鬼魂般的一魂半魄匆匆逃蹿出去，再在日久天长的消磨损耗中逐渐消失。有些，直接就此了结。
黎落不知道她杀了多少妖，多少异类生灵，她只知道扑过来的一只击落一只，扑来两只击落一双，来多少杀多少。脚下没有堆积如山的尸体，只有屋子里弥漫着深得化不开的雾气——妖怪死后身体化在空气里如雾气般的物质，它们停留不了多少，让屋外的风一吹，就什么也不会再留下。
“别来了！”黎落握着高尔夫球杆的手垂下，“谁都想活着，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手？”就在她这闪神的功夫，床突然移动了。“哗”地一声床角与地板的磨擦声传出，床挪动的惯性使得黎落的身子一晃，跌坐在床上。与此同时，床下突然伸出一双大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固定在床上。左右前后都有妖怪朝她扑来。黎落惊得倒吸口冷气，握着高尔夫球杆就朝攻来的妖怪砸去。
“嗬嗬嗬嗬！”一连串阴冷的冷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一个身穿黑色紧身休闲西服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室内。
那人的乍然出现扰得黎落又一闪神，在她打落右边妖怪的同时，左手手臂突然被一只牙齿尖利背生双翼有尖嘴利牙模样像猴子般的怪物一口咬住，顿时一股钻心的刺痛涌来。黎落挥起手里的球杆就朝它砸去，但没想，抓在她脚踝上的大手突然把她往外一拽，黎落被顿时仰面躺在床上。又一只妖怪扑过来，咬在她的右手手腕上，痛得她手指一张，撒手丢了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那高尔夫球杆顿时被一只鹰叼着丢出窗外。
黎落又痛又惊之下，眼睁睁地看着她唯一的武器丢了，跟着又看到欧亦纶身上的光罩越来越弱，水晶坠子里已经看不到血珠。“悲催鬼！”黎落惊骇地看着欧亦纶，心生悲凉：当真过不了今晚吗？
那男子上前，嘴角勾起冷笑，冷冷地说：“你只是个凡人而已。”
黎落侧过头去，冷眼盯着他，字眼从牙关里蹦出来：“但不是普通人，否则杀不了这么多的妖！”眼睛一阵通红，她大声叫道：“别逼我。”谁都想活，谁都不想死，她也不想杀妖，她只是想保护悲催鬼，和她一起活下来。
“没谁逼你，是你求死！”那男子说完，双手聚拢，一道晶亮的水晶球在他的掌中凝聚，然后猛地一声大喝，用力地朝欧亦纶身上砸去。罩在欧亦纶身上那层已经衰弱不堪的护身符顿告失效，水晶坠子表面金光一闪，裂成碎渣。
“悲催鬼！”黎落惊声大喊，眼见着有无数妖怪朝欧亦纶涌去。
欧亦纶睁开眼，看到黎落在她身边，笑了笑，又闭上眼安稳地睡去。
欧亦纶的笑让黎落想哭，你就这么相信我能保护你吗？她不会让悲催鬼死，她也不会死。黎落冷冷地瞪那黑衣人一眼，“别怪我不留情，是你逼我的。”快速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念出金刚伏魔咒。她能看到妖怪，也能打到妖怪，长年和妖魔鬼怪接触，也怕有一天万一拳头失灵丢了小命。没有这最后一招，她也不敢留在这里保欧亦纶，也不会让汪小为离开。《伏魔咒》，她唯一学会的咒语，从初学就没敢用过甚至不敢试用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