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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希望与绝望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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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们终于开到了村里,费达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
     
       “妈妈呢?”我问。
     
       “她睡下了,”费达说,“她说今天背痛得厉害。”
     
       自从费达离婚以后,她就尽量待在娘家照顾母亲。
     
       “亲爱的姐姐,你能在这里照顾她,真是太好了。”
     
       晚上就寝前,我虔诚地为母亲祈祷。她这一生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我也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但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想看看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完成的工作。
     
       新的重力自来水系统已经安装完毕。目前村里只有十个水龙头,其中一个在我父母的后院里,下面是方形的水泥水池,还有排水闸。现在人们不用从很远的河流里运水了,他们有了便利的水站和更清洁的饮用水。
     
       学校的主体建筑已经造好,首层正被改建成旅馆。这是学校董事会的建议,好让来访者住得舒服一些,还能适当增加收入。以前来访者往往住在我父母家,但对于一住几个月的实习生来说,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下午我到了学校,孩子们刚刚吃完午饭,正在用学校的水龙头洗碗。他们本来想用欢迎仪式给我制造一个惊喜。其实,孩子们周六来到学校,以及一阵阵从操场上飘来的烤山羊肉的香味,让我很难装作不知情。不过,事实上我也愿意让孩子们看到我的惊喜。这份喜悦不是来自于他们奉上的食物和歌声,而来自我从他们眼中看到的欢乐。
     
       “可以开始啦。”莉迪亚提醒孩子们。
     
       他们立刻散开,而她则带着我们穿过院子,走进一间教室。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桌子贴着对面的墙,上面摆着丰盛的传统食物。教室里很快挤满了人,老师们、赞助者以及学校的管理委员会都来了。克莉丝汀带领众人祈祷完毕,我们依次排队取餐。
     
       站在我前面的是哈比卜,一位清癯的长者,也是学校领导核心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自那卡建立以来,他一直担任地方管理委员会主席。
     
       那卡是独一无二的跨教派学校(乌干达的宗教信仰约为36%信奉天主教,33%信奉基督教新教,11%信奉伊斯兰教,其他人信奉原始拜物教等)。这在委员会的组成上也有所体现,哈比卜·穆苏卡先生是穆斯林,伦纳德女士是天主教徒,女校长芙蕾达隶属圣公会,我姐姐克莉丝汀是基督复临派教友,其他人也有各自的信仰。在这个人们习惯以宗教划分敌我的地方,我希望那卡对所有社区成员开放,无分信仰。这样那卡就不仅是在援助孤儿,还是不同社区信仰之间的桥梁和纽带。
     
       等我们用餐完毕,学生们已将长凳从教室搬到了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树底下。很多已经坐下来在等了。他们的监护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些坐在学生后面,有些坐在草地上或毯子上。母亲和费达坐在靠边的一张毯子上,那里她可以保持斜靠的姿势。父亲和孩子们一起坐在长凳上。
     
       庆典从介绍开始。芙蕾达介绍说克莉丝汀是学校董事会成员。
     
       我是第二个被介绍的,并且只讲了几句话。和其他人一样,我更想看到孩子们的表现,而不是自己在台上滔滔不绝。我在礼节性的掌声中回到了座位上。
     
       没有再费周折,抗击艾滋合唱团身着传统服装,整齐地从一间教室列队入场。活泼美丽的艾琳负责敲鼓保持节奏,其他人边走边唱,步伐流畅。女孩们身着棕色裙子和红棕色条纹的衬衫,男孩们上身穿着紫色、粉色和蓝色条纹的衬衫,下身是短裤。
     
       伊曼纽尔站了出来,尽管个子不高,但没人能忽视他灿烂的笑容。他才上三年级,但英语比很多高年级的同学都熟练。他的父母去世后,家人无力抚养他,于是他叔叔的好友接走了他。他总是说他们对他“非常好”,并积极鼓励他读书。既无后顾之忧,又有老师同学的关爱,他出色地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在政府部门组织的标准化考试中位列前十分之一。
     
       “斯科维亚呢?”我问和我并肩坐在长凳上的芙蕾达。斯科维亚生来就患有艾滋病,不过由于检测不够普及,没有人知道。她加入那卡的时候是9岁,而大部分艾滋病患儿都活不到这个年龄。入校的时候她身体虚弱,一开始她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学校的营养比较好,此外还有充足的精神营养——爱和关心,她的体重甚至开始增加了。但最近她开始被各种感染还有疟疾折磨,体重不断下降,还出现了卡波西肉瘤,我们这才知道她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卡农古区尚无抗逆转录病毒治疗,这意味着她无药可救。即便如此,她还是尽量来上学,并非常开心地参加合唱团的活动。
     
       芙蕾达的目光转向了别处,然后又回视着我。“这几个星期我们一直都在给她送饭,可她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
     
       艾滋病!我的心一沉,想起了自己握着弗兰克骨瘦如柴的手的可怕回忆。我上次见到斯科维亚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生命,我真不敢想象她现在的样子。
     
       上帝保佑她,我想着。她的父母因艾滋病去世后,斯科维亚和她的哥哥被一个有三个同龄孩子的家庭收养,他们很快就成了一家人。如果现在斯科维亚离开人世,对每个人都是很大的打击。
     
       “也许只是又得了一次疟疾。”我说。显然我们俩都不信。芙蕾达目睹过很多艾滋病造成的人间悲剧,自己也有孩子和孙儿因此去世。但这么说能让我们支撑下去。我准备一有空就去看望斯科维亚。在上帝的帮助下,也许她还能恢复过来。
     
       孩子们的歌声回荡在学校的院子里,清纯甜蜜,宛若天使。他们唱了那卡校歌,一首欢迎曲,一首圣经歌曲,内容是希望能像圣经中的路得(路得是生活在约公元前1100年的一位摩押族中东女子,嫁给了犹太人,也是以色列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大卫王的曾祖母,她曾有机会改嫁本族人,但决意追随犹太婆婆)一样坚韧。斯蒂芬在人群的边缘走来走去,用照相机和摄影机不断拍摄。当歌队唱起一连串短小的传统歌曲时,观众几乎听得入了迷。
     
       丰富的传统,有些很好,比如非洲谚语说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举全村之力;有些很可怕,如放逐艾滋孤儿的传统,人们普遍认为他们患有和父母一样的疾病,因此不值得抚养。传统并不总是有智慧。
     
       第一支歌队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演出,然后是第二支。一些女孩腰上系着围巾,八位舞者组成了两个方阵,每个都是两男两女。男孩们有时蹦跳,有时跺脚;女孩们扭动腰肢,将手举过头顶然后左右摇摆,这是欢庆丰收的舞蹈。这个舞倒也合适,我想着,代表着从绝望中收获希望,从不幸中收获幸运。
     
       劲舞结束后,庆典活动变得严肃起来。学生们身着戏服,表演了一出短剧,内容是关于艾滋病对家庭和社区的毁灭性影响。在一个谈论性行为及其后果通常是禁忌的环境下,新一代的儿童必须学会直面这一问题。要达到这个目标,唯一的途径是让他们掌握更多的信息、接受更好的教育。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学生失足。
     
       十四岁的乐儿听到一些传言,有人怂恿她去附近的鲁昆吉里区的某市打工。
     
       “你会在小卖部卖食品。”那人是这么和她说的。这活计看起来既轻松,又能挣钱养活奶奶和弟弟。等她到了那里,一个热情无比的中年妇女很快带她染了头发、做了指甲。热闹非凡的城市景观、从未有过的特殊待遇,让她倍感兴奋、充满幸福。
     
       然而,幸福很快就被恐惧替代。她发现自己和其他女孩被关在一所房子里,白天不停地洗衣服,而真正的工作晚上才开始。到那里的第一晚,女孩们就被载到一家汽车旅馆的小房间里,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三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男人。他们注意到乐儿是新面孔,立刻把她拉到隔壁的房间,用杜松子酒把她灌醉,然后轮奸了她。
     
       乐儿扑到中年妇女怀里,眼泪都哭干了。“嗯,嗯,”那女人说道,“你会习惯的。”
     
       乐儿就这样被迫卖淫。她白天洗衣服,晚上服侍那些醉酒的男人。女孩们在一起工作,吃住也在一起,尽管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监禁,但根本没有机会独处。逃跑几乎不可能。
     
       后来一位秘密警察发现了她,并把她带回村里。奶奶听说了乐儿的遭遇后,痛苦得昏了过去。她一直以为乐儿在小卖部上班,因为一直有人给家里寄钱,留言是:“亲爱的奶奶,我一切都好。这是给您的钱。”乐儿起初羞愤难当,但当她明白了仍然有人爱她、关心她,并且家人也不需要她做出牺牲之后,她回到了学校。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天也黑了下来。短剧还未结束,然而天公不作美,庆典活动只能到此为止。雨越下越大,学生们赶紧把自己的板凳和长凳都搬进了屋里。
     
       即使外面在下雨,孩子们还是在教室里唱起了歌,内容是耶稣的复临。
     
       “耶稣在为我们准备地方,
     
       他已应许会回来接我们。”
     
       我又想起了乐儿和斯科维亚。是的,我完全相信耶稣会复临乌干达和世界的其他地方,但在他回来之前,谁来照料和保护这些孤儿呢?一层云翳爬上了我的眼睛。如果我们失败了,孩子们就会受苦受难。苍天在上,我不能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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