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鸟(2)
狗：（把猫推开）我也要！……我吻了小上帝了！……我吻了小女孩了！……我吻了每个人了！……啊，多好呀！我们就会有一大堆乐事了！……我要去吓吓提来地！汪，汪，汪！……
猫：先生，我不认识你……
神：（用拐杖吓唬狗）安静点，好吗？不然你们都得回到永远不能做声的原状……
（这时，变幻的景象仍然继续着：纺车开始在墙角转动，飞快地纺着明亮的光线。另一角落的水龙头，也开始高声歌唱，形成一道晶莹的喷泉，在水槽里洒满珍珠和翡翠，然后从其中走出“水”的灵魂，模样像个年轻的少女。她泪眼汪汪，头发蓬散，予人一种流动的感觉。她一出现，就和火打起架来。）
悌：那位湿淋淋的女士是谁呢？……
神：别怕，那是从水龙头里出来的水呀！……（忽然，桌上的奶罐儿掉下来，碎了一地。倾溅出来的牛奶中，出现了一个高挑、白净、害羞的小姑娘，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很害怕的样子。）
悌：那个穿着睡衣，看起来很害怕的小姑娘又是谁呀？……
神：那是牛奶，她把奶罐儿打破啦！……
（食橱下的糖块儿，此时愈长愈高大，最后戳破了包装纸，出现一个俗气矫饰的人物。他身穿蓝白两色的长袍，带着虚假的笑容走向蜜提尔。）
蜜：（吃惊地）他干什么呀？……
神：啊，他是糖果的灵魂哩！……
蜜：（放了心似的）他有大麦糖吗？……
神：他的口袋里装的都是，他的每根手指头，还都是好吃的棒棒糖呢！……（桌上的灯也掉下来了，火焰中跳出一个光芒四射的女子，有说不出来的美丽。她罩着透明耀眼的面纱，若有所思地静静站着。）
悌：啊，这是女王！……
蜜：这是圣母玛丽亚！……
神：呵，孩子，那是光。
（这时，架上的锅盆像陀螺似的旋转起来。衣橱的门也打开了，展现出美丽的景象，那些原本破破烂烂的衣服，此时都像镀上了日光或月光，变得华美无比，而且从橱架上走下来了。忽然，右边的门上响起三声敲门声。）
悌：（害怕地）那是爸爸，他听见我们了！……
神：快转动那颗钻石！……从左到右！……（悌儿提尔急忙转动钻石）别那么快！……老天，来不及了！……你转得太快了，他们来不及重回原处，我们惹的麻烦就多啦……
（神仙又回到老婆婆的模样，茅舍的墙壁失去了光辉，“时刻”回到钟里面。纺车也停止了……但是，由于事出突然，一切显得混乱不堪。只见“火”在屋里圈圈转。找不到烟囱；有块面包因挤不进盆里，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神：怎么啦？……
面：盆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神：（弯下身去看了看面包盆）有啊，这里有个位置！……（推一推盆里的面包）快，这里挤一挤……（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
面：（由于害怕，愈发挤不进盆里）我进不去了！……他一定会第一个吃掉我！……
狗：（绕着悌儿提尔打转、蹦跳）我的小上帝！……我们在这儿！……我还可以讲话！……我还可以吻你！……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神：什么，你还在这儿？……
狗：好运气！……地板门关得太快，我来不及回原状嘛！……
猫：我也是……事情会怎么样呢？……会有危险吗？……
神：好吧，我必须告诉你们实话。所有陪着这两个孩子的，到旅行终了时都会死去……
猫：（对着狗）啊，我们还是恢复原状吧！……
狗：不，不！……我才不呢！……我要跟着我的小上帝！……我要一直跟他说话！……
猫：你这白痴！……（门上的声音敲得更急了。）
面：（愈哭愈厉害）我不要在旅行终了时死掉！……我要回到盆里去！……
火：（仍旧在屋里圈圈转，发出嘶嘶的声音）我找不到我的烟囱！……
水：（试了好几次都爬不进水龙头里）我进不去！……
糖：（不知所措地鼓着包装纸）我要把包装纸胀破了！……
牛奶：（苍白、腼腆地）有人把我的罐儿弄破了！……
神：老天，这群笨蛋！……真是又笨又胆小啊！……你们宁可活在丑陋的躯壳里，而不愿陪这两个小孩去找寻青鸟？……
全体：（除了光和狗）是的，是的！我们得赶紧恢复原状！……我的水龙头！……我的面包盆！……我的烟囱！……我的地板门！……
神：（对着光，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灯的残骸）你呢？光，你怎么说？
光：我要跟着孩子去……
狗：（高兴地吠着）我也是，我也是！……
神：很好！……其实，现在要回复原状也来不及了，你们现在也别无办法，必须跟着我们一同走了……但是你，火啊，别靠得大家太近；你，狗啊，别老是同猫开玩笑；还有你，水啊，好好走着，别流得到处都是……（右边的门上又响起更急的敲门声。）
悌：（倾听着）爸爸又在敲门了！……这次他起床了，我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神：我们从窗子出去……你们都到我家里去，我给你们找点东西穿好……（对着面包）你，面包啊，拿着这个鸟笼好装青鸟……这以后由你负责……快呀，快呀，大家别浪费时间了！……（窗予忽然变长，好像门一样。等大家都出去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原状。房子暗下来，两张小眠床笼罩在阴影里。舞台右侧的门微微打开，提尔爹爹和提尔妈妈的头探进来。）
爹：没什么……大概是蟋蟀在叫……
妈：你见得到他们？……
爹：是呀……他们睡得正好……
妈：我听得见他们的呼吸声呢！……（门又关上。）
幕落
第二幕
第一景 神仙的家园
贝琍伦神仙的宫殿，大厅入口处装设得极为富丽堂皇。闪着清辉的大理石圆柱，柱头镶着金和银。选有楼梯、门廊、栏杆等。
猫、糖和火，穿着华丽的服装，从右侧舞台后面走出来。他们刚从贝琍伦神仙金碧辉皇的衣饰间闪出来，猫穿的是传统猫童话里的服饰；糖穿着丝质衣服，一半白一半浅蓝；火则戴着五颜六色的头饰，穿着绣金线的红色长外衣。他们穿过大厅走到舞台前方。在大厅右边的门廊下一字列开。
猫：这里走，我知道这宫殿的每一寸地方，这是蓝胡子留给贝琍伦神仙的……让我们好好把握这最后的自由时刻，现在孩子们和光正去看贝琍伦神仙的小女儿……我带你们到这里，是要讨论一下我们目前所处的境况……你们都听清楚了？……
糖：我看到狗从神仙的衣饰间走来了……
火：他来这儿干嘛？……
猫：他穿了灰姑娘马车夫的仆役服装……这倒是挺适合他的……他有一个奴仆般的灵魂……但是，我们最好躲到栏杆后面，我总是信不过他……他最好没听见我对你们说的话……
糖：来不及了……他看到我们了……看，水也来了！……哦，老天，她看起来好漂亮啊！……（狗和水加入。）
狗：（乱跑乱跳地）嘿，你们看，我们这样好不好看？……看看这花边和滚边！……绝对是金的没错！……
猫：（对着水）这是猫皮做的“时光颜色”的衣服吗？我认得这个呢！……
水：是的，这最适合我穿了……
火：（低声地）她忘了带伞了……
水：什么？……
火：没什么，没什么……
水：你是不是说，我有天看到的大红鼻子……
猫：好了，别吵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面包还没来，他到哪儿去了？……
狗：他拣衣服拣个没完没了……
火：必须的，不是吗？他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笨头笨脑的样子……
狗：最后，他挑了件镶宝石的土耳其外套，佩把弯刀，还有一顶头巾……
猫：他来啦！……他穿上蓝胡子最好的衣服了……
（面包进场，穿的正如前面所述。那件丝外套紧紧裹住他的大肚子，腰带上系住一把弯刀。他的一手扶着刀柄，另一手拿着准备装青鸟的笼子。）
面：（自责地大摇大摆）怎么样？……你们觉得这身打扮如何？
狗：（前后端详了一会儿）多好看哪！好一副蠢相！多好看哪！……
猫：（对着面包）那两个孩子穿好衣服了吗？……
面：是的。悌儿提尔主人穿着小矮人的蓝外套和红短裤；蜜提尔则穿上葛蕾蒂儿的裙子和辛德莱拉的鞋子……不过，穿得最漂亮的要算是光仙女了……
猫：为什么？……
面：贝刑伦神仙觉得光仙女长得太好看了，根本用不着穿什么！……于是，我以我们高尚的品格提出抗议，最后还宣告：假如光仙女真的什么东西也不穿的话，我拒绝与她同进出……
火：贝刑伦神仙至少该给她一个灯罩……
猫：贝刑伦神仙怎么说？……
面：她用拐杖打我的头和肚子……
猫：然后呢？……
面：我答应认错。不过，最后光仙女决定穿上月光做的衣服，并在胸下缀一块珍贵的猫皮……
猫：好了，别尽瞎扯了，时不我待……我们的未来濒临危难……贝琍伦神仙说过：旅程的终了，将是我们生命的结束……这是我们切身的问题，我们必须想尽办法拖延这次行程……还有，我们必须考虑到孩子的命运和我们自身生命的消逝……
面：大家听着，大家听着！……猫的话是对的！……
猫：大家听我说！现在，我们都有一个灵魂，这是我们独立自主的依据，人类现在还没有察觉这点，如果他们找到青鸟，就会明白真相，我们就得任其摆布了……这是我刚从“夜”那里得知的，她是我的老朋友，是生之奥秘的守护者……事关我们自身的利害，我们必须尽可能阻止找到那只青鸟，甚至危害到孩子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狗：（愤怒地）你这家伙胡说些什么？……再说一遍看看！是不是我听错了？……
面：守秩序，守秩序！……现在还没轮到你发言！……我是这次会议的主席……
火：谁选你当主席的？……
水：（对着火）闭嘴！……你管什么闲事？……
火：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你多嘴！……
糖：（安抚地）容我说句话……我们别吵了……这是严肃的时刻……最要紧的，我们得决定采取怎样的处置？……
面：我同意糖和猫的意见……
狗：毫无道理！……人类是一切！……我们必须服从他们的命令！……这是绝对的真理！除了人类，我不承认其他万物！……人类万岁！……人类永在！……我们为人类而生，为人类而死，一切为人类！……人类是上帝！……
面：我也同意狗的意见。
猫：（对着狗）但是，你得说出一个理由……
狗：没有理由！……我爱人类，这就是理由！……如果你背叛他，我首先要掐死你，告诉他所有经过……
糖：（温和地调停）容我说句话……别破坏讨论……从某一个观点来看，你们都没有错，我们彼此慢慢说……
面：我同意糖的意见……
猫：我们——水、火、糖、面包和狗，难道不都是人类无名暴行的受害者吗？……你们难道不记得，在人类这暴君还没来临以前，我们是多么自由自在地在大地上流浪？……火和水是当时世界的主人，但是，现在他们变成什么模样了？……至于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野兽的后裔，那就更不用说了……小心！……我看见神仙和光来了！……光是站在人类那一边的，她是我们头号的敌人……他们来了……我们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舞台灯光加强，神仙和光进场，后面跟着悌儿提尔和蜜提尔，神仙仍然是老婆婆的装扮。）
神：啊，这是什么？你们在这角落里干什么？……看起来倒像是不怀好意的阴谋者……出发的时间到了……我已决定让光当你们的领导……我把魔杖交给她，你们得服从她，就像服从我一样……今天傍晚，孩子们要先探望逝去的祖父母……你们最好留在原地，让他们好好与死去的家人团聚……还有，你们得先为明天的旅程做准备，那是很漫长的，来吧，大家各就各位。
猫：（虚情假意地）夫人，这正是方才我同他们所说的……我鼓励他们要勇敢尽责，只是，那狗老是妨碍我……
狗：什么？……等一等！……
（狗正想朝猫扑过去，但是悌儿提尔发现他的企图，就摆出吓唬的样子阻止他。）
悌：提洛，静下来！……你小心一点，不然我再把你锁起来……
狗：我的小上帝，你不知道他……
悌：（又恐吓狗）安静！……
神：好了，大家过来！……就只这个傍晚，面包把鸟笼交给悌儿提尔……青鸟很可能就藏在过去，在祖父母家里……无论如何，这是找到青鸟的一个机会，我们别忽略了……好了，面包，笼子呢？
面：（庄严地）等一下，神仙太太，如您允许……（开始好像演说家似的发表演讲）请为我作证，我如今把这银色鸟笼，慎重地委托给……
神：（打断面包的演讲）好了，好了！别再演讲了！我们现在从这儿出去，孩子们从那边……
悌：（有点担心地）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蜜：我觉得饿了！……
悌：我也是……
神：（对着面包）解开你的土耳其袍子，切一点肚子上的好面包……（面包解开袍子，取下弯刀，从肚子上切下两片面包递给孩子。）
糖：（走到孩子身边）请准许我给你们一点棒棒糖吃……（他一根根折断左手的五个手指头，递给孩子。）
蜜：他在做什么呀？……他把指头全弄断了！……
糖：（讨人喜爱地）尝尝看，这是上好的棒棒糖呢！……是用真正的大麦糖做成的……
蜜：（试了其中一根）哇，好棒喔！你有很多这种糖吗？……
糖：（谦虚地）是呀，很多很多……
蜜：你把手指折断，疼不疼呀？……
糖：不疼不疼，相反地，这对我也有好处。我把指头一折断，新的指头马上就长出来了，所以我一直有新的、干净的手指头……
神：孩子们，别吃太多糖了……别忘了你们就要同爷爷奶奶吃晚餐了……
悌：爷爷奶奶会到这里来吗？……
神：你马上就可见到他们了……
悌：可是他们死了，我们怎见得到他们呢？……
神：只要你记得他们，他们怎么会死呢？……人类并不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他们懂得太少了，对你们来说，你们得感谢那颗钻石，它使你们见到记忆中那些死去的人，仍然快乐地如往日般活着。
悌：光同我们一道去吗？
神：不，这次探望最好只你们一家人……我就在这附近等候，他们并没有邀请我，我最好不要贸然出现。
悌：我们怎么走呢？
神：往那边……你们正在“记忆之乡”的入口处……只要你一转动钻石，就可以看到一棵挂着指示牌的大树，上面会告诉你怎么走……别忘了你们两个都得回来，在九点差一刻的时候……这很重要，千万要记住时间……如果你赶不上时间，一切就要失掉了……好了，我们等会儿见！……（招呼猫、狗、光等）我们从这儿走……孩子们往那儿走。（她们一行由右边舞台退下，孩子则由左边退下。）
幕落
第二景 记忆之乡
舞台右边弥漫一片浓雾，靠近舞台前端照明设置的地方立着一棵大橡树，上面钉着一块告示牌，整个舞台为一片朦胧、柔和的光所笼罩，悌儿提尔和蜜提尔站在大橡树下面。悌：树在这儿！
蜜：指示牌在那儿！
悌：我看不清牌上写的什么……等等，我爬上去瞧瞧……是了……牌子上写的“记忆之乡”。
蜜：这儿只是起头吗？
悌：是，上面还画了一个箭头。
蜜：那，爷爷和奶奶在哪里呢？
悌：等穿过这片雾，我们就会看到了。
蜜：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连自己的手和脚都看不见！……（抽抽搭搭地哭了）我好冷！……我不要再往前走了……我要回家……
悌：来嘛，别哭得好像水一样……你真该觉得难为情，都长得这么大了。看，雾已经开始散开了，我们就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烟雾开始移动，变淡，散开，消失。不久，舞台愈来愈明亮，慢慢现出一片树叶茂盛的苍穹，一栋爬满藤蔓的温馨的小农舍，门窗都是开着的。仓房里养着蜂巢，窗台上放着花钵，一只黑色的山鸟睡在鸟笼里。门边有张椅子上坐着老农夫和他的太太。他们正是悌儿提尔的祖父母，两人似乎是睡着了。）
悌：（突然认出他们来）那是爷爷跟奶奶哩！……
蜜：（拍着手）不错呀，不错呀！……正是爷爷跟奶奶呢！
悌：（仍然有点不相信地）小心！……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动呢！……我们先躲到树后面看看……
（提尔奶奶张开眼睛，抬起头，伸直身子，叹了一口气望了望提尔爷爷，他也正从睡梦中悠悠醒过来。）
提尔奶奶（以下简称奶）：我有个感觉，好像我们还活着的孙儿，今天会来看我们哩！……
提尔爷爷（以下简称爷）：他们一定正在想念我们，因为我觉得身体怪怪的，腿上也好像针刺着似的……
奶：我想，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因为我已经忍不住快乐的眼泪了……
爷：不，不，他们还在很远的地方……因为我还觉得没什么力气呢！……
奶：我说，他们就在这里，我觉得身体好得很哪！……
悌和蜜（从橡树后跑出来）：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爷爷，奶奶！……是我们哪！……是我们哪！……
爷：天哪！……你看！……刚才我不是说？……我就知道他们今天会来的！……
奶：悌儿提尔！……蜜提尔！……真的是你们！……真的是你们！……（想跑过去欢迎孩子）我跑不动！……我的风湿症还没好！……
爷：（向前跛行）我也走不了好远！……都是我这条木腿，这是我从那棵大橡树摔下后装上的……（祖父母和孩子热烈地拥抱。）
奶：悌儿提尔，你长得多高多壮啊！
爷：（抚摸蜜提尔的头发）还有蜜提尔！你看看她！……好漂亮的头发，好漂亮的眼睛！……
奶：过来再给我一个吻！……过来在我膝上坐坐！……
爷：我呢？……
奶：不，不……先到我这儿来！……爸爸和妈妈可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