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村姑小姐(3)
下午两点的时候，一辆自制的四轮马车停在草坪旁边，这辆车由六匹马拉着。穆罗姆斯基家的两位仆人，穿着制服，前去迎接，并带领他朝台阶走去。这时阿列克塞少爷也到了，他骑马过来的。他跟在父亲后边走进餐厅，这个餐厅很大，里边摆了好几张桌子。穆罗姆斯基看到客人们，非常高兴，并提议在吃饭之前先去花园和动物园转一圈。他们父子也很愿意四处转转，穆罗姆斯基在前边带路，顺着一条沙石小路朝前走去，这条小路打扫得非常干净。
别列斯托夫转过之后，并不是很喜欢，因为在他心中，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不会带来效益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很多金钱和时间，他对穆罗姆斯基的做法感到惋惜。不过出于对主人的礼貌，他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穆罗姆斯基在向朋友炫耀自己的成果，非常得意。这时的阿列克塞只想着见他家的小姐，不会为了讨好穆罗姆斯基，而夸赞他的精心设计，也不会像他那位会过日子的父亲一样，对这些事情有些反感。
阿列克塞听别的姑娘们提起过这位小姐，他非常想看看这位姑娘的芳容，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他们在客厅里坐下，两位老爷滔滔不绝，他们谈论的是以前在部队的生活，和他们相互较量的所有事情。阿列克塞等待着丽莎的到来，他在琢磨着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已经确定了，要保持平和的态度，并且稍微带点冷漠。他觉得这是最合适的表现。突然门开了，阿列克塞立刻转身，并且假装镇定，看了一眼之后，他失望地转了过来，冷漠至极。因为进来的是他们家的老姑娘杰克逊小姐，她腰间扎着装饰品，脸上涂着粉，走到客人面前行了个礼。阿列克塞为了迎接丽莎，刚才摆了个正派的军姿，真是白费了。
还没等阿列克塞调整好自己，门又开了，这次真的是丽莎。她父亲赶快站起来，准备向客人介绍女儿，他看了一眼丽莎，紧紧咬着嘴唇，愣在那里。丽莎把漂亮的黑脸蛋上涂上了厚厚的白粉，眉毛画得很浓，可以和杰克逊媲美了。她还戴着假发，蓬蓬的，卷卷的，颜色很浅，穿了一件大袖子的衣服，腰被装饰品裹得非常细，简直是一个X的身材。她母亲留下的钻石，穆罗姆斯基还没来得及当掉。丽莎的手上，脖子上和耳朵上戴得满满的，整个人都闪着光芒。
一位闪烁着珠宝光芒的姑娘站在阿列克塞面前，他根本认不出这就是他的阿库莉娜。别列斯托夫出于对晚辈的爱戴，走到丽莎跟前，吻了一下她的手。阿列克塞只好也走了过去，当他托起丽莎的手时，她的玉手在不停地颤抖，手上戴了很多装饰品，从她的整体打扮来看，手上的装饰似乎并不算什么。
阿列克塞是一位单纯的小伙子，所以对于丽莎的描眉抹脸，他并没有起疑心。穆罗姆斯基已经答应过女儿，不管她怎么做，父亲都不能表现出惊讶的表情，他忍住了。不过女儿的打扮着实滑稽，他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古板的英国小姐杰克逊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她没有心思笑，因为她怀疑丽莎偷偷用了她的粉底和眉笔。想到这里她非常生气，在粉底的衬托下，脸变成了紫红色。她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丽莎，她确定这位淘气鬼私自用了她的东西。丽莎故意躲开她的目光，准备回头再向她解释。
开饭了，大家都围着桌子坐下，阿列克塞仍然是一副无所谓，并且略带冷漠的表情。丽莎在饭桌上故意只说法语，并且说话声音很小，音调拉得很长。穆罗姆斯基根本不明白女儿的意图，不时地看她几眼，不过她为女儿的淘气感到好笑。杰克逊小姐仍然一脸怒气，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餐桌上只有别列斯托夫一个人非常自然，一边说笑一边喝酒、吃菜，并且越说越有激情。
吃完饭后，客人回去了。穆罗姆斯基不禁大笑起来，看着丽莎问：“淘气鬼，你为什么打扮成那样见客人。不过你还别说，你打扮起来更漂亮，不过脸上的粉不要擦得太厚，薄薄的一层就行。”
这样打扮阿列克塞并没有认出她，她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高兴地和父亲来了个拥抱，并愿意听从父亲的建议，少擦些粉。她知道现在杰克逊小姐正在生自己的气，她赶快跑过去认错。可是她敲了半天门，杰克逊小姐才让她进去。
她开始向杰克逊小姐解释：“我不想这样黑黑的出去见客人，想抹些粉，不过我怕您不让我用，就没敢跟您说。我知道您是一位善良的人，一定会原谅我的。”
杰克逊听了丽莎的话，知道她不是存心惹自己生气的，所以就原谅她了，并且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杰克逊拿出一盒英国的香粉送给丽莎，丽莎收下了，并对杰克逊表示感谢。
丽莎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树林里见阿列克塞了，她在去之前仍然乔装打扮了一番。见面后丽莎就急切地问：“少爷，听说您昨天去我们老爷家吃饭了，这是真的吗？见到小姐了吧？您觉得她怎么样？”
阿列克塞回答：“我没怎么在意她，所以没有看清。”
“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有什么可惜的？”
“我想这次你肯定见到小姐了，我正想问问你，小姐和大家说的一样吗？”
“大家说小姐什么了？”
“大家都说我长得跟小姐有些像，你觉得呢？”
“根本不可能，那个小姐长得非常丑，你们两个根本没有可比性。”
“少爷，您不能这样说的。我根本没法跟我们小姐比，她又白又漂亮，并且还很会打扮自己。”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她根本没有你好看，不管她是否白。”阿列克塞说完，故意逗丽莎开心，把小姐的相貌细细地讲述给她听，丽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丽莎故意叹了口气，说：“不管小姐是否可笑，人家毕竟有知识、有教养，而我只是一个农家丫头，根本没法跟她比。”
“你高兴点好吗？不要为了这事垂头丧气。我现在就可以教你识字，你愿意吗？”
“真的吗？好，我愿意，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没问题亲爱的，我们现在就开始。”
他们说着坐在一片空地上，阿列克塞把口袋里的铅笔和本子掏了出来。阿列克塞非常吃惊，因为他的阿库莉娜学得太快了，并且都能正确理解。第二天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拿起笔写字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掌控不了，但是几分钟后她就可以顺畅地写字了。
阿列克塞说：“咱们的学习方法太有效了，真是神奇，就连英国教育家研制出的兰开斯特教学法也比不上这种方法。”
他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阿库莉娜已经可以读《贵族女儿娜塔丽雅》小说了，虽然读的时候有些慢。她读一会儿就会停下来，说说自己对文中内容的看法。不但如此，她还从这篇小说里摘录了很多名言警句，那张纸已经被她写满了。阿列克塞看到这些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这时的阿库莉娜，已经可以用信和阿列克塞交流了。他们发现在一棵老橡树的根部，有一个小洞，这就是他们投信的地方，娜斯嘉把小姐写好的信送到那个小洞里。阿列克塞写好信后，就会骑马过去，把自己的信放进去，把爱人的信拿出来。她总是用普通的蓝色纸给他写信，并且字体歪歪扭扭的。一段时间过后，阿列克塞发现阿库莉娜的长进很大，不但字体工整，而且条理清晰。
就在这个时候，伊凡·彼得罗维奇·别列斯托夫和格里高利·伊凡诺维奇·穆罗姆斯基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本来是仇家，现在却变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不过穆罗姆斯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心想：“别列斯托夫去世之后，他的儿子阿列克塞就会继承他的所有财产。到那时，阿列克塞就是他们省最有钱的人之一，而自己的女儿丽莎也会理所应当嫁给这位富豪。”
别列斯托夫也想通，当然也有自私的一面。他不再那么讨厌穆罗姆斯基的英国想法，反倒觉得他有大胆创新的想法。还有一点，普隆斯基伯爵可是当地有名的大人物，他是穆罗姆斯基的亲戚，如果和穆罗姆斯基搞好关系的话，到时候伯爵也许会帮助他的儿子阿列克塞的。不过他猜出来了，穆罗姆斯基会把女儿丽莎嫁给他的儿子，他觉得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谁也没说过，一直埋藏在心底。终于有一天，他们两个都憋不住了，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两位老人决定，促成这门婚事，于是分别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穆罗姆斯基有点犯难，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不能勉强她。不过自己可以找机会让他们两个相见。可是从上次聚餐的情况来看，丽莎好像不喜欢见这位少爷，少爷阿列克塞好像也不喜欢丽莎。因为自从那次之后，别列斯托夫来过他家好几次，可是阿列克塞从来没有跟着来过。丽莎也从来不见别列斯托夫。不过他相信，只要阿列克塞经常来家里的话，两位年轻人会慢慢有感情的。
别列斯托夫并不担心这件事情，他觉得很有把握。当天晚上，他坐在房间里点上烟斗，把儿子叫到身旁，停了一会儿说：“我的孩子，近段时间没有听你提起过要去当兵的事啊，是不是没有那个想法了？”
阿列克塞听了父亲的话，礼貌地说：“爹，不是那样的。我知道您不想让我去当兵，我不想违背您的意愿。”
“好孩子，你从小就很听话，我对你很放心。关于担任文职一事，我不会勉强你的，也不会逼你去做。爹想早点把你的婚事办了。”
阿列克塞非常吃惊，说：“爹，你让我娶哪个姑娘啊？”
“穆罗姆斯基的女儿丽莎，她可是个高贵的小姐，附近几个村庄没有比她还优秀的姑娘。你不觉得吗？”
“爹，我不想这么快就成亲，我想再等等。”
“你不想娶亲就不娶了？爹可是为你想过了。”
“穆罗姆斯基的女儿丽莎，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如果您执意那样做的话，我又能怎样。”
“你们只见过一面，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有感情了，你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我跟她结婚，不会给她带来幸福的。”
“她的幸福如何，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可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可是现在？”
“我不想和她结婚，也不会和她结婚的。您想怎么样都成。”
“你可以不答应我，不过我的财产你也别想继承，我会全部挥霍光的。还有，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儿子，从此之后咱俩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想好了再来见我。”
阿列克塞心里很明白，父亲决定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不过儿子像老子，阿列克塞也很执拗，他就是不答应这门婚事。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爱阿库莉娜，即使父亲不给他一份财产，让他成为一个穷鬼，他也不在乎。他要娶阿库莉娜为妻，通过自己的劳动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他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要不然，父亲非得强迫他娶丽莎小姐。可是近段时间一直下雨，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阿库莉娜了。
阿列克塞给阿库莉娜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描述了当前的困境，她才是他最爱的人，希望她能够嫁给他。写完之后，他赶快把信送到了树林里的树洞里。回来之后他才安心躺下睡觉。
阿列克塞已经想好了，要找穆罗姆斯基好好谈谈，于是第二天他就出发了。他希望穆罗姆斯基能够理解他，并且原谅他。他骑着马来到普利鲁契诺村，停在了穆罗姆斯基家门口，喊道：“穆罗姆斯基先生在家吗？”
仆人听到后，赶快跑了出来，说：“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阿列克塞想了一下说：“那么，丽莎小姐在吗？”
“少爷，小姐在家。”
阿列克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仆人把马牵到了一旁。他还没来得及向小姐汇报，阿列克塞已经进去了。
阿列克塞心想：“小姐能够理解我的，我必须跟她说清楚。”这时他已经走进了客厅，突然他停住了，这位可爱的黑脸姑娘正在窗前看他的信，可是她穿的不是粗布褂子，而是白色的休闲衣服，她是丽莎，还是阿库莉娜？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阿列克塞的到来，依然专注地看着那封信。这时，阿列克塞禁不住大笑起来，还带几声尖叫。沉浸在甜蜜中的丽莎吓得颤了一下，转身看到了阿列克塞，不禁吃了一惊，准备跑到一旁。阿列克塞怎么会让她跑掉呢？一把拦住了她，嘴里不停地说：“阿库莉娜，亲爱的阿库莉娜……”
丽莎边挣扎边说：“少爷，放开我，您简直像一个疯子。”
阿列克塞哪里听她的，朝她的手上吻了几下，说：“我的爱人，阿库莉娜，啊，亲爱的阿库莉娜。”
杰克逊小姐看到了这一幕，她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时穆罗姆斯基正好回来了。
他高兴地说：“孩子们，你们已经谈好了是吗？好，很好……”
故事的结局我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读者一定会谅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