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须磨

     
     
     
     　　翌日天未亮，源氏公子就来到西寝殿，对紫姬说：“在这无常的人世间，我是会被人说成是薄情，真令人伤心，遗憾啊。”紫姬只回答道：“还会有比遭此厄运更令人感到遗憾的事吗？”源氏看见她那副样子，顿觉一阵锥心之痛，用道理开导她说：“我离开京城，度过一段流放的岁月后，如果朝廷还不赦免，那时就算我居住岩穴，也会迎接你的。然而，现在若携你同行，势必招徕世人的指责：身为钦犯，不能见日月之光，还任性而为，罪孽更加深重呀。我虽无过失，却遭此横祸，恐是前世造孽的报应吧。再说，流放犯携带所爱的人同行，史无前例，在这疯狂般的人世间，说不定还会遭遇更大的灾难呢。”
     
     　　启程那天，源氏公子与紫姬难分难舍，但又顾忌别人的耳目，天大白后遂匆匆出发了。一路上，紫姬的面影是总浮现在源氏公子的脑海里，他满怀离愁别绪上了船。翌日申时，抵达须磨湾。源氏公子眺望着浪击海滨又回潮的景象，猛然回首，只见远方群山闭锁在云雾中。此时源氏公子的心情诚，如白居易所云：“三千里外远行人”。[白居易《冬至宿杨梅馆》诗曰：“十一月中长至夜，三千里外远行人。若为独宿杨梅馆，冷枕单床一病身。”]于是，他禁不住潸潸泪下。
     
     　　抵达须磨，源氏公子怀念京城往事，眷恋者不计其数，可是特别思念的，是紫姬是否会万分焦虑，皇太子的近况又不知如何……源氏在须磨迎接了新的一年。去年种植的小樱树，枝头已经绽开了花朵。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源氏缅怀往昔的诸多事情，不时潸然泪下。正在百无聊赖之时，左大臣家现已升任宰相的中将前来造访。宰相独出心裁地带来京城特有的土特产，作为礼品，赠送给源氏公子。源氏也尽地主之宜，回赠了一匹黑驹，以表不胜感激之意，并说：“由我这不祥之身赠物，恐不吉利啊。不过，想必会体谅这是‘胡马依北风’的情分[出自《文选》古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意即难忘故乡。]……”这的确是一匹稀世的宝马。源氏又说：“请留做纪念吧”，还添赠了一支非常珍贵的笛子。他们彼此都不声张，以免惹人注目。
     
     　　太日渐渐高升。宰相正急于离开之际，源氏说：“虽然盼望有朝一日能平反昭雪，但是一经流放，连古之贤人亦难以返回世间，更何况我，岂敢奢望重见京城呢。”宰相作歌，曰：
     
     　　苍穹孤鹤空啼鸣，
     
     　　比翼齐飞恋友情。
     
     　　宰相走后，源氏更加悲伤，每天过着冥思苦索的生活。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灿烂，一望无际。源氏回忆过去，思索未来。
     
     　　（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