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贺红叶

     
     
     
     　　源氏表演的舞蹈，是双人舞《青海波》。他的搭档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头中将。这位头中将才貌双全，非同凡响，然而与源氏并肩，那他就宛如一株绽放在美丽鲜花树旁的山树，黯然失色了。
     
     　　日暮时分，夕照艳丽，乐声沸腾，舞兴正浓。虽然两人同样都在舞蹈，但是源氏的舞步沉稳，表情优美，举世无双。他吟颂和歌，简直就像佛界的仙鸟呜啭，优美动人。皇上观看了，感动得流下泪来。皇太子的母亲弘徽殿女御观看了，心中好不妒忌，说：“准是鬼神相中他了，真叫人毛骨悚然！”藤壶妃子看了，心中想道：“他若无那份非礼之心，一定会显得更美。”她沉思往事，恍如进入梦境。
     
     　　当天晚上，藤壶妃子在宫中侍寝。皇上对她说：“看了今天彩排的《青海波》，真是冠压群芳，你觉得如何？”藤壶妃子顿时难以直率回答，只说了一句：“格外精彩”。翌日早晨，源氏给藤壶妃子写信说：“昨日承蒙观赏，不知感觉如何？我是带着无法言喻的缭乱心绪起舞的。
     
     　　心绪缭乱不应舞，
     
     　　拂袖传情可清楚。
     
     　　谨上。”可能是源氏中将那仪表光彩照人，终于使藤壶妃子无法沉默吧，她回信说：
     
     　　“唐人拂袖远难见，
     
     　　飘逸舞姿实可怜。
     
     　　我只以平常心来观赏。”源氏收到此信，感到无限珍贵。他想：“她知道《青海波》乃唐人之舞乐，连异国朝廷的情况都明了，不愧是具备皇后教养者所吟出的歌句。”源氏不禁欣喜，面带微笑，像手持经文不离身似地郑重将信展开来阅读。
     
     　　元旦早晨，源氏公子进宫朝拜贺年。虽说是贺年，但所去的地方不多，除了清凉殿（父皇）、东宫御所（皇兄）、一院（皇祖父）之外，只到三条院拜贺藤壶妃子。藤壶妃子分娩的日期，算来是去年十二月中旬，但到了新年，依然毫无动静，十分担忧，生怕因此泄露隐私，导致身败名裂。源氏掐指计算月份，料定此胎与己有关，于是不露声色地在各寺院举行法事，为她祈祷安产。幸亏过了二月十日，藤壶妃子平安地生下一男婴，于是忧虑全消，宫中和三条院众人皆大欢喜。皇上盼藤壶妃子长命富贵，可她想起那件隐私之事，不胜内疚。
     
     　　皇上焦急地想看看新生的小皇子，源氏公子也心怀隐私，渴望见到自己的这个私生儿，于是他找个无人注意的机会，前往三条院探望。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皇子的长相，酷似源氏。但是，天皇对此毫不介意，他认为同样都是无上高贵的血统，相貌相似是自然的。皇上极其宠爱小皇子，藤壶妃子看到这一切，却越发内疚，更加于心不安了。
     
     　　却说，藤壶妃子即将被册立为皇后，源氏公子已由中将晋升为宰相。天皇准备在近年内让位给弘徽殿女御所生的太子，同时立藤壶妃子所生之子为太子。但是这新太子没有后援人，他外家诸舅父都是皇子，但已降为臣下。当时是藤原氏之天下，天皇不便令源氏的人摄政，因此不得不将新太子的母亲册立为皇后，以便加强新太子的势力。弘徽殿女御得知此事，大为不满，这是自然的了。皇上对她说道：“你的儿子不久将即位了，届时你就稳居皇太后的尊位，放心吧。”的确，世人难免纷纷议论说：“这女御是太子的母亲，进宫已有二十余年。当今的皇上要将藤壶妃子册立为皇后来压倒她，恐怕困难吧。”
     
     　　册立藤壶妃子为皇后的仪式举行完毕的当天晚上，源氏进宫奉陪。藤壶妃子是先皇的皇后所生，在后妃中出身同样是特别高贵的，再加上又生了一位掌上明珠般的小皇子。缘此，天皇对她备加宠爱，别人对她更格外崇敬。何况郁郁寡欢的源氏，想象着辇车中妃子的姿容，不胜思慕。他又想到今后与藤壶妃子相隔愈加遥远，更难相见，不由得苦恼万状。他的相貌却不可思议地酷似源氏，这两人宛如日月行空，光辉耀眼。
     
     　　（第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