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末摘花

     
     
     
     　　常陆亲王晚年生下一个女儿，他辞世后，这女儿惟有七弦琴才是她最知己的朋友。源氏来到了常陆亲王宅邸，只见这里的格子窗还开着，小姐正在庭院里的月下，欣赏吐香的梅花。他想接近小姐倾吐衷肠，又觉未免太唐突，不好意思，逡巡不前。
     
     　　到了秋天，源氏想起常陆亲王家的那位小姐，常常给她写信表露心扉，可是对方依旧毫无反应，显得不知情趣，这就越发激起源氏那种“越到不了手就越想得到”的决不服输的情绪。他以遗憾的口吻埋怨大辅命妇，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辅命妇多少有些顾虑，这位小姐的长相并不特别标致，与源氏公子不太般配，硬把这两人凑合在一起，万一发生不幸之事，就对不住她了。
     
     　　八月二十日过后，夜色深沉，总也不见月亮出来，只有星星在苍穹闪烁。随风传来阵阵松涛声，令人感到好不寂寞。常陆亲王家的末摘花小姐谈起父亲在世时的情景，不由伤心落泪。大辅命妇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能这是她给源氏传递的信息吧，源氏照例悄悄地前来。月亮终于出来了，它照亮了这家荒芜的篱笆。小姐望着庭院令人生厌的景色。大辅命妇劝她弹琴，隐约听来，琴声虽不乏佳趣。但轻浮的命妇还嫌不足，心想：“若能弹得时尚些，情趣些多好啊。”
     
     　　源氏知道这里没有被人发现，就放心地走了进去。大辅命妇刚佯装刚知道源氏已来而惊讶的样子，对小姐说：“怎么办呢，那位源氏公子来了。”小姐极其困窘。
     
     　　源氏很了解这位小姐的身份，觉得“她远比那些赶时尚，爱装腔的人来，其品格要高雅得多。”这时，末摘花小姐在众侍女怂恿下，好不容易地膝行过来。源氏公子隔着纸隔扇，隐约闻到一股衣衫的薰香儿，觉得她稳重、高雅，很有气派，不由地生起一股亲切之情。他想：“果然如我所料。”于是委婉周到地倾诉他多年来对她的恋慕之情。只是小姐本人不知不觉地露出羞怯的腼腆神色。源氏十分失望，在深夜起身离去了。
     
     　　源氏虽忘不了常陆亲王家的小姐那副令人可怜的样子，但总是懒得去造访。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小姐一向腼腆，总是闪烁躲藏，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面貌。一天晚上，众人都轻松愉快地休息之时，源氏悄悄地走进屋里，透过格子门的缝隙窥视，但看不见小姐本人的身影。帷屏等都相当陈旧，几近破烂，不过看得出它们多年来还是按照老样子整齐地陈设着，因此无法看清楚小姐鲂面影。
     
     　　终于天亮了。源氏起床，亲自打开格子门，欣赏庭前雪景中的草木。小姐膝行出来，源氏佯装没有看见，依旧向外眺望，实际上用眼梢瞥了一下，看得一清二楚了。他心头一惊，想道：果不出我所料，最难看的就是那个鼻子，活像普贤菩萨骑的白象鼻子，又高又长，鼻尖略微下垂，稍带红色，格外令人扫兴。她的脸色比雪还白，白里透青，额头宽得可怕，再加上是个长脸，面孔长得特别出奇，身体瘦骨嶙峋，尤其是肩头骨骼明显突出，形体可哀，真令人觉得可怜。
     
     　　源氏情趣索然，源氏写下了“何必裁种末摘花”的歌句。
     
     　　（第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