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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梦中的佳丽一伊玛果(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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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年轻女人与她厌恶的人颤抖地走向教堂,她面色苍白如尸,犹赴刑场一样。她的心已死,她的心是颗已属别人的心。但20年后,再看看:“孩子们!快乐不快乐?爸爸明天要回来了。”“我们祈祷爸爸不会遭遇任何的危险!”另一位,相反的,那位被全心全意爱过的人,在逝世时,充其量只不过会引起她一点小小的悲伤,一点点的忧郁!最多只能有一、二颗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在这之后,仍是爸爸第一,这就是婚姻的伟大力量。
     
       不!无望!和天生本能抗衡是愚不可及!对世界法则挑战是疯狂。真理向维德说:“万劫不复!”他悲哀地承认:“是!是!……”
     
       维德终于了解把人当神一样崇拜的人都为自己种下诅咒。你们有神在天上的人,不论你们的神是愤怒的耶和华或像怪物摩洛都是可羡慕的,因任何宗教的神都不会如此缺乏悲悯心,没有神会把对它怀着爱的信徒推到地狱。没有一位神会对绝望的人说:“我不认你!”天上居住的神不会像石头一样毫无感觉。至少崇拜这个神不会产生困难,这些神是崇高伟大的,他们不是微不足道的人类。神与他之间不会还有个魏斯主任。崇拜天上的神也不必担待克特的习惯。天主教的圣母也不会生一群小孩,而且为了这些小孩就忘了天堂和世界。崇拜一个人不比崇拜一只虫高明。维德在头脑清醒时有这样的认识。但是到这种发炎的地步时,光认识不足以医好发炎。注意,只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灰尘似的毒药使他的四肢变白。使这些伤口,仍似火焚烧。但就是为了这火焚的痛苦,他的爱才与宗教等同。因在索伊达、伊玛果的象征内容中,所有世界上的生物都会和谐相处,好像在慈母的脸上隐含了一个人的家乡和所有的经验。维德感知有一股深沉的痛楚自他灵魂的高贵深处升起,所有幻象、意义、光照、脸庞、诗人都拥过来成为一座桥,使灵魂和现实世界连在一起,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淌血的伤痕。这整个生命的经验好像在使自己病入膏肓地沉溺在思乡症中。这思乡是对万物一宗的共有源头的思念。一种渴望找到自己的思乡症,因为他本身就是那块乡土,但是怀疑和不信的地狱魔鬼,使得这块乡土遥不可及。
     
       因为维德是重思辨的知识分子,在被蛇咬过之后,他会强迫自己找出那条咬他的蛇。因此他与理智讨论什么是爱、无爱、冷酷、无情、麻木不仁的种种奇迹,但没用,知识一点也帮不上忙。但他是个勤于思考的人,除了思想外也没别的方法。即使心痛也无法压抑他的思考,相反地心痛更促进他把想法到处唠叨:你是醒着吗?你有时间吗?我能为你解这道谜语吗?怎会有可能?一个人给了他最好的优美和世上最珍贵的安慰,但另一个人却不以爱情报答他。
     
       他的理智回答:“把一切资料收集起来比较一下”。
     
       “你爱神时,它爱不爱你?”“毫无疑问。”
     
       “你爱宗教,他有没有以爱回报你。”“有!轻微的吧!”
     
       “你爱克斯提尔·阿拉地女公爵时,她爱你吗?”“她可能连想都没有想到我。”“你爱一只蜗牛,蜗牛会不会爱你?”“它根本无法爱。”“现在!你有答案了。灵魂愈低等,爱的能力愈少。冷酷无情只是一种智慧低落沉闷的表现而已。”
     
       “记清楚这件事,时刻记在心里,爱人的力量来自灵魂的丰足。但是你维德仍以索伊达作为镜子;向后看自己的影像,并且还沉溺在对这个女人的渴望中。你的想法、看法都已凌驾在她之上,但是你却像渴望圣杯一样地渴望着她,像是要渴死的人渴望救命的泉水。维德,你怎样解释这种情形?”
     
       “愚蠢!只有愚蠢!我亲爱的小人物。”他的理智笑骂着,“只要你继续愚蠢下去,这一切会肯定一件事:你有一天会理智一点。”
     
       因此维德把索伊达的事情和理智商量。但虽然经过探讨,他仍丝毫不得舒解,就像那场牙痛,愈想就愈痛。但不刻意去想痛楚,痛楚还是会不断地提醒他的存在。除了痛之外他还是想到痛。他自问是否飞遁到星光闪闪的宗教或诗创造的麻醉中才能逃脱痛楚,但是他却永远落入他永恒的天谴中,他深爱的那张人类的脸永远在他眼前。她的出现只为了从四面八方以她美丽冰冷的眼光摧毁他。
     
       喔!没良心的人,你竟嘲笑我痛苦的单恋。把一位母亲当例子好厂,她正好解释我的情况:一位母亲看到她死去的儿子自坟墓中爬出来,在天堂的光下转变,她的儿子依然美丽、可爱,母亲慌忙地走向他,但孩子却转过头去,以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更轻蔑的嘟起嘴唇对众人说:“那边那位要什么?”若是这种情形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微笑吗?他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与此一模一样,他的感觉也一模一样。他觉得自己最珍贵的一部分已被拖离他,而且已经改变了,不再认他了。多么沉痛呀!多么不能忍受呀!有时他因痛得无法忍受,竟产生一种错觉认定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但维德不是懦弱的人,他是坚强的。因此他向他的理解力求救:“我可逃往何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但我必须活下去,我受不了,怎么办?”
     
       他的理解力回答:“来,跟我来,我给你看件东西。”理解力领他到屠宰场,“看看这些,我想你比较可以忍受你自己的情况了。”看过之后,他们回家。回到家之后,理解力继续说:“你耍弄清楚。整个处理的艺术在于不可做不能收拾的傻事!最好什么也不做,光是咬牙忍耐就好。或者大叫、大吼,我认为这样做没什么关系,只是千万不要用‘手’吼叫就行。克服悲痛才最重要。一小时即一切。只要克服一小时就有可能克服一整日。只要征服一日必可征服一年。记住,千万不要,尤其是现在,做出任何自残的傻事。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定可以克服一小时,更何况,你是个男子汉--当然还必须在健康的情况之下--对,你是颇健康的--。埋头工作克服时间。痛楚继续,但你不要理它,痛楚不关我们的事,痛楚没你也活得下去。你只要工作!而且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维德当然知道自己应做什么。因为这项工作就是服侍他的“坚信仕女”。她是强力的女神。在她的呼吸下所有制造痛苦的魔鬼都逃遁到幕后。偶而他们不甘愿地想偷溜出来再揍他一顿,但他们一下子又为“坚信仕女”法力所威吓跑去躲起来。
     
       当然啦,即使最艰辛的工作,也有休启、停工的片刻。夜晚,疲惫的情况下,维德被攻击的频率也愈来愈高,情况愈来愈艰险。有一次,他正走在图书馆中,有一个部分是放月刊的地方,本本的月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维德在那里,无意地四下翻书时,突然惊惶地跳起来,惊吓得好像被蛇咬到一样。原来是有一册月刊上的年月正好是梦乡之会的那一年。因此在这事之后,维德总是绕一大圈,绕过这堆摆杂志、月刊的部分。
     
       有次,他走过一间女装店,橱窗上陈列着一条钉有闪亮绿扣子的白色裙。立刻有关她的回忆击中他,喔!使他像中暑一样!他看见索伊达穿着白裙子,系着白腰带,腰带上绣着绿色和金色的线。
     
       还有其他类似的事情,一些看起来一点害处也没有的东西竟然都潜伏着毒蝎会勾起他回忆。这把梳子看起来多天真无邪呀!还有这把裁纸刀,但他们都是奸诈的双面人。这梳子是在梦乡之会两星期前买的。这裁纸刀是在梦乡之会后一年他们飘飘欲仙的蜜月期间买的。每次,维德受伤的心遇见这种情况就会大喊:“不可能!不会是这个样子,这完全不可能!”“哒哒!哒!”他的理解力在这时会警告他,“不准耍花样!是!是有可能。”很快地,他想要呻吟发泄的欲望立刻弯着腰躲起来。
     
       即使如此,每一时,每一刻,维德都必须很英勇地作战。他一天天很成功地奋战。大部分时间,维德都得到光荣胜利。偶而打成平手,但始终没有败过。
     
       但是一剑夜晚,夜晚!在他的梦中自画中百般压抑灵魂的渴望都死灰复燃,不再受工作、意识和理解力的钳制,渴望像装滚水的茶壶,在壶盖被掀开后,烟雾滚滚上腾。没有一夜没梦,没有梦中没有她。每个梦都有她。维德不屈不馁地把索伊达娶到他的梦中,固执地说:“我才是真的。与我相反的都是假的,都是幻象。”每个梦都不是单独的,虽然每个梦自成一体,今天梦到的和明天的不同,但今梦总和前梦有关连,像一部长篇小说,每章都和前一章有关。他的梦制造了一道锁链把他圈在里面。因此实际上,他过着“双重的生活”。在夜里,他很殷切地与索伊达联成一体。在索伊达的微笑中,他光彩焕发;在索伊达爱的眼神下,他神采奕奕。在梦中,维德对索伊达耳语,与她无所不谈。梦中充满丰富的生活!充满金色和欢乐;白天则是没有希望、痛苦的存在,存在于无垠无涯的痛苦,沉沦在万劫不复的痛苦、忧愁中。何必醒来!只要绝望不降临,只要疯狂的梦可安慰白天的创伤,就梦下去吧!何必醒来!
     
       “若是这样,我倒有特效药,一、二、三!”维德还没说什么,他的幻想已为他安排一架活动画片机。节目立刻开始了。一个人不可能站在假腿上假装自己仍是健康的,但又有何不可呢?想像自己是健康还是可以办得到,只要不去注意假腿便成了。
     
       一个很卑微的老妇停在他的门口:美丽已逝,朋友、追求者已四散。她孱弱的眼光正在乞怜。“当然了,你在我又老又丑时也不认识我了。”她的眼光看着他控诉到。维德叫道:“索伊达,我的新娘!你为了想隐藏你永恒的美丽,而借来这年岁的面具吗?但你不可能成功,因为梦乡之会所赋予你的荣光已泄露你的秘密。你为何带着如此卑微的眼神站在我门前?你看,我在陛下您面前尊敬的屈膝向您致敬。”
     
       索伊达回答:“神迹的慈悲!现在我又老又丑,竟然还有一颗心愿意给我比一生所受还要多的爱!”
     
       “这怎样,你还喜欢吗?”幻想笑着,继续放映活动画片机。
     
       维德看见索伊达躺在病床上,在火的焚烧之下已经完全变形。她的亲人已将她抛弃。维德在一阵对人类悲惨处境的触目惊心的恐怖中仍像走向祭坛一样地靠近她。
     
       “这不是一幅美丽的画面。”维德向幻想抱怨道。
     
       “当然是,你的爱甚至超越过惧怕和厌恶,这就是真正美丽之处。等一等,我还有别的。”幻想继续放映。
     
       一位低贱的女人,被世界唾弃;一个女酒鬼酒精中毒倒在地上打滚。
     
       “呸!”维德不高兴地叫!“滚开!多么疯狂的犯罪表演呀,索伊达最谦虚,最贞洁!”
     
       “但--若是?”他的幻想像蛇一样咝咝的叫,“诚实地告诉我,若是这样,你会怎样做?把她踢走吗?你默然不语!够了,我知道得够多了。顺便说一下,我还有很多别种风格的--,不看?好可惜!你不太公平嘛!这几套里有极可爱的小插曲!说不定你会比较喜欢严肃一点的,是呀!等一会。”
     
       幻想给他看一幅女人穿丧服的画面。维德在狂怒之下把活动画片机推到幻想身上。但同时维德也疯狂地喜爱幻想,因为只有幻想才会如此自信,竟然给他看这幅怪异的画而。
     
       维德回忆自己尚未落入这种宿命、不可自拔角色之前的景象。那幅景象不是现存的地狱而是一幅能转换成天堂的景象。回忆到六个月以前的幸福,幸福在他门外愉快地走动六个月,等待他的招手允准。在维德的想法中,那时因她的慈悲、怜悯,他可以轻易得到她高贵的友谊--现在对他而言,友谊已变成不可能了,因友谊成了怜悯最高度的表现。相反地是令人窒息,丰足的索伊达,不论是她的肉体、生命、爱、一句话都会使维德在回家的折磨中变成一个悲剧角色。鲜明的回忆几乎要令他后悔了。他钻牛角尖以至于落到这地步。但还好,维德虽在现在的地狱的痛苦中,一点也没后悔,他很幸运,因他若是后悔,则没有任何东西可将他自绝望中解救出来。不!他不后悔。虽然他的渴望像箝子一样紧箝着他,心中喊出最凄惨的哀号,他还是一无反悔,没有一点不快。因此在他的痛苦中发出一道闪耀的荣光,这荣光和殉道者头上的荣光是一样的。他的嘴可能在无法忍受折磨时呻吟了,但是他还是认为折磨就是在证实:他的神的伟大。为此,维德的精神被提升到热情亢奋的阶段。他的灵魂在高贵中游行,他的精神随着旋律舞动。他的眼睛不让悲剧性的痛楚逼出任何一滴眼泪。因此他的眼睛充满神感召的大喜悦。他的眼中喜悦到一种程度,有一天,一位眼科大夫当街挡住他向他询问,并且他求维德容许他诊察一下那对令人惊讶、怪异的双眼。
     
       除了大喜悦之外,他也有遇到诱惑的时候。一天,魏斯主任为小儿子克特庆生。维德在此时虽是不宜拜访任何人家(“丑角、怪人,一切才顺顺当当,怎么又回去扮演隐士了!”),因此他认为在这时还是不必引起人议论较好。(只是为了该死的礼节)他决定去参加庆生会。这夜有一出叔叔克特想出的寓言式戏剧正在上演(这位天才人物是可以轻易从大衣衣角摇晃出一些别人需好几星期才能发明的东西)。剧中的母亲就是索伊达。她饰演一位穿着白色衣服、背上背着两只大翅膀的仙女,在台上朗诵些无意义的诗。那一次,为了扮演的角色,索伊达把头发散放下来,并且在头上戴一顶小的金皇冠。维德在演出中看见穿着天堂服饰的人儿时,他的心对他做了反叛式的批评:“看呀!你这笨蛋!为了这位结过婚的女人,你放弃多少东西呀!”杂剧结束后,索伊达仍是她那副神仙的打扮。因此在维德脑海中索伊达的女神、家庭主妇,角色扮演和现实世界都交杂在一起。当小孩子被抱来抱去接受祝福时,房间中升起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做母亲的前额燃起神圣的火,祝福着这个地方和这一时刻。所有在场的人都以一种无言的感谢和和善沉醉在其中。维德的心在此刻变得无法控制,甚至达到疯狂冲动的程度。这是他一生从未有的经验:“即使天上所有的神、地上所有的神灵,每种责任、高贵和智慧都联合起来大声地反对我,我仍会在他们面前坚持: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更有价值的,没有比拥有自己所爱更有价值的。天上地上都无法找到弥补这项珍贵的宝物。一个人即使在全能上帝亲自指示下拒绝了这项礼物,他也不能算是殉道者,也不是英雄,他只是蠢蛋。因此我受到永劫不复的诅咒也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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