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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白城鬼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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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张老头一口答道:“积山石县怪事多,我在癿藏镇住了几十年,也见过你说的事。那根本不是老酒翁的鬼魂,是山神啊!你要是想搞明白,可以去甘藏沟那边的踏白古城里瞧瞧,当地老人在那里还见过活的!”

  阿尼玛卿山神

  半夜,张老头讲到葬酒棺的事,让李狂药精神抖擞,很想马上听完。可招待所食堂要开工准备早饭了,食物必须提前几小时做好,而且都是手工活,不是到街上买材料的那种。张老头见李狂药很有兴趣,临走前就叫他先睡一觉,明天中午有空了再接着讲。

  当李狂药回到房里,王欧阳已经洗好了,他很少住旅店或者招待所,总觉得很不习惯。要不是外面在下雨,他才不会跟李狂药进来。丁细细就在隔壁,估计也洗好了,但李狂药觉得夜深了,没敢去打搅。王欧阳嘴里念叨睡不惯,可人刚躺下去,马上就睡着了。李狂药笑了笑,心想大家一路上都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没准儿过几天又要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想睡都没得睡。

  第二天,雨还没停,李狂药起来后就跟王欧阳和丁细细商量,不如今天继续住在招待所,等明天雨停了再去甘藏沟。他们初来乍到,对踏白古城不熟悉,不如先听张老头讲讲故事,或许能拣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消息。李狂药看另外两个人不反对,于是跟张老头借了把雨伞,到镇上买了些熟食,还有几瓶白酒,等张老头闲下来就请他到房间里讲讲当地的风俗。

  癿藏镇有个白酒厂,20世纪70年代就建了,酿的白酒还算可以,但王欧阳喝了就挑剔地说这也能叫酒,比水还难喝。张老头盘腿坐在床上,喝了一口就跟王欧阳说,镇上也有好酒,以前省城博物馆的人来收彩陶文物,在黄土下发现过几坛陈酿,就在甘藏沟里面。李狂药心头一紧,心想难不成是江恨天或李狐埋下的老酒,于是赶紧跟张老头打听那些酒具体在哪里挖出来的。

  招待所外的雨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意思。爱唠叨的张老头不用在食堂里忙活了,坐在床上喝得脸也红了,他就敞开了说:“你们是不是也听说那些酒是什么老酒翁的?都是骗人的!镇上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你们去问问他们,哪个不说是山神老爷酿的酒?那些人把酒坛一起收去了,惹怒了山神老爷,回去时就出了车祸,全部死啦,酒坛也碎了。老人说,那些东西都是阿尼玛卿山神的,没有他老人家的允许,谁都不能动。”

  “阿尼玛卿山神?”丁细细别扭地念了一句,然后问,“这是哪路神仙?”

  张老头放下酒杯,打了个酒嗝,又挠了挠发热的脑袋才把话说完。在藏族古代文献中,阿尼玛卿山神就是一座雪山上的神仙,那座雪山就叫阿尼玛卿。不过,阿尼玛卿雪山不在积石山县,而是坐落在青海省。关于阿尼玛卿山神,由于时代变迁,人的宗教信仰不同,传说也各异。实际上,很多文献里都提到,山神已经不在那座雪山上,早已云游四海去了。

  张老头对大家说,阿尼玛卿是藏语,汉语称为大积石山,这与积石山县名字相似,有的人搞不清楚状况,就说阿尼玛卿山神跑到这里来了。传来传去,那个山神就在众口中落脚于此地了。以前,经常有人去纠正这点错误,但自从二战的一次轰炸后,大家就不去争执此事了。

  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啊,就是那时有架日军的战机飞临癿藏镇上空,轰炸了许多地方。后来,飞机到达踏白古城一带时,不知是怎么回事,飞机的高度就忽然陡降。机身快要撞到山体时,本来已经上升了,可山体忽然裂开,把飞在山间里的飞机埋了起来。外人都说山崩是因为飞机轰炸,可真实情况是飞机着了道,至今它的残骸还在山石下无法挖出来。

  住在甘藏沟的老人为了躲避战乱,曾在踏白古城外落脚,那时就看到坚硬无比的山石里钻出三头六臂的山神。正是由于山神把山体弄垮了,飞机才没能顺利上升,继而被脱落的巨大山岩砸个粉碎。虽然老人们大多去世了,他们那时没有留下相片等证据,但在踏白古城外围还一直有人声称见到过。

  李狂药总觉得像在听神话故事,如果踏白古城里的一线天山峡垮塌,压住了飞行中的战机,那时机是不是太巧了。虽然世界上有的事用科学无法解释,但神仙这种玩意儿,真的有吗?李狂药只认为那是一种类似猿猴的玩意儿,可它们如何把坚硬的山石弄垮,这又是一个谜!

  王欧阳若有所思,听完了山神传说,便问张老头:“那个老酒翁是怎么回事?他真的给山神老爷弄死了?”

  丁细细笑说:“不就是偷挖了几坛好酒吗,这个山神也太小气了,动不动就杀人,我看是妖怪还差不多。”

  张老头忙呸了三声,答道:“阿妹,这话可说不得。酿酒的老头被吊死是真事,你们别看那些棺材很老了,其实那老头被吊死是在我来插队时发生的,我亲眼见过那老头的尸体。”

  李狂药还以为老酒翁是古代人,哪想到离现代那么近,估计和他太爷爷年纪相仿。昨晚,李狂药在马路上听修路工人说,老酒翁喜欢酿酒,一辈子酿了很多酒,也葬了很多酒。有一天,老酒翁忽然发狂了,把酒窖里的酒坛都挖出来,将它们都打烂,然后就上吊自杀了。修路工人还说,葬酒棺里的东西就是老酒翁的鬼魂。

  张老头哼了一声,全盘否定那些传说,因为自己亲眼见过老酒翁的尸体。张老头舔了舔嘴唇,对大家说老酒翁以前就住在甘藏沟的一个村子里,那里离踏白古城很近。当时,老酒翁家里一片狼藉,他在远处建的酒窖也被毁了。那天夜里,有人看见山神的影子出没,跑进了老酒翁家里。村民都认为那是山神在替天行道,再加上那段时间对私酿不提倡,因此这事就没有往深处查。对于20世纪50年代剿匪的事,村民也认为那是踏白古城里的山神将数千个土匪收去了,否则一夜之见几千人怎么凭空消失了,就算用火烧一夜也烧不完。

  李狂药越听越觉得玄乎,张老头就来了劲,再次吓唬道:“去年啊,省城博物馆的人来过几批,都想把积石山县的文物收上去,有五个抢修文物的专家去了踏白古城,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李狂药摇了摇头,没说话,张老头就道:“那五个人都不见了,一年了,什么都找不到。别看踏白古城的遗迹都被野草埋了,其实这样才危险,因为那里的山会张开大嘴,把人直接吞进肚子里,所以才找不到。”

  张老头喝多了,又说了许多胡说,李狂药把人送走了,丁细细就问明天如果雨停了,要不要去踏白古城。王欧阳大手一挥,对他们说来都来了,打什么退堂鼓。世界上要是真有山神,那他应该做点善事,把酒分给他们。何况,民间的流言多半添油加醋,不可尽信。李狂药也是那么想的,即使有危险又怎么样,还能比东海上的更危险?

  当天下午,雨停了,李狂药就到镇上逛了一圈,和丁细细买了几把腰刀,当作去踏白古城的防身物。那些腰刀是积石山县的特色,源自当地的一支少数民族——保安族。保安腰刀的出现与元代的战争有关,当年成吉思汗曾在此地驻防,元军的铁匠在这里铸造了许多锋利的腰刀,后来铁匠们的后代就逐渐形成了现在的保安族。

  买刀时,小贩跟李狂药推销这些文化,害得他想多买几把。中间,李狂药又打听了踏白古城和阿尼玛卿山神的事,他们的说辞和张老头的相差不大。李狂药买了刀,准备和丁细细回招待所找王欧阳,却看见街上有两个眼熟的人。在这种偏僻小镇,遇到认识的人自然很高兴,可李狂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对方是万长青和江连海。

  “他们跟踪我们来的?”丁细细一边说,一边叫李狂药走进人群密集的地方,免得被他们发现。

  李狂药退了两步,讲道:“应该不会跟踪我们,万一我们不是找东西,而是来旅游,他们不是白跟了。我看他们没发现我们,要不也不会轻易走到大街上,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可能和我们一样。王老伯能想起江恨天的事,万长青也能想起,他们以前不是都认识吗?”

  丁细细嘴一撇,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先去踏白古城,我们跟在后面。如果真有山神,就让他们先被捉去,我们再逃跑也不迟。”

  李狂药就知道丁细细会出这个歪点子,可现在让他去警告万长青,人家还以为他在骗人想独占便宜。万长青和江连海身上背着东西,没有在镇上住宿的打算,他们买了两把腰刀,很快就朝镇外走去了。看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是踏白古城的位置。李狂药望着那两个人,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可丁细细不以为然,还叫他马上回去找王欧阳。

  王欧阳没跟出来买刀,只在镇子上乱逛了一圈,舒展筋骨。李狂药走到招待所时,王欧阳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和丁细细本想把万长青也来了的事讲出来,不料王欧阳就先说:“你们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万长青和江连海?”丁细细快言快语。

  “不是!”王欧阳皱眉道。

  没等王欧阳回答,李狂药就猜:“不会是你的老伙伴,江恨天吧?他不是在岛上就死了吗?”

  “谁跟你说是江恨天了!”王欧阳把身上的酒葫芦解下,拿到手上就喝了一口,然后才吁了口气,答道,“是黑老三那小子!”

  异样

  李狂药以为王欧阳见到的人是万长青,听到问话时,正漫不经心地站在招待所台阶上刮着鞋子上的黄泥。一听到“黑老三”,李狂药就僵住了,心想那家伙不是被太爷爷敲死了吗,怎么还活着?黑老三脑壳怎么这么硬?

  丁细细也纳闷:“你真的见过黑老三了?那他人呢?”

  王欧阳叹道:“跑了!你俩去街上买东西,我一个人随便走走,走到镇子边上了。那里有个蓬头垢面的人,我想和他聊几句,他就害怕地跑了。我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太吓人了,后来再一想,不对啊,那个乞丐的样子有点眼熟。想了想,我才想起来,就是李狐以前找的那个生物学博士张清玄!也就是你们说的黑老三!”

  李狂药不知所以,说不出话,只跟着王欧阳和丁细细进房间,收拾点东西准备连夜赶去甘藏沟。接着,李狂药心想,他父亲绝对不会骗他,也许1985年时,李狐只是把黑老三打晕了,并没有杀死他。既然黑老三没死,又手脚灵活,能跑能跳,为什么不回山东老家呢?难道,黑老三泄露了那份机密文件,怕回去遭罪,所以宁愿在偏僻山乡小镇里讨饭?

  王欧阳一样猜不透,毕竟当年李狐为什么要找黑老三同去,他都不知原因。如今,再一次见到黑老三,王欧阳很想把他捉住,把以前的事问个水落石出。可万长青已经先去甘藏沟里了,踏白古城的位置也在那里,不能让那老家伙抢了先机。想罢,王欧阳才决定当天下午就追上去,等出来了再去找黑老三也不迟。看黑老三一身乞丐的模样,肯定没钱坐车逃走,几天的工夫,他跑不了多远的。

  大家此次出来带的行囊不多,一下子就整理好了,张老头看到李狂药这就要走,还有点不舍得。李狂药道别时,张老头提了两壶珍藏的酒,送给他们当暖身之用。张老头对他们说,癿藏镇昼夜温差大,冷了就喝口酒,千万别着凉发烧。

  出了癿藏镇,水泥路就看不到了,通往甘藏沟里的路都是羊肠小道。雨水刚停,一脚踩下去,好像整个人都会往下陷。甘藏沟里有数条大山沟,据说那是大禹治水时凿开的。县志上说,大禹治水的源头就在积石山县,很多大山被开凿,急流冲刷而过,这都是治水流下的遗迹。

  甘藏沟是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因此地势复杂,有松碎的黄土高坡,也有巍峨的石山,彼此交错,当地人从不去那种地方。要不是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家家户户又穷得丁当响,村民早就搬走了。正因为如此,当年“文革”破四旧时,都没人跑进来毁掉踏白古城的遗址,使其得以留存至今。

  甘藏沟有几座小村,离踏白古城最近的村子叫旧城村,但它离古城也有近5公里远。旧城二字即是指依山势而筑的踏白古城,因古城留下较完整的遗址而得名。李狂药见天色不早了,对古城内的环境也不清楚,于是就想在旧城村里借宿一晚,明早再进去。王欧阳赶时间进来,就是怕万长青抢了东西,现在听到又要住一晚,他就有点心急。不过,古城内的地形经历过几次变化,当地人都说不清楚了,他们冒夜进去,只怕有去无回。想到这里,王欧阳就同意李狂药,先进村一趟,顺便打听古城的过去。

  旧城村被一拨林子围着,里面只有三十几户人家,年轻人都去省城打工了,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守村落。丁细细进村后,找了几户人家,当地方言和甘肃话完全不一样,弄得她晕头转向。几经周转,丁细细才在村尾找到一户略懂普通话的人家,而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一个老太婆,家里只有她一人,房间空着没人住,她很乐意有人来做客。丁细细递钱过去,老太婆不肯收,最后她硬塞进了老太婆口袋里,这事才算定了。老太婆家徒四壁,没什么酒菜,她便烧了几个地锅洋芋给李狂药等人当晚饭。李狂药接过烫手的地锅洋芋时,心里沉沉的,不管老太婆是否答应,他又塞了五十块钱过去。

  老太婆推搪了几次才收下钱,嘴里还念:“你们太客气了!有人肯跟我这个老太婆讲话,我就高兴啦!”

  李狂药坐在院子里,没见到其他人,便问:“阿婆,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王欧阳使了个眼色,想让李狂药别问人家的伤心事,可已经晚了。老太婆听了就长叹一声,原来她丈夫和儿子都活着,可有一年天旱地裂,颗粒无收,她儿子就到踏白古城里捉鸟去卖,结果有一天再也没回来。老太婆丈夫和村民去找人,没想到她丈夫也丢了,从此旧城村的人就再不去踏白古城了。

  老太婆以为李狂药是来收彩陶文物的,便劝他们别去踏白古城,那里面的冤魂太多了,活人去了都难脱身。王欧阳本就没打算收彩陶,于是就岔开地问,以前村子里是不是有个老酒翁,他的酒窖挖在踏白古城里。哪知道,老太婆脱口而出,踏白古城里没有酒窖,村子里也没有酒翁,只有一个卖茶叶的老人家。

  院子里凉风一吹,太阳就开始落山了,李狂药像是出现了幻觉,隐约听到鬼怪的咆哮声。不过,李狂药的注意力马上被老太婆吸引了,之前那么多人说这里有老酒翁,为什么老太婆说是卖茶叶的?丁细细也觉得奇怪,因为进村后她问过几户人家,顺便打听了老酒翁以前住在哪里,但村里人都说只有个老茶翁,没有谁酿酒。

  王欧阳等老太婆去烧火了,他就坐在院子里的木桩上说:“怪了!这简直是两极化嘛!茶酒自古分开卖,哪有混在一起的。葬酒棺真的有,我们都见过了,张老头也没必要骗我们。怎么村子里的人却说只有卖茶翁?”

  “老婆婆比张老头年纪大,会不会记错了?”丁细细自问,又自答,“应该没这个可能,因为其他村民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不会窜通起来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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