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而复活
楚飞南“死而复活”的消息在参加演习的所有部队上炸开了锅，这事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了他在执行任务时留给众人干净、麻利、勇敢的形象。
遥远的天空像蒙着一层昏暗的幕布，几朵白云悠然自得的飘来飘去。
楚飞南孤独的背影正好与天空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他默默的坐在训练场上，眼睛里闪过战士们训练时飘逸的身影。他此时当然不是担心什么处分，只是心里仍旧不服气，对方在演习中违背了演习前既定的方案，难道这不是违反演习纪律吗？既然他们可以违反纪律，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班长。”
楚飞南抬头一看，是副班长朱立。
“呵……欣赏什么呢？心情不错啊。”朱立个子不高，但身形瘦削，他和楚飞南同一天入伍，平时无话不谈。
他在楚飞南身边坐下来，双手撑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双眼之间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转过头去看着楚飞南说道，“兄弟，你是队里最优秀的狙击手，他们不会太为难你，别想太多了。”
两个人的影子，冰冷的映在身后的土地上。
楚飞南内心顿了一下，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反问道：“你说我这事做错了吗？”
朱立撇了撇嘴，笑道：“其实，这无关对错，我说过，无论结果怎样，兄弟们都站在你这边……逃避，不是办法。”
楚飞南目光闪烁，沉吟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拍了拍朱立的肩膀，然后仰身倒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径直向队长办公室方向走去。
“老班，加油！”朱立作了个胜利的手势，楚飞南内心涌起一阵暖意。
沈志办公室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楚飞南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楚飞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你知道你做了什么？都这么大人了，也不是新兵崽子第一天当兵，做事怎么就不用大脑想一想。”他刚进门，就遭到一顿臭骂，在此之前，沈志也刚被领导批评了一顿，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楚飞南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飞南却不吃这一套，他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并非是想为自己开脱责任。
“莽撞，笨蛋。你忘记演习的纪律了吗？谁给你权利‘死而复活’的？”沈志紧捏着拳头，眼里含着一中狠铁不成钢的怒火，狠不得飞身上前踢他两脚。
楚飞南目视着他，大声喊道：“是他们先违背演习纪律的！”
“纪律？兵不厌诈！什么纪律不纪律的！即使是他们违反了纪律，难道你也就可以和他们一样违反纪律？”沈志一听楚飞南这话，顿时拍案而起，“之前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你是班长，也是整个班里最出色的狙击手，我还把你当作这次演习的骨干力量，希望你在演习中好好表现一番，你……你却给捅了这么大个娄子……”沈志如爆豆般说了一通，口气渐渐软了下来。楚飞南在一边安静的站立着，等他火气消了些，才反问道：“队长，我可以走了吗？”
“走？往哪里走？上面还要找你谈话，你做好思想准备吧。”队长瞪着眼睛吼道，当楚飞南转身离开时，他又厉声说道：“天黑以前交一份深刻的检讨给我。”
楚飞南对沈志的态度有些忿忿不平，老沈是个火暴脾气的主儿，楚飞南太熟悉不过了。他觉得队长也是一时之气，过几天等这个事情过去了，也许就不了了之了。
楚飞南把自己锁在宿舍里抓耳挠鳃，左右徘徊，老感觉有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嚷，他本来觉得这检讨没什么必要写，但最终还是决定对上面有个交代，他很清楚部队的纪律。
“我在演习中犯了严重的错误，我不应该死后又爬起来……”唉，不妥不妥，又一个纸团被扔进了垃圾桶。
“我错了，没有执行演习命令……”
楚飞南头痛不已，在他心里，他其实仍然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究竟有什么地方需要检查，他煎熬了一整个下午，写了很多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的文字，最后却都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唉，我究竟错在哪里？他妈的，这检查到底该怎么写？”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楚飞南干脆趴在了桌面，他想起队长要他天黑之前交检查的事，不由得焦虑起来。
“咚咚咚……”他正在宿舍来回走动唉声叹气时，传来了敲门声。
“别烦我……”楚飞南没好气的开了门，连长警卫奉命前来“请”他去见连长。
楚飞南愣了一下，然后搓着头皮点了点头说道：“马上来。”
在去连长的路上，他知道自己此去绝对没什么好事，肯定得被骂个狗血淋头，连长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老班，去哪呢？”一个战友迎面招呼道，楚飞南满脸郁闷的噜了噜嘴，然后便低头走了过去，弄得那位战友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
“报告。”楚飞南在连长办公室门外徘徊了半天，几次想敲门都打了退堂鼓。
“进来。”连长头也没抬的叫了一声。
楚飞南有些忐忑不安，看今天这阵势，估计自己是很难顺利过关了。
“检讨写好了吗？”楚飞南进来很长时间，连长才抬起了眼睛，一张饱满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稀疏的头发与浓密的眉毛形成鲜明对比，那双眼睛好象一直在笑着，笑得楚飞南心里直发毛。
连长是湖南湘西人，一嘴正宗的湘西口音，带着浓厚的辣椒味。
楚飞南一直在盯着连长，丝毫没有回避。
他等待着，以为连长看见他这样子也会拍案而起。
连长这时候离开座位，干笑了一声，然后慢慢走到楚飞南身边，直直的盯着他眼睛看着，楚飞南却仍然倔强的盯着连长的表情。
“老子晓得这检讨你不会写，你要能写出来，这也就不是你楚飞南了，既然事情已经犯了，说说你心里的想法，今后打算怎么办？”
楚飞南听着连长满口的湖南口音，觉得话中有话，异常刺耳。
“连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楚飞南大声回答道。
连长一只手按在他肩上，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楚飞南心里有些迷惑，连长今儿到底怎么了，在他印象中，连长可从来没有这么婆婆妈妈过。
“你父亲今天早上也和我通过电话了，你知道我和你父亲，老楚他……我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我很敬佩他，很熟悉他。”连长说话间突然停顿，楚飞南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
“连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希望明示……”
“别急、别急，先坐下。”连长指着一张椅子让楚飞南坐下，楚飞南见连长不搭理他，心里的疙瘩越滚越大。
“我……难道部队要开除我？”他喃喃自语道，表情有些黯然，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坐吧，你想得太多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连长接过话道，“不过，事情不容乐观啊。”
楚飞南这才唯唯诺诺的坐了下去，却感觉屁股后面像垫着针垫似的，他什么都不怕，只是担心会离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狙击步枪。
“来，自己看看吧。”连长递过来一叠材料，楚飞南慢慢伸出手去，犹犹豫豫的接了过来，他的眼神落在“处分决定”几个字上，大脑瞬间缺氧，半晌没有动静。
“飞南，我跟你父亲也沟通过了，你爸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意见……”
“可是我有……”楚飞南冲着连长大声吼了起来，他的牛脾气一上来，顿时将那叠材料狠狠的摔到桌子上，连连摇头道，“我不愿意，不愿意……想让我离开部队，门都没有。”
“吼什么吼？拿出你演习时的勇气来，像个真正的男人！”连长的声音高了八度，楚飞南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个现实，不过连长这话倒使楚飞南心里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脸上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
“你这次犯下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带来的后果，却使部队蒙羞，你应该明白，这是部队，部队有铁的纪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是谁也不能触碰的底线！”连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不仅因为自己和楚飞南的父亲是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更因为自己对楚飞南这孩子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