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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孤身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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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卓安婕不禁失笑,“怕早已是无心可伤了。豆蔻年华,流年似水。如今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谢清芳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是我错解了你。想来你也是喜欢苦中作乐的人才对。”

  卓安婕将手一拍:“这话说得贴切,苦中作乐,但凡这世间的女子,出身有几人不苦?纵是生于豪门大内,又须终日看男人眼色行事,想方设法地讨婆婆欢心,让妯娌喜欢。稍有不妥,便遭叱责,更兼风言风语,指桑骂槐。那三从四德的大学问套了下来,真要学得一辈子。若不早早学会自个儿苦中作乐,又有几个能活得下去?错非是那些破落户,将性子放开,把脸拉下,指天骂地地把一切剖解个明明白白,反倒是无人敢惹。”

  谢清芳黯然道:“不错,既生为女子,想得一世的安乐,便已难之又难。许了人家,一片心思都在丈夫身上,更是自身没了着落。只不过有情有义,换来的却未必是善始善终。都说红颜命薄,想那红颜本就花开花谢般转瞬即逝,更兼了风雨糟蹋,那命便如悬丝似的,岂有不薄的道理?”

  卓安婕笑道:“你这话说得太苦,却不耐听。”说着掏出酒葫芦,向她一晃,“来,我们喝一杯。管它红尘滔滔,情觞万顷,我且把盏东篱,偷闲片刻。”

  谢清芳先是本能地摇头,随即又微微露出心动之色。

  卓安婕戏谑地将酒葫芦抛给了她。

  谢清芳捧着个酒葫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偷偷看了外面一眼后,捧起葫芦大大地饮了一口,饮罢后长呵了一口气,脸色娇艳欲滴,红润了许多。

  两人相视一笑,谈得越发投机起来。

  “两位真是好兴致啊!”两人正聊得兴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

  谢清芳慌忙将葫芦搁在桌子上,一时放得猛了,虽已离手,那葫芦却依旧在桌上滴溜溜地转个不休。

  “哪里,鱼真人才是好兴致,大雪封门,还要深夜到访。那参同契可不用参了吗?”卓安婕不动声色地道。

  来人果然便是那秀丽的女羽士,此刻她身着黑色的道袍,更衬得肌肤如雪,别有一番风韵。

  鱼辰机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先给二人见了礼,方道:“得知崔小姐遇了不净之物,鄙师门对此倒还有些手段,此次贫道前来,只想尽一点心。”

  卓安婕颔首道:“我倒差点忘了,真人可是峨嵋雨成的弟子。江湖传说,雨成真人道法通神,想必这鬼物的小小手段是不入方家之眼的。”

  鱼辰机微微一笑,在明欢的身边坐下,用手在明欢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把了把脉,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沉思了片刻后道:“崔小姐应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心神一时无法恢复。待我用真气给她梳理一番便无妨了。”

  “哦,那就有劳真人了。”卓安婕淡淡一笑。

  只见鱼辰机先是取出银针在解溪,历兑等穴上用针,然后又伸手将掌心按在明欢的丰隆穴上轻揉着。

  房间中一片静谧,谢清芳和卓安婕都不敢打扰鱼辰机施针。

  过了一会儿,明欢的眼皮微微跳动,最后终于缓缓张开。

  当她看清四周的人们时,先是身子微微一缩,然后轻声喊到:“喜姑……”

  卓安婕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没事了,明欢,师姑在这里。”

  “喜福呢?”明欢本能地问。

  “你师父想办法去抓坏人了,一会儿就回来。”卓安婕安慰着她。

  “对了,方才我看到王捕头,他说云少侠在陈启那里,莫非他有了什么线索不成?”鱼辰机在一边整理着银针,随口问道。

  “幼清在子通那里?那我过去找他吧。”谢清芳急道,说完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魏夫人好像很着急啊,灯笼都忘了拿了。正好贫道出门倒忘了灯笼,不妨一用。”鱼辰机提起谢清芳来时打的灯笼说。

  “毕竟是尘世中的人,哪能像鱼真人这么悠闲。”卓安婕淡淡地道。

  “既然崔小姐已经无碍,贫道便告辞了。”鱼辰机起身道。

  “哦,也好。此番多谢真人了,真人药到病除,想来这样遇到邪祟的病人定是医过不少吧?”卓安婕漫不经心地问。

  “卓女侠说笑了。”鱼辰机淡淡一礼后,提着那红色的灯笼飘然离开。

  箫声开始变得低沉起来。

  晦暗的箫声忽高忽低,扑朔迷离。

  随着这箫声,黑暗中的道路似乎也开始变得很难辨认,王延思经常失足踩入路边的积雪中。很快,靴子就变得湿漉漉的,脚趾也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寒意。他轻轻跺了跺,去掉靴子上的积雪,咒骂了一句,继续前行。

  “谁在那里?”前面传来沉着的男子声音。

  “是我,王延思。”他高声回答。

  “王捕头,夜这么深了。老爷已经睡下了,有事的话,请明天再来吧。”那人平静地回答。

  王延思听那人声音耳熟,忙道:“是杨管家吧?我不是来见魏公的,只是想问问陈启有没有来过他这里。”

  “陈启?”杨世贞的声音显得颇为诧异,“他来这里做什么?老爷很早便休息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来过。”说着,这位管家扶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微弱的灯光下,一身青衣似乎隐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延思遥望着不远处的铿然居,果然一片漆黑。

  “原来如此,恕王某打扰了。”王延思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下又问,“杨管家,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杨世贞不悦道:“我自半个时辰前便一直守在这里,从未离开过。怎么?”

  “哪里,只是料不到杨管家如此忠心护主,王某佩服。”王延思笑道,“不知杨管家到魏府多久了?”

  “三年。”杨世贞不动声色地回答。

  “三年……”王延思斟酌着,问道,“不知魏府大公子魏继儒去世的时候,杨管家是否已经入了魏府?”

  杨世贞想了想道:“小人是大公子去世大约三个月后才入了魏府的。”

  “哦,我记得那时魏夫人刚刚嫁给魏大人不久吧?”

  “正是,夫人本是老爷的红颜知己,当时正是为了安抚老爷的丧子之痛才下嫁给老爷的。”杨世贞躬身道。

  “那杨管家入魏府之前可曾和魏夫人相识吗?”王延思大有深意地问。

  “不曾,小人是夫人嫁给老爷后才来到镇子上的,因为当时魏府原来的管家告病还乡,蒙老爷慧眼相待,这才授以管家之职。”杨世贞矢口否认道。

  “原来如此。”王延思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魏夫人和大公子之前可曾相识呢?”

  杨世贞脸色一变,语气转厉:“王捕头何以有此一问?”

  “没什么,王某只是对当年大公子之死甚感奇怪,所以才多问了几句。”王延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杨世贞双目锐利地盯了王延思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道:“夫人当初结识老爷时,大公子正在外游学,所以见面的机会不多。大公子病后,一直都是夫人帮老爷照顾大公子的,直到他去世。大公子对夫人极为尊敬,一直以姨相称,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王捕头可不要想得歪了!”

  “清清白白……”王延思微微一笑,“是王某多虑了,管家莫怪。对了,夜路难行,不知杨管家这里可备有灯笼?王某来得匆忙,倒是忘记了。”

  “小事一桩,灯笼一向在偏房备着。王捕头自己去那里挑上一盏就是了。”杨世贞道。

  “如此多谢杨管家了。”王延思一拱手,向一边的偏房走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王延思掏出了火折子点上。

  微弱的火光中,房间内的影子都怪异地倾斜着。几盏灯笼被随意地摆在一边的彭牙炕桌上,失去了光芒的它们宛如没有灵魂的尸体,散发着莫名的死气。

  王延思提起一盏灯笼看了看,又放下,又举起中间的一盏,点亮。

  屋子里顿时亮起一蓬红色的光芒,照亮了王延思那满意的笑脸。

  箫声悠长而呜咽,似乎在为失去了什么而悲戚着。

  箫声中,谢清芳一个人在蜿蜒的小路上缓步而行。她神情有些恍惚,淡淡的哀愁将她那秀美的双眉轻轻锁住,只留下眉头正中那一点朱砂,瑰丽地红着。

  她走了一会儿,低下身去,握了一团雪在右手中,紧紧攥了片刻, 然后又轻轻地将手掌摊开,借着月色看那雪渐渐淋漓地化在白玉般的手中,不由得痴了。

  “是师娘吗?”前面突然传来云寄桑的声音。

  谢清芳忙将手中的雪丢掉,尴尬地将手在罗裙上擦了擦,背在了身后:“是幼清吗?你不是在子通那里吗?怎么出来了?”

  云寄桑将她孩子似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一暖:“我等得久了,便出来转转。师娘是如何晓得的?”

  “我去找幼清,刚好碰到鱼真人也去给明欢看病,是她告诉我的。”谢清芳忙道。

  “鱼真人?”云寄桑微微一愣,“不知师娘找学生有什么事?”

  谢清芳微一犹豫道:“不急,我们进屋说吧。”

  云寄桑点头道:“也好。师娘请。”说完便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为谢清芳领路。

  “幼清,你的灯笼能借给我提吗?我的灯笼忘在你师姐那里了。路太黑,我有些怕。”谢清芳在他身后轻声道。

  云寄桑微微一笑,将灯笼递给她。

  接过灯笼后,谢清芳放松了许多:“这箫吹得真好,当初老爷也是一个品箫的高手呢,当初我们相识,便是因为我们俩同是爱箫之人……”

  “是啊,当年老师要是高兴了,常常在宴后为我们几个学生吹上一曲,那箫声真是动听,以至于长明每次都要赋诗赞颂……”云寄桑也惆怅地回忆着。

  “可惜,这几年他身子不适,好久没有听到他的箫声了。”谢清芳惘然道。

  云寄桑忽然想起魏继儒也是极擅长吹箫的,只是不知是否是老师教的。

  就在这时,箫声突然停止。

  两人默然走了一会儿,遥遥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他们不由得同时停下了脚步。

  又是一声,这一次云寄桑听清了,那分明是女子的惨叫声。

  谢清芳脸色苍白地望向云寄桑。

  “我们快去!”云寄桑不敢将谢清芳一个人丢下前去,只能焦急地和她一起向惨叫声响起的地方赶去。

  “那边是什么地方?”云寄桑一边走,一边急问。

  谢清芳的脚步有些跟不上,紧走了几步,喘息道:“那里是一个柴房边的小木屋,是专门给外来宾客洗澡的地方。”

  云寄桑“啊”了一声,这才想起陈启当年每逢心情不好时,都要一个人跑去洗澡的,自己怎么竟然将此事忘记了?悔恨之余,脚步更快了。

  风突然间大了,吹得谢清芳手中的灯笼急剧地摇摆,扯曳着四周的光影。

  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在道路两边形成了不断倾坠着的白色瀑涧,又仿佛一条通往冥司的鬼径。

  雪落到脖颈里,又化开,透骨的冰寒。

  慢慢走了大约盏茶工夫,风竟然越来越急,厉啸着卷起大片的雪雾,这片灰白的大幕中,隐约可以点点昏黄的灯光和凌乱的人影憧憧晃动着,低低的人语被风吹得忽断忽续,仿佛黄泉途中的鬼魅们在做最后的耳语。

  云寄桑停下脚步,将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的袖子塞到腰带里,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向前。

  一直走到那片灯光近前,才发现灯光中的几个人是梁樨登、王振武和鱼辰机,他们三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木屋内的情形。

  灯光下,他们脸上的表情非常晦暗,难以辨别,似乎此刻人人都戴着一张忽明忽暗的面具。

  王延思站在小屋门口,神情冷肃,盘问着一个低声饮泣的女子,仔细一看,竟然是徐嫂。她的哭声低低的,在风中分辨不清,有时听起来像在哭,有时听起来却像在笑。

  云寄桑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低声问:“王捕头,可是子通他……”

  王延思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云寄桑心中一痛,推开房门。

  只见窄小的木屋内,水汽弥漫,陈启赤身裸体地倒在桶中,怪异地扭曲着。他面目恐惧,双眼上翻,双手向空中张开,手指张开,似乎要伸向什么。

  云寄桑走进屋内,才走了几步,脚下便“丁零”一声。他俯下身,从地上拾起那个作响的物品,竟是一个小小的鬼铃。云寄桑将那个铃铛塞入怀中,放眼望去,只见地上竟然散落着一地的鬼铃。

  一阵急风从门外吹进,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嘈杂的铃声。

  云寄桑抬头望去,只见低矮的屋顶上,用红色的丝线悬挂着无数鬼铃,那铃上的一张张鬼面在蒸腾的雾气中摇摆着,冷冷嘲笑着他。

  云寄桑走到木桶前,用手将陈启凸睁的双目合上。将手伸入桶中,试了试水温,随即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王延思来到他的身后,沉声道:“我问过徐嫂了,她说今日早些时候陈启找到她,让她准备柴火,他要洗澡。徐嫂按他说的将东西备好后便离开了,刚刚是以为陈启洗完了,过来准备收拾屋子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云寄桑问。

  “大约两个时辰前。”王延思答道。

  云寄桑左手的拇指和中指轻轻搓着:“两个时辰前柴火便备好了,可现在水却还是热的。难道说他当时并没有洗澡,而是去做了什么其他事情,然后再回到这里洗澡的?可是,这魏府里并无其他人看到过子通啊!”

  “依云少侠看,陈启是何时遇害的?”王延思问道。

  “徐嫂进屋时,房门是否是关着的?”云寄桑反问道。

  王延思想了想道:“没有,她说当时她见屋内亮着灯,喊了两声,便推门进去了。可见房门并未锁上。”

  云寄桑轻声道:“房门并未上锁,可见凶手是在屋内行凶的。因为尸体在热水里泡着,所以无法从尸身上判断行凶时间。可是屋内水汽弥漫,桶内水温尚高,从这点上看,凶手作案应大约在一刻钟之内。”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悬在空中的那些鬼铃,“看来,那凶手行凶后,还在这里逗留了许久。王捕头你看,这屋内有将近百个鬼铃,我不明白,要在屋内挂上这么多鬼铃,无论是谁,至少也要一刻钟的时间。凶手为何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做这样麻烦的事?”

  王延思也抬头看着那些鬼铃:“看这样子,倒是像在做什么仪式。”

  “王捕头的意思,子通是被当做祭品了?”云寄桑的眉梢一扬。

  “上次来魏府时,梁先生和我说过一些关于毕摩的事。我回去又专门找人仔细问了一下。”

  王延思从地上拾起一个鬼铃,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秘密。

  “哦?愿闻其详。”

  “毕摩是罗罗(彝族)语,即念经长者,也是罗罗里专门礼赞、祈祷、祭祀的祭司。相传毕摩学识渊博,神通广大,能司通神鬼。而毕摩常用的法器法具便是签筒、经书法扇、法笠以及——法铃。”说着,王延思将手中的铃铛轻轻摇了摇,那铃铛发出一声妖异的响声,迥异于平时的缥缈清亮。

  王延思撇了撇嘴,将那铃铛随手扔到地上,继续道:“签筒如林,神铃似雷。法铃,罗罗语又称之为‘毕句’,是毕摩用以通鬼神、降妖邪之物。相传在罗罗始祖维勒邛部大地上长出过三棵巨柏,每棵柏树之上挂一簇红铃穗,而每簇红铃穗之上,都结着四个法铃。”

  “四个?”云寄桑奇道,“可是这里的铃铛都只悬了一个啊。”

  “这其中自有原因。”王延思抬头从窗沿上摘下一个鬼铃摇了摇,这一次铃声清脆了许多。

  “当初一代毕摩宗师邛部阿鲁带着白公鸡去祭天,祈求赐予法铃。结果如他所愿,红穗灰铃掉了下来,不想却落入了日光之源,而后又经过了月光层,苍天层、青天层、黄云层、黑云层、白云层、云雾层、稠云层和烈风层,法铃终于失散了,四个法铃有三个都掉到堂朗山上,为邛部阿鲁所得。那剩下的一个却掉入尔毕尼妮,成为苏尼的法器。”

  “苏尼?”云寄桑奇道。

  “不错,苏尼。这苏尼也是罗罗族内的巫师。只是地位不及毕摩罢了,苏尼最擅长的有两件事,其一便是驱鬼。传说苏尼驱鬼招魂的法力比毕摩更强,其原因便在于那个法铃,其次便是擅飞。”

  “擅飞?”云寄桑脑海中顿时闪过朱长明遇害时,那雪地上不见的凶手足迹。

  “僰人擅飞,汉时便有记载。武王伐纣时,僰人曾誓师牧野,并因‘会飞之术’助周灭殷有功以得封国。”王延思笑了笑,“毕摩的法铃经阿都尔普、乌阿阿鲁之手一直传到阿苏拉则手中,后来拉则石色父女俩经过斯义洛戈时,被阿孜恩莫家织布桩所阻,不得不将神经五具,哦,也就是法扇、法笠、签筒、经书和法铃从织机上方掷过去。毕摩的神铃便在那时飘走了,从此遗失。后来毕摩的法铃便都是重新铸制的,也便失去了神力。而苏尼的那个法铃却一直流传下来,只是他们保存甚秘,外人不曾得见。”

  “王捕头的意思,是说平安镇上作怪的,极有可能便是苏尼的法铃?”云寄桑问。

  “的确有这个可能。”王延思斟酌着道,“正德年间罗罗十八寨谋反,朝廷曾派大军镇压。那一战苏尼的鬼铃之术曾经要了不少军中将士的性命。只是从那时起,朝廷对苏尼及毕摩都大力缉拿,鬼铃的消息便渐渐少了。”

  “这法铃的事不知梁先生是如何知晓的?”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道。

  王延思哼了一声:“谁知道?这位梁先生可不是一般的人。云少侠想必也看得出来吧。”

  “梁先生所谋不小,在下自然是晓得的。”云寄桑说完,和王延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王延思走出屋门,凝视着在场众人。

  云寄桑这才发现,唐磐不知何时也赶到了,此刻正沉着脸,站在梁樨登背后。

  一边,王延思大声道:“诸位,魏府今夜又出血案。嘿嘿,当真是给王某人面子啊!凶手不消说,便是杀死朱长明之人,是以十有八九还在这魏府之中。想必不需王某多说,各位自将自己今夜的行踪说一下吧!”

  王振武跨出一步,大声道:“老夫方才离开后到魏府外打了点酒,然后便回来,想去找魏老哥喝一杯。只是魏夫人说魏老哥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我就离开铿然居,自己回去喝酒去了。”

  “不知老镖头是何时离开铿然居的?”王延思问。

  “大约一个时辰前吧。”王振武道。

  “那时你可曾看到杨管家?”王延思又问。

  “杨管家?”王振武一愣,随即肯定地道,“没有,没看到他。”

  “那老镖头自己在房中喝酒,可有人为你作证吗?”王延思又问。

  王振武想了想:“作证嘛,我喝酒时倒是看到外边那个哑巴在打扫门口的积雪。当时我喝得兴起,还特意喊了他一声,他却没有抬头。”

  “也就是说,那哑巴并没有看到你。”王延思道。

  “看到了、没看到,谁知道呢,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王振武嘟哝着说。

  “你看到哑仆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么,让我想想……”王振武挠了挠头,“老夫当时喝得多了些,想来不过半个时辰以前。”

  “那哑仆一直在你门口打扫吗?”

  “是啊,他将附近路上的积雪都清了,虽然我看不到,可我喝酒的时候,他扫雪的声音一直都响着。”王振武道,“没错,虽然我的头有些晕,可他扫雪的声音一直都很清楚。对了,喝酒的时候,我曾经听到外边似乎有人经过,还特意向窗外看了一眼,只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没看清……”

  “这样……那老镖头又是如何赶到这里的?”云寄桑在一边问道。

  王振武道:“就在刚才,我听到有人惨叫。这才从屋里出来,从我那里到这个小屋,也不过半炷香(两分半钟)工夫就到了。半路上我还碰到了王捕头,咱们两人是一起到的。”

  王延思点头道:“没错,我是在半路碰到王老镖头的,当时我从铿然居赶过来,那个方向路上只有我们二人,没有再遇到其他人。”

  “那老镖头出来时,可曾看到那个哑仆?”云寄桑问。

  “哑仆?”王振武微微一愣,“这个,好像倒是没有,想来那时他已经走了。”

  “老镖头不是说一直听到他扫雪的声音吗,那声音是何时停了的?”云寄桑又问。

  “这个么……那声音刚停片刻,我便听到惨叫声了。”王振武回忆道,“也不过一炷香的样子。”

  “一炷香……”云寄桑陷入了沉思。

  “魏夫人,你又是从哪里过来的?”王延思转向谢清芳问道。

  谢清芳犹豫了一下,道:“我方才服侍老爷睡下后,便到了幼清那里找他,只是他刚好不在。我和卓女侠说了会儿话,鱼真人便赶来了。我得知幼清在子通那里,便匆匆赶了过去。刚遇到幼清,便听到徐嫂的惨叫了。”

  “魏夫人是何时到云少侠住处的?”王延思问。

  谢清芳想了想:“大约半个时辰前。”

  “那又是何时离开的?”

  “离开么,大概是半刻前(十五分钟)。”

  “从云少侠的住处到陈启的住处,中途刚好路过这个小屋。魏夫人可曾听见什么动静?”王延思紧盯着她道。

  谢清芳略显紧张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这小屋虽然离路上近,却在一边的岔路上,况且有树挡着,我经过时根本看不到。”

  云寄桑在一边想了想道:“师娘说的是,只是师娘若是从我那里过来的话,该和鱼真人同路才对,为何你却没有看到她?”

  谢清芳忙道:“我离开的时候,鱼真人还在给明欢看病。想必我离开后不久她便也离开了,这才没有遇到。”

  “鱼真人?”王延思望向鱼辰机。

  “魏夫人离开不到盏茶工夫,贫道也离开了。只是当时贫道是想回自己的住所,和魏夫人并不同路。半路上听到有人惨叫,这才赶了过来。”鱼辰机从容地道。

  “如此说来,真人路上也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喽?”王延思怀疑地道。

  鱼辰机微微一笑:“我在半路上赶过来时,却是看到梁先生的。当时他和我在正好路口碰上,咱们两人同时听到了徐嫂的惨叫声,才一起赶过来的。”

  “鱼真人说的路口可是有一群太湖石的那个?”云寄桑问。

  “不错。”

  “这么说来,王老镖头也应路过那个路口才对吧?”云寄桑凝视着王振武道,“从老镖头的住处到这里,刚好要路过那个路口。”

  “不错,老夫是路过了,不过老夫是先赶来的,想来那时梁老弟和鱼真人还没碰上。”王振武手捋须髯说。

  “梁先生今夜行程又是如何呢?莫非又是到处看雪景去了?”没等云寄桑继续问下去,王延思却向梁樨登问道。

  “王捕头忘了,大约一个时辰前咱们两人还在碰过面呢。”梁樨登摇动着手中的纸扇。

  王延思哼了一声:“不错,可那之后呢?”

  “那时你不是说要找陈启老弟吗,我便到他的住处帮你看看,还和云少侠打了个照面呢。”

  云寄桑点头道:“确有此事,大约在一个时辰前梁先生的确到过子通那里,和我说了两句话后便离开了,那时正是初更时分。”

  “一个时辰,那之后呢?”

  “随后梁某便继续到处找陈启老弟,却始终未曾得见。不得已便想回自己的住处歇息了,谁知刚好碰到鱼真人。”梁樨登坦然道。

  “这其中梁先生可曾遇到其他人吗?”王延思问。

  “有啊,我和云少侠道别后在半路看到了唐磐唐先生,还和他打了个招呼。当时他提着盏红色的灯笼突然从林子后面闪出来,还吓了我一跳呢。”梁樨登夸张地抚着胸口道。

  王延思又看向唐磐:“唐先生,果真如此吗?”

  唐磐哼了一声:“不错。”

  “那唐先生晚上出来又不知为了何事?”王延思盯着他问。

  “当时老夫有事和魏公商量,便去找他。到他那里却只见杨管家在守着,当时杨管家说魏公身子不适,已经休息了,我就离开了。回去后一个人闲得无聊,就吹了一会儿箫。”唐磐声音低沉地道。

  “原来那箫声是出自唐先生,唐先生什么时候也学会品箫了?”谢清芳诧异地道。

  “唐某刚刚学会不久。”唐磐面无表情地回答。

  “唐先生大才,妾身受教了。”谢清芳向唐磐微微一福。

  唐磐还了一礼,嘴角却不禁露出自得的微笑。

  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道:“箫声一直到徐嫂的叫声前才停,看来先生是没有嫌疑了。”

  “老夫哪里来的嫌疑!”唐磐哼了一声,盯着梁樨登道,“倒是某人,说是四处找人,谁知去做了些什么勾当!”

  “可惜,梁某人这半个时辰前碰到了魏安老爷子,这半个时辰都和他老人家在一起,一炷香前才和他分开,所以梁某也是清白的。”梁樨登微笑道,手中的折扇摇得更急了。

  唐磐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反驳。

  “王捕头,既然大家都已经说明了行踪,就先让大家到客厅内休息一下吧。今夜就不要分开了,免得再遭那凶手的毒手。我们先到老师那里看看……”云寄桑在一边忧心忡忡地道。

  的确,此刻他最惦念的,便是老师魏省曾的安危了。

  “也好。”王延思点了点头,“各位,就请按云少侠所说,先到客厅内休息吧。”

  “鱼真人,麻烦你去通知师姐一声。”云寄桑又向鱼辰机叮嘱道。

  鱼辰机向他轻轻地一揖,默默地随着众人去了。

  灯笼的团团光芒掩映下,几个人渐渐远去。

  “什么?陈启死了?”杨世贞惊呼。

  云寄桑并未立即去见魏省曾,而是先去见了管家杨世贞,此刻,他们几人正坐在偏房中。

  “不错,他也是死在鬼缠铃之下,换句话说,杀死他的和杀死朱长明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王延思盯着他道。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杨世贞急问道。

  “从凶案现场看,他应该是死在半个时辰之内。也就是说,他是在王某和杨管家道别后死的,这期间可有人在此出入吗?”王延思问道。

  杨世贞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杨管家可是想到了什么?”云寄桑在一边问道。

  杨世贞被他唤得一愣:“啊,没什么,只是我今日早些时候,曾经看到那个哑仆在帮徐嫂搬柴,想必就是为了陈启沐浴准备的。”

  王延思点头道:“徐嫂说过,一个时辰前便为陈启备好了热水,只是不知他何时开始洗的。”他想了想又问,“当时杨管家曾说半个时辰前到的铿然居,想必魏夫人离开时应该和杨管家打过招呼了吧?”

  杨世贞摇头道:“不曾,当时我正在偏房里。只是看到夫人提着灯笼出去了,当时看她颇有心事的样子,便没有贸然上前招呼。”

  “原来如此。”王延思大有深意地望着他道,“那想必魏老先生也不曾和杨管家照面喽?”

  杨世贞摇头道:“那倒不是,大约一刻钟前,老爷突然觉得口渴,唤我给他烧了杯茶。”

  “烧茶?”云寄桑一愣,向旁边望去。果然,屋里的炉子上,一把青铜茶壶正冒着微微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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