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点钟——【美】康奈尔伍尔里奇 (2)
一层过道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如此美妙。“我的上帝！”他几乎喜极而泣，那是那男人的电话吧！想到这里，恐惧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难道他只是要告诉她，他不来了吗？或者，更糟的是要她出去？他听见她迅速跑下楼接电话。
“喂？是我，达夫。我刚回来，真是糟糕透了。我放在楼上的17块钱和鲍尔给我的手表都不见了。”听到这里，史塔布高兴得几乎要滚起来了。看来福蓝知道他们被偷了！现在她应该要报警了！警察肯定会到地下室搜查，这样他就会被发现并得救了！
“我应该报案，可为了你我不能这么做。好了，达夫，那就过来吧。我要打电话给他。”接着，福蓝报出他店里的号码“托里威力安4512”，等着接线员接通电话，自然对方无人接听。接线员一定告诉她，这个号码无人接听。“继续摇。”他听到她对接线员说。“这是我丈夫的店，这个时候他会在店里的。”当接线员第二次告诉福蓝电话无人接听时，她无奈地挂上电话，接着又上楼了，可能是去找丢失的钱和手表。他失望地哭泣，又不断地挣扎着。
2点21分，门铃响了，是那个男人来了，挂掉电话不到十分钟他就到了。史塔布感觉自己有了新的希望，更加努力地挣扎着求救。前门开了，“嗨，达夫。”他清楚地听到了接吻的声音，是那种响亮的、不害臊的亲吻，这是一种亲近但不是暧昧的亲吻声。
这男人用自身特有的深沉而洪亮的声音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她答道。“没人动它，17块钱不可能自己跑掉啊！”
“他们会以为是我干的。”那人似乎带着伤心的口吻说。
“别这么说。”她责备道，“来杯咖啡吧。”
为那17块钱，他们就这样消耗自己的生命，这两个傻瓜！
他想着各种办法让他们听到自己的声音，清嗓子、咳嗽，但那块堵在嘴里的可恨的抹布把这些都压回去了，实际能听到的只是模糊的呜呜声。已经2点34分了，现在时间所剩无几了。外面的两人继续交谈着，像是这残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一样。
福蓝道：“你觉得应该把我们的事告诉鲍尔吗？”
“他是个怎样的人？”男人谨慎地反问。
“他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福蓝得意地答道，又开始宽慰那男人，“鲍尔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太了解他了。我觉得我们不能总这样下去，每天晚上见到他我都很紧张、心虚，自己就像一个背叛丈夫的不洁之人。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他从来没有问起这件事。”
听到这里，史塔布暗自嘀咕：“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从来没跟他说过我吗？”
“没有，我只跟他说你遇到过一两件麻烦的事。我真是个傻瓜，只想让他觉得我跟你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你的情况了！”
这好像是她提过她哥哥的情况！史塔布想起福蓝说起过他哥哥的情况。
“妹妹，哥哥知道你挺难的。本来你过得挺好，我不应该干扰你，人们不会为逃犯哥哥自豪的。”
“达夫，”福蓝说，“你应该知道，我是发自内心为你做这一切。你做了错事，可是这也无法挽回了。”
“我是应该回去继续服刑，可是七年太长了。”
“可现在你能过正常的生活吗？”
“离3点只有19分钟了，他们就光顾着谈他们自己的事情吗？”史塔布郁闷地想。
“我想去城里找鲍尔，看他怎么说吧。”两张椅子被推动了。离爆炸只有几分钟了，他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现在史塔布能做的只有拼着命撞那根绑他的管子。“有声音！”听到福蓝这么说，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悦涌上史塔布心头，他们一定听到了，他兴奋地想。“声音？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吧！我没有听见。”那男人迟钝地说。听他这么一说，福蓝没多注意，走到门口壁橱边拿了外衣，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门。
史塔布失去了一次被救的机会，又被单独留下来了，等待自己制造的残酷事实。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即使他想做什么，现在也无能为力。闹钟的弦带动着指针不停地转动，提醒着史塔布3点就要到了。他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闭上眼睛，想象指针行走得无比缓慢。这样，总比总盯着好吧！
可是，人往往害怕什么就最会关心什么。所以隔一会儿，他就会忍不住看看闹钟。每看一次，自然会多一分痛苦。之后，他尽量少去看那闹钟，心中呼唤着上帝能够来救他。就这样，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些。突然，门铃响了。“有人吗？是煤气公司的。”听到这里，史塔布的心情顿时就由谷底上升到谷峰。目光落到地下室墙壁的煤气表上。可是这个时候，家里只有绑在地下室的史塔布，煤气工是根本进不了门的。煤气工不耐烦地按着门铃泄愤，叮咚，叮咚，叮咚，嘴里不满地说：“家里总没人！”然后，无奈地离开了。
史塔布的心情，又一次跌入谷底。闹钟的声音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忽然觉得自己遭受这折磨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一种自作自受的惩罚。他用这样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妻子。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他能忏悔，醒悟，自己将会得救。这绳子会自己解开。于是，他默默地一次次忏悔，心中苦苦哀求着：“我的主，请你宽恕我吧！”
滴答，滴答，现在离3点只有9分钟了。多么美好的数字啊，然而它能变成8、7、6。噢，现在已经只剩8分钟了。8，又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数字。现在的史塔布似乎除了想想这些，也没有别的乐趣了。
“小心些，鲍比。”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史塔布抬头透过地下室露在地面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球的影子，一个孩子跑来捡球。自从那两个入室抢劫的人走后，这是史塔布第一次看到人影。他真是个天使，史塔布又一次高兴起来，只要这孩子稍稍往这边看一眼就可以看到了。于是，他拼命摇着自己的脑袋，希望这样能让这孩子注意到自己。孩子的好奇心强，他举起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在玻璃上擦了擦，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把小脑袋凑过来往里面看。他一定看到我了，一定看到了，史塔布内心沸腾起来。
“鲍比，干什么呢？”那女人不高兴地说。
“妈，你看！”小男孩用最天真无邪的声音朝他妈妈说道，同时把头也转过去了。孩子还是有点小，再大点应该就会知道报警了。
“鲍比，快到妈妈这里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吸引这孩子的注意，让他不要去他妈妈那边，这样他妈妈一定会过来的，这样他就有救了，史塔布想着。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史塔布转动自己的眼睛，闭上，又不停地眨眼睛。看到这些，孩子不禁淘气地笑了。这时，一只大人的手抓住了小男孩的手腕，想把小男孩拉走。
“妈，里面有一个奇怪的人，还被绑着呢。”
“有什么好看的，妈妈可不能这样朝人家的屋子里张望，很不礼貌的。”大人总比孩子理智。就这样，他们消失了，这一次的失望，让史塔布的心情波动没那么大了。现在，指针已经指向2点57分了。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了，幻想也好，失望也好。这时候，即使有人来救他也来不及了。
指针就要指向3点了，史塔布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绝望。他从声带发出动物一般的号叫。只是在嘴巴里的那团东西没有让这声音发出来。现在已经到了3点了，时针和分针垂直地挂在表盘上，接下来的生命只能以秒来计算了。史塔布恐怕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活像死了一般，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大笑，时间已经是3点1分了。
史塔布嘴里那块抹布已经被取出来了，湿漉漉的，还带着血。随着抹布出来的，还有狂笑不止。
“别，先不要把绳子解开！”医生严肃地对警察说道。“不想一会忙不过来的话，就等着紧身衣。”
“能不能别让他这么笑啊？”福蓝用手堵着自己的耳朵，流着泪恳求道，“我实在快受不了了，为什么他会笑个不停呢？”
“他疯了，太太。”医生回答道。
这时是7点5分了。“这盒子是装什么的呀？”警察问福蓝，又踢了踢盒子。“一个空盒子，”福蓝回答说，“之前放过一些肥料，后来我将肥料用在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