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猕猴种
长戈刺来，到了她胸口，长戈突然停住，她怒吼：“老根生灵，灵可驱魔。”只见她将捏在手里的一个傩雕小娃娃递到前面，那个方相士看到这个傩雕血红色小娃娃立马变得癫狂，把手里的长戈扔掉，抢过娃娃跑了。
我叹了一口气，蓝灵珠对我说：“快去找找你师父。”
我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赶紧跑进屋子里面，然而师父他老人家失踪了，根本不在家，家里也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火急火燎地回到蓝灵珠身边，我望着方相士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嘀咕道：“怎么会是吴三公？他都消失好几年了，他……”
蓝灵珠替我解惑：“他被人下毒了，给他的娃娃是解药，瞧你这样子，你师父没找到？”
我说：“我到外面去找找。”
蓝灵珠拦下我说：“别去了，奚灵石肯定藏起来了，他不笨，他知道你会想方设法救他。”我无语了，她看来比我还清楚，但刚刚却又叫我去找师父。
蓝灵珠指着吴三公消失的方向，说：“那打扮叫方相士，奚灵石跟你说过吗？”
我点点头，蓝灵珠告诉我，方相士是周代军队中的下级军官，被称为“打鬼英雄”。由上述内容可知，此时的傩礼执行者有四人，主要任务是驱除疫情和送葬赶鬼。而何以独蒙熊皮？主要是与“黄帝为有熊氏”这一传说相关，体现了古人的祖先崇拜思想。东汉时期，宫廷大傩的驱逐队伍和仪式活动进一步扩大。这一时期的宫廷大傩比起周代有了大发展，方相士有了十二神兽和百名儿童做助手。驱逐对象也由上周时代含混不清的简单感念“疫”，扩大到侵害人们生活各个方面的疫疠、凶兽、鬼怪、噩梦。在《周礼》“夏官”篇中也有明确记载：“方相士，狂夫四人；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大丧，先柩，及圹，以戈击四隅，驱方量。”
这个我也不是不知道，师父作为傩雕高人，对于驱傩之神他自然跟我提起过：方相氏，俗称“开路神”、“险道神”、“阡陌将军”，他属于古傩仪式中的重要神祗，也是最早的驱傩之神。方相士的原型演变自汉唐至明清各时期都不大一样。汉唐时期方相氏是驱傩的首领，之后因受戏曲的影响，傩渐渐地融入了娱神乐人的因素。但傩的鬼神观念一直沿袭到以后逐渐以一种固定的习俗活动形式在民间流传并且盛行。
方相氏是古代打鬼驱疫的凶神，是打鬼的头目，常身蒙熊皮执戈扬盾率众神兽打鬼。类似后人传说的钟馗，只不过钟馗是人，他不是，而是古人创造的神。在历史记载里面，方相士人身兽足，似熊非熊，瞠目张口，赤身裸体，下蹲，作奔走捉拿状。很多古墓里面，为了保护墓穴不让百鬼破坏，墓室里面都会置放方相士的形象，或壁画，或雕刻，或陶佣等，他在墓室中代表打鬼头目。
汉代除夕之日要举行一种击鼓逐疫之仪式，叫“傩仪”。傩头称方相氏，扮演成熊的形象。相传方相氏有很多的办法驱鬼，它能为宫廷为老百姓家打鬼，还能打墓室内的鬼，送葬时能打路上的鬼。方相氏打鬼的时候，头戴面具，身蒙熊皮，黑色上衣，红色裙子，手中执戈，边舞边唱。为宫廷或为老百姓家打鬼时有专门的吓鬼词，送葬时打鬼有专制的四马拉车；打墓室的鬼就是先入墓室，用戈在墓室四角赶打。
据记载：“先腊一日，大傩逐疫。……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执戈扬盾，十二兽有衣毛角，中黄门行之，冗从仆射将之。以逐恶鬼于禁中。……因作方相与十二兽舞。欢呼，周遍前后省三过，持炬火，送疫出端门。”方相氏率领十二兽驱逐宫中的各种鬼魅不祥，不仅如此，方相氏在举行葬礼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出殡时要在棺前先行，及到了墓地，方相氏也要先下到墓圹中“以戈击四隅，欧方良。”方良就是专食死人脑子的怪物。
蓝灵珠说，远古时期，每每遇到古怪的事情便要举行隆重的仪式，点燃火烛，戴着恐怖如饕餮的面具，跳着勇猛激烈的舞蹈，嘴里不住地发出“傩”、“傩”的呐喊声，以吓退厉鬼，这种驱鬼仪式就叫“傩”。方相氏就是“傩祭”的司仪官。后人把带着面具的方相氏形象直接认定是方相氏本人的形象，如今的傩戏面具中，大部分都是以方相氏作为原形。方相士本是傩祭里的重要人物，他本是属于正派打鬼角色，但是，如果用人来扮演方相士做坏事，最恶是人心，方相士则变成了邪恶之徒。
听了她的解释，我算是明白了一些，有人利用吴三公来扮演方相士试图谋害我师父。
我挠挠头问：“我师父去哪了？”
蓝灵珠说，“鬼才知道他去哪了！咱们得去把奚灵石的本命猴拿回来。”
“咱们去西南找白韦陀。”蓝灵珠说完转身朝屋子外面走去。我跟上她，她带着我离开花石村来到了灵城。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只是不会说出来而已。我只能呆呆地跟着她，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师父不见了，她是师父本命猴的管理者，我除了跟着她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至于谁是白韦陀？夏祖门三派之间的恩怨如何？夏祖灵根雕刻出来的本命猴如何？我心里太多疑问了，即使问蓝灵珠，她也不大爱说，只能自己慢慢去发现。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叫贵北镇的地方。
上了马车后，车上就我和蓝灵珠、赶车的三人。由于天快黑了，招揽不到客人，赶车的也只好开路了。车到半路的时候，赶车的笑着对我们说，“我这是最后一趟车了，你们还真幸运，我家就住在贵北镇，你们不像是本地人，来投亲的吗？”
蓝灵珠没有回话，我觉得这不大好，笑着对他说：“对呀！我们来拜访一个朋友，顺便到处走走。”
“噢，贵北镇欢迎你们。”
我说：“谢谢。”看着车窗外，天已经黑了，去贵北镇的公路，刚刚还人来人往，现在路上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在行走。
过了一会儿，蓝灵珠突然对赶车的说：“大哥，你经常走夜路吗？”
“偶尔跑一次，我一般喜欢跑早上和中午，今儿是顶大哥的班。”
蓝灵珠笑道：“走夜路，你不怕吗？”
他哈哈笑道：“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都是为了生活。”
蓝灵珠说：“听说最近贵北镇晚上不大太平。”
司机回头看了蓝灵珠一眼，说：“没有的事。”
我看着蓝灵珠，她怎么知道贵北镇不太平呢？这下，蓝灵珠没有再说什么。路面变得越来越颠簸，我都快要吐了，此时，我听到一声惨叫，我眼前一暗，轰然一声，车子翻倒在地，我和蓝灵珠撞在了一起，摔得我浑身疼痛。四周变得安静起来，我悠悠转醒的时候，蓝灵珠正在把我从车里拖出去。
蓝灵珠白了我一眼，说：“你别紧张。”
我舒了一口气，看着车子，我的妈呀！车子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呢？在路上跑得好好的，前面也没有任何路障，更没有撞到什么东西，车子突然就停了下来，像是撞在一堵墙上面。我知道这事很奇怪，蓝灵珠站到我身边，她冷笑道：“看来人家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路上放了绊马索，这算是见面礼吗？”她冷如冰的眼神朝四周看着，四周黑幽幽一片，草地里面只有癞蛤蟆的声音，我环顾四周，蓝灵珠应该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四周有一双眼睛藏得很深，眼睛正在盯着我们俩看。
蓝灵珠此时笑道：“他们不愿意我们来，我们偏偏来。”她很不服气的样子使得我心里担忧不少，这一次我和她算是命大，如果倒霉了点，只怕我们已经一起走上黄泉路了。
我指着翻倒的车问蓝灵珠：“这事谁能做到呢？这不是见鬼了吗？”
“有人故意设法不让我们过去。”蓝灵珠指着前面的几处灯火说，“前面应该有个村子，咱们先到那边去，再想办法去贵北镇。”
我还没有答应，蓝灵珠已经急匆匆地朝灯火处走去，我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才到达灯火所在的村子里面。这个村子蛮大的，估计有两三千人口，我们来得很不凑巧，村子里面似乎死了人，亮着灯火的地方正在给死人做法事。
我和蓝灵珠走近法场，前面一片哭丧声，死者的亲人们跪成三排，老的一排，年轻的一排，孩子一排，他们跪在一具红色的棺材前面，棺材已经盖上，看来死者已经入棺。诡异的是，做法事的人十分矮小，像是一只猴子，这只“猴子”个头不大，身穿一件黄色的小道袍，手里拽着三根香火绕着棺材走着，它嘴巴里面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念经，它的声音抑扬顿挫，高低起伏，时而悲怆动人，时而欢快疯癫，它总能把周围人的情绪给感染带动起来，这只“猴子”做法事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
我长这么大，有人死了，大多时候都是交给道士或者和尚来做法，哪里见过装成猴子的。蓝灵珠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声说，“这叫神猴颂灵，猴子本是灵性之物，装作猴子能把死者送入鬼门关，送过奈何桥，送进六道轮回。”
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蓝灵珠扯着我衣服说：“别看了，咱们走吧！”我正想跟着蓝灵珠离开法场，一个佝偻着的老头子吹了一个口哨，老头子呵呵笑道：“年轻人，你身上有煞气。”
这话看来是对我说的，我回头看了一眼蓝灵珠，蓝灵珠说：“别理他。”拉着我就往外走。
在村子里面转了一圈后总算找到了一家肯收留我们的农户，知道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农户给我们准备了一点吃的东西。吃完之后，蓝灵珠开始和农户聊天，聊到九点钟左右，农户先让我们俩去洗澡。洗完澡整个人舒服了不少，跟着农户把我们带进一个屋子里面，他家里房子不多，所以我和蓝灵珠共住一间，蓝灵珠也不介意。
等农户离开，蓝灵珠躺倒在床上，她说：“今晚咱们轮着睡，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我迟疑了一下问：“怎么？不能一起睡吗？”
蓝灵珠瞪着我说：“你胡思乱想什么？虽说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你别以为你有机会。”
我说：“我可以睡地上。”这家的地板擦得蛮干净的，找个垫子铺下，足够我睡一晚上了。蓝灵珠声音变得阴森森的：“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村子很奇怪吗？总而言之，咱们初来乍到，小心为妙。”
我说：“行，听你的。”说完，蓝灵珠闭上双眼呼呼地睡着了。我拉过一张凳子，坐到窗户边上，这种情况我只能看着窗外打发时间。蓝灵珠睡得很香，我虽然困，但是想起蓝灵珠的话，加上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我隐约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俩。
想到这个，心里边更加不安了，脑子一下子也清醒了不少。看着窗外，外面铺着一层白霜般的月光，月光倾洒在大地，村子、树林、山岗无一不被月光笼罩住。夜风微凉，随着夜深，村子渐渐地变得安静，法场那边不断传出来的丧乐也停止了。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几声鸟叫，这个村子像死一样沉寂。
到了深夜，我开始打瞌睡，揉着眼睛希望自己能打起精神，对面的一棵不知名的树上突然冒出一个猴脑袋，它朝着我弄着嘴巴像是想跟我说什么。我朝它做了几个鬼脸，闲着也是闲着，逗逗猴子也好。
我开门出去，快步下楼，到了院子里面，猴子已经不在树上。我冲出院子，那只猴子正在不远处的过道那儿朝我撅屁股，我捡起一块石头朝猴子扔过去，猴子嗷嗷地朝一丛树林跑去。我快步跟上去，猴子跑了一段又停下来挑逗我，我被它惹得相当愤怒，不停地追着猴子，一路追到了山里面。
追到几棵高大的松树旁边，猴子突然消失了，我在林子里面找着猴子的身影，越过一个山坡的时候，我看到猴子就在我跟前，它向我挥手笑道：“小子，这么晚了，你跟着我不怕死吗？”
猴子居然说话了，我傻乎乎地看着它，“你竟然会说人话？”
“你还真把我当猴子了。”猴子说完之后，扒下了皮毛，拿下了伪装，对了，就是他，那个在法场对我说话的佝偻老头子，他竟然扮成了猴子。我看着老头子，他伸手抠了抠嘴巴，“我已经饿好几天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饿好几天关我屁事。”
“把你抓走卖了，还能换几个钱。”老爷子冷笑着，此时，从树林里面跳出一只猴子，猴子快步爬到他的肩膀上，跟着对我做鬼脸。人和猴，谁真谁假呢？我感觉自己遇到了障眼法，这种法术，我听师父提起过，确实能吓唬人。看来老头子和猴子故意把我带过来，瞧他们俩垂涎三尺的样子，只怕是盯上了我。我把藏身的那把木雕匕首拿出来握着。
老头子冷笑道：“小子，没用的，在我老倪头面前，你别想玩什么花招。”他说完步履蹒跚地朝我走过来，我瞧他的左腿好像还有伤，看着有点瘸。他肩上的猴子吱吱叫着，不停地向我挥手，挥完之后又做出一副怪样。
我周身神经紧绷，老头子笑眯眯地说：“这种地方就是有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你放心，乖乖跟我们走，不会让你吃苦头的。”
我问道：“为什么选择我？”死之前我得知道个大概，看着老头子的样儿，他不是随便杀人的主，要不然也不会饿了好几天。
老头子停下脚步，他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问：“你什么意思？”
老头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这样也好，没啥痛苦，也没啥烦恼。”
我越来越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脑子里面嗡嗡的，得不到答案，心里难免烦躁起来。老头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说：“行了，告诉你也无妨。”他肩上的猴子顿时拍手鼓掌。老爷子已经走到我跟前，他在我耳根底下说：“小子，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是个死人吗？”
这话把我吓了一跳，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怒从心中起，手里的匕首朝老头子胸口刺过去，“你去死吧！糟老头子。”
老头子一动不动，我的匕首被他伸手抓住了，我没有想到他力气那么大，他一甩手，我连同匕首摔倒在地。
“没人能救得了你。”老头子突然跳了起来，他像是一头饿得不行的猛虎，扑到我的身上，死死地将我摁着。我想反抗，手脚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老头子肩膀上的猴子跳到了我的脑袋上面，它伸出右手在我的脑壳上敲了敲，像是在敲椰子壳，我脑袋笃笃笃地响着，然后它得意地叫了起来，老头子一掌把猴子打走，猴子显得很委屈，呜呜叫着冲向老头子，老头子也够狠，一脚把猴子踢开，猴子趴在地上没有再起来了。老头子那张干瘪瘪的脸蛋对着我。
“老倪头，你这老猕猴还真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你吗？”在我惊恐万分的时候，蓝灵珠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里面。听到蓝灵珠的声音，老头子干笑一声，把我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