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魈迷阵
“蓝小妮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洞里那个人说完，吹了一声口哨，洞穴里面跳出来几个人，挥舞着双臂对我和蓝灵珠龇牙咧嘴，恨不能把我们俩咬死似的。蓝灵珠低声跟我说：“你跟着奚灵石那么久，打架这个本事有学到吗？”我说：“师父教过我，但他说这个只作为强身健体之用，没有教我跟人斗殴。”蓝灵珠骂道：“你傻吗？叫你不打架你就不打了，别人来打你，你防身都不会吗？”她说完，洞穴里面又跑出来一群人，这些人两个两个地搬着一尊半米多高的泥猴，一共是五个，泥猴活灵活现，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泥土雕刻出来的。众人把五尊泥猴搬到洞口外面，立马散开。
蓝灵珠又问我：“没跟人打过架，跟猴子打架没问题吧！”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蓝灵珠已经把手里握着的匕首亮了出来，朝洞穴骂道：“土八戒，你个缩头乌龟，你以为凭你这几只猴子就能杀了我吗？”她凶起来的时候看着确实够狠，她快步冲到那五尊泥猴面前，想破坏泥猴，旁边站着的人叫起来，纷纷朝蓝灵珠扑过去，蓝灵珠跟众人打斗着，朝我喊道：“把泥猴给我捣碎了。”
我跑到那五尊泥猴面前，实在想不通蓝灵珠这是啥意思，泥猴看着挺精致，毁掉实在有些可惜。我掏出匕首想去捣毁泥猴，可我还没有碰到泥猴，泥猴自己活了，发出一阵呜呜嗷嗷的声音。
“神泥孕猴子，寒一川，你快退开。”蓝灵珠已经将围攻她的人全部击倒，她看到泥猴，对我喊道。我被她的声音所慑，赶紧往后退。泥猴站成了一排，懒洋洋地互相看着。
蓝灵珠已经回到我身边，她朝洞穴里面骂道：“土八戒，你有种，老娘不跟你玩了。”她拉着我想下山，洞里的人喊道：“你逃不掉了，娃儿们，杀掉他们俩。”那五只泥猴子嗷嗷叫着，追了过来。
我仔细打量着它们，它们长着鬼魅似的面孔，脸变得特别长，鼻梁鲜红，相比周围的暗色，鼻两侧有深深的纵纹，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头部掩映于长毛之中，身上的毛为褐色，蓬松而茂密。它们的腹部为淡黄褐色，毛长而密，背后是红色。它们的屁股因为集聚大量血管而呈紫色。它们前肢较后肢长而强健，因而行动时后部向下倾斜。看起来诡异吓人，一会儿的时间，它们变得如此恐怖。印象中，这种猴子在西域被称之为“山魈”，山魈凶猛，能跟狮子和豹子打斗，偶尔还会袭击人。
“此刻跑是跑不了，拼了。”蓝灵珠说完朝那五只猴子跑去。
“师父，保佑我。”我把木雕匕首握在手中，嘴巴里面念了一阵咒语，师父提醒过我，不到危险时刻，万不能以傩咒害人，我跟着师父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用傩咒害人谋利，他在我心里一向是个好人，我跟他学了那么多，我也一直没有施展过，眼下，听洞里人的意思，他是要杀掉我和蓝灵珠，这一次，我忍无可忍了。
用木雕匕首刺破中指，待血染匕首之后，我嘴巴里面念着师父教我的降魔灵咒，当然，我试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我跟在蓝灵珠身后，灵咒护体，利刃出击。然而蓝灵珠挡住了我，她似乎不敢上前去。前面五只猴子四下散开，占据了五个方向，它们没有袭击我们俩而是蹲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嘴巴里面念叨着什么。
我愣了一下，之前也听师父提起过，山魈是汉族神话传说中是山里的独脚鬼怪。《山海经·海内经卷》里提到的：“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也即《海内南经》里的枭阳国人，也属于这种吃人的怪物。《国语·鲁语》里有：“夔一足，越人谓之山臊。”只不过，夔一般为水神，不吃人。在《神异经》里也曾有言及燃爆竹惊山魈之举，只是那东西长仅一尺，也不吃人。也有记载说，山魈乃是山中怪物的一种，身长体黑，力大无穷。传说中，它可以跑得比豹子还快，可徒手撕裂虎豹，乃是山中霸王，且寿命非常长，被人视为妖怪。
关于山魈，年轻时候看过的《聊斋》，里面也有记载。
此刻看来，山魈不过是类似于猴子的动物，但没有想到其会被人驯养。
山魈作祟，历史上常有，我低头看着蓝灵珠，她说：“如果不把它们杀掉，我们会死在这里。”我看着那五个山魈，心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恐惧，杀人阵法看样子对我起了作用。此时，洞里的人嘿嘿笑道：“蓝小妮子，你要是不想死，我倒有个主意。”
“土八戒，你会饶我们一命吗？”蓝灵珠有些不相信。
“我知道奚灵石这老儿的本命猴一直由你保管着，听说本命猴不见了，这是你们故意设置的骗局吧？你要是把奚灵石的本命猴献给我，我可以发发慈悲。”
“你发什么慈悲？难道本命猴不是你拿的？”蓝灵珠问道。
“我拿的？要是我拿了，我早就跑掉了，我还躲在这儿等你来找我吗？”
“奚灵石把他的本命猴藏在这个小山村里面，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这地儿藏着夏祖灵根，嘿嘿！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土八戒，听你这意思，看来我也搞错了，瞧着你这些猴子猴孙，我还以为本命猴被你拿走了，哈哈！想不到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本命猴没有找到反而上了你的当，着了你的道。”蓝灵珠说完，洞里那个人干咳了一声，说：“这么说，用夏祖灵根雕刻而成的本命猴真被盗走了？”
“你觉得我们会无聊到玩这种骗人的把戏吗？”蓝灵珠厉声说。
“谁拿走了？”洞里的那个人问。
“你说呢？如果不是你土八戒，还能有谁？除了夏祖门的人，普通人可不会要这种东西。”蓝灵珠说完，洞里那人啧啧说着：“白韦陀，看来是这个老贼干的了。”
“真要是他，只怕他已经逃回他西南老家去了。”蓝灵珠说完，那个洞穴里面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身影晃晃悠悠地从洞穴里面走出来，他出现之后吹了一个口哨，围着我们的五只山魈通通通站了起来，它们走到那个矮小之人的身后，蓝灵珠盘腿而坐，对着那个矮小之人说，“土八戒，你总算肯见我了，咳咳，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傩雕诡术长进不少。”
土八戒走到蓝灵珠面前，他冷哼一声说：“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了。”他说完朝山坡下面跑去了。我回头扶起蓝灵珠，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蓝灵珠捂着胸口干笑着说：“世界上有三个人最想你师父死掉，他就是其中之一。”我问：“为什么？”蓝灵珠笑道：“别问那么多了，咱们得去南山镇看看奚灵石。”
我扶着蓝灵珠下了山，到了山魈村，天已经亮了，我们没在村里继续逗留而是直接朝村外走去。到了南山镇，蓝灵珠拿出一个发圈把脸上的头发梳理起来，扎起来别到后面，本以为能看到她整张脸，可惜她前面的刘海只撩起一半，给人看到的只有半张脸。我盯着她的脸看，尽管只有半张脸，但是看着还不错，眉目含情，鼻子高挺，下巴尖尖，嘴角微卷，至少不是一张苦瓜脸。我对她笑道：“你还挺漂亮的。”蓝灵珠没有理会我。
“我们这种人见不得光，你迟早会明白的。”蓝灵珠冷冷地说。
我们来到田三奇的药庐，问起我师父，田三奇说我师父昨天已经回花石村了。我还以为师父会昏迷不醒，看来他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和蓝灵珠只好找到去花石村的路，路上，我问蓝灵珠：“你说过，我靠近我师父，我师父就会死掉，这不是吓唬我的吧？”蓝灵珠说：“你和奚灵石本来就是命中相克，如果不是这种缘分，奚灵石养不活你。”
“什么意思？”我问。
“没什么？这种事情你自己慢慢挖掘吧！我又不是你老娘，有必要告诉你那么多吗？既然不是土八戒盗走了奚灵石的本命猴，事情就变得复杂了。等一下到你家里，千万不能去见奚灵石，一切交给我，知道吗？”蓝灵珠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我不能去见我师父？那我回家做什么？”我问。蓝灵珠说：“那我不拦你。”我显得有些失落地说：“我不见就是了，希望你别骗我。你看着年纪轻轻，你怎么会那么厉害呢？一个小女子在山里面到处乱走不说，你还说你是我师父本命猴的保管人，今年你有二十五岁吗？”我再次盯着她的脸看，她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但身份却极为神秘。蓝灵珠没有回答我，我显得有些心烦，她总喜欢对我不理不睬，这点我有些接受不了。
回到花石村，我带着蓝灵珠回到我和师父所居住的房子，我喊了一声“师父？”蓝灵珠嘘了一声，叫我别做声。我想去开门，蓝灵珠却拉住我，她在我师父家周围转了一圈，说：“咱们走。”她说，“咱们晚上再来。”我说：“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反倒要离开呢？”蓝灵珠用眼睛瞪着我说：“不想死就听我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我问她，她想了想说：“听说花石村有一棵千年老樟树，它在哪儿？”我说：“你找它做什么？”蓝灵珠说：“别废话，快带我去瞧瞧。”
我在她生拉硬拽之下把她带到花石村村头那棵老樟树面前，据说此树有千年历史了，这是花石村最年长的树木，这棵树高大参天，树干需要几人合抱才能抱住。它年纪虽大，每年确实绿荫常在，四季常春，绿油油的像是新生树木。很多人都说这棵老樟树有灵气，我师父常说，如果不是这棵老樟树庇佑他，他早就完蛋了。我从来只把这棵老樟树当作是普通的树，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在树荫底下玩。我记得我七岁大的时候，和小伙伴在老樟树上玩捉迷藏，那一次，我们玩得很疯，结果老李头家的李大宝从树上摔了下去，大家都以为他死掉了，谁知道他拍拍屁股就起来了，起来之后他告诉我他听到老樟树跟他说话，老樟树告诉他不要带着小伙子爬上它的身体，这样子它会很痒，它痒得受不了就会把小孩子从树上摔下去，这一次饶他不死，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李大宝的话吓得我们这群小孩子再也不敢爬到老樟树上面去。当然，我不大相信李大宝的话，世上哪有会说话的树呢？
蓝灵珠蹲在老樟树底下，叹着气说，“你知道奚灵石为什么选择住在这儿吗？”
“我怎么知道呢？师父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说。
蓝灵珠说：“你们傩雕师最喜欢用什么木头雕刻呢？”
“傩雕的选材基本都是樟木，因为樟木防虫，并有‘纳财’的寓意，怎么了？”我老实回答。蓝灵珠笑道：“樟木的寓意可不止这个，嘿嘿！”她说完从身上拿出她那边尖锐的匕首，找到老樟树的一条根须，这条根须有小孩胳膊粗细，她拿起匕首就去割这条根。我看到她割老樟树，赶紧跑过来挡着，“你想做什么？要是被人看到，你会很麻烦的，他们都觉得老樟树是花石村的守护神。”蓝灵珠没有说什么，继续割着树根。
蓝灵珠拿出一条白色小手帕将树根包住，她对我说：“没事，很快它又会长出来的。”
我相信了蓝灵珠的话，她又问我：“听说花石村有一条小溪，它里面全是红宝石。”我说：“你想去那边吗？”跟着朝前面指了指，“你朝前面走去，一会儿就到了。”蓝灵珠顺着我指着的方向走去。那条小溪流的名字叫“鸡血泉”，溪水很清澈，里面全是血红色的鹅卵石，大大小小，小时候我们经常去捡来玩。现在想想，那条溪流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多血红色的鹅卵石，我想跟蓝灵珠去瞧瞧。我的发小金大元远远地看到了我，向我招手叫道：“一川，你回来了，我有事找你。”我本来不想理他，但他又叫道：“关于你师父的。”我看着蓝灵珠已经走远，只好跑到金大元面前，金大元正好去山上挖草药回来，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你师父昨天回来的时候遇到我了，他好像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看着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他跟你说什么了？”我担心地问道。
“他叫我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这么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金大元照着说，我有些郁闷，这些话也太客气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父不至于只告诉我这些。金大元从裤兜里面掏出一个傩雕作品递给我，说：“你师父叫我给你。”我看着傩雕，傩雕用的是柳树根雕的，柳树和桑树、槐树、苦楝树、大叶杨属于五大鬼树之一，在民间流传一种“宅忌”民谣：“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桑”与“丧”谐音，带有不详之意。“柳”指父母死后，送殡多用柳枝作“哀杖”、“招魂幡”，柳木棺材也是经常见到的棺材类型，因此柳涉鬼气，亦有不祥的意思。民间所说的“鬼拍手”是指杨树，杨树叶子很大，风吹过，叶子迎风而鸣，夜里像是窗外有鬼在拍手。民间还有“屋后不栽槐”的说法，据说古时有尊槐之风习，槐于古代是吉祥、长寿和官职的象征，因而民间禁忌植槐于屋后。除了上面四种鬼树，苦楝树也是一种院宅禁忌，苦楝树长出来的苦楝子为苦豆，预兆主人食苦果，所以民间不大喜欢在院子里面种植苦楝树。
师父用柳树根给我雕刻了一只蜷缩着的猴子傩雕，上面雕着“血猴保命”四个字，虽然不知道师父用意何在，但他总不能害我，我有些担心有些欣喜地将这个猴子傩雕收起来，又问金大元：“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金大元摇摇头，说：“话说你师父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我问。
“他好像看不见东西了，居然问我是谁？”金大元说完，我心里一颤，师父怎么会瞎眼呢？他不可能不认识金大元，金大元经常上我师父家找我。金大元继续说：“还有，你们家好像来了客人，那个人很奇怪，脸上好像戴着个黑面具，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从昨晚到你们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师父呢？”我惊愕地问。
金大元摇摇头：“不知道呢！话说你没回家看看？”
“我刚刚回来。”
“回去瞧瞧吧！我有点担心你师父。”金大元说完，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蓝灵珠还没有回来，谁知道她去做什么了，我一狠心朝着师父家跑去。
到了师父家，我推门而入，回到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我不至于鬼鬼祟祟，我喊了几声“师父”，师父没有回答我，穿过院子来到大厅门口，我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人，我以为是师父，叫了一声“师父”，那人猛地回头，他带着一个黑熊面具，身蒙熊皮，黑色上衣，红色裙子，手中拿着一柄长戈，见到我之后，他一边跳舞一边唱着：“方相士，十二兽，百二童子皆来护法，斩恶鬼，驱邪魔，保四方啊保四方……”
看到他这打扮，我想起师父跟我提起的驱傩之神“方相士”。我愣愣出神的时候，方相士咆哮一声：“小鬼快快受死。”他手里的长戈往前一探朝我心口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