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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三个，不算顶级高手，杀一个半废的顾惜朝也该像陈言，刘长儒那样绰绰有余吧。怎么会失手？”
      “属下不知。”
      “再去查。别让他们起疑。”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戚少商劈头就问。
      顾惜朝说：“这可巧了。你不是抄过一本《七略》给诸葛小花么。我不愿让他看，曾找他索要。他说，那个齐远借去了。这却是你不知道的吧。”
      戚少商吃了一惊，又问：“所以你怀疑他？”
      “还有，这次皇帝携文武百官出游，是最受宠的影妃提议的。这个影妃据说是齐远引荐的。”
      “可是齐远的目的是什么？掌控户部？枢密院？这……”
      “这些顾某不得而知，还要靠戚大侠调查。”
      戚少商深深看他一眼：“你又为什么肯趟浑水，果然只是要报答我？”
      顾惜朝冷笑一声：“大当家先别往脸上贴金。我这回却是因为郝连春水的要求。”
      “小妖？”这是戚少商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拜托你什么？你又为什么答应？”
      “大当家问得多了。”顾惜朝慢慢道：“他为何拜托我晚些会告诉你。至于我为什么答应……我曾和晚晴去重建雷家庄。后来，我在她坟前发誓，我欠的那些人只要开口，就答应他们一个要求。”
      “……你，是为了晚晴。”
      “不然为谁？”
      “我明白了。”戚少商黯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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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怎么办？”说完跟踪罗衣轻所得，戚少商有些无奈地问。
      “六扇门？齐远？皇上肯定相信参知政事大人。”追命撇撇嘴：“何况我们也没有证据，齐远肯定说什么片面之辞啦。”
      无情捋一捋扇子：“先找到主谋，证据却……这样的情况……”
      冷血看到戚少商站起身，问：“戚兄，出去？”
      “外面透透气儿。”戚少商有些疲倦地说。
      好像一下子真相就浮出水面了。戚少商想，顾惜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花了多大力气呢。
      “大当家。”穆鸠平走过来：“听说案子有了眉目，怎么还一脸凝重的？”
      戚少商长叹一声：“这里不是江湖，无法快意，即便找到了真凶，麻烦才开始。”
      “啊？”穆鸠平半懂不懂。
      戚少商看了看穆鸠平，说：“这次，多亏了顾惜朝。老八，他确实……”
      “大当家，你不用说了。”穆鸠平有点不大情愿地说：“反正我不再找他麻烦就是了。”
      “老八，谢了。”戚少商不由说。
      “为什么大当家要谢？”穆鸠平问。
      ……戚少商一时语塞。
      穆鸠平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地说：“其实……我去找过顾惜朝了。”
      “什么？”戚少商一惊。
      “我去了，后来就不想杀他了。那天他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除了要他的命。因为他的命已经给了大当家的。”
      戚少商心里一动，喜悦的感觉漫过：“我明白了。”
     
      “成兄！”戚少商推开无情书房的门。
      无情从案上抬起头：“戚兄何事如此匆忙？”
      戚少商掏出令牌：“成兄，神侯回来替我向他老人家道歉，戚某有些更重要的事，不能再做这神龙捕头了。”
      无情接过令牌，淡然一笑，似乎早已预料到：“戚兄放心，尽管做自己的事去。齐远，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戚少商快马加鞭，赶到顾惜朝的木庐。
      “顾惜朝！”
      “……大当家。我以为是仇家讨债来了。”顾惜朝不满地说。
      戚少商不和他争辩：“我只问你，从什么时候插手此事的？”
      “从一开始。郝连春水一共派了两个人来。一个送加急密报给刘陈二人。一个……郝连小妖念念不忘息红泪，给她送的确实是情人封。齐远似乎是具一而论，但凡郝连家的，杀无赦。他手下的杀手，专攻人咽喉，为的就是即便那人不死，也无法成声。”
      “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戚少商问道。
      “大当家要怪我不仁义？”顾惜朝道：“刘陈二人不死，我如何布这个局引得他们来杀我，露出马脚？”
      戚少商明白顾惜朝的计谋，但心里总是有些排斥，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这一招果然管用，但是证据呢？”
      “惜朝只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计谋，无法尽善，证据只能劳烦你们六扇门了。”
      “……我已经辞了六扇门的差了。”戚少商说。
      顾惜朝浑身一震：“为什么？”
      戚少商沉默良久。
      顾惜朝轻叹一声，道：“大当家，写个字吧。”
      戚少商看了看他，伸出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成一字。
      顾惜朝也不看：“是个‘侠’字吧？拆做‘人’和‘夹’，这个字是生生把人夹得动弹不得。”
      戚少商指尖点了点桌子，意味深长地说：“这回你可错了。”
      顾惜朝一愣，看了过去，桌子上未干的水迹，赫然是个“朝”字。脚下一软，顾惜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大当家写的，是朝廷的朝，还是朝夕的朝？”
      “当然不是朝廷的朝，”戚少商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顾惜朝面前。看他越走越近，顾惜朝下意识地要后退，戚少商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臂，定定地看着他：“也不是朝夕的朝……是，惜朝的朝。”
      顾惜朝只觉“嗡”得一声，脑子、心全乱了。
      戚少商反倒好整以暇了，瞧着顾惜朝满头烟霞烈火，手足无措的样子，笑道：“早知道几句话这么大威力，当初也不用千里逃亡啊。”
      顾惜朝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当初在我这儿可不会管用。”
      所以现在管用了？戚少商眨眨眼睛。
      顾惜朝气结道：“你算计我？”
      戚少商看他这模样，长叹一声：“你七窍玲珑，对于你我之间的纠缠，想必比我明白得早。说你对我没有情，我却不信。可是你却不说，为什么？”
      顾惜朝怒极反笑：“我不像你，竟是疯子一个。”
      戚少商笑道：“能被你这疯子叫做疯子的人，恐怕还真不多，在下谢过。可是，你这不算回答了我的问题。”
      顾惜朝低了头，不语。良久，只觉慢慢冷静下来了，才抬头道：“我是早明白了。你要我怎么说？你我都是男子，又是仇敌。我顾惜朝在江湖中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你呢？不要那个万人敬仰，千金一诺的大侠了？你舍得？”
      戚少商沉吟了半晌道：“说得是……让我想想。”
      顾惜朝心凉了半截：“你……”话没说完，被戚少商揽了腰拽进怀里：“诚然是顾公子说的那样，戚某只能割爱了。”
      “割爱，割的哪个爱？”顾惜朝猛地抬起头，只看到戚少商近在咫尺的脸，直视自己的眼睛，亮得出奇。那该濡润了怎样的情愫，才能这样明澈，没有一丝犹豫。
      顾惜朝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他，戚少商一阵欣喜，却听到怀里人有些发闷的声音：“我是真的输了啊。输了晚晴，输了功名利禄，最后连心也输给你了。”
      戚少商又是欣喜，又觉得心疼，轻声道：“输的是我，我先动心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输了。”
      “真的？可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杀你，我……从弹琴舞剑那一夜……”
      戚少商搂得紧了些：“那还是我早。我从‘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开始，就动心了。”
      顾惜朝一下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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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朝一下子笑了。
      “那个一派英雄气概的谁谁，往后有何安排？”
      “我记得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路过一处桃树成林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现在没有桃花了吧。”
      “明年春来，就会有啊。”戚少商说完，看了看顾惜朝，皱眉道：“你怎么还穿这么多？”
      顾惜朝不答，反问道：“真的不要大侠了？”
      戚少商摇摇头：“虚名而已。”
      顾惜朝静了下来，戚少商等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便问：“惜朝，明早就出发吧？”
      顾惜朝兀然听到他叫“惜朝”，心神一恍，淡淡道：“不。一会儿动身。不去桃树林，去函谷关。”
      “什么？”戚少商一时反应不过，郝连小妖镇守的函谷关与他们有何干。
      顾惜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郝连派来送密报的人，怕早已连尸体都没了。不过，信里所写，左不过这几个字。”
      戚少商展开来看，赫然是：函谷关危，速援。
     
      顾惜朝终于将事情始末全部告诉了戚少商，原来，朝中有辽人内应，蓄谋除掉郝连一派，朝廷几乎断了函谷关的供给。郝连老将军数次上奏无果，郝连春水才秘密返京，请顾惜朝帮忙调查，又在收到函谷关被围的消息后，迅即赶了回去。
      “为什么小妖不找六扇门？”戚少商不由问。
      “这种事情，用些旁的手段总比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查来要快。”顾惜朝挑眉道。
      “你早知道了？怎么不早说？”
      顾惜朝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道：“早说给你，戚大侠会沉得住气么？事情不发展到这一步，齐远是无法安心露面的。”
      戚少商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什么。
     
      大漠黄沙，长河落日。疾风卷着走石划过脸颊，粗粝的感觉像记忆中一样，戚少商不觉心旷神怡。
      京里有六扇门全力调查齐远罪证。
      老八赶回连云寨，召集尚在附近的弟兄。
      他和顾惜朝，再有半天，也该到函谷关了。
     
      函谷关因其靠近函谷而得名，它是个复关。郝连老将军镇守的是外层。关内七十里还有一关，是大宋边城祁城。镇守在那儿的，也是城里的父母官，叫何存忠。
      郝连军在外层，直面辽兵。如果不幸失手，祁城就是大宋最后的屏障。
     
      戚少商和顾惜朝绕过祁城，直奔函谷前卡。
      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身后马蹄声渐近，似是有人追来。
      戚少商勒住缰绳，回头探视，来的却是息红泪和毁诺城几个女子。
      “红泪？”戚少商不禁惊道。
      “小妖出事了，怎么不通知我！”息红泪有些气急。突然注意到两人共乘一骑的姿势，眼神闪烁了一下。
      戚少商也发现了，觉得过不去：“呃……红泪，惜朝腿脚不好……”心里暗暗叫苦。怀里人平时俐齿伶牙现在却全没了声。
      息红泪冷笑一声：“戚大侠不必劳于解释，息红泪不是瞎子。这点事还看得出来。不打扰二位，先走一步。”
      “红泪！”戚少商抬了抬手，无奈地说：“就这么碰着了，真是……”
      顾惜朝闻言动了动：“不然你去追她，我在这儿散散心。反正郝连春水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跟我说话嘴就利索了。”戚少商叹了口气，搂紧怀里人，催马上路。
     
      两人一骑，疾驰于莽原。云层厚重，天与地在遥远的地方接壤。苍茫空阔。只有彼此间各异的气息，清浅明了。
      戚少商突然想到离开六扇门时，跟追命的对话。
      戚少商说：“你知道吗，铁手临走前跟我说：即使晚晴没有嘱托，看着跟追命一模一样的脸，我也下不了手。”
      追命皱着眉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二师兄也觉得我和顾惜朝长得很像。”
      戚少商差点没栽倒，正要解释，冷血干咳了一声：“戚兄，我跟三师兄要去追查罗衣轻，没什么要紧的就算了吧。”
      追命一下子想起来，忙说：“对、对，小冷，我们快走。”说着扯上冷血就走。
      冷血看着戚少商，耸耸肩，跟着一提到任务就浑然忘我的追命绝尘而去。
      戚少商愣了一会儿，干笑了两声。
     
      “你跟追命，你们两个倒是挺像的。”逆风，戚少商几乎用喊的。
      “我是说容貌以外的东西。你们都是正事上精明，遇到感情……你可别瞪我。”
      “你看不到我，怎么知道我瞪你？”顾惜朝不由说。
      “但是，我感觉得到。”
     
     
      约莫半个时辰，戚顾二人终于赶到函谷关。
      整个关卡的气氛异常凝重，息红泪站在关口，一见两人，便急道：“小妖领兵去了函谷，已经三天没有任何军报传回了！”
      戚少商忙跳下马，问：“郝连老将军呢？”
      “也在那里。”
      “为什么不派人打探？”
      “派了。在函谷外围遇到了辽兵，派去的五个只有一个逃回来……”息红泪急切地说：“现在关内空虚，根本派不出更多兵力，怎么办？”
      戚少商略一沉吟：“红泪，别着急。不差这一会儿了。再一时三刻老八会带连云寨的弟兄过来，加上你、我和惜朝。我们去函谷！”
     
     
      两个时辰后，穆鸠平终于带人赶来。
      戚少商一算来人，不由蹙眉：“怎么这么少？”
      “这三十几个人，还是好不容易招齐的。”穆鸠平喘着粗气说：“咱们连云寨的弟兄，本来就天南海北的，这一散……”
      “好了。”戚少商打断他：“让弟兄们准备好，随我出发。”
      一声令下，几十骑向函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