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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个人呢?”戚少商急道。
      “跑了。”穆鸠平说:“他们蒙着面,也看不到脸,再要细说,你去问息城主吧。”
      戚少商立马说:“那好,我去一趟毁诺城,也许能找到案情的关键。”
     
     
      相对而坐,顾惜朝挑挑眉道:“为什么我也要去?”
      戚少商看着他:“你不是答应帮我了?现在有线索还不飞奔过去?”
      顾惜朝轻哼一声,又说:“那还不走?”
      “再等个人,衙差去请了,很快……”戚少商说着,想到那个罗衣轻不由叹气。
      正想着,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马车的帘子猛然被掀开,正是那个眼泪多得让人犯怵的罗衣轻。
      “戚捕头,我听说有信了?”罗衣轻这次是笑着的。
      戚少商含糊道:“还不能确定,所以要罗公子跟我们去一趟,亲自去看看。”不能说去看一个死人,不然……一路都要忍受眼泪潸然了。
     
      罗衣轻欣然上车,眼角瞥到一旁的顾惜朝,却兀然惊讶了一下,又立刻掩饰过去。
      但戚少商还是看到了 ,问道:“罗公子方才?”
      罗衣轻坐了下来,尴尬地笑笑:“我只是看这位公子有点眼熟而已。”
      顾惜朝转过头,打量他:“哦?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罗衣轻忙说:“不是,不是,是我看花了。车里有些晦暗了……”
      “看花了?”顾惜朝似笑非笑道:“我倒觉得阁下真的很面善,你确定是看花了么?”
      罗衣轻局促地笑了一声:“是了,请公子不要介意。”
      顾惜朝偏过头,不再说话。
      于是从六扇门到毁诺城的大段路程,就在诡异的沉默里度过了 。
     
      “少商。”三个人在厅里坐了约莫半晌,息红泪才从里面出来。其实也经过了一番挣扎,最终敌不过思念。
      戚少商站起来,看着息红泪仿佛拒绝了岁月痕迹的脸,内疚的感觉涌上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息红泪却看到坐在一边的顾惜朝,又惊又怒道:“顾惜朝,你还敢来?”
      顾惜朝抬了一下眼皮:“我要来便来,又什么敢不敢?”
      “红泪,他是……”戚少商正要解释。
      “少商,你不用说了。”息红泪打断他道,又向顾惜朝喝道:“你欠我毁诺城多少血债,还这样张狂。岂能容你!”
      顾惜朝冷笑一声道:“我是散了内功,可招数记得清楚。要报仇就来。”
      息红泪二话不说,抛出两枚伤心小箭,顾惜朝一闪身,从袖中抽出短剑便刺了过去。
      戚少商顾不得多想,跃入两人之间,挡住息红泪直击面门的一箭。背后顾惜朝一惊,忙调转力向,堪堪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剑。
      息红泪的心一下子凉了,暗道:少商,戚少商!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居然选择背对他,把命门留给他!
      戚少商微怒道:“顾惜朝!红泪该怒,你又发的什么疯?”
      顾惜朝脸色愠了下来,悻悻道:“早知道该学大当家,不欠血债欠情债,那才暗语天光,别样滋味。”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戚少商苦笑不得。转而安抚息红泪道:“红泪,有什么仇什么恨都先放一放,顾惜朝是来帮六扇门查案的,你掂得出轻重。”
      息红泪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好半天,指着一个女侍说:“你们跟她去吧。”
     
      推开寒冰室的门,冷意瞬时扑来,顾惜朝不由倒退了一步,罗衣轻却急急地笨过去,跑到已经僵紫的尸体旁,一看之下长出一口气:“不是啊,太好了。”边说边来回打量那个死者。
      “罗公子倒像见惯死人了,一点不恐慌啊。”顾惜朝说。
      罗衣轻忙退了一步,不再对着尸体:“顾公子误会。我只是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安心了就忘记别的。”
      顾惜朝不理他,径自走过去,查看尸体。
      戚少商仔细看了尸体脖子上的致命伤,手法的确跟杀死刘陈二人的一模一样。转头就看旁边的顾惜朝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看出什么了?”
      顾惜朝看了一眼罗衣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大概就是郝连小妖思念息红泪,派人来探望,恰好遇到刘陈案的凶手……这样吧。”
      戚少商愣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顾公子好厉害,这也是我所想。”
     6
      由于顾惜朝这一层原因,戚少商三人只能在毁诺城附近的村落里借宿。
      二更十分,戚少商正躺着全无睡意,就听得有人敲门。
      毫不意外地看到顾惜朝站在外面,戚少商侧过身:“顾公子请进吧。”
      顾惜朝等戚少商关好门,才说:“大当家今天反应挺快啊。”
      戚少商却问:“你顾忌罗衣轻,为什么?”
      顾惜朝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道:“刘陈二人命案发生的当天夜里,我曾去那附近办事,与这个罗衣轻碰了个正着……”
      “等一下。”戚少商不由打断他:“你又办的什么事?还是夜里?”
      “没去杀刘长儒和陈言就是了。”顾惜朝不冷不热地说。
      戚少商气恨道:“你这个人……全不按理出牌。真是疯子,有什么都藏着掖着,非要人来怀疑你?”
      “我本来就是疯子,你爱怀疑是你的事。”顾惜朝淡淡道:“明天告诉你的息城主,把尸体埋了吧。然后,是走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要推门出去。
      “顾惜朝!”戚少商急道,又一时语塞,最后只好摆摆手。
      顾惜朝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一大早,戚少商去毁诺城交待事情。约莫半个时辰,息红泪送戚少商到毁诺城口。戚少商轻咳一声,不敢看她的眼睛:“红泪,我得回京去,你明白……”
      息红泪点点头。
      戚少商僵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息红泪拉住她,开了口,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抱怨:“我明白,一直都明白,因为太明白所以才等了你一年又一年。少商,最初我怨过,也恨过。我以为这恨会越积越多。可是它其实被日复一日的等待磨平了。现在,反而没有了。我是说,你不用见到我就内疚。你让我等,是身不由己。我等你却是心甘情愿。你是大侠,无论什么时候,都意气风发吧。”
      戚少商终于抬起眼,看到息红泪决然的神色,想摸摸她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停下来,尴尬地收回来:“红泪……”
      “快走吧。”息红泪笑了一下,推推他。
      戚少商“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转身,走了几步,听到背后息红泪几近自语地说:“少商,其实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了吧。”
      戚少商迟疑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
     
      有些事,真的是不经意间发觉的。不需要什么突如其来的转折,或者生离死别的考验。就这样一点一点,蒙蔽的壳子脱落,露出真实的核。
      戚少商觉得自己是察觉了。那些前因后果,那些一直刻意回避的细节,都在一句“对不起”之后,变得清晰无法再侧目。
      “怎么会这样呢。”戚少商懊恼地喃喃道。
     
      上了马车,才发现,只有罗衣轻一个人。
      “顾惜朝呢?”戚少商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问道。
      “顾公子说,替他转告大当家:恕顾某不等他跟人风花雪月了。”罗衣轻完全是交待公差的口吻。
      戚少商其实是预料到的,又问:“他怎么走的,走了多久?”
      “另雇了驾马车。戚捕头去毁诺城不久,他就走了。”罗衣轻一一回答。
      戚少商隐约明白了顾惜朝的打算,不再多说,驾车往京城赶去。
      又注意到,这个罗衣轻似乎不知道顾惜朝是什么人,提起来一点不惊讶。没听说过?或者是不在乎?无论哪个都不太正常。
     
     
      刚进京城,便听得街上百姓议论纷纷,打听之下,居然是六扇门附近街角挖出了尸体。
      戚少商匆匆别过罗衣轻,赶回了六扇门。
      无情正跟冷血商量什么,看到戚少商,淡淡笑道:“戚兄,回来得正好,你来看这个。”
      戚少商接过无情递过来的东西,是一封信函。里面只写着一句话:贵府东边洛水街,牌坊下。戚少商反复看了看,总觉得字迹有些熟悉。
      想了想,戚少商放下信,问:“所以你们去挖了。尸体呢?”
      冷血点点头:“戚兄,跟我来。”
      戚少商跟冷血进了安放尸体的房间。掀开盖布,不由问道:“这……有多少天了?”
      “仵作说,总也十天以上了。”
      “致命伤在哪?”
      冷血指了指尸体的心口。
      戚少商俯下身查看。待看清楚了。心倏得一沉。那刀口,虽然腐烂了,但戚少商看得出,它跟当初顾惜朝刺进自己腹部的柳叶刀一模一样。那是顾惜朝几乎不使用的兵器,可戚少商却记得无比清楚。
      冷血道:“戚兄,看出什么了?”
      戚少商猛得直起身,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目前还没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即使没有风,事情总要发生。
     7
      顾惜朝扫了眼摊开的信函。
      戚少商说:“是你写的吧。”
      顾惜朝点点头,拿起信丢进炉灶。
      戚少商一惊,没来得及阻拦,眼看着纸页变作灰烬。
      “顾惜朝你这是毁灭证据!”
      “大当家这话造次了。”顾惜朝永远是你越急他越云淡风轻:“我好心写信提醒你们,你反拿它当证据来质责我,说不过去吧?”
      “那,你怎么知道那儿有尸体?”
      “人是我杀的,尸是我埋的,我怎么不知道?”
      戚少商怒极反笑:“顾公子果然异于常人,杀人理所当然,给点提示就算恩赐了?”
      顾惜朝说:“我杀他,只因为他该杀。”
      戚少商一拍桌子:“可是那人身上有郝连府的令牌,他是小妖的人!”
      “你怎么肯定他不是假冒的?”顾惜朝凉凉道。
      戚少商正要说什么,突然觉得一股杀气,手一下子握住剑。
      顾惜朝轻笑着说:“终于来了。大当家,你帮我解决几个杂鱼,两天之内,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戚少商只当他风言风语,全神贯注感觉来者的内息。约么有三个人,几无声息的动作像是专职杀手才有的。
      利剑撕扯空气的尖啸声响起,三个穿夜行服的人破门而入。
      戚少商应声出剑,快如疾风,气如长虹。
      顾惜朝倒是好整以暇,踱到桌旁,坐下来。戚少商眼角扫到他,也顾不得气结,反手出招更加凌厉,硬将三人逼到屋外。
      那三个人,似乎并没料到戚少商在这里,以为一击必中,便有些乱了阵脚。
      戚少商也发现,他们的杀招,招招攻人咽喉。
     
     
      顾惜朝不慌不忙喝了半盏茶,外面便没了动静。
      “大当家好身手。”顾惜朝看着推门进来的戚少商,拍手道。
      戚少商一言不发,拉起顾惜朝走出去。那三人仰倒在地,面色发乌,已经气绝。
      “怎么回事?”戚少商指着那三个人的尸体。
      “服毒自尽这么简单大当家看不出来?”顾惜朝好心道:“现在只需把他们拖出去,别污了我这片地方就是了。”
      “……我本想留他们活路。”
      “留不留活口都一样,反正你很快会知道真相。”
      戚少商想起方才的话,忍不住问:“什么好东西?”
      “你信我?”顾惜朝反问。
      “跟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不信?”
      “……就算是信吧。”戚少商含糊道。
      “什么是‘算是’?”顾惜朝不依不饶。
      “信!”戚少商有些气郁,重重道。
      顾惜朝笑道:“我曾告诉罗衣轻我住这里。明日他一定会来拜访我。等他告辞,你偷偷跟上他就是了。”
     
      戚少商心里多少还有些怀疑。但第二天一早,罗衣轻真的来了。
      戚少商躲在里面,听得顾惜朝丝毫没有笑意的笑声:“罗公子屈尊寒舍,不知为何?”
      罗衣轻道:“在下刚好路过,顺道来看看顾公子。”
      “罗公子要去哪,能刚好路过寒舍?”
      “这……罗某不便明说……”
     
      戚少商一直忍到罗衣轻告辞,急忙出来压低声音道:“顾疯子,你句句话里有话,不怕他听出来?”
      “我怕的是他太笨听不出来。所幸他还不是一无是处。”顾惜朝讥讽道,又说:“他们本就沉不住气,这下更要慌了。越慌才越容易露马脚。你还不跟上!”
      戚少商看一眼顾惜朝的腿,心里有些刺痛。忙调整内息,跟了上去。
     
      罗衣轻进了城,七拐八拐,绕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戚少商看他晃进一处废宅,忙跟进去,跟到主屋后的柴房,摒住呼吸。
     
      柴房传出的声音有些耳熟,戚少商略一想,醒悟过来。是当朝副相齐远:“我说过事情顺利的话不用来找我……难道顾惜朝没有解决?”
      “是。昨晚计都他们没有回来。我今早打探,结果……”
      “饭桶!”齐远狠狠道:“那他的反应?”
      “……我觉得顾惜朝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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