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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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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插曲改变了主旋律,下午管业务的副团长就来找秋小兰征求意见了。
     
       他先是绕着圈子赞美秋派艺术,然后又谈当前的豫剧发展形势,秋小兰只是听着,没吭声。最后落到了主题上,说到了这出戏。这个戏虽说是为了申报工作造势,可说到底是要市场化运作的,人家投进来的钱是要收回去的,上百万哪!所以这个戏的运作就跟以往团里自己排戏不大一样了,得听人家的意见,得看市场的脸色,最后定的是把这个戏搞成能吸引人眼球的“青春版”,织女的A角B角都是“海选”中获胜的新人,俩孩子都不到二十,如今兴这个,啥办法呢?你看电视上,女演员越弄越小,二十五六都老了!秋小兰算是为集体利益、为大局做牺牲吧!以后机会还有,等“戏曲文化之乡”申请下来,机会多呢,可以再搞秋派经典版《天河配》嘛!
     
       最后副团长说请秋小兰担任这部戏总的唱腔艺术指导,问秋小兰的意见。
     
       秋小兰的意见在姑妈那儿,她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与此同时,团长周祥甫在秋依兰那儿,唠的也是这套嗑,就是句子短点儿,说得艰难点儿。秋依兰仍是笑笑,说:“我说过,排戏是团里的大事,团领导看着决定,我说多了讨人嫌!”
     
       周祥甫为难地说:“秋团长,我这也是……”
     
       秋依兰微笑着拦住了他的话,“祥甫,现在你是团长,我就是秋依兰。”
     
       没有秋依兰的慧眼识英大力保举,周祥甫当不上团长,秋依兰欣赏他,是因为他聪明能干,而且懂戏,喜欢戏,不会像上一任团长那样糟蹋剧团。在秋小兰这件事上,周祥甫知道自己是恶人当定了,挨骂是肯定的,周祥甫愿意挨骂,打他一顿都行,只要秋依兰出了气,团里能顺顺当当排出一本好戏。可秋依兰不骂他,周祥甫尴尬地坐了会儿,告辞了。
     
       秋依兰悲凉的微笑,让周祥甫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有什么办法?
     
       排练开始了。
     
       开始排练,先是说戏,就是说唱腔,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地说。豫剧是板腔体剧种,说来也就二八板、慢板、流水板和非板四大板类,就像产生豫剧的那方中原水土一样,它是简单的,但又是丰富的,它未必是精致工整的,但却是盈润细腻的。写戏的要有才华,同板异调,死曲活用,千变万化,花团锦簇;唱戏的要会演绎,戏留给人进退的空间越大,人要往里头填的东西就越多,同样的段子,有人唱得空洞平淡,可有人就唱得活色生香,天地动容,“一声唱到触神处,毛骨悚然六月寒”。
     
       说唱腔,说到根儿上说的是对戏的理解。戏是人唱的,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不管怎么扮,里头都是人,人唱戏,戏唱人。“不像不是戏,真像不是艺”。人跟戏之间的这点儿玄妙,唱戏人一代一代都在咂摸,先人悟出来的,掰着嘴一点一点说给后人,至于后人能领悟修行到什么地步,那要看各自的机缘造化了。
     
       秋小兰是唱腔艺术指导,可秋小兰病了,排练没有来。不病才怪呢?谷月芬和另一位戏校的老师看着本子在给新人们说戏,心里笃定戏排到底也未必能看见秋小兰这个艺术指导。然而第二天,大家意外地在排练场看到了秋小兰。
     
       秋小兰碰到喊她秋老师的学生,就笑着点头。周祥甫也来看排练,碰上了,就说小兰真是难得啊,主动给年轻人让台,病着还这么关心排练。秋小兰就笑笑,咳一下,指指嗓子,意思是嗓子疼。
     
       秋小兰奇怪的姿态自然引起大家的猜度,排练场上的人百忙当中扫一眼场边坐着的秋小兰,好像期待能发现点什么。
     
       秋小兰却让大家很失望,她只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认真地看谷月芬给韩月她们两个“织女”说戏,间或朝带来的本子上写几句,有时也会转开目光,看看那些群舞演员穿插跳跃。可她某一瞬间流露出的凄清神色还是被谷月芬抓到了。
     
       既然说病了,还来排练场干啥?自己给自己找刺激呢?谷月芬将心比心地以为秋小兰是故意来恶心人的。谷月芬也是演员,女演员,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青春淌走了,她也觉得心酸,自己心酸心酸算了。她认为秋小兰这样很丢人,像个哀怨的寡妇赖在热火朝天准备婚事的人家里,自己难受,还让人家讨厌。
     
       谷月芬是直性子人,又是小兰的同门师姐,她不能看着自家人丢人现眼,想到这儿她就对秋小兰嚷嚷:“小兰你回去吧,呆在这儿还不够难受的呢!”
     
       小兰被她弄得很尴尬,可小兰就是不回去,低头坐在那儿,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秋小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带着疯狂的绝望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并不敢落在萧舸身上,她知道他大致在什么方向,她只要能感觉到他和她在一个空间内存在就好。
     
       这个意外让她真如高楼失足,一脚踏空跌下来,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舞台没了,织女没了,天河却还在,横在她和她的梦之间,一条波涛滚滚的泪河呀!
     
       第三天萧舸到场边跟她说了几句话,说的是共同的病,萧舸的嗓子是真疼,第一天排练结束他嗓子就哑了。秋小兰得体而平淡地仰头微笑着听,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腿,好像一松手自己就会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去。萧舸递过来一袋润喉片,秋小兰从里面取了一片,含在嘴里,又笑了一下。
     
       萧舸收起了润喉片,礼貌地点点头,又去工作了。秋小兰咽下了一口清凉得近乎辛辣的唾液,喉头泛出苦来,还有咸,眼泪流到喉咙里去了。
     
       第三天下午,秋小兰被姑妈招去了。
     
       秋依兰真是大意了。从她现在掌握的情况看,秋小兰被“拿下”应该是有预谋的。至于谁是阴谋的策划者,说法倒是不一。最主流的说法是投资方,这次定下来的织女A角是韩月,而韩月跟出钱排戏的老板关系非同一般,甚至有人说,所谓的“海选”其实就是为了韩月。另一种说法是团长周祥甫,他背后说秋依兰是这个团的“慈禧太后”,他这个团长当得憋屈,周祥甫想通过这个戏来宣告秋依兰“垂帘听政”时代的终结,让秋小兰在团里无法立足。说这话的人跟周祥甫有恩怨,可信度存疑,但周祥甫即使不是主谋,肯定也是同伙。还有种说法是萧舸,说这话的是团里原来的导演,这话不免有借刀杀人的嫌疑,秋依兰认为,萧舸一个外聘来团的导演,既没有左右大局的力量,也没有跟秋小兰为难的必要。
     
       秋依兰冷笑着:“真是欺人太甚……”
     
       秋小兰毛骨悚然地看着姑妈,好多年没见过姑妈冷笑了,姑妈挨了姑父的打,让小兰帮她擦红花油的时候就这样冷笑。
     
       第四天,秋小兰没有去排练场,她在宿舍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姑妈让她等,但没告诉她要等什么。姑妈的生活里悬着道黑黑的幕布,那幕布后面的东西,姑妈不愿意让小兰看到,小兰也没胆量去窥视,因为不知道,更加不安,更加担忧。
     
       等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小兰等不下去了。她还是去了排练场。
     
       萧舸没有来。管业务的副团长正在那儿宣布什么,大伙儿议论纷纷的。副团长扭头看见刚到门口地秋小兰,“秋老师,正要找你……”
     
       秋小兰离去背影的轮廓,让剧团的人忽然想起了好久不见的秋依兰。
     
       秋依兰还是秋依兰哪!
     
       周祥甫在会议室里叹了口气,隐约担心过的事没想到会真的出现。戏停排了,问题太突出,当然是从艺术角度来说,这都什么年月了,行政命令怎么能干涉艺术创作呢?本着对这部戏负责的态度,局里建议召集专家开会再研究一下。
     
       虽然是文化局通知的剧团,可从局里的口气知道劲儿还在上面。周祥甫感叹,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忘了,那个病病歪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是水袖一抖能招来满天风雨的白娘子呀!
     
       周祥甫抬眼看见了走进会议室的秋小兰,清秀的瓜子脸上闪动着一双惊恐不安的大眼睛,三十多岁的秋小兰还是个孩子,小兰哪……
     
       小兰被团长哀怜的眼光弄糊涂了,好像她是个病人,她低了头,没再向里面走,门边靠墙的一排椅子,小兰就在那儿坐了。坐下才发现,她视线的落处是萧舸的后背。萧舸在会议桌边上坐着,他竟然穿了件蓝白波纹条条的短袖T恤。秋小兰平白觉得萧舸的衣着很刺眼,那白太亮了,那蓝太艳了,那波纹的线条太动荡了,看一会儿,让人头晕得想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秋小兰狠狠地拧自己的腿,你疯了吗?疯了吗?!
     
       这时秋小兰的手机响了,萧舸凑巧回了一下头,看到秋小兰,礼貌地笑了一下。秋小兰还没放松拧自己的手,慌张中咧了咧嘴,她还没笑完萧舸的头就又扭回去了。秋小兰羞恨得想扇自己一耳光,她咬牙低头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丈夫打来的,丈夫问,上星期没回来,这星期回来吗?秋小兰忘记了今天是周六,她在70公里之外,还有一个家。虽然丈夫的口气很平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秋小兰还是有了压力,她说尽量回去,正要开会,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开完会要是没别的事她就回去,到时候她会给他打电话的。
     
       秋小兰重新回到会议室,副团长叫她到会议桌边坐,秋小兰抬眼,谷月芬正冲她招手,也就过去了。
     
       开会的人不多,除了几个老演员,就是投资方的一个副总,文化局一位搞过创作的副局级调研员,团长、副团长,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不过部长今天来开会的身份不是领导,而是专家,因为他还是剧协副主席。剧协主席杜易非,很喜欢小兰的杜伯伯倒没有来,这有些奇怪。部长的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头发略长,微微有些波浪,盖过耳朵。那男人好像跟萧舸很熟悉,抽着烟和萧舸说着话,萧舸微笑着,笑得有些不以为然。
     
       会议刚开始就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先发言的是那位文化局的调研员,他主要针对剧本内容谈看法,指出改编的种种不恰当,最不能让人接受的是结尾,织女不是被天兵天将抓走的,而是因为误会伤了心,自己插上王母给她的发簪飞回天上去的,银河也不是王母娘娘划的,而是织女听到牛郎的呼唤一回头,簪子掉了,银河就把两个人隔开了……这样改有什么意义?能说明什么?
     
       萧舸很平和地听着,没有说话。
     
       副团长朝会议桌的另一边扬下巴,“大家都说说,月芬说说,你跟着排了这几天了。”
     
       谷月芬笑了一下,“我也说不好,萧老师是专家,水平高,大家都知道。可这新戏……我看了新本儿,有一点儿我觉得别扭,给牛郎加了个青梅竹马的村姑,牛郎也包二奶,不是品质有问题吗?”
     
       谷月芬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萧舸也笑了,笑得有些嘲讽。谷月芬自己倒为自己的机智幽默很得意地看了秋小兰一眼,秋小兰勉强笑着回应她,却不敢再看萧舸的表情。接着就听到副团长点自己的名字,她浑身一凉,她能说什么呢?
     
       秋小兰说:“我……没想好,先听大家的吧。”
     
       副团长催促着:“说吧,咱们先说,说得不对没关系,一会儿省艺术研究院的林宏老师还要说呢。”
     
       秋小兰觉得有一条百足虫沿着她的脊椎在爬,一直麻到头顶,她执拗地说:“我真的没想好……”
     
       秋小兰低头不说话了。
     
       谷月芬诧异地看了看秋小兰,这闺女到底是有城府还是缺心眼呀?
     
       另两位老“牛郎”也谈了看法,说的着三不着两,可知道说不好就行了。
     
       投资方那位副总态度暧昧,听到请他发表意见,就笑着说:“我是外行,不懂,今天就带了俩耳朵来,听完专家意见,回去给我们老总汇报。”
     
       副团长就请林宏发言,林宏笑着点上枝烟,说:“老萧我们很熟,这个戏我们也交流过多次,他的不少想法,我觉得很好。老萧的创作有个特点,老萧,不知道你自己感觉到没有,你似乎总是在对抗戏曲最本质的东西,戏曲是程式化的表演艺术,离开程式化的表演,戏曲还是戏曲吗?这是戏曲的局限,也是戏曲的生命。悖论,我们永远躲不开悖论,对吧?关键是我们要找一个恰当的融合点。挑战观众的欣赏习惯不是不行,新鲜的东西比陈词滥调有吸引力,但有句俗话,书听新书,戏看老戏,为什么?这里面是有很深的道理,观众的期待视野在哪里,我们必须清楚,挑战过了头,一定会被拒绝。你看川剧的例子,《图兰朵》,《美狄亚》,用的还是地道的川剧程式化的艺术手段,观众接受了。三团的新版《白蛇传》,老萧你下了多大的工夫,结果如何?没出剧院就有人骂,观众不接受,同行也不接受,我觉得,老萧,这个问题你得想想了。还有你借用‘青春版’这个概念,不是不可以,两本‘青春版’的昆曲,《牡丹亭》,《桃花扇》,可从形式上是在往回走,向后退。21世纪了,先锋是20年前的旧账,人家早不算了,人家在展示古典,展示正宗,谁更古典谁就更时尚,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都看戏去了,我们是不是该受点启发?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戏是为了咱们市申报全国‘戏曲文化之乡’扩大影响才排的,要突出地方特色,要充分整合咱们市的资源,秋派艺术这个曾经有过全国影响的宝贵资源,不充分整合进来,反而弄什么青春版,咱有点儿拿着金饭碗要饭的意思吧?”
     
       林宏云山雾罩指东说西,最后却不偏不倚落到了点子上,周祥甫不知道这位林老师是谁请来的,反正局里通知他开会有这么一位,看来他很清楚这个会的目的,其他的人都是揣摩着胡说,说反正得罪死萧舸也无所谓。
     
       萧舸一直很平和地微笑着听,林宏说完了,大家都看着萧舸。萧舸根本没迎着林宏的话上,半开玩笑地说:“林老师说话总这么有高度!我就不谈艺术了,说点儿俗事,我和剧团签订合同之前,充分讨论过剧本和我的构想,现在的方案是综合各方意见后决定的。如果现在让我对剧本进行颠覆性的修改,有点儿难为我。当然了,”他笑对团长,“周团长,团里要是对我不满意,可以解雇我。”
     
       周祥甫笑了,“萧老师说笑话了……”
     
       副团长也跟着打了个哈哈,突然他又想起了秋小兰。秋小兰正在那儿琢磨萧舸的话。副团长又请秋老师谈意见了,秋小兰像只被揪住耳朵拎起来的兔子,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她惊慌中碰到了萧舸的目光,他不解地看着她,似乎有点儿被触动,她的惊恐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吧?
     
       秋小兰泪都要出来了,“我……不熟悉新本……”
     
       她哽咽了,哑哑的声音倒真有些嗓子发炎的感觉,为了掩饰哽咽她咳嗽起来,她咳嗽完,又执拗地沉默了。
     
       冷场就得有人救,周祥甫自己说了些车轱辘话,然后请在场最大的官做总结。
     
       部长慢条斯理地吐了口烟,开始从哲学的高度谈戏曲艺术发展中继承与创新的辩证关系,然后再谈戏曲事业发展跟整个文明城市建设的关系,最后落到这个戏,他说没做调查研究,所以没有发言权,不过原则上他觉得林宏刚才谈的意见很有价值,结束时,他用诙谐的口吻说:“刚才啊,就林老师最后说的那个意见,我倒是很赞成的。我们要充分利用各种资源,我看团里可以研究一下,把林老师这个资源也充分利用一下,请他也来做导演,萧老师,林老师,加上在座诸位,群英荟萃,我们这个戏想不是精品都难!”
     
       大家都笑了,热烈鼓掌。周祥甫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跟着笑,鼓掌。
     
       部长是内行,给一个戏弄俩针锋相对的导演,这种外行话在他嘴里是带着修辞色彩的,一句话很艺术地点了此次开会的实际主题,又不落痕迹地表明了态度。
     
       领导表了态,团里领导诚惶诚恐,投资方圆滑暧昧,只有倒霉的萧舸成了受攻击的对立面,他还那么坦白率直地为自己的剧本坚持。利害攸关,秋小兰也只能在他的对面站着,可她却揪心扯肺地心疼着他,为他的无辜,为他的孤立。
     
       周祥甫又客气了几句,向关心新戏的各位专家表示感谢。大家鼓掌,部长起身,会也就散了。
     
       秋小兰被谷月芬拉了一把,她回过神来,跟着谷月芬朝外走。秋小兰走到门口的时候,团长和萧舸站着在说话。她回头看了看他那件蓝白条条的T恤,那颜色让他在她眼里忽然成了个男孩子,平白被位高权重的老人欺负了的稚气的年轻人,她真想把他揽在怀里安慰他鼓励他。
     
       秋小兰偏偏是他被欺负的原因呀!
     
       秋小兰凄恻地转回头,走了。
     
       秋小兰回到宿舍,胡乱收拾了一下,拎着包锁了门。她准备去汽车站坐大巴,回70公里外那个家。是家,就得回呀。
     
       她掏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刚拨了一个数字,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回头,看到萧舸从车窗里探出头打招呼。
     
       “秋老师,出去吗?我送送你吧。”萧舸说。
     
       “噢,不……不用了,我回……郑州。”秋小兰竟然有些结巴,她把手机塞进包里,站到一边,意思是让萧舸的车先过去。
     
       萧舸说:“真巧,上车吧,我也回去。”
     
       秋小兰被将在那儿了,萧舸伸手推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秋小兰只能上车了。突如其来的单独相处,是幸福也是受罪,秋小兰身上一阵凉一阵热一阵麻,面红耳赤起来,鼻头满是汗。
     
       萧舸看她一眼,伸手调了调空调的送风口,秋小兰的脖子和胸口吹来一阵凉风,皮肤上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起来了,温热的手摸上去很不舒服。
     
       是近在身边了,可萧舸的平静让秋小兰感觉他很遥远,小兰心里泛起莫名的怨。等这怨沉淀下去,委屈又泛上来了。
     
       秋小兰在沉默中满腔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溢出来就成了眼泪,萧舸会被这莫名其妙的眼泪吓到的,所以秋小兰瞌睡似的闭了眼。
     
       萧舸打开了音响,有了音乐,沉默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也没有沉默到底,间或说了些闲话,家在哪条路,爱人在哪儿上班,秋小兰知道了萧舸有个女儿,他回家给女儿过生日。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怎么想秋小兰跟他的这个戏?从他的言谈神情中什么也看不出来,秋小兰不敢问,连旁敲侧击都不敢,自己在心里盘旋着猜,念头一动心就朝喉咙外头蹦了,怎么开口?
     
       萧舸把秋小兰送到楼下,下车的时候,他递给她一个袋子,说:“这是剧本,秋老师得空看一看,要是再开会讨论,也好提意见。”
     
       萧舸笑了笑,升起车窗,走了。
     
       秋小兰被这个男人彻底弄糊涂了,他那么从容淡定,那么心中有数……秋小兰呆呆地抱着剧本站在那儿,想着萧舸在会上说的话。他的坦白坚决表达得亦庄亦谐,可进可退,他也许是率直的,可他决不莽撞,更不天真。他就像一泓深潭,水是清的,但映了周遭山林的影子,又看不透。秋小兰白心疼他了一番,想想实在让人失落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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