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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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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小兰犯了一个很小但后果严重的错误。
     
       她忘记给丈夫打电话了。
     
       通常周末回家,她总是出发时给丈夫打电话,告诉他车次,到达的时间,下了大巴她打车回家。她总是这样做,丈夫嘱咐她小心,在车上别睡觉。可今天碰到了萧舸,秋小兰就忘记打电话了。而且坐萧舸的车,自然比等班车快了许多。秋小兰在电话里告诉丈夫不知道会开到什么时候,可两个小时后,她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丈夫只穿了条内裤在客厅拖地,听见门响诧异地抬头,他看见秋小兰,说不出话来。
     
       秋小兰也被丈夫的表情钉在了门口,厨房里有哗啦啦的水声,碗碟叮当的声音。秋小兰朝厨房的方向看,丈夫丢了拖把,“小兰……”
     
       碗碟叮当声停了,水还在哗哗地淌。
     
       秋小兰拉开餐厅通厨房的推拉门,挨着门的洗碗池边站着一个穿围裙的女人,只穿着围裙的女人。
     
       那条玫红的小围裙肚兜似的挂在她丰腴的裸体上,她的手还泡在水里,背对着门,后背、臀部和两条腿白花花的一片,只有两条细细的玫红的带子刺人眼。
     
       秋小兰真后悔怎么就拉开了门,她不敢看那个女人,水在流,小兰伸手按下了水龙头,好像她拉开门就是为了关水龙头似的。哗哗的水声停止了,秋小兰躲闪着目光扫了一眼那女人,她只看见了雪白的脖子,脖子上有一块胭脂记。秋小兰被烫着似的退了出来,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秋小兰的房间铺着厚厚的练功毯,靠墙的一侧,有张绿色的蒲席铺在毯子上,那就是她睡觉的地方。秋小兰踢掉鞋,一下扑倒在席子上,身子被安稳地托着了,她不能再动,枕头就在前面,她却没力气去伸手拉过来,她把手里拿着的萧舸的剧本塞到脸下面枕着了。
     
       秋小兰想不明白,丈夫既然和情人在一起,为什么还打电话催她回来?
     
       原来那只是他的客气呀,秋小兰竟然当真了,人的心哪……
     
       丈夫被介绍给秋小兰的时候,是刚分配到师范工作的年轻大学生。他看秋小兰的眼神很着迷,可有时候又带着点儿审视的疑惑,这点疑惑让秋小兰胆战心惊。她更加矜持,矜持得近乎呆板。他们的恋爱不像恋爱,倒像是定力考验,看谁熬得过谁。
     
       熬的结果,他提出了分手,是在公园里,黄昏的时候,秋小兰不知道该怎么办。秋小兰没有吭声,他起身走了。秋小兰伏在长椅上开始哀哀地哭,她想哭死在那里,等着别人来看她的尸体好了。
     
       他走了,又回来了,天都黑了,秋小兰还在那儿哭。他把她抱了起来,她趴在他怀里哭,不是结结实实地趴,虚虚地用手撑着他的肩,泪却弄湿了他的衬衣。公园溜冰场改成的露天舞场里正在放着节奏很快的流行歌曲,“滚滚啊红尘,痴痴啊情深……”
     
       秋小兰后来在人家怀里的哭多少有些讹人的意思,偏那年轻人吃这套,这让他感到自己强大、重要,是一个拯救者,在男人心里,怜跟爱本来就界限模糊分不清楚。
     
       秋小兰自己是清楚的,她的泪水虽然是被他伤出来的,可她的悲怆其实跟他没多大关系。
     
       秋小兰谈恋爱那年21岁,是秋依兰从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的第二年,小兰已经是团里的当家女旦了,反正团里有机会都是她的。可是那些年戏曲寥落到了可怜的地步,真正算得上机会的机会根本没有。秋小兰有时候也被继任的团长央求着去某农民企业家的寿筵上唱一段,她年轻漂亮,她叫秋小兰,这两条就够让人兴奋了。可让人兴奋的秋小兰又总是让人沮丧,喝高了的某某长或某某总拉一下她的手,她吓得当场就能哭出来。
     
       团长说秋小兰真把自个儿当公主娇着了。
     
       小兰不是娇气,是真害怕。剧团那时候搞得挺乱,一会儿承包一会儿组合的,怎么折腾都是为了钱,正经功也没人练。那时候排练场常常空无一人,小兰喜欢去,周祥甫偶尔也去。小兰还记得唱须生的周祥甫拍着空戏箱在那儿念白:“礼崩乐坏天道何堪哪!”
     
       周祥甫茫苍苍问天诘地的念白,恰印合了小兰的心境,排练场外是天塌地陷无处遁逃的恐怖世界,粉白黛绿飘在动荡幽暗的底色上,转瞬会被吞噬。小兰就想躲起来练功。可功夫再好都是皮毛,演戏演的是灵魂,演的是神韵,登台几年了,小兰的戏也就是差强人意。
     
       你是木头还是死人哪?你的心,你的心呢?
     
       秋依兰给小兰说戏说急了就揪着她的头发问她。
     
       小兰的心里盛满了铁一样沉冰一样冷的恐惧,她哭着说她怕,她怕!你怕什么呢?小兰绝望地看着姑妈,她怕遍体鳞伤怕弥散的红花油气味,怕在冰冷的晨曦中蜷曲赤裸的身体……她能说吗?
     
       秋依兰恨铁不成钢地把传艺变成了折磨。老了病了的秋依兰把秋小兰的身体看成是自己的,要是死了能把魂附在小兰身上唱戏,她即刻就死。秋依兰快疯了,她打着骂着,掐着拧着,喊着求着,咳着喘着给小兰说戏,怎么就化不开点不透她呢?
     
       秋小兰也快疯了,不过她的疯狂是安静的,无声无息,漆黑的眼珠冷冷地瞪着癫狂的秋依兰。
     
       她们彼此是彼此的命运,不过一个逆来顺受,一个至死抗争。
     
       秋依兰也就是在戏上疯,其余的时候她完全是一个疼闺女的好母亲。本地姑侄之间的称呼就是姑,或姑姑,可秋依兰愿意让小兰洋里洋气地叫她姑妈,她喜欢听那个妈字。秋依兰没有疏忽,小兰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秋依兰从众多的介绍对象中挑了一个让小兰去见。秋依兰给小兰挑对象是有标准的,得是读书人,性情要温和,人要老实。
     
       小兰见的那个人就是后来的丈夫。
     
       谈恋爱这个过程对小兰来说是多余而沉重的。那段日子她心里太艰难了,担惊受怕地唱着戏,在外头唱怕人轻薄纠缠,在家里唱怕姑妈疾言厉色。秋小兰被戏折磨苦了。
     
       姑妈让她去见对象的时候,她既高兴又害怕。她高兴的是忽然她找到一条生路了。她一厢情愿地想,要是跟一个性格温和的男人结婚了,她就安全了,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就可以安心了,要是安心了,她也许就能唱好戏了!害怕的是她不知道怎么跟一个男人谈恋爱。
     
       她不需要恋爱。要是能像戏台上那样就好了,媒人来回一说,姑妈替她相准了,蒙上盖头坐上轿子交拜花堂,一段姻缘就成就了,让人揪心的闺阁女安稳地成了常人妻。现实中的小兰劳心费神地谈着恋爱,可他一句性格不合适就不要她了。小兰怎么能不哭呢?
     
       秋小兰哭回来了自己的婚姻机会,小兰放心了,心刚放回去,羞耻的小火苗就在里面烧起来,她在他怀里哭,他细长的出汗的手抓着她的胳膊,小兰觉得恶心,可她得忍着,哭是乞怜,忍是讨好……玉壶冰心的小兰哪,真受罪了!
     
       这些事姑妈当然不知道。秋依兰只知道小兰的恋爱谈得还顺利。小伙子不错,家庭条件也不错,双方家长很正式地见了一面,秋依兰开始给秋小兰准备陪嫁了。
     
       小兰的心刚安稳了没两天,未婚夫说他的工作要有变化,现在有机会可以带小兰一起走,反正剧团效益也不好,改行算了。
     
       自己这是什么命啊?为了唱戏才要结婚,可要结婚就不能唱戏了。小兰该怎么办?小兰只低低地说了声:“姑妈不会答应的。”
     
       未婚夫把这话当成她已经答应了,于是他去找秋依兰说。
     
       秋依兰没有办法听懂那个年轻人的话,什么调动工作?什么工作?唱戏咋能叫工作?不唱戏了?!为啥不唱戏?
     
       小兰在里屋听见他们的对话吓得不敢出来,秋依兰冲过来揪着她的辫子拉到了客厅,秋小兰跪在了地上。秋依兰拧着她问,你是不是早就不想唱戏了?你为啥不想唱?你咋会不想唱?你命中注定是唱戏的,你跑不了!你不唱戏你干啥?!
     
       小兰的泪淌成了河,她小声说不是,不是,两记愤怒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未婚夫惊呆了,暴虐的老女人欺凌孤女,这样的场面要是放在电影电视里就滥俗不堪了,可是发生在你眼前,那种震撼和冲击却是无法言达的。小兰后来才知道,丈夫从来没下过跪,在生活中也没见人跪过,他又一次地充当了拯救者。
     
       被推开的秋依兰急了恼了疯了,抓起桌上的茶杯茶壶牙签盒绢制兰花一股脑砸向秋小兰。头破血流的秋小兰在未婚夫的挟裹下逃离开姑妈的小院。
     
       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秋小兰,抱着一怀浓重的阴郁嫁出闺门。
     
       秋小兰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在陌生的省会被一群陌生人簇拥着举行了婚礼。新娘的美丽让人惊叹。可秋小兰在婚礼上感觉像深夜走在结冰的河面上,脚下是暗的亮的黑,下一步踩下去也许就掉进刺骨的冰河里去了。
     
       新婚之夜,秋小兰疼得眼泪纵横,她没有喊,她也没舍得咬自己的嘴唇,只是无助地不停地拼命吸气,她想要是能把姑妈床下那只棉鞋帮塞进嘴里就好了。
     
       丈夫开了灯,秋小兰知道他要看什么。离开姑妈家后小兰只能住在他那儿,小兰好不容易才把处子之身保留到了新婚之夜。她的身体还在余痛中,麻麻的下身有热热的液体淌出来,丈夫给她擦拭,秋小兰闭着眼。
     
       很长时间,丈夫没有说话。秋小兰感觉他起身出去了,她挣扎着起来,看看床下扔着的那团纸,纸是白的,只是白的,她看看身下,没有丝毫血的痕迹。
     
       秋小兰的头嗡地大了,她也没法解释是怎么回事。
     
       抽水马桶一响,丈夫趿拉着鞋回来了,“别哭了,没事儿,别哭了,啊?”
     
       丈夫想显得平静而温和,可温和得很吃力,很虚假,他还递给她毛巾让她擦眼泪,可关了灯躺下,他叹息一样沉重的呼吸,把秋小兰抽了个遍体鳞伤。
     
       秋小兰带着周身的疼痛昏沉沉躺到次日清晨五点,她起身了,从家里出来,到街心公园去吊嗓子。秋小兰在跌宕的唱腔中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忍着疼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了。
     
       丈夫和她,两个人都是性子柔和得有点儿软弱的人,他们几乎没吵过架,就是生气,闷一阵子,自己也把自己劝好了,接着过日子。日子过得是真委屈呀,这委屈还没地方去说,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两个性情柔和的好人,残酷地把婚床变成了刑床。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丈夫的手伸过去,秋小兰的身体会下意识惊栗地一缩,眼睛闭上了,一副待宰羔羊的样子。她没有拒绝,可他却受了伤害,一生气,手收回来,各自睡觉了。后来时间长了,实在熬不住,他就不管不顾地在秋小兰身上发泄一通,他得闭上眼睛,他的身下,秋小兰无声无息地流淌着眼泪,像被强暴,像被迫卖淫。
     
       丈夫就这样被逼成了一个施暴者,而秋小兰在屈辱中泪水不干,殊不知,那泪水也冷冷地泛着暴力的金属色。
     
       秋小兰和丈夫之间,隔着一条眼泪汇成的天河。
     
       除了床上的事困难,吃饭穿衣说话事事都困难。小兰天天洗澡洗床单,洗自己任何被丈夫碰触过的衣物,而她洗丈夫衣物的时候,除了用另外的盆子,还戴着口罩手套,把自己弄得像生化战士。至于吃饭,小兰一天只吃一顿高蛋白低脂肪的正餐,体形是女演员的命,时刻都得警惕,虽然小兰不再是女演员,成了工会女干部,可她从不肯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小兰的食谱永远不变,豆腐鸡蛋青菜,少量面食,早晚是面汤,喝面汤是姑妈的护嗓秘诀。半年之后,丈夫开始吃单位食堂了。最难的还是说话,丈夫一直引以自豪的是把小兰从秋依兰的魔爪中拯救了出来,一提这事秋小兰的泪就断线珍珠似的往下落,说自己没良心,该天打雷劈,对不起姑妈。丈夫说年纪轻轻你怎么奴性这么强呀?小兰说你懂人心吗?话不投机,渐渐也就不说了。
     
       夫妻两个之间多少是积累了些恨的,只是这恨说不得。
     
       可他们俩还是把婚姻维持下来了。究竟是依靠了什么力量,秋小兰也不是很清楚。秋小兰在婚姻里有种寄人篱下的凄惶,但她又害怕被赶出去,流离失所。这种压力大的时候,她会委曲求全地讨好丈夫,表演得很勉强很拙劣,也很可怜,让人心酸。丈夫也许因为心软,或者因为别的,反正日子过下去了。
     
       丈夫单位房改他们有了这套房,三室一厅,两个人就分房睡了。有一段日子,两个人就是在同一所房子里各过各的,从经济到精神互不干涉。丈夫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秋小兰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她只是寄居在他给她的房子里,以每月一两次质量不高的性交来支付对价。
     
       秋小兰在婚姻里凄凉地继续作她的闺门旦。
     
       秋小兰想念姑妈,满怀的愧疚和伤感。从那天离开姑妈的小院,小兰无数次想着跑回去,丈夫陪着她办调动手续的时候,她又希望姑妈能从中阻拦,或者揪着她的辫子把她拉回去,可什么也没发生,她一步一步走得离姑妈越来越远。没有姑妈的日子,秋小兰过得像个孤儿。岔路走得越远,就越没办法回头。
     
       小兰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练功成了想念的形式。她把自己的房间变成了练功房。她跟人没话说,自然也没有朋友,电视只看戏曲频道,几乎不参加新单位的应酬,就是强被拉去了,除了几片青菜什么也不吃。新单位的人也开始说她人挺好,就是有点怪。下班她就往家跑,她恋着她的那间练功房。她独自一个人踢腿,下腰,练水袖……秋小兰在幻觉中又回到了姑妈的小院,她还是那个小姑娘,墙上叶影斑驳,她想着遥远的舞台。
     
       直到有一天,她一个“卧鱼”倒下去,起不来了,地毯上有了血,她打电话叫人,送到医院她才知道自己流产了。她一直悄悄地避孕,不知道怎么还是怀孕了。丈夫当然也不知道,在医院病房,丈夫还是没有说一句抱怨责备的话,只是摸了摸她被汗浸透的鬓角,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女人啊,想想也可怜……”
     
       秋小兰不知道丈夫想说什么,丈夫看着她,“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唱戏,当初我不会……你还回去唱戏吧!”
     
       躺在病床上的秋小兰感觉像被赦免的死囚,又像被捆绑着从船上抛进大海执行死刑的犯人,她脸色苍白,看着丈夫,没有说话。
     
       她摔得重了,竟然要做手术修复破裂的子宫。终于出院了,丈夫开车把秋小兰送到了秋依兰的小院外,他留下秋小兰,自己走了。
     
       秋小兰回了剧团,如果没有演出,每周回家一次,周末两个人会在一起吃顿饭,有些温情脉脉的意思。只是两个人再也没有了性生活。小兰出院半年后,他们试过一次。她破碎的身体让丈夫有了心理障碍,他满头大汗地从她身上起来,说:“不行,我不敢用劲,我怕……”
     
       两个人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地又过了一年多。秋小兰一次回家,主动提出再试一次。秋小兰也不很清楚,没这种事丈夫是不是愿意维持婚姻,至少她能获得的所有相关的信息都警告秋小兰,没有性的婚姻是危险的。秋小兰一点也不想那事,只是疼她就受不了,可她得让婚姻安全哪。丈夫听了她的提议竟有些为难,可能怕推托太伤人了,于是就试。还是很疼,她吸气的声音让丈夫没办法进行下去,秋小兰就用枕巾堵上自己的嘴,丈夫动了一阵停下来,秋小兰等了半天,他没再动,她拿掉毛巾,轻声问:“好了吗?”
     
       丈夫说:“好了。”
     
       秋小兰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了就好。不然怎么办呢?”
     
       她声调里的忧伤和释然让他把汗津津的头抵过来,友好地安慰地碰了碰小兰的额头。
     
       两个人平静地过到现在,性,依旧艰难,不过间或还有,有,秋小兰就觉得安心。秋小兰害怕离婚,被婚姻收留,只用忍受丈夫带给自己的疼痛和屈辱就行了,而且这屈辱是隐蔽的,她不说也没人知道;一但失去了这个蔽护,她就变成任人欺凌的可怜女人了。秋小兰希望婚姻就这样平稳地存在着,即使她需要付出一些痛苦的代价,只要让她安心地好好唱戏。想想姑妈当年,秋小兰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痛苦了。
     
       早知道丈夫有情人,秋小兰就会躲得远远的,不去踩这个雷。秋小兰也许潜意识早就怕这样,不然怎么解释她回家前总是反复打电话呢?
     
       今天要不是因为萧舸……秋小兰的手抚摸着枕在脸下面的装剧本的袋子,她不也渴望投到萧舸的怀里去吗?
     
       秋小兰带着真实的疑惑在蒲席上翻了个身子,躺平了,她最放纵的想像,即使在她的春梦中,也就是短发成了飘散的长发,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被他抱着,手被他的手握着,依偎在天风浩荡人籁尽消的地方……
     
       再想一想丈夫和他的情人,秋小兰忽然被震撼了,他们几乎全裸着在拖地刷碗,争分夺秒地算着她回来的钟点才分开……性忽然向秋小兰展示了另外一种强大而陌生的力量,跟伤害、屈辱、暴力、交换都没有关系,是单纯的把男人和女人黏合成一体的力量,就像爱……
     
       性本来应该是和爱一体的呀!
     
       丈夫和他的情人带给秋小兰的东西无法言说,她的世界裂开了,强光照进来,没有黑暗再让她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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