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社会：在中国做个老百姓(1)
无耻——我的常识里，大多无耻的人都要费尽心机假装出不无耻。假装不无耻还不够，还得费尽心机假装高尚。因为无耻毕竟被人类的正面情感排斥，引为非类。昭白自己无耻，无异自绝于正人君子者流，也不方便继续无耻下去。这些人无耻，但至少知道无耻是耻，所以要“伪”成君子。因为是君子才好混下去，才更容易升官发财。
文化古镇——山西灵石县静升古镇原是2003年国务院首批公布的文化古镇，排名在第一位，乌镇、同里等都在其后。此地王家大院也居全国第一，其房间比北京故宫还多两倍，达两万七千多间！但因缺乏宣传，外人竟然不知道。毕竟，国务院文件老百姓看不到啊！
遍地羊群——看过一篇小说，叫《遍地羊群》。写的是上面拨下扶贫款，扶助贫困山区养羊。可扶贫款被层层侵吞了，羊没养成。等到上级来检查，干部就让老百姓披上白色编织袋在山坡上匍匐而行。领导见着的场面，正像那首老歌唱的，“羊儿还在山坡上吃草”，于是十分满意。有人会指责这位作家太阴毒了、太损人了，居然把干部作风写得如此不堪。其实明眼人都清楚，比这更荒唐的事天天都在发生。
绿化荒山——某地为了绿化荒山，一劳永逸，不惜耗费巨资，在水泥里和上绿色颜料，铺满整座整座的山头。你站在远处，像孙悟空那样手搭凉棚打一望，但见山山岗岗，尽披绿装。
不准拉屎——某地为了迎接农村初级卫生达标检查，不准农民在自家新修的厕所里拉屎，得等到上级领导视察过后才能使用。可是领导们日理万机，左等右等就是不来。农民要上厕所了，只好扛把锄头去野外挖坑。
空空如也——小时候，见野地里有种藤蔓植物，花季过后结纸灯笼似的果子，漂亮极了。我总是好奇，想看看灯笼里面有什么。我撕开一个一个纸灯笼，里面都空空如也。我想，再撕一万年，也是空的。再不撕了。
空心楼——某地发展小城镇，规定临街面的房子必须建三层楼以上。有的群众没钱建那么高的楼，那不行。怎么办呢？政府到底是人民群众的贴心人，善解人意，允许群众先建一层或两层，但临街面的墙必须建到三层以上。于是这个地方就出现了亘古未见的“空心楼”。临街面看上去高楼林立，富丽堂皇，而高墙后面却空空如也。
马甲——有人劝我：网上人说话，不必太较真。我也知道，网上言论自可随意随性，嬉笑怒骂都是常事。平日在生活中拘谨多了，上网还不放松？但我绝不以为：人披上马甲就可以丑态百出。
大学——一个台湾人在我老家投资，其侄随行打理。据称，其侄学业不佳，沦落从商。一日席间，言及台湾教育，为叔者手指其侄，说：你给大家背背《大学》。侄儿应声而起，诵如行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听者愕然，感叹不已。
国营——二十多年前，有天我去当时的国营商店买东西。回家后，发现营业员多找钱了。第二天，我找到那位营业员退钱。没想到，营业员瞪着眼睛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谁多找你钱了？我半天回不过神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哑餐——越来越害怕饭局，得听很多没有意思的话。子曰：食不语！这是多好的规矩！建议发起一种时尚，吃饭时大家都不说话，只微笑着点头致意即可，叫做：哑餐！
英明——家乡传说，观世音下凡，见凡间喝酒的男人都苦着脸，便可怜天下喝酒的都是最苦的人，于是动了恻隐之心，默想道：喝酒必要有好菜！从此，喝酒便要吃肉。看来，观世音并不英明。一笑！
好朋友——常听人说：某某是我的好朋友！被人称为好朋友的，通常非富即贵，总之是很有面子的人。我听着总暗自生疑。人生能有几个朋友呢？鲁迅先生曾言：人生得一知已足矣！因此，我很少敢妄称谁是我的朋友。在下鄙陋，不敢高攀！
母鹅——英国伯明翰专属经济区一个名为“立方体”的大厦即将竣工之际，一只母鹅闯入工地下了三个蛋，并旁若无人地孵起蛋来。工程承包商立即决定停止施工，以免打扰这位辛苦的母亲！可爱的英国人，多么尊重鹅权，多讲鹅道主义！
母鹿——几年前还看到一条新闻，美国某市一片小林地平时由人随意穿越，一日却突然被警察封锁，原来有头母鹿在林子里产子。不信英国人讲究鹅道主义的中国人，也绝对不相信美国人会这么傻。
入党——朋友欲送儿子去美国上大学，电告喜讯于老父。彼翁乃八旬老干，电话里沉默半分钟，操浓重乡音，猛爆一言曰：入党的问题何里解决？朋友哑然，无言以对！
带路——从深圳回到长沙，进城时见立交桥下有人举着纸牌子，上书二字：带路。烈日炎炎，热浪滚滚。我想：他给人家带路，只因自己没有路。不觉黯然，一声叹息！
接听——有人打电话进来，因手机正在充电，接听很不安全。我发了短信：此刻不方便，有事请短信联系。但此人不依不饶，连续打电话，不下十几个。无奈，我只得再发短信：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请尊重人之常情。不见回复，亦不再有电话。看看，得罪了！那就得罪吧。
得罪——世上有这么一类人，你对他必须有求必应，不然你就对不住他。你为他做九十九件好事，都是你应该做的；只需有一件事你做不了，你就得罪他了。他会逢人就说你这人不够意思。
绿色通道——在上海看世博会，队太难排了，但残障人可走绿色通道。我跟同事开玩笑：明天你们一半人装残障人，一半人推轮椅，反正轮椅免费出租。没曾想，今天在飞机上看到报道，竟然真有人这么做。聪明的同胞啊，这叫人怎么说呢！
白发——《国画》出版整整十年。我当年不到四十岁，如今奔五十了。只因未能免俗于染发之风，不然早已是白头翁。父母辈四十多岁时并没有这么多的白发。他们的岁月其实更加艰辛，可我们的境遇也许更叫人白头。白发成就了蓬勃的染发剂行业，而染发剂又在荼毒生命。真担心有一天，我们的后代生下来就满头飞雪。
吃药——当吃药成为时髦，疗救的不但是人，世道也必是病了。《红楼梦》里，宝玉见了园子里的女孩子，必定要问道：“妹妹读什么书，吃什么药？”大观园里的少爷小姐们相互赠药，也是风雅的事。荣宁两府吃药变成美谈，不光是人身子弱了，家族的气数也是渐渐到了尽头。
女主持人——曾在电视台接受访谈，女主持人问：看您的小说很深沉，您是否常常陷入痛苦之中？我说：我是个很快乐的人。女主持瞪大眼睛，说：哦，我知道，您是双重人格。老夫无言以对。心想：老天真不厚道，为什么不让漂亮同聪明成正比呢？
下层百姓——从停车场出来，工作人员接过钱，手就假装在头上挠挠，想蒙混着不给票。我问：票呢？他才很不情愿地给了票。我对妹妹说：见不得这种贪人！妹妹却说：我从来不问他们要票，宁愿让他们这些下层百姓贪了，也不把钱交给上面当官的去贪。我听了一笑，觉得妹妹说的又是一理。
断言——有家餐馆，曾经生意红火，我喜欢去那里吃饭。有回拿起菜单，见上面有道菜的名字是：童子骨炖湖藕。我立马反胃想吐，心想这是孙二娘开的店吗？我知道菜名的原意，用长沙土话讲，应该是筒子骨炖湖藕。我放下菜单走人，从此再也没有去吃。我断言：这店开不下去。果然，不久这店就垮了。
炉王——十五年前，买过一台液化气灶。此灶当时颇有名气，名叫“某某炉王”。搬回家之后，我发现灶上的拼音居然是“炉弯”，少了个后鼻音符。我暗自断言：这个品牌做不长久。果然没过几年，再也见不到这个品牌的液化气灶了。我没有魔咒，也没有看别人败相的坏心思。我只是想：没有文化的企业，做不长久的。
讨鬼嫌——某天王级港星到内地演出，粉丝如潮。天王一边飞吻，一边高呼：“我爱你们”！却一边私下用粤语对马仔说：“讨鬼嫌，赶他们走，让他们滚蛋！”
做坏事——航班延误，百无聊赖，就想抽烟。我在京几天都没有抽烟，因宾馆里没有火柴，又不想出去买打火机。看见候机厅旁边有吸烟室，犹豫片刻钻了进去。里面有四个男人，烟雾弥漫。我立即想退出来，感觉气场很不对劲。硬着头皮点了烟，吸了半截就出来了。内心很窘迫，真的觉得自己鬼鬼祟祟。
黄牛——夜里去医院，见门诊大厅挂号窗下睡着十几个人，一色整齐的行铺。我以为他们是陪护的病人家属，便想中国老百姓真是不易。不料知情人告诉我：他们是排专家号的黄牛！这些人夜夜睡在这里，清早排了号再倒卖出去。
自作多情——七年前搬来现在的住所，我见到邻居就打招呼。然而几年下来，发现只有我自作多情，人家都很了不起似的。我现在只同打扫卫生的几位大姐打招呼。
抵抗——十九岁开始白头，如今已是半白。知道染发不好，去年冬天发誓要原形毕露。于是，人人见了都觉得奇怪：你怎么了？好像我出大事了。抵抗了三个月，敌不过朋友们的关心，终于又染发了。难得让人操心啊！
旅游团——所住酒店本来不错，接了旅游团，就乱套了。快凌晨一点了，走廊里还吆喝不断。几度入眠，屡被惊醒。中国人嘛，一坐到驾驶位上脾气就大，一加入旅游团素质就差！
森林——记者问我：假如长沙市中心有块空地，你按自己的愿望设想，希望它变成什么样子？我说：希望它变成森林。不是城市园林，而是自然状态的森林。我非常反对奢华、繁复的城市园林，珍稀树木密密栽种，既不美观，也很花钱。
贴车膜——男人的车喜欢贴车膜，怕有时候不方便；有些女人的车不贴车膜，但需具备两个条件：开名车、长得漂亮。
按喇叭——喜欢在大街上按喇叭的是这几类车：军警车、O牌车、名车和的士车。
低速——大家都因在高速路上超速被罚过款，我身边那位却因低速而被罚。移动抄牌车录下他时速53公里，低于60公里最低限速。这位老兄说：当时只因前面大货车太慢，我想超车又遇超车道上车流太大，不得已跟着走了一段。未必要我加速往货车上撞？撞死了你们追认我做烈士吗？
酒后驾车——严禁酒后驾车，我有理由推掉许多不想喝的酒。这应该当作国策，我坚决拥护！某省公安厅长随警察上路值勤，扣住一位酒后驾车的爷们。此人说：我打个电话行吗？厅长笑道：我是公安厅长，你这电话想打到哪里去？
湘江水——几年前买音箱，随送一个试机碟，有首陕北民歌很好听。可惜只有几句：黄河的水干了，妈妈哭了；黄河的水干了，我的心碎了。早知道黄河的水干了，还修他妈的铁桥是做啥子呢？早知道干妹妹的心变了，还谈他妈的恋爱是做啥子呢？一直想找这首全歌，找不到。没曾想，今年湘江的水也干了。唉，还谈他妈恋爱做啥子呢？
肘子——从山东回来，办登机牌时我要的是C座，靠走道。我喜欢靠窗，要不就靠走道。中间B座的那位，坐下之后就岔开双腿，双手摊在扶手上。我不习惯同陌生人肢体接触，人就整个儿往走道上靠着。这位老兄却全然不顾，手肘不时抵着我的腰。我便不断调整姿势，躲避这位仁兄的肘子。老天爷，两个小时啊！心里一直不舒服，却不愿意表示抗议。他最后似乎睡着了，人快趴在我身上了。前面是有空位的，但乘务员早就提醒：为防止甲型流感传染，请您对号入座，以便发生情况时能够及时处理。不然，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发表——昨日感冒初现，浑身无力，晚餐只吃了几口。都是天热吹空调吹的。不想周一趴下，晚上九点钟，饿，下碗牛肉面，连汤喝下，满头大汗。又切生姜、蒜头、葱白若干，佐以胡椒粉，放盐和白糖适量，开水冲汤，喝下。又一身大汗。洗热水澡，又一身大汗。浴毕，待汗息着衣，睡下。一早醒来，痊愈矣！中医说法：发表。
伟大的——多年前，比尔·盖茨去印度做慈善。当他走过平民区的时候，有人问：这人是谁呀？一位官员悄悄地说：前面那个穿咔叽布裤的家伙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伟大的比尔·盖茨并不人尽皆知；二、伟大的比尔·盖茨并不趾高气扬！
示爱——某大学男生爱慕女生YOUYOU，谋划了一个很有创意的示爱方式。他打算在YOUYOU生日那天晚上，利用男生宿舍楼窗户灯光的变化，一吐心曲：YOUYOU，I LOVE YOU。他挨个宿舍去说服，制定了周详的方案。是日，宿舍楼下聚集了很多学生，都想目睹这罗曼蒂克之一幕。怎生料得，学校管理人员闻知，如临大敌，火速制止。劝说无效，便强行拉了学生宿舍电闸。
树洞——我把写微博比成对着树洞说话，有人质问：你干吗把网友当树洞？我回复说：姑娘这话就有些钻牛角了。我把网络比作树洞行吗？我们都在这树洞里窝着行吗？我自己也在这树洞里，且我是跪着趴着，你们都站着行吗？呵呵，看开些，百事安！
政治宝贝——在下所居小区，有很漂亮的绿地和休闲广场。每日晨昏，遛狗的、打太极的、扭秧歌的，好生自在。可每隔几日，就会听得锣鼓喧天，广播震耳。掀开窗帘看看，准又是哪里的视察团、参观团来了。据说这里是全国文明示范小区，专有些红衣红裤的婆婆们，一遇此类活动，就敲锣打鼓，扭将起来。想着有什么足球宝贝、啤酒宝贝，此类吹吹打打的就应叫政治宝贝或活动宝贝了。
增值——段子说：一个美国人揣10万美元到中国度假，兑成人民币68万元。吃喝玩乐一年，用掉18万元。该回去了，人民币增值了，1美元兑人民币5元。于是，这个美国人把剩下的50万人民币兑成10万美元，高高兴兴回国了！
中国旅游——段子还说：一个美国人揣10万美元到中国度假，兑成人民币68万元。吃喝玩乐一年，用掉18万元；又花50万元买了套房子。该回去了，人民币增值了，1美元兑人民币5元。房子不能带走，卖掉。房价涨疯了，成了100万元。于是，这个美国人把100万人民币兑成20万美元，高高兴兴回国了！次年，全美国人到中国旅游。
拒绝入关——有人看了上面的段子，问：反过来呢？现编一个段子吧：一个中国人，带上68万元人民币，换成10万美元去美国旅行。一年后，我们这位同胞穿着短裤衩回来了。海关人员一看，人整个儿变了形，怀疑其持假护照，拒绝入关。
内线——房产大佬得一高级手机，上可通天堂，下可通地狱，只是话费昂贵。大佬不差钱，打往天堂寻同行故友，打了一百个电话，都说：查无此人！打往地狱，果然都在。故友们都说：天堂戒律多，地狱无禁忌。我们在地狱为所欲为，跟上面没两样！哥们您放心赚钱吧！查询话费，接线员温柔告知：您拨打的是内线电话，免费！
裸奔——上世纪八十年代，两个哥们打赌，谁光身跑五十米来回赌二十块钱。一哥们把上衣往头上一掀，脱掉裤子旋风般跑了五十米来回。输钱的哥们说：你把脸遮住了。赢钱的哥们说：你没说不可以遮脸。我居间调解，裸奔的哥们赢了二十块钱。现在，裸奔早不是稀罕事了。不同的是，那时裸奔还要脸，现在裸奔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