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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余步伟遇到马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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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春节前,余步伟拿出一套房子的图纸给马兰看,是一个跃层房,差不多二百平方米。他说这是公司专门照顾自己职工的,这么大的面积,实际上只收一半的钱,因为楼上的高度低于国家标准,属于违建性质,只允许收三分之一的费用,也就是说,楼上的面积,几乎是白送。这真是一块送到嘴皮的肥肉,马兰听了立刻表态,说我们把它买下来。余步伟一本正经地说,不,不应该说是我们买,是我来买。马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抠字眼,余步伟说他现在住的是她的房子,已经很没面子了,因此他想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买一套像样的好房子,当然,一旦房子买下来,也就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共同财产。马兰被他哄得甜滋滋的,她并不知道他有多少钱,虽然已经是正式的夫妻了,各人的经济账目仍然是个小秘密,不过她相信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马兰很干脆地说:“你缺多少,说个数,我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说不要就不要,”余步伟做出要发急的样子,好像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零头,“其实也就差二三万,要不这样,我给你写张条子,算我借,不行,一定要写,是借,亲兄弟明算账,是夫妻也得算清楚,没看见人家外国人都AA制,一五一十全说清楚,不管怎么说,反正这房子你最后不能出一分钱。”
     
       9
     
       马兰从银行取了两万块钱交给余步伟,他二话没说,往皮包里一扔,拉链一拉,也不提借据的事,匆匆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去不返。马兰到晚上等他不回来,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一直到深更半夜,他还是不回来,马兰有些担心,怕他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会不会给汽车撞了,或是有歹徒见财起意劫持了他。第二天,学校里很忙,她抽空给余步伟打过几个电话,有一次竟然接通了,他支支吾吾地说着,似乎信号不太好,说什么听不清楚。马兰因此也放心了,知道他没什么事,问他在什么地方,让他声音说大一些,然而电话说断就断了,到晚上,余步伟仍然不见人影。
     
       三天以后,马兰才对余步伟的行踪产生怀疑。她只知道他在房产公司做事,具体是哪一家,也弄不清楚。这个城市中有着太多的房产公司,马兰往几家耳熟的公司打电话,都说根本不知道余步伟这个人。情急之中,她开始翻余步伟的东西,可是翻来翻去,根本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由于是上门女婿,余步伟也没带什么东西来,只在一件换下来的脏衣服口袋中,找到几张名片。马兰按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感到很奇怪,说不认识什么余步伟。有一个人很恼火,恶声恶气呵斥马兰,希望她以后弄清楚再打手机,他现在人在外地,是要按长途电话收费的。
     
       马兰于是给王俊生打电话,王俊生听说后,想了想,果断地说:“这家伙骗了你。”
     
       马兰不相信地说:“他干吗要骗我?”
     
       “干吗,不干吗,他就是个骗子,骗子骗人天经地义。”
     
       “不可能!”
     
       “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马兰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问王俊生她应该怎么办。王俊生让她报案,马兰有些犹豫,他说你还犹豫什么,即使这人不是骗子,失踪了这么多天,也应该去派出所说一声。马兰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里并不愿意,过了一个星期以后,还是去了派出所。派出所同志接待了她,很认真地问她的底牌是什么,因为毕竟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没有了,一个大男人不回家,自然有不回家的道理。如果只是夫妻吵架,派出所的工作很忙,没时间帮她去找赌气出走的丈夫。马兰说他们并没有吵架,对方又问她丈夫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女人。
     
       从派出所出来,马兰气鼓鼓地给王俊生打电话,为自己的遭遇抱怨,说派出所的人真不像话。王俊生说,跟警察同志计较什么,我告诉你,这家伙没骗你十万二十万,算你运气了。马兰从王俊生的口吻中,感到一种幸灾乐祸,怒气顿时按捺不住,说你凭什么说人家是骗子,在你眼里,什么人都是骗子。王俊生不想与她争辩,连声说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是骗子,是我错了好不好。
     
       马兰气冲冲挂了电话,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后悔不该去派出所,后悔不该再跟王俊生诉说。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肚子有些饿了,又懒得弄,往床上一躺,感到一片茫然。想到余步伟要在就好了,说一声饿,立刻去厨房忙,然后做了好吃的端过来。明知道他确实是骗了自己,明知道自己现在人财两空,马兰仍然不死心,希望他能突然又出现在她面前。心里仿佛有一大堆蚂蚁在爬,乱得理不出一个头绪,于是把电视打开解闷,屏幕上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大吃大喝,气得她连忙换频道。
     
       经过一夜的胡思乱想,马兰相信自己有能耐找到余步伟。她再一次来到鹊桥仙公司,直接找雷苏玲。雷苏玲好像料到她会来,轻描淡写地说,这苦果你大概只好自己吞下去了,哑巴吃黄连,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明知道这男人是骗子,你还跟他结婚,还把钱借给他,你说你傻不傻。马兰不想听她的指责,只希望能有找到余步伟的线索。雷苏玲说,我还要找这个人呢,天知道有多少个女人来打听过他了。马兰不死心,隐隐地觉得她是知情不说,显然是因为余步伟后来不再为鹊桥仙干活记恨自己,毕竟他曾经是她公司的一棵摇钱树。雷苏玲的态度一点都不友好,马兰继续盘问,她很不客气地说:“告诉你,公安局来问,也是这话,就三个字,不、知、道。”
     
       马兰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看着雷苏玲胖胖的身体,看看那一脸不准备讲道理的样子,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落到这一步尴尬境地,马兰做梦也不会想到,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转眼又到春天,春天过了是初夏,余步伟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一个大活人就像水泥地上的水迹似的蒸发了,说没有就没有,说无影无踪就无影无踪。派出所的同志只能把此事记录在案,帮不了实际的忙。根据户籍关系,证实余步伟确有其人,他对马兰交代的个人历史也基本正确。死去的妻子确实叫祁瑞珠,他曾经所在的滑稽剧团虽然早就解散,还有些档案可查,通过这些档案,马兰竟然看到了余步伟年轻时的演出剧照。既然身份是真实的,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就不容置疑,那就是马兰和余步伟的婚姻完全合法,现在可以认定的只能是他已经出走了,说余步伟骗钱骗色毕竟是夫妻一方的一面之辞,想真相大白,说什么也要等余步伟出现以后再说。
     
       马兰真心希望余步伟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如果确实不存在,所有身份都是伪造的,他和马兰的婚姻便不合法。不合法就好办,按照王俊生的说法,解除一个非法婚姻像脱一件外衣那样容易。如果真这样,马兰就当自己是吞了一只苍蝇,就当自己在公共汽车上遇到了一个流氓,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一了百了快刀斩乱麻,立刻摆脱这次无效的婚姻。现在却仿佛深陷在沼泽地里,是湿手伸进干面粉口袋,有苦诉不出,有力气用不上,虽然余步伟确凿无疑是大骗子,但是他仍然是马兰合法的丈夫。要解除这个婚姻的死结,必须要等若干年,要等到了法律认定的失踪年限。
     
       六月里的一天,马兰突然接到雷苏玲电话,告诉她一个地址,说在某某地方可能会找到余步伟。她将信将疑记下了地址,吃不准是真是假,更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一个信息。对于雷苏玲,她多少有些戒心,怀疑他们是一伙的。马兰和余步伟的关系仍然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大家背后在议论,越传越离谱,越说越不着边际。她为了这事心中一直隐隐作痛,现在突然有消息,即使有再次上当的危险,也不肯放过机会,当即把手头的工作搁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到了地方,核对清楚门牌号码,按响了门铃,一位长得很白净的女人开门,马兰冒冒失失地问起余步伟这个名字。那女人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马兰把“余步伟”三个字拆开来,一字一顿地读给她听,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那女人笑着说:“你肯定找错了地方,我们也是刚搬来不久。”
     
       马兰也相信自己找错地方,很抱歉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在转身要走的那一刹那,通过迎面墙上的大镜子,她看到了一张崭新的结婚照。马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通过镜子折射,那照片离她有一定的距离,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男人是余步伟。结婚照上的新郎是余步伟,新娘是站在马兰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女人。
     
       10
     
       马兰与余步伟再次见面,是在法庭上。这一次他栽了个实实在在的大跟头,起码有两项罪行不容抵赖,一是重婚,一是诈骗。因为有王俊生在背后出谋划策,马兰很顺利地打赢这场官司,余步伟被判处五年徒刑,与她的婚姻也被宣判无效。最后结果虽然让马兰难堪,也还算令人满意。王俊生与法院的人都认识,余步伟极力狡辩,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甚至慷慨陈词,但是没有人同情他,更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原告和证人都是受害者,她们对他说谎的才华早有领教。
     
       余步伟的外形发生巨大改变,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很酷的成熟男人帅气没有了,代替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与意志消沉。很显然,过去那头黑发是染的,现在的一头花白短发,才准确无误地暴露他的实际年龄。在法庭上刚看到他的时候,马兰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大学毕业回家见父亲的情景,父亲好像突然之间变苍老了,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反应开始迟钝,说话明显缺乏层次。马兰的父亲是位颇有名气的中学校长,在女儿的心目中,父亲就像一本大百科全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什么学问都知道,父亲的白发第一次让马兰感觉到了时间沧桑,第一次明白了岁月不饶人的确切含义。
     
       只有当余步伟滔滔不绝诡辩的时候,马兰才在他身上感到她曾经熟悉的东西。余步伟承认他说了谎话,说了很多谎话,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然而坚决不承认自己重婚。婚姻在他心目中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一面,他强调自己只有与马兰的婚姻才是合法的,因为在这个婚姻中,他的身份是真实的,是受国法保护的。至于其他,只能用逢场作戏来解释。一夫一妻制是人类最美好的东西,在其他的婚姻中,余步伟只是扮演了一个角色,是剧情发展的需要,是可恶的诈骗。换句话说,余步伟并没有重婚,余步伟仍然是马兰合法的丈夫,他的身心只属于马兰一个人。与另一个女人假装结婚的叫马长龄,这不是真正的余步伟,他只是余步伟扮演的一个角色,是一次投入的演出,是一场无耻的骗局。
     
       尽管法官一次次中断余步伟的演讲,但是他不放过任何展示口才的机会。他知道适当地制造一些矛盾,有利于瓦解原告阵营。在被问到为什么要以假结婚行骗的时候,他故意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好像这是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检方认为抓住了要害,就这个问题进行紧逼,一定要他做出回答。
     
       “就是说我为什么要以马长龄的名义假结婚?”余步伟沉思了一会儿,叹气说,“这其实是很容易回答,当然是为了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想还是因为爱情的缘故,因为我爱马兰,我太爱她了。”
     
       如此直白的表露,让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马兰。马兰仿佛置身于探照灯之下,立刻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余步伟进一步作出解释,暗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与马兰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在今天这个社会里,谁都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也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以行骗的手法弄钱固然不对,不道德,可是他毕竟老了,除了演技方面有些才华之外,并没有别的好办法挣钱。再说了,骗钱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余步伟行骗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男人都希望让心爱的女人过上幸福的好日子,男人吗,为了女人,都会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犯错误乃人之天性。
     
       余步伟的话在法庭上引起一阵混乱。辩护律师找到了反击机会,开始向马兰讯问:“请问马兰女士,我知道,许多和你一样的女性,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骗的,请问你与他结婚的时候,知道不知道他是个骗子?”
     
       这似乎有些难以回答。
     
       辩护律师说:“好像你曾经已被他骗过。”
     
       马兰如实回答。
     
       辩护律师立刻抓住这条线索不放:“也就是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他是骗子,或许知道他有过一系列的诈骗嫌疑。也就是说,你与一个骗子结了婚,当然,你相信你们的婚姻能够让他不再去骗人。”
     
       马兰陷入到了被动中。那些前来作证的女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屑。辩护律师显然还是给马兰面子,并没有进一步紧钉死逼,没有明确暗示她和余步伟有合伙欺骗的嫌疑。接下来又问到两万元买房子的钱,余步伟承认确实拿了这两万块钱,说只是手头一时不方便,是借,并且写下了字据。辩护律师问马兰究竟有没有写字据,马兰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余步伟立刻狡辩说他准备写的,因为匆忙,没来得及写。辩护律师又问马兰,他是不是说过要写。马兰顿了顿,说是,辩护律师于是要求她把当时的话重复一遍。
     
       “他说买房子不能花我的一分钱,因此这钱只能算借我的。他说男人为老婆买房子是天经地义。”
     
       余步伟的表情很有些得意,似乎在向大家宣布,其他方面他都说谎了,唯有对马兰是诚实的。他存心要让她更难堪,在接下来的滔滔不绝中,余步伟大谈对马兰的爱情。证明这种爱情忠贞的最好证据,莫过于已把他所有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了马兰,一个经验老道的骗子绝不会这么做。虽然不时地把戏演过火,但是他想达到的目的,差不多都巧妙地达到了。余步伟说他为了马兰,连去死的心都有。爱是一种太伟大的力量,能让一个完全成熟的男人,做出非常孩子气的举动,他说自己所以失踪,是想将房子真弄到手以后,给马兰一个意外的惊喜。同时,也正是因为手头没钱,觉得自己暂时还没脸见她。在说到爱这个字眼的时候,余步伟绝不脸红。不光是爱,他甚至还冠冕堂皇谈起了性,毫不含糊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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