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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余步伟遇到马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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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故事没有出乎大家意外。马兰自信能控制住局面,她对余步伟并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是很想弄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女人有时候也愿意玩玩火的,马兰的生活太贫乏,真出些什么事也引发不了世界大战。余步伟的表现再正常不过,他进门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小花瓶将那支康乃馨插好,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马兰,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选今天这日子送花。马兰想了想,摇摇头。余步伟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看,生日忘了都不知道。马兰笑起来,说你胡扯什么,今天还不知是谁的生日,真是连讨好拍马屁都不会。余步伟说,今天是你的阴历生日,你看我连阴历都记住了,难道还会把阳历生日给忘了。他说自己在阳历生日那天,曾捧了一大捧鲜花在学校门口等候,可惜她乘出租车跑了。马兰于是找了张报纸出来,一查日期,果然日子是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笑着说你今天为什么不再捧一大捧鲜花呢,是不是舍不得了。
     
       余步伟似乎很愿意满足马兰的好奇心,他知道她很想验明真身,突然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说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们不能说谎,不能让谎话坏了我们的好事,看仔细了,你可能是第一个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女人。马兰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接过身份证,说是不是想让她也记住他的生日,又说身份证其实也有假的。嘴上这么说,却很认真地研究起来,看完了,故作轻松地说:
     
       “原来你姓余,也不知是不是真姓余?”
     
       余步伟叹气说:“人真不能说谎的,你看,连我姓什么你都不相信了。”
     
       “好吧,那你就姓余。”
     
       “什么叫‘就姓余’,是千真万确姓余。”
     
       接下来,余步伟开始源源不断地为马兰说自己的故事。这一次是如实汇报,他已经习惯于谎话连篇,说起真话来,连自己都有些疑惑,好像是另一个他在说话。他说起了自己不得志的演艺生涯,说起了自己不称心的婚姻,以及在鹊桥仙扮媒子的种种可笑。马兰对他的叙述不全信,但也不是全不信。他既然滔滔不绝要说,她就一言不发很有耐心地听。说到后来,大家肚子都饿了,马兰说我这只有面条,我们随便下点面条吧。说着便立刻动手,她一边忙乱,余步伟跟在她身后,继续说自己的事情。马兰是不太会做家务的,余步伟终于看不过去,说怎么可以这样,又说怎么可以那样,于是越俎代庖,亲自动手。等面条做好,马兰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确实比她做的好吃。
     
       在吃面条的时候,余步伟继续介绍自己。马兰听着听着,有些不好意思,说你老是这么介绍自己,就跟来应聘似的。余步伟说他就是来应聘的,现在他已经说得差不多,该轮到她说几句了。马兰说她没什么好说,说自己去婚姻介绍所本来就是件很勉强的事情,经过与他这种骗子见过面,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余步伟连声说自己罪孽深重,真是害人害己,马兰刚动了一点点凡心,叫他活生生地给吓回去。马兰被他又一次逗笑起来,说他太油嘴滑舌,余步伟说自己是滑稽演员出身,油嘴滑舌也是童子功,不把人引笑,就说明功夫没有到家。
     
       马兰那天晚上笑了无数次,有几次笑得非常开心,时间渐渐晚了,她抬头看了看钟,刚流露出一些迟疑,余步伟便很识相地告辞。由于担心邻居的闲言碎语,住在一楼的马兰连窗帘都没有拉。她是故意不拉的,像她这种岁数的女人,带一个陌生男人回来,再拉上窗帘,别人不知道会如何想入非非。余步伟与她分手的时候,预约下一次见面,马兰脸上毫无表情地说,看来再见面已没什么必要,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余步伟很认真地说:“怎么能说结束,应该是刚开始。”
     
       “当然是结束。”
     
       “不能你说结束就结束。”
     
       “也不能你说开始就开始。”
     
       余步伟走了以后,马兰的心头有些乱。她很少有单独和男人在一起的机会,三十岁以前,还有人不断地张罗介绍对象,后来就再也没人管她了,大家认定她铁定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当了副校长以后,更是连开玩笑的人都没有,唯一的来往是与王俊生,马兰一直觉得这段爱情不容易,这么多年来,痴痴地与他偷情,忍受着道德的谴责,忍受着分离的折磨。她一直觉得他们的关系能维持那么多年,完全是因为爱情的缘故,要不是因为爱,大家早就分手了。然而在今天晚上,余步伟带着他的油嘴滑舌走了以后,马兰突然开始怀疑起这段感情来。事实上,她与王俊生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而偷情说白了,就是匆匆忙忙地做那件事。他们或许并不是为做那事才幽会,可是每次幽会又差不多都是老一套。爱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纯粹,她一直以为那爱像空气一样确实存在,现在,却突然感到非常渺茫。
     
       这是一个秋雨连绵的夜晚,马兰失眠了。她感到孤单,感到冷,感到一种难以启齿的需要,甚至想到要不计后果地给王俊生打电话。感到孤独和寂寞其实是经常的事情,马兰感到震惊的,是今晚竟然会这么强烈,强烈到了几乎要失控的地步。她自信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女人,但是这天晚上却是一个大大的意外,如果余步伟硬要留下来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真的就很难说了。马兰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脆弱,自以为强大的防御能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想到她不过是接受了别人一支康乃馨,听了几句变着法子的讨好话,就这么方寸大乱,真是太丢脸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马兰一直在等余步伟的电话。她想他会打电话过来,可是偏偏就是没有消息。余步伟像露水一样蒸发了,想到自己竟然是在痴痴地等电话,马兰脸上开始一阵阵发热。她后悔当初不应该取消他的预约见面,取消了,实际上是明确表示她已经拒绝他。既然拒绝了,余步伟当然不会再打电话过来。到第五天,余步伟的电话突然来了,马兰接电话的时候,语无伦次,心口咚咚直跳。他在电话里意味深长,说自己也许根本不应该打电话过来,可是世界上很多不应该的事情,人都厚着脸皮做了,因此他也就冒昧再试试运气。
     
       余步伟发现自己的运气很不错。
     
       8
     
       马兰与余步伟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隆重的仪式。两人先出去旅游了一个星期,因为一本婚姻家庭的小册子上写着,旅行是对情侣的最好检验。第一天还有些扭扭捏捏,很快俨然夫妻一样坦然,大家感觉都还不错,回来后立刻登记结婚。等到王俊生知道,木已成舟,也无话可说。马兰说,你不是希望我嫁个男人吗,现在我真嫁了,你可以了却一桩心事。王俊生酸溜溜地说,这人一把年纪也就算了,不过你别忘记,他可是个骗子出身,曾经骗过你的,当心别再让他骗了。马兰说,他要是不骗我,我们也就没这个缘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你就没有骗过我?
     
       很多人都认为马兰的结婚将是件很隆重的事情,她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结局却是出奇的潦草,潦草到了有过于马虎的嫌疑。化学教研室清一色的女教师,其中的宋老师是个文学爱好者,平时喜欢在报纸上写些小文章,因此特别关注社会新闻。她没事的时候,免不了要议论最新的话题,同时不忘记发表酷评。今天有篇文章报道说某个男大学生做家教,不到一星期就和大自己十多岁的女主人有了事,有事也就有事了,那大学生竟然还敲诈女主人。宋老师对这件事的评价,是女主人欲壑难填,三十是条狼,四十像老虎,女人和男人一样身上也会起化学反应,也会有那些健康或不健康的欲望,但是偷鸡摸狗的结果并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吃亏的永远是女人,女人永远是受害者,如果这事换成男主人和女大学生,吃亏和受害的自然就是女大学生了。
     
       每当议论这些社会新闻的时候,马兰都会感到不自在。宋老师比马兰小一岁,儿子已经上初中,说话大大咧咧,动不动就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露骨的话,说着说着会突然停下来,好像要忌讳马兰的未婚身份,内容既然属于少儿不宜,未婚当然也不合适。马兰为此感到很窘,作为学校领导,赴宴的机会增多,男人们喝了些酒,黄段子会接二连三冒出来,赤裸裸地说了,大家听了都笑,笑着笑着,说的人突然又要请她原谅,因为照例不该让一个未婚女人耳朵里听到这些下流的东西。马兰非常在意那些突然停顿之后的潜台词,她知道别人根本不相信她真是老姑娘。
     
       马兰和余步伟结婚以后,并没有停止与王俊生的幽会,相反频率明显增加了。过去幽会为了抓紧时间,差不多都是直奔主题,现在却显得从容和悠闲。王俊生醋意之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心,马兰因为没什么人可以谈,憋着一肚子话,正好与他倾诉。话题围绕着余步伟打转,甚至在云雨巫山之际,王俊生也要让马兰作出比较。马兰说你无聊不无聊,王俊生说我怎么无聊了,别忘了当年你也这么问过我的,怎么样,难堪了吧,你也知道这话问得不是时候。
     
       马兰说:“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不比你差。”
     
       王俊生不太相信。
     
       马兰成心要气气他:“人家说不定比你厉害。”
     
       “他怎么厉害?”
     
       “就是比你厉害。”
     
       “怎么厉害?”
     
       马兰不说话了,只是笑。
     
       王俊生便有些气鼓鼓的:“既然厉害,干吗还要找我。”
     
       马兰继续笑。
     
       赌气中的王俊生别有一种可爱,他徒劳地努力着,白花了许多力气。马兰想自己其实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她为他付出了全部青春,为了他,甚至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是医生在为她做最后一次流产时告诉她的。如果不是爱,马兰绝不会与他保持这么多年的偷偷摸摸。因为爱,她对他的缺点根本就视而不见。现在,她的生活中开始有了两个男人,马兰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比较的,但是有时候恰恰通过比较才有趣。马兰发现自己现在很幸福,既有情人,又有丈夫,这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
     
       余步伟最大的好处是能说会道,能把死人说活过来,他永远甜言蜜语嬉皮笑脸,和他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会很开心。他能把一些非常尴尬的事情化解掉,不像王俊生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譬如面对床笫之间的私事,无论成功和失败,余步伟都把它与爱情紧密联系起来。成败都是因为爱,因为爱,他阳痿了,因为爱,春天来了,阳痿也治好了。事实证明,马兰是一个容易被欺骗的女人,余步伟说什么话,都能让她深信不疑。她不知道余步伟和任何一个女人,最初的几个回合都是做不好的,欺骗女人方面他是个第一流好手,但是一旦到真实的短兵相接,他不是阳痿就是早泄。
     
       马兰深信枯木逢春是爱情的缘故,深信是自己让余步伟起死回生。女人对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会很得意。余步伟一开始的表现太狼狈,他把这种无能为力,归罪于长期没有正常的性生活。他告诉马兰,自己与妻子早就貌合神离,一块干涸的土地,如果长期没有雨露的滋润,多好的禾苗都会枯萎。再好的枪不用也会生锈,再好的马不骑也会忘了奔跑,而且他也到了应该安分守己的年龄,人就是这样,因为收心,最后难免就会死了心。余步伟表示如果马兰因为这个与他分手,他绝对无怨无悔,毕竟她还年轻,应该得到正常的人生乐趣。马兰为他的真诚打动,她告诉他,只要大家真心相爱,她倒并不真的在乎这个。
     
       余步伟的状态渐渐好起来,有时变得出奇的神勇。马兰最初告诉王俊生,说余步伟比他厉害,本来只是说着玩玩,是想气气他,没想到弄假成真,还真培养出来一个伟丈夫。马兰按捺不住有些满足,毕竟独身了很多年,她身上有不少老姑娘脾气,譬如不会做家务,不会收拾房间,从来不叠被子。她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睡觉,看看睡着了,醒过来接着看。什么时候吃饭也没有一定,吃什么也没有一定,等到肚子饿了,打开冰箱,有什么就吃什么。刚结婚的时候,马兰还幻想着把自己变成一名称职的家庭主妇,可是很快不耐烦了。余步伟处处显得比她能干,她做的事情差不多都看不入眼,都觉得做得不对做得不好。能者多劳,余步伟既然能干,家务事便让他独自一人包揽下来,马兰坐享其成,充分享受有家有男人的快活日子。
     
       马兰决心与余步伟谈一下王俊生。她觉得一个待在明处,一个躲在暗处,这有些不公平。当然,她还不至于傻得把事实真相都说出来,只是告诉余步伟,自己曾喜欢过一个有妇之夫。既然是结婚以前的事情,马兰相信余步伟不会太吃醋,没想到他的反应十分强烈。余步伟说,他生气的并不是她已经不是处女,生气的是竟然还有王俊生这样的男人。马兰觉得余步伟说的“处女”两个字眼非常刺耳,这两个字总让她想到尴尬。有一次学校去医院体检,医生看体检表上写着未婚,竟然很无礼地问她是不是处女。那是马兰经历过最糟糕的一刻,不远处还有人在排队等待体检,医生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憋了一会儿,说算了,就不要查了吧。当时马兰恨不得要夺路而逃,她相信医生说的话已让别人听见了,而且当她离开以后,天知道还会怎么议论。
     
       马兰于是后悔对余步伟说这些,她板着脸说:“别忘了,你也是结过婚的。哼,男人的思想就是封建,是不是现在已经有些后悔。”
     
       余步伟说:“我当然后悔,很后悔哇。”
     
       马兰冷冷地看着他。
     
       余步伟说:“我后悔当初你喜欢的那个有妇之夫不是我。”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们当时又不认识。”
     
       马兰事后对余步伟做出的反应十分欣赏。如果他不在乎,说明并不是真的爱自己,太在乎了,又会影响以后的夫妻关系。余步伟的反应恰到好处,马兰也是投石问路,试试深浅,她并不想从此就和王俊生彻底断绝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要能断,早就断了。有了这次谈话,她知道只能让王俊生藏在暗处了,王俊生还愤愤不平,马兰说你省些事吧,要吃醋也轮不上你。余步伟仍然蒙在鼓里,有一次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和老相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马兰说,你想让我有,也不难,只要打个电话,人家说不定屁颠屁颠就来了。她又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不放心。
     
       余步伟连声说:“我放心,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千万不要打电话。”
     
       马兰很喜欢男人有些吃醋的样子。
     
       余步伟说:“我一把年纪了,怎么会是人家小白脸的对手。”
     
       马兰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心可不老,你是老白脸。”
     
       “什么叫老白脸?”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骗女人很有一套。”
     
       “我骗谁了?”
     
       “骗谁我不知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是叫谁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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