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市长的位置(2)
陈江涛挠了挠头，用四个手指不停地在发际间梳理，这是他遇到难破的大要案时，排遣压力和寻找答案时的习惯动作。
肖剑鸣说，他对那个矿难还是有疑问，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陈江涛的手停了下来，说：“我觉得我们应该从两个方向查起。首先，郑语璇的死既然与‘6·24’矿难有关，就从这起矿难查起；另外，要重点排查一下郑语璇死前与什么人联系过、有哪些人和她关系紧密。”
复职的刑侦支队长肖剑鸣立即开始调查，投入到紧张的案件侦查中。由于三年前公安局档案室曾经发生过一次神秘火灾，有关郑语璇案的档案资料全部被毁。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而许多线索因时隔多年难以找到。
正当肖剑鸣一筹莫展之际，沧水市公安局长陈况义突然来访。
陈况义一脸懊恼地对肖剑鸣说：“我追查‘3·12’特大案件已经七年了，可林蒂与陈明季二人突然一死，‘3·12’特大案件恐怕将成为无头案了！”
肖剑鸣说：“林蒂与陈明季虽然没有受到法律审判，却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可是也难掩心中的巨大失落，因为蒋树华的妻子韩馨被杀一案也可能会像“3·12” 特大案件那样成为一桩悬案。尽管蒋树华始终对此只字不提，但他知道蒋树华其实对这件事始终无法忘怀。
陈况义说：“是啊，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别扭！希望郑语璇案不会成为‘3·12’案件！”
“可目前这个案件侦破的困难很大。”肖剑鸣说出了他的处境。
陈况义呵呵一笑：“所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就来了，来给你宝贵的帮助。”
天下刑警是一家，陈况义送来了郑语璇死亡当天沧水市境内的摄像头拍摄到的三十七段录像资料。其中一段录像拍摄到一辆白色马自达轿车于案发当天下午4点30分通过沧水市横乡路段时的情况。通过对这些录像进行仔细比对，驾车男子为齐副社长，而汽车后排坐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人确认为郑语璇。
陈况义送来的这个资料太重要了，他手头上之所以有这份资料，是因为当时负责刑侦的他，在郑语璇案发生后做了有心人，采集和保存了收费站的录像资料。另外，法医专家郑克俭曾经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帮过他，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投桃报李。
肖剑鸣觉得峦山警方在调查郑语璇案时，也一定会注意到公路收费站的录像资料，从这里排查郑语璇案发那天相关人员的行踪。但这辆白色马自达车在峦山境内的行驶轨迹却一点也没有，相关资料荡然无存，很可能是被人为破坏了。
肖剑鸣只得将侦破重点放在案发当天与郑语璇一同前来峦山的年轻女子身上。经过调查，警方证实此人为《汀江都市报》实习记者张晴。张晴在案发后也神秘失踪了。
案子出现转机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根据分析张晴很可能也遭遇不测。
被拐卖痛苦偷生肖剑鸣他们并没有泄气，打破惯性思维，多方查证。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日之后，从云南警方传来消息，失踪五年之久的张晴是他们侦破的一桩拐卖妇女案中的受害者--案件突然出现转机。
虽然张晴那天晚上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但她此后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被贩卖到滇缅边境的一个被大山重重包围的偏僻村庄，成为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老婆。中年男子没有想到，花钱不多竟买到这样一个漂亮老婆，时刻提防她跑掉。不甘心就这样屈辱地活下去的张晴，曾经多次逃跑，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每次被捉回来后都会遭受一阵毒打。这个偏僻的小村只有一条路与外界相通并且要走五十里才能见到人家，由于这个村子十分贫穷，村中很多男人的老婆都是买来的，因此村中的男人组织了巡逻队。如果谁家的媳妇逃跑了，骑摩托车的巡逻队便会进行追捕。
面对残酷的现实，张晴不得不暂时放弃了逃跑计划，可她仍旧期望奇迹发生，但这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的非人生活，已经使张晴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男人对她的看管也就不像过去那么严了。一次，她与他到镇上买衣服时，趁其不备用公共电话报了警。此后警方策划的三次营救行动都因遭到村民的强烈阻挠而失败，最后，是在当地武警的协助下才成功地将张晴救出。
肖剑鸣立即带领得力干警奔赴云南。
张晴对于“峦山”这两个字充满了恐惧，最初并不肯跟肖剑鸣回去。肖剑鸣情急之下说：“难道你愿意让蹂躏你们的真凶继续逍遥法外吗？难道你不想让好友郑语璇死亡真相大白于天下从而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吗？”
“郑语璇”三个字给张晴的心灵带来强烈的撼动，沉默良久的她终于抬起头，轻声说：“我愿意回峦山！”
公安局长陈江涛的心随着肖剑鸣一行人飞到了云南，他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直到收到肖剑鸣从云南传来的消息，得知他们一切顺利才放下心来。
都凌晨3点多了，此时的陈江涛还是没有一丝睡意，他继续在办公室待着，烟是不能再抽了，嘴里苦得茶都不敢喝了。
心理扭曲是这样形成的与陈江涛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章思甫。
章思甫内心深处隐藏着一段不敢轻易触碰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这段噩梦般的记忆突然袭上心头。
章思甫有着鲜为人知的身世。他是原汀江省省委书记吴介甫的私生子。“文革”时期，吴介甫的父亲吴里仲因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吴介甫随父亲来到偏远的穑岭。为了与吴里仲划清界限，吴介甫母亲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成天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的吴介甫这时候遇到了清纯和心地善良的小桂，二人很快相爱，只是甜蜜的恋情最终不得不以酸楚的结局收场。
父亲平反后，吴介甫得以返回北京。返京之前，他和小桂最后一次温存时铸成大错，他走后，小桂发现自己怀孕了。小桂前往北京寻找吴介甫，此时的他正与一个高干子女热恋，他不想见寻他而来的小桂。通过邮局他发了封加急电报给陈公，请他出面劝阻小桂，陈公赶到北京将小桂带回了穑岭。小桂的父母不堪村民的非议与嘲笑，与女儿断绝了关系。
小桂的表姐蒋质芳收留了待产的小桂，小桂顺利产下一个男孩，这就是章思甫。苦命的小桂带着儿子，在别人的冷言冷语中艰难地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小桂与蒋质芳、张莉英三个表姐妹曾被村民称为“三朵金花”。在三人中，小桂最为漂亮，张莉英最具智慧，而蒋质芳与二人相比则暗淡许多。小桂的初恋情人是后来担任汀江省委书记的下乡知青吴介甫，而张莉英的初恋情人是村长儿子、现任汀江省省长陈成强，但二人的恋情都未能修成正果。
蒋质芳的感情经历却平淡得多。在众多的追求者，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当时还是义务兵的曾志，当时很多人反对，因为许多农村兵复员后不得不回家务农，可是她有些傻傻地坚持着当初的选择。曾志在退役前的一次抗洪抢险中荣立个人二等功，不久便被保送到军校学习，完成了从战士到军官的蜕变。
人生哲理高深而精妙，其实有时却“大道至简”，从这“三朵金花”的命运就可以看出来。苦命的小桂带着儿子在别人的冷言冷语中艰难地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热情而又细腻的表姐是为数不多可以给她带来些许温暖的人。蒋质芳后来作为随军家属去了北京，小桂母子再次面临无处栖身的困境，是陈公收留了小桂母子，陈公一家人一直接济小桂和章思甫。
吴介甫曾经请陈公偷偷地捎钱给小桂，可是却被坚决拒绝了。命途多舛的小桂在章思甫十岁时撒手人寰，此后陈公一家人就成为章思甫最亲的人。
成年后的章思甫因为性格孤僻而一直单身，在陈公的热心张罗下，章思甫认识了同村姑娘冬妮。章思甫从此干活非常卖力，生产队分给他的粮食和钱都毫不吝惜地给了冬妮。
一个初春的中午，冬妮的父母到县城赶集，章思甫趁机来到冬妮家中与她约会，面对着成熟的冬妮他蠢蠢欲动。
冬妮看出了他的心思，羞答答地问：“你是不是想和我……干那个？”
章思甫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红晕，一时间不知所措。
冬妮说：“你得给我钱吧，我要二十块钱！”
章思甫哪拿得出这么多钱，二十块钱在那时候是一笔大数字，他身上最多的时候也没有揣过这么多钱。冬妮的失望是明显的，过了一会儿她羞赧地说：“大人们说干那个之前要先洗澡，你先去南屋洗洗吧！”
章思甫见冬妮居然答应了，飞快地跑到南屋。
就在章思甫洗澡时，冬妮悄悄地拿走了他放在外屋的衣服，她跑到街上大声喊：“捉流氓啊！”
村民们闻讯来到冬妮家，几个中年妇女对着屋里指指点点，几个年轻人大声喊：“耍流氓的家伙快出来！”
章思甫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大脑中一片空白。
总躲在屋里也不是事，赤身裸体的章思甫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挣扎，终于用一个洗脸盆护着下身从屋里出来。他闭着眼睛盲目地往前冲，一个年轻人拦住他，用木棍狠狠地抽了他一下，砖块像雨点一样飞到他身上。他痛苦地睁开眼，周围鄙视的、嘲弄的、不屑的、愤怒的眼神像一把把刀子扎向他的心窝。
章思甫从此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从此再也不敢轻易出门。
陈公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他，只是耐心地开导他，给他讲一些做人的道理。尽管如此，章思甫的内心却变得日益扭曲。除了母亲，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给过他温暖，而关于母亲的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日益模糊，他逐渐对女人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敌意。
为了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陈公托人给章思甫在峦山市区的一个化工厂找了份工作。
在陌生的环境里，章思甫终于摆脱了因身世问题和生活污点而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处境，但他的婚姻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直到林洋这个散发着独特魅力的女人闯入他的生活。
有着不同成长经历和家庭环境的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这让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也让章思甫感到意外。
林洋看上章思甫的原因很简单，他几乎不接触任何女性，平时和女性说话都很少。林洋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前夫太喜欢女人了，她不能忍受他的风流才和他离了婚，所以她格外需要安全感。
婚后，章思甫和林洋二人相继下海创业。他们创办的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章思甫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精明干练的妻子，他只是一个陪衬而已。能干的妻子免不了将强势作风带进家庭生活中，他的心底也因此留下更深的自卑阴影，只得通过嫖宿幼女来排遣内心的压抑，获得征服感、满足感和成就感。
林洋发现章思甫的这些恶劣行为后毅然决然地提出离婚，这时，章思甫心中蛰伏已久的邪恶意念顿时主宰了他。
企业初创时，林洋用章思甫的名字注册企业法人代表，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更好地开展生意。如果客户知道这个公司是她开的，不禁会对企业的实力产生怀疑。她刻意将章思甫神化为拥有强大背景支持的商界强人，这使得她顺利签下许多订单，但也为日后企业和资产的归属埋下了隐患。
她想不到沉默寡言的章思甫会在离婚的时候冷酷无情地否认他们的婚姻关系，处心积虑地捏造出与林洋只是同居并不存在婚姻关系的证据。由于《婚姻法》修订后并不保护事实婚姻，章思甫顺利地将原本并不属于他的大量财产窃为己有，更主要的是他由此走出了强势女人的阴影，真正地体会到成功给他带来的荣耀与满足。
本来林洋因涉嫌侵吞财物罪面临牢狱之灾，陈公得知此事后不禁勃然大怒。在陈公的积极奔走呼号下，林洋最终被判缓刑。伤心欲绝的林洋最终远走他乡，过着艰难的生活。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章思甫的心中还是会涌现出一丝对妻子的愧疚。
郑语璇案原来如此除了林洋，还有一个女人始终折磨着章思甫，那就是郑语璇！这是一个让章思甫不寒而栗的名字，尽管此事已经过去五年之久，但他每想到仍感到无比恐惧。
“6·24”矿难发生后，作为矿主的章思甫整日坐卧不宁。在他和高斌的上下活动后，这件事被掩盖起来。几个月后，章思甫觉得事态已经平息，命人秘密挖开已经掩埋的矿洞口，将遇难矿工的尸体运走，随后向遇难人员的家属发放了抚恤金并签订了保密协议。
正当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时，新闻记者郑语璇出现了。
得知记者郑语璇秘密调查“6·24”矿难后，章思甫刚刚舒缓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了。
他急忙联系高斌商讨对策，高斌邀请市委宣传部长陈叔祺的同学，郑语璇的顶头上司，汀江都市报社的齐副社长出面干预此事。
齐副社长开车带着张晴和郑语璇来峦山。齐副社长之所以带张晴一块儿来，主要因为单独带郑语璇出行不方便，再一个，张晴与郑语璇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命运会因此行而彻底改变。
吃饭时，齐副社长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后便称自己有急事离开了。高斌一直把他送到门口，而且还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塞满钱的手包。
多年没有联系的初恋女友得知齐副社长来峦山后约他见面，而且见面地点选在了隆亨宾馆302房间。
他敲开房门后，女友出人意料地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哭诉着自己婚姻的不幸。
正当二人亲热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门打开后，女友的丈夫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灯光照射到刀刃上反射出慑人的寒光。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齐副社长最终给了女友的丈夫一万五千元才算了事。齐副社长匆匆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十分晦气的隆亨宾馆，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女友刚才的热吻让齐副社长感到欲火难耐，他打了一辆出租车想找小姐发泄一下。由于第二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在峦山召开，在林蒂授意下，掌控着庞大色情帝国的高氏集团发出停工三天的通知。小姐们可以对法律法规熟视无睹，但却对高氏集团的通知不敢违抗。以前，经常发生违反通知擅自营业的小姐神秘失踪的事件。
齐副社长最后费了半天劲才在城乡结合部找了个按摩店，结果被突然出现的警方抓到派出所，其实这个按摩店是派出所的聚宝盆。此时的齐副社长只要给高斌或者陈叔祺打个电话就可以轻松解决，可是他认为这样做会颜面无存。两个警察连夜对齐副社长进行讯问，他最终将高斌给他的那几万块钱都“孝敬”了两个警察。警察们直到发觉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才放他走，此时已经快天亮了。
他没有想到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而这个普通的夜晚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齐副社长离开后，这场筵席仍旧继续着，但一场卑鄙的阴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