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市长的位置(1)
当所有人都以为风暴渐渐远去的时候，原本只是履行选举程序的峦山换届工作却突然掀起新的波澜，蒋树华自然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真相历来如此残酷市委副书记蒋树华暂时主持峦山市委工作，市政府工作由另一名市委副书记刘烨刚暂时主持，张秉钧等人在“双规”期间停职而不免职。市委与市政府的一把手同时出现空缺，在峦山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
蒋树华要求涉案市领导的秘书们积极交代问题，等待重新分配工作。蒋树华曾经的秘书小覃本已升任市纪委办公室副主任，蒋树华指示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主持纪委工作的徐建业副书记暂停小覃的职务，还指示纪委办公室金主任找小覃谈话，要求其主动交代问题。
经请示蒋树华等市委主要领导，市公安局长陈江涛对公安队伍进行了大换血，一大批在区县基层公安局工作突出的干警被充实到市局。同时，一大批问题干部被停职，接受调查，其中包括市局党委委员、政治部主任邢鸾和市局网络侦查支队支队长黄奇伟。
在邢鸾等人纷纷被移交司法机关的同时，黄奇伟无疑是个幸运儿。他是市局中层领导中唯一一个科班出身的博士，在整个汀江省公安系统处级干部队伍中也是凤毛麟角。
林蒂正是凭借他这把锋利的“网络利剑”，赢得绝地反击的胜利。《纪委刑讯逼供，证人忍辱自杀》《纪委书记残酷迫害公安局长》《纪委书记杀妻为哪般？》，这些曾经轰动一时的帖子都是黄奇伟一手炮制的。具有丰富的打击网络犯罪经验的黄奇伟知道网络监管的漏洞，麾下还有一支声势浩大的“水军”，所以三个帖子不仅成功地逃过网络监管，并且在短时间造成极大的轰动效应。
对黄奇伟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人，蒋树华陷入两难的选择。由于黄奇伟并没有很深地牵涉到林蒂的案件中，而且主动向组织交代了问题，蒋树华最终还是原谅了这个存在劣迹但同时年轻有为的干部。经研究，黄奇伟最终被免职并记大过处分，继续留在公安机关工作。上班第一天，作为普通科员的黄奇伟特意换了个新发型，决心从头再来，将功补过。
峦山市公安局随后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扫黑”和“扫黄”行动，高氏集团旗下的多处夜总会、洗浴中心因涉黄而被停业整顿。
高澄、林纯光等一大批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骨干成员落网。
高澄被抓后眼见大势已去，积极配合警方调查，供述了林蒂与高斌合谋杀害原市委副书记张凌峰的犯罪事实。
在对郑语璇案的调查过程中，林蒂与张凌峰的矛盾不断激化，因此林蒂授意高斌对张凌峰下手。
正在此时，林蒂的亲信秀城公安分局副局长庄诚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只剩下三个月生命，高斌在看望他时以五百万为诱饵让他干掉张凌峰。庄诚一直为自己没有当上局长而对张凌峰耿耿于怀，于是爽快地答应了高斌的要求。高斌指使人获取了张凌峰的工资卡账户信息，在动手之前往他的账户上汇过去两百万，蓄意制造庄诚买官不成报复杀人的假象。
高澄的证词还证实了高斌是“6·24”矿难的真凶。
对高斌的犯罪动机疑惑不解的蒋树华，放下手中的汇报材料问陈江涛：“既然高斌是该矿的股东之一，那么他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制造爆炸事件呢？”
陈江涛若有所思地说：“这个确实令人费解，不过我有一个并不成熟的推断。高峻业与梁鸿仁都曾经是黑道上的大佬，而且曾因争夺地盘而大打出手。在林蒂的调解下，高峻业与梁鸿仁划地而治。让高峻业始料未及的是铜川县因为煤矿探明储量激增而成为众人垂涎的聚宝盆，高峻业父子一直想插手铜川煤矿却无从下手。高斌得知章思甫的身世秘密后，想利用他深厚的背景从铜川煤矿分得一杯羹。虽然梁鸿仁并不情愿，但他迫于林蒂的压力同意了，但高斌却并不满足。如果煤矿发生爆炸，那么梁鸿仁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高斌很可能是想利用这次爆炸激化章思甫与梁鸿仁的矛盾，但他没有想到会造成如此之大的伤亡。事后，章思甫与梁鸿仁一度因此剑拔弩张。当时，一心想往上爬的张秉钧急于维护政局稳定，各方也深知事情一旦闹大对谁都不利，因此联手将此事掩盖起来！”
蒋树华点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目前，‘打黑’工作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反腐将是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
你们有什么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省委批准了峦山市委关于调整峦山市纪委班子的建议，纪委副书记徐建业升任市纪委书记。刘宇捷提前结束学习返回峦山，由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升任主任。他着手对一大批涉嫌违纪的干部进行调查，但张昭川案件不太顺利，具有丰富反侦查经验的张昭川拒不交代自己的问题。
蒋树华决定亲自出面与张昭川谈话。
张昭川满腹委屈地说：“蒋书记，我知道对不起您！我被他们欺骗了！那些供词都是他们逼迫我说的！”
蒋树华怒不可遏地说：“够了！这场戏你还想演多久？你不仅欺骗了剑军书记而且欺骗了我，你不过是林蒂布置在我们身边的一枚定时炸弹。”
“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您！”
蒋树华义正词严地说：“你以为林蒂死了，你就可以侥幸过关吗？实话告诉你，林蒂的死不过是省纪委为了顺利办案放出的一颗烟幕弹！他已经供出了很多关于你的罪行！剑军书记出事后，你利用工作之便威胁恐吓齐汝霖，迫使其承认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我曾试图劝说他说出真相，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你又对他进行恐吓，迫使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蒋树华虚构的林蒂还活着的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将张昭川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炸得粉碎，他最终低下了头。他之所以会在瞬间被蒋树华的攻心战击败，是因为人在受到情欲、贪欲、同情心以及恐惧心四种强烈情绪干扰的时候，往往会出现智商急速下降的现象，而蒋树华发动的心理攻势正是成功地利用了张昭川的恐惧心。
张昭川供述了自己与邢鸾在林蒂的授意下逼死齐汝霖的犯罪事实。
在齐汝霖案移交检察院的前一夜，由于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专案组的大部分同志已经忙于其他工作，所以张昭川有机会长时间与齐汝霖单独接触。
张昭川凶狠地对齐汝霖说：“你想好了吗？”
齐汝霖低着头说：“你们有什么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
张昭川冷笑了两声：“我们没有资格，但我们有这个能力。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你自行了断，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家人，要么我们把你弄死，你的女儿和家人为你陪葬。你看看付拜和韩林治都识趣地死了，他的妻儿老小至今仍过着富足的生活，所以我奉劝你不要有其他想法，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你不要低估我们的能力，张凌峰那样的高官不是照样被我们悄无声息地弄死了，而且还背着受贿的黑锅！好好想想吧，明天你就要去检察院了。这双鞋里有一粒氰化钾，你要是走的时候穿上这双鞋便意味着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们会马上放了你的女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走投无路的齐汝霖最终还是选择成为替罪羊。
刘明英和刘怀冰在铜川县纪委机关办公楼里被市纪委工作人员带走。
在同一天，检察院以肖剑鸣受贿案证据不足、实事不清为由免于提起公诉。饱受摧残的肖剑鸣肿胀的双腿已经无法行走，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刘宇捷受蒋树华的委托特地前往医院看望这位饱受摧残的老友，肖剑鸣见到他，委屈、伤心、悲痛一齐涌上心头，抱住他号啕大哭。
纪检干部刘怀冰被审查以后，十几封申诉书摆在了蒋树华的案头。这些人控告刘怀冰为了出政绩和谋升迁蓄意制造冤假错案，犯下累累罪行。
蒋树华心情沉重，久久难以平静。在纪委工作多年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战斗在反腐败战线上的同事们以及反腐利器“双规”。
监督是最有效的反腐剂，但缺乏监督的监督机关很可能会滋生腐败。反腐败部门是遏制腐败的重要力量，但反腐败机关的腐败却是最可怕的腐败。“双规”是打击腐败的重要手段，但沦为政治斗争或者满足个人私利工具的“双规”是最恐怖的手段！
蒋树华命纪委牵头并抽调组织部、公安局、法院与检察院等部门精干力量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刘怀冰制造的冤假错案进行调查。如果确系冤案，市委、市政府将为受害人平反、恢复名誉，对被判刑的，法院要进行错案追究，符合条件的给予国家赔偿。
峦山市秀城区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律师宋臣纲伪证案。
宋臣纲一审被判无罪，检察院没有提起抗诉，市纪委随后对检察院在这起案件中涉嫌违纪的人员进行调查。
为了表达对宋臣纲的感谢和敬意，蒋树华特意请他吃了一次饭。席间，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蒋树华很久没有喝酒了，而这次喝得酩酊大醉。
几毛钱的旧纸价值几亿元随着韩风的落马，他的妻子张昕终于从精神病院放出来，重获新生。
蒋树华专程来看望她，看着她满头白发，十分惭愧。他说：“张老师，您不应该受这种苦的，我那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送回精神病院，真是心如刀割啊！”
张昕长叹一声说：“蒋书记，你已经尽力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有件事我还想求你。”
张昕将她外甥女林洋与章思甫七年前的离婚案详细述说了一遍。
“请相信，法律一定会还您外甥女一个公道的！”蒋树华只能对向他求助的老师这么说。
一个月后，峦山市中级人民法院要求秀城区人民法院重新审理章思甫与林洋共同财产分割一案。这场涉及数亿元的财产案再次引起媒体的广泛关注，其程度甚至超过了七年前。
当年，林洋向法院起诉，要求和章思甫离婚。林洋向法院举证章思甫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内，与多名女子发生不正当关系，请求法庭在财产分割时照顾无过错方。
而章思甫却爆出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冷门，坚称他与林洋从未办理过结婚手续，一直是非法同居关系，因此林洋没有分割共同财产的权利。由于二人的结婚证被章思甫销毁，而当时的峦山市民政部门也不给林洋查证婚姻登记资料，无法举证的林洋最终败诉了。孑然一身的林洋含泪远走他乡，艰难地熬过了这些年。
林洋亲手创建的企业随着她的离去也发生了变化，许多跟随她一同创业的员工被章思甫清洗出公司。章思甫卖掉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连锁餐饮店，企业由实业公司转型为投资公司。
案件时隔七年之久再次审理，林洋的很多老部下和朋友纷纷登门献计献策，其中一些人出资在报纸上有偿征集证据。
峦山市秀城区民政局婚姻登记中心的退休职工老王，见到报纸后立即与林洋取得了联系。当老王将已陈旧不堪的婚姻登记资料递给林洋时，林洋不禁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她知道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了保存这些东西付出了什么。
当年，民政局的一位副局长向老王索要章思甫与林洋的婚姻登记资料时，老实巴交的老王却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他谎称资料丢失，暗中将这几张已经发黄的资料保留了下来，自己因资料保管不善而被局里给予记大过的处分。黑恶势力也曾经因此威胁过他和家人，面对各方的压力，他勇敢地将这些宝贵的原始资料保存下来。
老王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林洋这个熟悉的名字触动了他，尽管他与林洋从未谋面，但在林洋创办的振海集团财务部任职的女儿却对林洋崇拜之至。女儿经常给他讲林洋艰辛曲折的创业故事，他不会想到这几张成本不到几毛钱的旧纸居然价值几亿元，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它将成为揭示真相的关键证据。
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和证据劣势，章思甫提议庭外调解，同意将振海集团百分之七十二的股份以及实际控制权交还给林洋，其中包括在建的中心商贸城项目。
林洋知道章思甫早已将振海集团的大部分资产转移到国外。她凭借多年在商界打拼积累的经验、宝贵人脉以及敏锐的洞察力，坚信自己一定会迎来二次创业的辉煌。
林洋走出法院调解室后，看到法院外面聚集了上百名振海集团的老员工。他们见到林洋后爆发出阵阵掌声和欢呼声，仿佛迎接凯旋的女王，而章思甫却在保镖的簇拥下一脸沮丧地分开人群，匆匆地离开。
活着，就是要为女儿申冤林洋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倍感温暖，而郑克俭的妻子冷秀却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独生女莫名其妙地死亡，丈夫莫名其妙地被强制戒毒，放回来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将冷秀一次次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她却选择坚强地面对。她手中掌握着能使女儿的死亡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关键证据，她希望看到真凶绳之以法的那一天。
郑克俭被强制戒毒后，冷秀为了免遭毒手假装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她甚至希望自己真的疯了，这样内心累积的痛苦会被彻底遗忘。当冷秀遇到另外一个正常人张昕时，她内心的坚冰开始融化。两个命运悲惨的女人互相安慰着活下去。尽管后来二人情同姐妹，但冷秀却一直保守着那个最为重要的秘密。
令冷秀没有想到的是，蒋树华竟然特地跑到精神病院来看她。
过去张昕经常给她提起蒋树华，冷秀也曾经听别人说，蒋树华为了反腐败而被陷害入狱，所以虽然二人从未谋面，但心理距离却很近。
冷秀见到蒋树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蒋树华示意她不要动。他说：“我知道您和家人为了女儿的事吃了很多苦，这一切都过去了！”
冷秀闻听此言，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向蒋树华说出了那个在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
一件能够揭示女儿死亡真相的物证藏在冷秀的妹妹家中。郑克俭当年留下三套物证，每套物证包括一盘详细记录郑语璇尸检全过程的录像带和一瓶盛放精液残留物以及保护液的玻璃瓶，玻璃瓶盖被一张有提取人签字的标签密封。为了查找真凶，郑克俭将一套物证用于当年的DNA比对，但他无法接受DNA比对结果，于是将剩下的两套物证由他们夫妇二人分别保管。
蒋树华指示公安局长陈江涛重新调查郑语璇死亡案。
希望再一次破灭陈江涛凝视着面前这个神秘的玻璃瓶子，知道这是打开错综复杂的郑语璇案的钥匙，可是警方至今还没有圈定犯罪嫌疑人。也就是说，尽管有了这把钥匙，却还不知道门在哪里。
“报告！”肖剑鸣推门进来。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陈江涛打量了肖剑鸣一眼问。
“陈局，身体特棒，都休养了这么多天，早点给我派活吧！”
陈江涛有点犹豫，刚出院的肖剑鸣看起来比过去胖了一些，但明显地元气大伤，他的腿落下了残疾，进门时有些步履蹒跚。
破案需要，必须将肖剑鸣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