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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以死博生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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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正浩本来想争辩两句,但省委宋秘书长抢先发言说:“作为党培养多年的领导干部,我相信在座的常委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所持的立场是客观公正的。我们今天就事论事。无论林蒂是否清白,组织一调查不就明白了?这是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为什么对‘双规’如此抵触?”
     
       省委组织部华部长说:“中纪委曾经专门就如何使用‘双规’措施下发过[2001]15号文件,目的就是为了慎用‘双规’措施,规范使用‘双规’措施。如果一旦有人举报,纪委便对其进行‘两规’,那么试想哪个干部还会大刀阔斧地工作。我们都在基层干过,谁没有被出于不同目的的人举报过?越是干事的干部,对他的举报越多。政法工作本来就是得罪人的工作,而且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我们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
     
       省委宣传部李部长说:“华部长讲得很好,我们党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在使用干部时应保持一颗宽容心,允许干部犯错误,但要看是什么性质的错误。保护不同于包庇纵容,因为保护是有限度的,否则会对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
     
       陈成强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下在座的省委常委们,颇具威严地说:“刚才很多同志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也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只有争论才能激发出思想的火花,中央三令五申严禁党委一言堂,充分发扬民主。我们汀江省委在这一点上一直做得比较好,这得益于我们的班长一直保持着民主的作风。在这样一个宽松的环境里,诸位才可以畅所欲言,言无不尽。这是对组织负责,是对事业负责,也是对领导负责。”
     
       章化若闻听此言微微一笑,但却带着一丝尴尬,铿锵有力地说:“关于对林蒂采取‘两规’的提案,大部分同志都发表了自己意见,但仍旧有些同志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是一个重大的原则问题,我希望在座的省委常委们都能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表态。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中间地带。”
     
       章化若将目光落在副书记白觉林身上。白觉林的官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少。作为省委专职副书记,这位飘忽不定的三把手一直游走于省委书记与省长之间。
     
       省委副书记白觉林用低沉的语气说:“我们党对于腐败分子的打击一贯是不遗余力的,但目前正处于换届的关键时期,我们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存在政治因素影响反腐败工作的问题。对正浩书记挟私报复的非议,我认为是不恰当的。正浩书记具有几十年的党龄,也经过战火的洗礼,又从事过多年的反腐败斗争,因此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同志对正浩书记的政治品德是认可和首肯的。尽管如此,我们不排除峦山市某些干部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故意制造烟幕弹,从而扰乱正常的换届工作。我认为此事应当慎重!”
     
       省委政法委书记姜凯锋打破了沉默,沉稳有力地说:“目前的线索还未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正因为如此,我们迫切需要林蒂的口供,是贪还是廉,一查便知!”
     
       常务副省长江鸿烈与省委常委、临海市委霍书记,省委常委、汀阳市委林书记都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十三名省委常委随后进行表决,白觉林弃权,章化若、严正浩、宋秘书长、姜凯锋、李部长、林书记同意立即对林蒂采取“两规”措施;陈成强、江鸿烈、崔洪兵、华部长、霍书记反对对林蒂采取“两规”措施。
     
       “双规”决议最终以一票的微弱优势得以通过,心理素质一向出众的章化若的额头渗出一层汗珠。
     
       这不仅是一项普通的工作动议,这无异于是对他个人威信的投票。
     
       在会后章化若特意将严正浩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意味深长地说起蛇与猎人的故事。熙河省亮山上的猎人们经常捕捉毒蛇泡制药酒,趁蛇不备狠狠地打蛇的七寸,如果打不准或者力度不够,毒蛇必然咬向猎人的咽喉,虽然猎人往往占得先机,但很多人却被蛇封喉而一命呜呼……严正浩默默地倾听着章书记讲述,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用死来争取生的机会汀江省委常委会在激烈的争议中艰难地进行时,远在八百里之外的林蒂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会议的结果,这次会议对他而言犹如一次生与死的宣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与不安。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墙上的油画发呆。
     
       紧握在手中的手机颤动了一下,林蒂的心也猛地颤动了,他急切期盼但也极度恐惧的短信终于来了。
     
       重大事情需要联络时,崔洪兵不是用自己的手机而是用电脑飞信。他在公安机关工作的时间不及林蒂长,但却有着极强的反侦察意识。
     
       林蒂的手摆脱了大脑的指挥,猛烈地颤抖着,手机险些掉到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用微微颤抖的拇指按动着手机按键,打开这条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短信。
     
       “过!”
     
       这个字,意味着省常委会通过了对他进行“双规”的决议,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他心头炸响。
     
       尽管对此已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一旦这样,他便只能用死来争取生的机会。
     
       林蒂走进书房,妻子舒君正在专心致志地上网,网络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丈夫的吸引力。
     
       这些年来,二人之间所剩不多的感情逐渐被时间涤荡殆尽,尤其是孩子的突然离世使她彻底地心灰意冷。两个缺乏感情的人即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形同路人。
     
       林蒂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舒君,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她了。孩子离世后,舒君甚至连跟他吵架的兴趣也没有了,她只有通过虚幻的网络才能找到一丝安慰和一点温暖。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舒君头也没有回,继续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舒君对网络上陌生人的关心程度远胜过他这个丈夫。林蒂的脑海中浮现出舒君曾经温柔体贴的画面,但这一切都只能封存在记忆中了,而正是自己的背叛使舒君变得如此冷漠与冷酷。
     
       林蒂悻悻地走向自己的卧室,感到很无助。他打开衣柜门,里面放着陈忠德的遗像。
     
       陈忠德是他从平阳带来的铁哥们,为了铲除那些为霸一方的江湖大佬,他搭上了陈忠德的命,而且陈忠德至死也不知道真相。心存愧疚的林蒂不仅帮陈忠德的妻子进入公务员队伍,还给了她一大笔可以过上富足日子的巨款。尽管如此,他对于陈忠德还是感到无尽的亏欠。
     
       林蒂在卧室里来回踱着步,只有不停地走动才能稍稍缓解一下心中的惶恐。他每隔几分钟便看看手上的天梭表,已经凝结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
     
       晚上9点54分00秒,哪怕是一秒钟都关乎这场精心策划的计划的成败。他将手中紧握着的带着自己体温的一大把安眠药放入嘴中,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渐渐失去知觉……此刻对时间感到紧张而又敏感的不仅仅是林蒂,还有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陈明季。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表。昨天,他刚刚和林蒂对过表,二人手表一秒不差。时间到了,他急忙拿起手机拨打了林蒂家的电话。
     
       “喂,这是林书记家吗?”
     
       “是,什么事?” 舒君有些不耐烦,她正与网友聊得火热。
     
       “舒君,我是陈明季。我有重要情况向林书记汇报!”此刻的陈明季已经火烧火燎,但他仍旧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已经睡了,明天再说吧!”她希望尽快结束这次通话。
     
       “不行!这件事情很重要,我今天一定要向林书记汇报!”
     
       舒君知道,如果不是遇到重大情况,陈明季绝不会贸然在夜里打扰林蒂。舒君不耐烦地说了一声“等一下”,便走向林蒂的卧室。她已经同林蒂分居多年,现在是同房不同屋!
     
       舒君不想进他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可是房间内没有任何反应。舒君知道他在屋里,不得不加重敲门声,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使林蒂即使睡觉时也会对声音有着特殊的敏感,就算他睡得再死,极小声的电话铃声也会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拿起电话,这是他多年当警察养成的习惯!
     
       林蒂今夜的反应让舒君感到有些意外,她推开门,打开灯,见林蒂仍然一动不动地静静地躺在床上。
     
       这时,她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瓶,似乎是一瓶安眠药。
     
       她心头一惊,急忙跑到床前,呼喊“林蒂”,而林蒂没有任何反应。
     
       埋藏在舒君心底深处被冻结的感情迅速被点燃,她疯了一样跑到客厅,抓起电话对着话筒大声喊:“他自杀了!他自杀了!”
     
       电话的另一端立即传来了陈明季的喊声:“您千万不要慌张,我马上过去!赶快打120电话。”
     
       陈明季的喊叫声将舒君从恐惧和慌乱中惊醒过来,她急忙拨通了120。
     
       五分钟后,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将林蒂紧急送往峦山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救护车上,舒君紧紧地握着林蒂的手。在生与死的边缘,痛彻心扉的恨被残存的情感迅速融化。她不停地呼喊着丈夫的名字,但林蒂却没有一丝回应。
     
       晶莹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在林蒂的脸上,不知是巧合还是心灵感应,林蒂的身子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峦山第一人民医院最优秀的医生早已等候在急救室。由于抢救及时,林蒂成功地脱离了生命危险。市委书记张秉钧、市长甄德安等市领导纷纷赶到医院了解情况、布置抢救。以常务副局长陈明季为首的公安局干警则日夜守候在病房门口。
     
       张秉钧的情绪有些激动,对陈明季呵斥道:“你还不快去破案,待在这里干什么?”
     
       陈明季一脸无奈地说:“我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案情已经明朗,不过我需要单独向您汇报!”
     
       “现在就走!坐我的车!”
     
       张秉钧快步走出医院,他的专车早已启动,在停车场等候着他。张秉钧没有带秘书,陈明季毕恭毕敬地替张秉钧拉开车门。陈明季快速坐进副驾驶位置。这是陈明季第一次乘坐张秉钧的专车,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这辆黑色奥迪在峦山干部心中充满了神秘色彩。
     
       陈明季跟随张秉钧来到他的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张秉钧的公文包,俨然是张秉钧的临时秘书。
     
       张秉钧打开办公室的门,等陈明季走到里间办公室后,把门关上了。
     
       “说吧!怎么回事?”张秉钧急切地问。
     
       “您先看看这个!这里边有您想要的答案。”陈明季将林蒂服药前所写的遗书交给张秉钧,张秉钧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起来。
     
       尊敬的省市各级领导并秉钧书记:
     
       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前往另一个世界了。你们肯定会对此震惊万分,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无奈之举。我知道还有堆积如山的文件需要我去处理,还有无穷无尽的案件需要我去侦破,还有两千人的队伍需要我去带,但我还是坚定地义无反顾地走了。这个世界我不再有一丝留恋。
     
       对于工作,我不想多说。在包括我在内的全体同志努力下,峦山由一个社会矛盾丛生的治安重灾区,变成一个社会基本和谐的治安先进城市,我为此付出的辛劳可想而知,你们到我家看看就会知道关于我贪污受贿的指控是否真实。
     
       我在工作中得罪了某些领导,他们因此利用手中的权力对我进行残酷的打压甚至是迫害。这些我都无所谓,但他们却以“莫须有”的罪名玷污我的清白,损害我的名誉,污辱我的人格,我对这种卑劣无耻的政治迫害愤慨不已。作为一个犹如浮萍的小干部,我不得不以死来证明我的清白,不得不以死来回击对我的污蔑。
     
       我走了,无可挽回地走了!我希望组织在我死后能够还我一个清白!
     
       张秉钧将老花镜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愤怒地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意识到陈明季在身边,张秉钧感到有些失态,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说:“你先走吧!注意不要让无谓的人打扰林蒂同志的治疗。”
     
       陈明季急忙点头答应,毕恭毕敬地将张秉钧办公室的门轻轻地关上。
     
       办公室里沉寂的空气让心乱如麻的张秉钧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数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他不知道该向省委如何汇报。
     
       沉思良久,他终于拨通了省长陈成强的电话。
     
       该来的总会来省纪委第一会议室是一个四面封闭的屋子,有人形容这个屋子为“火柴盒”。人一旦进入这间屋子,与外界的联系便被切断,对重要官员的“双规”一般都在这间会议室部署,许多在汀江省叱咤风云的高官的牢狱之灾都始于这间会议室。
     
       严正浩正在部署对林蒂的“双规”事宜,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讲话。纪委机关的人都知道只要严正浩一旦进入这间会议室便意味着不容打扰。
     
       严正浩不悦地说:“进来!”
     
       严正浩一看是自己的秘书小郑,脸上划过一丝明显的愠色。小郑跟他耳语几句便转身离去,严正浩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愈发难看,他说了一句“我有急事”便匆匆离去。在场的人不禁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严正浩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省委书记章化若已在那里等候。严正浩进屋后将房门轻轻地关好。
     
       “出大事了。”
     
       章化若嘴中的“大事”肯定小不了,书记跑到他办公室来也是罕见的事,严正浩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林蒂自杀了!”
     
       “难道是畏罪自杀?”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暂时取消对林蒂的‘双规’,等他身体恢复以后再适时采取行动!”
     
       “好!我马上布置!”
     
       “这也许还只是个开始!”若有所思的章化若意味深长地说。
     
       严正浩送走章化若后匆匆返回会议室,宣布临时取消对林蒂的“双规”,但他没有说取消“双规” 的原因。
     
       严正浩突然想到了已经从沧水市转移到空军197基地的两名重要证人许建与孙萌洁。他们如同一处战略意义极其重要的阵地,牢牢地守住它,则进可攻,退可守!严正浩立刻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三室副主任陈思成。
     
       严正浩最为欣赏陈思成的朝气与执著,蒋树华调任峦山纪委书记后,严正浩本来有意提拔陈思成出任三室主任,但考虑到他的身上仍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况且副主任梁素峰的资历比他老,因此暂时搁置此事。
     
       严正浩问道:“思成,许建与孙萌洁最近怎么样?”
     
       “我们的安保措施安排得很周密,所以他们现在情绪还比较稳定!”
     
       不知为什么,付拜离奇自杀的一幕突然闪过严正浩的脑海。这让严正浩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他语气凝重地说:“你现在就回去,务必保证二人的安全!”
     
       “好,我马上就回去!”
     
       “等等!”严正浩叫住了陈思成,严肃地说:“记住,你在,证人在!”
     
       陈思成从来没有见过严正浩像今天这样如此郑重地叮嘱一件事。
     
       陈思成走后,严正浩被突如其来的烦躁袭扰着,不知来由却挥之不去。他仿佛再次回到你死我活的战争岁月,现今虽然见不到炮火硝烟,但斗争的残酷性却丝毫不亚于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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