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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透支·受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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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边宇扬。
     
       他十分兴奋,眉飞色舞,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手指在饭桌上弹起了钢琴:“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当上了副主任,自然就有机会当主任,然后是副院长、院长……你们主任再有四五年也就到站了,也就意味着三十四五岁你就能当上主任,四十来岁就能当上院长,这真是天赐良机啊!一步一个台阶,红萸,你要走官运啦……要不咱们上院长家走动一下,意思意思?”
     
       我给塞儿喂着软软的鸡蛋羹,她挥动着小手,抢我手里的汤匙。我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争那有什么用?当个普通医生挺好的,有那心思还不如用在女儿身上呢。你瞧,小家伙吃得多香!女儿得加辅食了,要不母乳的营养跟不上她的需求。”
     
       边宇扬的手指停止了动作,脸上明显不悦:“红萸,你是知识女性,不是家庭妇女,难道不想在事业上有所发展,难道就想一辈子耗在孩子身上?”
     
       “知识女性就不能做家庭妇女了?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我也没把时间都耗在孩子身上啊。工作上的事,我也尽职尽责了,没出过医疗事故,没跟同事患者红过脸,没有串岗漏班,我写的论文还拿了省里的一等奖,患者对我的服务也满意……瞧,我的宝贝女儿多好,真乖,来,妈妈再喂一口。”我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逗着女儿。
     
       “红萸,我跟你讲,处理这类事,我比你有经验,怎么说我也比你参加工作时间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是不活动,肯定就让那个朱珍珍捷足先登了。”
     
       “院里能统筹考虑,这不是咱关心就能决定的事。想那么多,多累啊。再说了,就算她当上了副主任,有些人也不会服气,她跟科里同事关系处得不好。”
     
       “你傻,什么叫关系处得不好?等她当上副主任,下面的人,得追着撵着拍她马屁了。”
     
       “不至于像你说的吧,一个副主任,至于吗?就是个干活儿的头。要我看,争那个没用。”
     
       “什么叫有用?什么叫没用?我说什么你都犟,人都势利着呢,看到时候吃亏的是谁!”边宇扬气哼哼地站起身,推门出去了。
     
       当时我们和另外两家合住着三室的房子,争吵都不敢,生怕被别人听到,于是在发生不快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走出去转一转,成了我和边宇扬约定俗成的习惯。
     
       屋门发出的咣当声,吓得塞儿扬起了小手,投向我的怀抱。我抱起女儿,在小小的居室里转着圈。对竞争副主任这件事,我真没用心,只是顺便说给边宇扬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热衷。
     
       其实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朱珍珍的对手,因为邵瑞铭站在她的身后。我也说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是在什么时候又变得密切起来的,只是从院里那年评先进是朱珍珍,有了好事都是朱珍珍,邵瑞铭走哪儿都夸朱珍珍,以及同事们字里行间或隐讳或直白的话语中了解到了一些。
     
       有一次,我居然在医生值班室撞见了他们的亲昵动作,让我真正确认他们之间关系,尽管我迅速转身离开了,但我猜想,仅从我的背影,他们也一定认出了我。
     
       那次撞见之后,关于我无视组织纪律等诸多缺点和不足被放大数倍,在院领导们和同事间散布着。我知道这些话的发源地,但我并不想说给边宇扬听,在我看来,当得上或者当不上这个副主任,并不那么重要,做一名医术过硬的医生,做一个合格的好妻子好妈妈,才是我的真正追求。
     
       人和人的想法不同,人生信条也不一样,那时的我,真的希望我的人生不要有太大的波折,不希望轰轰烈烈,只要平淡安稳地过完一生,便是最好。我甚至幻想过,夕阳之下,白发苍苍的我和边宇扬相携走在落叶缤纷的树林中,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美丽与安详啊。
     
       我说的关于朱珍珍跟同事关系处理不好的事都是实情。得知我和她同时列入了副主任人选,科里的同事就找到我,表示对我的支持。
     
       “她朱珍珍是什么人品啊?一天天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业务水平也不行,前些天有个老太太就让她给误诊了,幸亏主任补救,要不然,肯定得出医疗事故。”
     
       “她就是当上了副主任,咱们也不服气,又不是凭真本事,她和邵秃头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偷偷摸摸见不得光,院里都传疯了!”
     
       “院领导要真是任命她,可真是有眼无珠了,到时我们广大人民群众就要联名上书,支持你当副主任。”
     
       ……
     
       我面带微笑,不发表任何个人意见,这也是我的一种自我保护,我不想伤害别人,同样也不想被别人伤害。虽然我参加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我明白,人心是隔着肚皮的,谁也不知道这些当着我的面数落朱珍珍种种不是的同事,转过身,会对朱珍珍如何评价我。如果我现在说什么了,可能这些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别人攻击我的利器。
     
       院班子会议上,邵瑞铭提议,朱珍珍接任副主任的职位,很快就有一位院领导提出反对意见:“朱珍珍为人太过咬尖,事事争风头,与同事的关系处理得不太和谐,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她是专科学历。桑萸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为人谦和,业务过硬,同事和患者的口碑也很好。”
     
       据说,邵院长的脸色当时连续变了几次,后来强调:“一个年轻同志是否能够胜任副主任的职位,既要看学历,更要看综合素质和实际工作水平。朱珍珍出生在书香之家,父母都是老教师,从小就受到了良好教育,为人处世落落大方,彬彬有礼。桑萸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行为举止脱不了小农气息,做事畏首畏尾,难堪重任。”
     
       原本持着公正之心的那位院领导,听到他这一番话便不再言语,毕竟与我非亲非故,没有必要为了我去得罪邵院长和朱珍珍两个人。而即将退休的老院长,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举手表决过后,一切尘埃落定。朱珍珍被组织任命为科室的副主任。
     
       一切果然被边宇扬猜中,原来在我面前吵着要去院里上书请愿的那几位医生护士,极为团结地聚拢在朱珍珍的周围,夸赞着她的种种优点,汇报着一丁点儿的工作成绩。人心就是这样,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人之常情。
     
       一个单位也好,一个科室也罢,谁会傻到与领导对着干呢?为了我去得罪副主任,真是得不偿失。我庆幸当初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说过关于朱珍珍的任何只言片语。不论好与坏,她是她,我是我,她做她的副主任,我做我的小医生,两者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朱珍珍很快向我展示了作为科室副主任的权力和优越。各种各样本不属于我分内的工作,自她荣升为副主任后,日渐增多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一天,快下班时,科里来了一位男患者。朱珍珍走到我面前,颐指气使地说:“桑萸,这个患者你看一下吧。”
     
       我的乳房已经胀得疼痛,按院里规定,平时我可以提前半个小时下班给孩子送奶,自从朱珍珍当上副主任,我处处小心,每天都坚持和大家一起下班。听她这样安排,我的心里自然不痛快,更主要的是心疼孩子,一想到孩子饿得大哭的可怜模样,我的心就像让人剜了一样地疼。
     
       “我得回去给塞儿送奶,我都过时间了!”我觉得自己的语气特低三下四,仿佛不是给孩子送奶,而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朱珍珍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孩子重要还是患者重要?孩子晚吃一会儿饿不死,病人耽误了诊断就可能送命!”
     
       我没照镜子,但知道当时自己的脸色一定特别难看。我当时想说,你朱珍珍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现在科里医生都在,难道非得让我给患者看病?心里这样想,嘴里溜出的话却是商量甚至请求的语气:“朱主任,要不先让别人给看一下?”
     
       同科的王医生走过来:“桑萸孩子小,就让她先回去,这个患者我来看,等晚班的大夫来了,我再交代一下!”
     
       朱珍珍当即把矛头指向了王医生:“你是副主任我是副主任?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老王、桑萸,我告诉你们,院里让我当这个副主任,就是让我管你们的,你们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我让谁给患者看病,就得谁给患者看!谁也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医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张了张嘴,想要争辩,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朱珍珍的小眼睛狠歹歹地瞪了走廊一眼,如果那小眼睛里能够喷出火苗,王医生一定会被烧得片甲不留。
     
       片刻,朱珍珍转过头:“桑萸……我现在给你调班,今天晚上就你值夜班了!”
     
       除了全身发抖,手脚冰凉,我没有任何反应。
     
       当天晚上,边宇扬抱着女儿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看到一脸泪痕,哭得睡着的女儿,我的泪水成了串,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女儿被我哭醒了,两个小手,一个劲儿地在我胸前抚摸着,我刚撩起衣裳,她的小嘴就狠狠地叼住乳头,酣畅淋漓地吃了起来。
     
       边宇扬靠在办公桌上,听我絮絮叨叨地讲完事情的经过,愤怒得脱口而出:“他妈的,这不欺负人吗?红萸,你也别生气,对付啥人就得用啥招,姓朱的这种女人就是软的欺硬的怕,你不能跟她示弱。”
     
       “不是示弱,是没办法。”我轻轻地拍着塞儿的小屁股。
     
       “你总说没办法,办法总比问题多。难道你就让她一直欺负下去?永不翻身了?”
     
       “不能,慢慢就好了,当时她可能是怕耽误了给患者看病。她也是孩子妈妈了,我估计她回头想想,就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了。”
     
       “你还替她辩解!这样的女人是嫁给了徐无尘那个书呆子,要是嫁我,一天收拾她八百回,看她不服服帖帖的。再说了,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她儿子徐一鸣没比咱塞儿大几天吧,她就不能想想她儿子饿时,她心疼不?”
     
       “她儿子吃奶粉!而且一直是孩子奶奶管,过了满月就没在她身边待过。”
     
       “不研究奶的问题了。说起来,这事也怪你,当初争副主任时,我就劝你去院长家走动走动,意思意思,你就是不听。现在咋样?别看你是院里凤毛麟角的本科生,照样得听朱珍珍这个大专生的摆弄。这就是现实,这个社会上没人会同情弱者,要想不受人欺负,就得自己变得更强大,就得比别人站得更高,把别人都踩在脚下。”
     
       我无言以对。边宇扬却非常起劲地谈着他对社会的认识。
     
       “我跟你讲过,人们都是趋炎附势的。你不信,事实证明了什么?证明我说的完全正确。你看现在科里哪个医生跟朱珍珍,不,是朱副主任的关系不好?有些事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初不听劝呢?要不然,这个副主任肯定是你的,还能轮到她在那儿指手画脚?”
     
       我看了边宇扬一眼,他并没理会,两片嘴唇上下翻飞,一脸的愤愤不平:“我也是,只能怪自己,谁让我的老婆不如徐无尘的老婆强呢。”
     
       我一直低着头,在心里画出了一个大问号:自己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做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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