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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十万浑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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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敢披着围裙站在门口喊:“小羽,刘婧来了。”我跑过去说:“欢迎欢迎。”刘婧说:“窦总他们也在?”我说:“都来了,里面热闹着呢。”
     
       刘婧进屋,将包挂上衣架,走进厨房去帮忙。她的小男友无所事事,拘谨地站在客厅中央,我说:“别老站着,去沙发上坐会儿,要不,跟他们打会儿麻将?”刘婧的男友腼腆地笑着说:“不了,哥,我不会这玩意儿。”我说:“行,你看着来吧,想喝什么就去冰箱拿,一会儿饭做好了,一块儿坐下来。”他说:“嗯,哥你先忙。”
     
       午宴开始一刻,李达赶到,王蛋蛋和老刘主动离席去门口迎接。李达进屋,在座的几个同事的脸黯淡下来,尤其是刘婧,几乎不抬眼皮。李达眼睛扫过众人,神色轻松,把提包和皮包放下来说:“我坐哪边?”李小敢站起来招呼:“老爷儿们去拿把椅子来,把沙发腾出来给美女坐。”李达笑着说:“不用不用,这不有椅子吗?我坐他旁边就行。”
     
       我接过啤酒,站起来说:“我呢,再次欢迎一下大家,谢谢你们这么给面子。”大家鼓掌叫好。刘婧递过来纸,我擦擦嘴巴,举起另一瓶说:“特别鸣谢我们的窦总以及公司各部门的领导,再喝一个。”大家的掌声更加热烈。我冲李小敢招手,李小敢打开第三瓶,我说:“最后是感谢从各地风尘仆仆赶来的我的好朋友们,谢谢你们再次以祝寿为名来我们家蹭饭,我再喝一个。”大家哈哈大笑,王蛋蛋说:“老郭你悠着点儿,你这个喝法,看得人都想吐了。”
     
       几轮酒过后,桌面上的人分成几派自由交谈。李达从提包里拎出一只白盒子,说:“送你的,生日快乐。”我接过盒子,看着上面的型号,说:“干吗送这么贵的东西?”李达说:“你不是一直喜欢苹果的笔记本电脑吗,你那个老爷本就退休吧。”我说:“老爷本也能凑合用啊。”李达说:“怎么,你不要?”我说:“要要要,好家伙,跟您这个一比,我那个忒寒碜了。”
     
       我扭过头,发现整张桌子的人都不说话,一个个盯着我手里的白盒子,我不好意思起来,说:“看什么看,来来来,喝酒。”老窦端起杯子说:“来,达子,窦叔跟你喝一个。”李达摆出笑脸说:“谢谢窦总。”老窦说:“替我向李总问个好,有时间让他去我们那边坐坐,给我们这些外行人支几着儿。”李达说:“窦总您言重了,您现在和那么多的大IT企业搞合作,我们得向您学习。”
     
       我眯起眼睛高喊:“同志们,国家不会忘了我们,人民不会忘了我们,让我们在英明的窦总的领导下,把楼下超市的啤酒喝光!”
     
       7.内忧外患
     
       我三十岁生日后的第三个星期,公司的IT热潮终于消退。销售部和公关部加班加点,可约到的企业级别越来越低,本来就单薄的签单越来越少,渐渐地,没有人再对我们的线上整合推广方式感兴趣,会客厅的沙发重新变得冰凉。市场经济下,再勇敢的人,也斗不过规则。
     
       第三季度的董事会会议特意选在北京公司召开,面对半年来近乎苍白的财务现状,老窦彻底失去底气,他在会上的发言频频遭到董事会成员的刁难,以至于报告刚刚进行到一半,董事长就不得不站起来帮他解围,他首先肯定了北京公司的转型为集团带来的参考意义,然后号召大家再给北京公司一点儿时间。董事长的发言引起新一轮质疑,董事会其他元老偕同各子公司代表对北京公司的改革提出严厉的批评,他们直言北京公司不该毁长取短,放弃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偌大的会议室,比我的生日宴会还热闹,老窦成为闹剧中最沉默的那个人,他深谙这些争执皆因他而起,而他也再没有发声的资本。
     
       我不忍再看,向董事会秘书请了假,迅速离开了会场。楼道里,我咬上一支烟,伸手把全身摸了个遍,正当我准备摔烟走人的时候,一点火焰飘来,映出媒体部老刘那张粗糙的鞋拔子脸,他笑着说:“怎么样,郭总,咱们公司还有戏吗?集团恐怕连下半年的预算都得给咱们停了吧?”我吸了口烟,靠墙吐着烟云说:“老窦还有董事长给他撑腰,不至于真输。”老刘说:“你不了解咱们董事长,他是个地道的生意人,这次老窦栽了,你觉得他还会给老窦第二次机会吗?”我说:“事在人为,这本身就是个靠裙带关系撑起来的公司,中国人不会轻易把钱投在品牌上,但会把钱花在人情上。”老刘笑道:“哈,你真是和他们一样搞笑。”
     
       我想老窦的一生从没像现在这样挫败过,短短一个月,他像一下子老了两岁,紧锁的额纹间,再看不到一丝美男子的影子。他站在窗边的时间更多了,远远眺望,一言不发,有时候一盏茶喝完都等不来他一句指示。董事长帮他争取到一些预算,却不过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缓冲,他驾驶的这条大船周围重新布满了白雾。
     
       与老窦同时落寞下来的还有企划部的刘婧,她失恋了,这个来自西北乡下的姑娘,一口气请了半个月的长假,消失得无影无踪。关于刘婧的私生活,同事间流传着各种版本,大体上,大家都倾向于为她感到惋惜,她一个月薪四千的小职员,住着地下室,用着大众化妆品,省吃俭用地养着没有稳定工作的男友。刘婧的男友,出身贫寒却好高骛远,每次工作不如意都要冲身边的人发脾气,甚至赌气地彻夜不归。据说这个男生是刘婧的初恋,两人在一起四年,刘婧为他堕过两次胎,住过两次院,连他用的手机都是刘婧借同事的钱并分期还款帮他买的。在男同事眼里,刘婧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姑娘。在女同事眼里,刘婧的男友是世上最没用的男人。她不是没有挣扎过,两次主动提出分手,两次都在哭鼻子的男人面前心软,所以她的生活无关命运,只是活该。
     
       西西推开门说:“刘婧回来了。”我说:“让她来见我。”西西说:“郭总,待会儿你别说她太狠,安慰一下就好,行吗?”我说:“我懂,你放心。”
     
       刘婧走进办公室,面容憔悴地说:“什么事?”我说:“你好点儿了吗?”她说:“不一直挺好的吗?”我说:“刘婧……”她说:“怎么了?”我说:“不要因为私生活影响了工作,女人和男人一样,事业独立了,人格才能独立。”刘婧愣了一下,恢复憔悴状说:“我知道了,郭总,还有别的事吗?”我说:“没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记得跟我说。”刘婧挤出一丝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我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心底泛起一丝酸楚,自我入驻这里,眼前的这个姑娘除了公司发的那两套黑白套装,就剩下这条发白的牛仔裤,它像所有年轻人的爱情一样,拥有最初一抹动人的蓝,之后被岁月和生活一点点洗去了光彩。
     
       老窦站到窗前说:“公司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我说:“恢复所有老客户和媒体的关系,继续做原来的工作,忍下这一时之辱,等待真正的独立。”他说:“你觉得这些人还会回来吗?他们现在大部分都投了星安。”我说:“事在人为。”老窦慢慢走到座位前坐下说:“小郭,你听说过酒怪网吗?就是在网上帮着酒水企业做营销的那个电子商务网站。”我说:“见过他们一个运营部经理,我在上一家单位工作时,他找过我们,不过提的项目被我们总经理否决了。他们的网站表面上气势很大,其实一直是负债经营,服务的也多是二线品牌,一线品牌和他们合作时大多持谨慎态度,我们总经理暂时不看好他们,说大部分中国人还没有习惯在网上买酒,而且他们在物流、流量、价格体系等方面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健全,还有一段路要走。”老窦说:“你觉得咱们搞一个这样的网站怎么样?把以前合作的企业都拉进来,公司里现在很多人有过做网站的经验,我最近也认识了一个做互联网营销的姓赵的经理,可以挖他过来一起搞。不管怎么说,电商是个潮流,建设运营投入也少,正好是咱们的机会。你先试着把原来的客户拉回来,我呢,试着把那个赵经理挖过来,让他带着销售部、媒体部的人把网站搞起来,咱们两头并举,多点开花。”我说:“行,我试试看吧。”
     
       他还是没放弃他的IT梦想,表面上,高层的排挤、拮据的预算使他不得不另辟蹊径,可IT才是他真正的初衷,他原本就没打算做传媒类工作,他不过是想借这个地方在知天命的年纪搏一把。
     
       在保安的指引下,我进入京郊别墅区,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一遍遍核对手里的号码,半小时后,不禁感叹,原来这些有钱人的房子都一个样。
     
       李达在拐角处出现,穿着一条宽大的斑点睡衣,她走过来说:“你怎么这么笨啊,连个房子都找不到。”我关上车门说:“妹妹,我一个穷小子,哪里知道你们这些富人住得跟个迷宫似的?对了,今天不是周三吗,干吗约我到你家里来?”李达说:“我们家老爷子因为股市跌停,在家培植元气呢,你去公司也是扑空。”我说:“那你呢,干吗不去上班?”她摆出一副可怜相说:“我病了,也在家培植元气。”
     
       阴森森的楼梯口,略施粉黛的李妈妈站在一幅油画下等我们,她和李达不怎么像,身材、相貌却不输自己的女儿。我伸过手说:“阿姨您好,我是郭小羽。”李妈妈腼腆地笑着说:“你好,她爸爸在楼上。”李达瞪着眼睛说:“呦,妈,想不到您还会握手啊,哈哈,好样的。”李妈妈更加不好意思,说:“这丫头,快带人家上去。”我说:“楼上用脱鞋吗,阿姨?”李达说:“你别老露怯啊,我们家是欧式装修,脱什么鞋?”
     
       李星安的书房,和他本人一样装蒜,书架上一大半是政治家、军事家的传记,甚至包括这些人的情妇的传记。书房中央,是一套昂贵的红木桌椅,摆着这家主人和政府领导的合影,合影旁边插着丝织的各国国旗。
     
       “小郭,你给我一个理由,”李星安正襟危坐,说道,“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认为咱们两家还能继续合作?”我说:“您是我们董事长的老同学,也是我们集团另一家子公司的投资人之一,前任郑总在任的五年间,您一直和我们公司共进退,不是吗?李总,生意场上,有亏有盈,有分有合,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曾是兄弟单位,既然是兄弟单位,就有感情。”“哈哈,感情?”李星安笑起来,“你们公司那帮搞IT的跟我谈过感情吗?以前那些老客户,都是我和老郑一手培养的,你们窦总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有什么权利和这些老客户中断合作?结果呢,人你们得罪了,还得我出面花钱说好话把人给拉回来,怎么,现在你们窦总又想要回去?”我说:“李总,您说得没错,可做生意咱们也得向前看啊,我们公司招了不少新人,拓展的IT项目也越来越多,以后咱们合作的空间还是很大……”李星安打断我说:“你跟我说生意,好,那咱们就说生意。你也是这行的人,你说说看,这一年多,你们公司单独做成过几单生意?你们搞破坏倒是一流,我们替你们背了多少次黑锅!”我说:“我们那边大多是刚入行的年轻人,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年轻人不是一点点变的吗?”“那你们窦总呢?”李星安站起来,“他也算年轻人吗?”
     
       我完全输掉气势,只能选择沉默,李星安慢慢坐回座位,说:“小郭,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信任他,你以为他真会倚重你啊?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来做媒体营销的,你替他挣的钱,他最后都得扔进IT里。我告诉你,你们公司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罪魁祸首就是你们的窦总经理,你们董事长压根儿就不该让这么个人接班!”
     
       李达端着水果拼盘走进来,说:“爸,你们小点儿声,楼下都听见你们嚷嚷了。”李星安说:“没事,他快想明白了。”李达走出去,李星安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嘟囔说:“小郭,你记着,男人这辈子要想成功,必须要选对两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老婆,你跟着那个人没什么未来,你不来我这边没关系,但我还是劝你早点儿离开老窦。”
     
       我进门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李小敢蜷在另一处沙发上问:“这么早就回来啦?”我说:“嗯。”他说:“怎么样,没成吧?你那脸色跟挨了别人一顿揍似的。”我睁开眼说:“比挨揍还狠。”他说:“要我说,你这破工作不做也罢,你还缺个工作啊,干吗非跟着这帮人受气?北京城大了,哪儿不能混口饭吃?大不了你去我店里上班,给客人洗头,你长得不丑,又有文化,勾搭几个富婆很容易。”我重新把脸埋进沙发:“你就不能说点儿积极的?”他说:“你倒是挺积极,这大热天的跑去人家家里求情,现在又怎么样呢?”
     
       “起来起来,”他开始用脚踹我,“别跟家里趴着,有出息没出息啊?我跟你说,晚上你自己找饭吃吧,我朋友的妈来北京看病,我得过去一趟。”我扭过脸说:“家里快没电了,你顺便去国家电网充个卡。”他穿上鞋说:“不管,自个儿去。”
     
       老窦打来电话,我爬起来接听,他显然在开车,电话里伴着巨大的杂音。我问:“什么事,窦总?”他说:“晚上有安排吗?”我说:“去酒吧会朋友。”他说:“哪个酒吧,在国贸这边吗?算我一个吧。”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地说:“好啊,正打算约您呢,过来一块儿喝两口吧。”
     
       服务生把调好的酒端来,我推到老窦面前说:“尝尝,看喜欢哪一个?”老窦一一品完,说:“这个紫色的不错。”我招呼服务生说:“再来三杯‘烈焰’。”服务生应道:“好嘞。”
     
       老窦盯着屏幕上的球赛集锦,听着远处舞台上飘来的布鲁斯小调,说:“墨尔本那边也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我也很喜欢去,可一回到北京,就是公司里乱七八糟的事,搞得什么心情都没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想做点儿什么就做点儿什么。”我说:“大城市都这样,各色人等,多姿多彩,上班时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制服,忙活一样的工作,下班就不一样了,这也是大城市迷人的地方。”
     
       “当初你为什么招我进公司,”我问道,“还那么痛快就答应了我提出的条件?”他握着酒杯说:“你是个事业型的人,勤奋,细心,而且你和你女朋友分手那件事也证明你很仗义,事业心和仗义,我看人就看这两条。”我说:“那我整天反对你这个、反对你那个,也算仗义吗?”他笑笑说:“都是为公司着想嘛,这我懂,不过你有时候做事情太谨慎,太在乎原则,这其实不好。比如你反对公司里的人做朋友这件事我就不赞同,我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很多和你想法差不多的老外,他们的公司也是这么做的,上下级分明,分工十分苛刻,别提多没劲了,还是咱们中国人好,起码比他们有人情味。”我说:“刘婧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劝我把同事关系放在第一位,我告诉她,男人过了二十五岁,性格和方式就很难改变了。”
     
       “你是不是喜欢刘婧?”老窦说,“她现在一个人了,要不要我帮你牵个线?”我说:“大哥,别乱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他说:“我没跟你开玩笑,刘婧跟着我两三年了,我比较了解她,她人不错,只是交的那个男朋友实在不怎么样。现在可是你最好的机会。”我说:“我对刘婧了解一些,她重感情,也恋旧,这种姑娘心很硬的,所以您就别费心了。再说,我和同部门的女生谈恋爱,算怎么回事?”老窦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帮你啊,回头我先问问她的意思,她要点头,我就给她调部门。”
     
       “你不会真要这么做吧?”我一脸惊悚地看着他。他喝完杯子里的酒说:“这有什么难的?交给我了。”
     
       8.平安夜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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