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因为这个关系，张大头在局子里呆了一天就被放回来了。但熊副镇长帮 他只能帮到这一步， 想保住他的村长的位子是不可能了。一是他这次被戴上 的帽子和稳定挂上了 钩，二是上面发话了，这事有来头。熊副镇长可不能把 自己的前途也搭进去，他还想升职呢。
以熊副镇长的聪明，他完全明白张大头是被人算计了。而算计他的人肯 定和孙二愣有关系， 或者说是孙二愣的后台。他目前还摸不清楚孙二愣背后 到底都站着谁，从张 大头的嘴中，他知道孙二愣的背后可能有个煤老板。熊 副镇长知道煤老板的能量巨大，他暂时还不想为了张大头的事情去冒险。
这次，强书记派他来郎当村宣布撤销张大头的职务同时任命孙二愣，明 摆着是考验他。他只 有老老实实地按照强书记的意思把这事办得滴水不漏， 别无选择。
孙二愣当上村长的第二天，王大力就兑现了承诺，安排王老蒯将赔偿金 送到了村委会。这是他送给孙二愣新官上任的一份厚礼。
作为投桃报李，孙二愣主动说服村民降低了赔偿要求，给王大力省了一 百万。孙二愣还亲自 到矿上去了好几趟，把熊副镇长和张大头的关系和盘托 出，并且说出了他的担心。
王大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用管他，一只去了壳的乌龟还能掀起啥大浪？你好好干你的村长，用 不着担心张大头还会东山再起，出了问题我来担！
王大力说着递给孙二愣一个包裹。
孙二愣奇怪地问：
这里面是啥？
王大力笑笑：
一点小意思，你先收着。
孙二愣明白了，脸色通红：
我们之间就不要了吧，你看咱俩的关系——
王大力打断他： 我给你你就收着，这是你 应该得的，你帮我省了钱，我 给你的只是其中 很少的一部分，就算是银行利息吧。你收着，我还有事给你说呢。
孙二愣把钱收了。
他对王大力说：
你有啥事尽管说，只要我孙二愣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王大力笑笑：
你能做到。我长话短说吧，说多了你也不懂。我的煤矿巷道现在已经挖 到 了郎当村的村口，王老蒯说 郎当村地底下还有不少好煤， 我想继续往村里 深处挖。王大力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孙二愣的反应。
孙二愣眨巴眨巴眼睛：
你挖就是，反正地面上看不出来，只要你放炮的时候注意点，别让村里 人听到就行。
王大力听孙二愣这样表态，很高兴。他呵呵笑着说：
这个当然，哪能让村民听到炮声？我就是担心巷道开到村子底下，会导 致不好的事情发生。到时候万一出了啥事儿，你能顶得住吗？
孙二愣犹豫了一会儿：
以我在村里的威望，应该可以。你放心挖吧，我来做群众的工作。
王大力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开挖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 找我，无论是你个人的事还是村里的事，只要你开口，要多少我给多少。
孙二愣显出很感激的样子：
我一直想为村里搞一个文化大院，好让老人和孩子有个玩的地方，省得他们老在村头晃悠。到时候真得找王老板化点缘。
王大力大手一挥：
没问题，只要我把郎当村地底下的煤挖出来，我就赞助你建一个文化大院。
得到王大力这个允诺，孙二愣很满足，他揣着那一包钱，回村里了。
王大力心里暗想，这恐怕是孙二愣目前为止以这种方式挣到的最大一 笔钱。以后，他会越来越 多地尝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到钱的甜头，并且逐 渐上瘾，最后成为第二个张大头。
想到张大头，王大力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 敢算计我王大力，现在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活该。
而此时的张大头确实比较悲惨，他正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整天唉声叹 气。他想不明白，派出所的人凭什么把他拷走。还说他煽动群众闹事，这分明 是在陷害他！他被撤了村长的职务，心里很是不甘。孙二愣接替他，让他更加 痛心不已。他知道孙二愣 已经联合了王大力，他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对他们 展开报复。
张大头在寻找时机。
一个人要是总想着做啥事，他总有一天能做成。
这一天终于让张大头等到了。
不干村长以后，张大头的时间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当了这么多年的村 长，他已经不习惯下地做 农活了。他得想办法打发这一下子多出来的时间。 他不想加入到村头的老人 队伍中去，尽管他的年龄已经允许他这样做。关键 是他拉不下他那张老脸，他以这种丢人的方式下了台，从平时的耀武扬威一下 子变成了灰不溜秋，这让他感觉自己在村里人跟前很没有面子，抬不起头来。
时间多得让他感到无聊透顶时，他想到了火葬场的老财。对，何不找他 去聊聊天？到他那里看看火化炉，也新鲜。
张大头说去就去了。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从村里往火葬场方向走，边走边看路两边被厚厚煤 灰覆盖住的田地。
这样的地，已经好几年没长出庄稼了。即便是能长出来，也都是乌黑乌黑的，村里人都不敢吃，只能拿来喂猪。污染太严重了。
更好笑的是，因为污染严重，如今想在村里找到一只白鸡恐怕很难了。 刚刚买进来时明明是白鸡，过了一个月就变成“乌”鸡了。
郎当村周围方圆百里的环境其实已经不适合居住，空气质量不说，采煤 把地下水都破坏掉了，大部分地面开始下陷，渗漏，沙化。
张大头在火葬场一露头，就被老财看到了。他白天也闲得无聊，矿上死 了人大都会选择在晚上送来。他真正忙的时候都是在晚上。
老财很高兴地招呼张大头到屋里来：
张村长可是我这里的稀客啊，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
张大头摆摆手：
不要叫我村长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村长了。老子被人算计了，现在落 得自在清闲。
老财是消息灵通人士，当然早就听说了张大头被派出所押走并被撤销 村长职务的事情。他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你看我整天呆在这个鬼地方，村里发生的事都不清楚。管他什么村长不 村长，咱俩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我不笑话你。
张大头点点头，在老财的身边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大茶杯放在桌子 上。随身 携带茶杯是他当村长以后养成 的习惯，他感觉这样有派头。现在虽 然不当村长了，但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老财笑嘻嘻地对张大头说：
我这里有一盒刚上市的碧螺春，我给你多放点！
张大头笑笑：
这么好的茶，我可不敢享用。
老财一愣，旋即笑着说：
你说这话就外气了啊，我这个工作还是你给安排的呢。你忘了，我可不 能忘，没有你老兄的照顾，哪有我老财的今天呢。
张大头点点头：你小子行，还算厚道。那你给我放一点，我也尝尝你这好茶。
张大头给他放茶倒水，盖上杯盖。自己也泡了一杯，端在手里，和张大头 面对面坐着。
张大头瞅瞅门外：
我在这里不耽误你干活吧。
老财笑着说不耽误，他们来了自己动手，我只负责给他们开炉点火。
张大头说你这活倒是挺轻省。
老财笑，轻省是轻省，就是说出去不好听。这个地方鬼气重，一到后半 夜 ，到处阴森森的，我是个不信神的人，可最近老觉得周围有鬼盯着我，成天 提心吊胆的。
张大头哦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干了啥缺德的事了？心里不安分，自己吓 唬自己。
老财半天不说话。愣了一会儿说我不晓得啥叫缺德事，死人拉到我这 里，我就开炉点火，这是我的工作嘛。
张大头点点头：
死人当然要火化，问题是谁把他们拉来的，家人拉来的，你当然要尽职 尽责，如果是那些黑心人拉来了，你尽职尽责就有问题了。
老财看了张大头一眼，垂下头：
不瞒你老哥说，这种事我没少于。不然，谁给我钱啊。就凭那点工资，我 们一家还不得天天去喝西北风！
张大头沉吟着说你的钱是少了点，但和我干村长拿的钱差不多，靠着这 些，是不够养家糊口的。
老财笑笑，神秘地说：
所以我猜你老兄没从矿上少弄钱，对不对？
张大头保持沉默。
老财接着说：
当然，我也是从他们那里捞一点。不是我要捞，是他们非要给我送，不收 还 不行。我一开始还就奇了怪 了，你说我一个看火葬场的，在旧社会这可是最下贱 的活啊，他们怎么会求着我呢 ？后来我就习惯了，知道他们在偷偷烧 人。对此，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他娘的！只要给我钱，你们就烧吧，反 正人已经死球了，不烧也得烧。
张大头默默听着，突然眼睛一亮，问老财：
郎当矿也在你这里偷偷烧过人？
老财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烧过，不止一个呢。不过，这事我也就给你说啊，你可千万别给我说出 去，我看那个煤老板不是个善茬，我惹不起。
张大头恶狠狠地说：
他不是个善茬，我还不是个善茬呢！奶奶的，就是他背后策划把我赶下 台来的！
老财眨巴眨巴眼睛：
原来是他！我还以为是孙二愣那孙子呢！
张大头鼻子发出一声哼：
他，他哪有那么大本事！我原来是想让他给我做点事，没想到他会被那 个煤老板给策反了，娘的！
老财不敢相信地说：
真是这样吗？你有证据吗？我看孙二愣没那么大的胆子吧。他在村里那 么老实的一个人。
老实？老实个鬼啊！
张大头愤愤不平地说：
他老实，他是装老实，老实人肚子里有牙！我就栽在这小子手里了。我表 哥给我说了，他背后有人，还是县里的人。我奇怪了，从没听说过他县里有什 么亲戚啊。我想就是那个煤老板干的，他们串通一伙，把我弄下来，他们好狼 狈为奸干坏事。
老财不言语了。
张大头问他：
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那个郎当矿的老板真偷偷烧过人？
老财像是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了，吱吱唔唔想扯别的。
无奈张大头不放过他，又问了一遍：
你小子刚才还说要感谢我，怎么连这点事儿都不告诉我？肯定是那个家 伙给了你不少钱，是不是？
老财慌了，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
张大头笑笑：
你不用慌，你收没收过他的钱，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关心他那天一 共烧了几个？为啥要偷偷烧？
老财见躲不过去，硬着头皮说：
那我说了你别泄露出去，不然咱俩都没个好，那些煤老板心黑着哪。前 一段 时间有个记者逼着我说说这个 事，我没说出全部真相，后来倒也没见他 弄出什么动静来。
张大头笑着说：
那他也一定被收买了。那些煤老板对付记者有的是办法。你把真相说给 我听听，我保证不会外传。
老财咬咬牙：
奶奶的，说就说。这事憋在我心里也难受。我告诉你老哥，那天他们一共 偷偷 烧了十一个！我的天呢，那可 是我上班以来烧过的最多的一次！光油就 用去了两大桶！
张大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偷偷让他们烧这么多人，你也敢？
老财脖子一梗：
我也不想让他们烧啊，但我觉着这事没人会知道。上次那个记者调查来 调查 去，也没调查出什么嘛。再说 当时又没留下什么证据，这事我压根就没 做记录。
张大头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来：
你这样做更不对了，你这是伙同他一起犯法。听张大头这么说，老财头上冒出了汗：
所以我说嘛，你可千万别给说出去了。
张大头点点头，心里暗想：
这回我终于有出一口恶气的机会了！
他装作无心地问老财：
你刚才说有个记者到你这里来调查？
老财点点头：
有。我不说他娘的还威胁我，还专门到我家里去调查呢。
张大头说：
哦，这么说那个记者很关心这个事儿？
老财说那肯定，不然他费那么大的劲干嘛。
张大头笑了一下：
他当时给你留下什么联系方式了吗？
老财机警地摇摇头。
张大头板起脸：
真没有？
老财肯定地说真没有。
张大头不相信 ，他说老财你放心，这事儿和 你没关系，即使那个煤老板 出事，也不会牵扯到你。
老财还是很犹豫。
张大头说你把那个记者的电话给我，其余的事情就和你无关了。我保证 你会没事的，你还可以管你的火葬场。
老财看看张大头，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名片：
这是那个记者留下来的，说有线索就给他打电话。我本来扔了，后来又 捡了回来。
张大头一把抓过那张名片，如获至宝的样子：
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哪能扔了！
老财苦笑，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