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保安悄悄告诉王大力：
他叫孙二愣，在村里很有威望，老百姓都很信任他。
王大力点点头，请孙二愣坐下。
孙二愣还是那副不合作的样子，梗着脖子，很硬气地坐在王大力面前， 不屑一顾地说：
王老板有话为啥刚才不说？
王大力笑笑：
有些话说出来不方便，想单独找你唠唠。
孙二愣很警觉地翻翻眼皮：
你别想策反我！我现在也是代表大伙跟你对话！
王大力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村里仗义，口碑比张大头还好，对不对？
孙二愣低头不说话。
王大力继续说：
你这么好的威望，应该当村长才对啊，这样你才能更好地为老百姓谋福 利啊。你说是不是？
孙二愣抬头看看王大力，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仍旧保持沉 默。
王大力看孙二愣故意装糊涂，干脆把话挑明：
你知道张大头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钱吗？孙二愣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瞅瞅王大力，想知道答案。
王大力喝了一口浓茶，半天吐出一片茶叶。他把孙二愣的胃口吊起来以 后，故意不慌不忙地说：
他把煤矿承包给我时，我给他五万块好处费；他儿子结婚，我给他两万 块；就昨天，他又从我这里拿走两万块。这些他都没有告诉你们吧？
这个王八蛋！
孙二愣的火气被激起来了，破口大骂：
他竟然敢背着我们贪钱！我们还都把他当主心骨呢！
王大力呵呵笑：
所以我说你要当村长嘛，好人不当就让坏人钻空子喽！
孙二愣哼了一声：
村长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搞了几次选举，结果都是他！朝里有人好 做官，咱百姓心里啥都明白！
王大力故意装作没听明白：
啥意思？他朝里有人？
孙二愣点点头：
怎么没有，镇上的一个副镇长是他表哥。
王大力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他停顿了一下：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只要你想当村长，还是有办法的！
孙二愣终于听明白了：
王老板的意思是你能帮我当上村长？
王大力笑了一下：
小事一桩。
孙二愣口气马上变得和缓：
我不是不想当，可每次参加选举得票都没有张大头多。我一直怀疑这票 有问题，可抓不到证据！
王大力笑笑：只要你想当，完全可以不用选举。
孙二愣以前听说过像王大力这样的煤老板都是神通广大的人，现在他 完全相信了。他对王大力说：
只要能当上郎当村的村长，我可以跟你合作。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我 们来闹事其实都 是张大头那狗日的怂恿的！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我们，哪想 到他背地里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大力琢磨着该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他笑着说：
你回去跟大伙说说，赔偿金的事先缓一缓，我这几天去给你跑跑当村长 的事儿，怎么样？
孙二愣点点头：
好，咱们一言为定！
看着孙二愣远去的背影，王大力有些得意。
对付这些基层小头目他有的是经验。再大的坏事他王大力都有本事变 成好事。你张大 头不是想利用群众算计我嘛，我反过来也利用他们来把你推 下村长的宝座。
在山西矿区，谁都知道村长这个芝麻大的小官权力不大但好处多多。特 别是对于那些有 矿产资源的村子，村干部的灰色收入十分丰厚，几乎所有觊 觎这些财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紧了村长这个“宝座”。在眼下的中国，中央 惩 治腐 败还 顾不上 最底层的权力。你一个县委书 记贪污一万可能就会被拉 下马，而一个小村长哪怕贪污十万都可能会安然无恙。为啥？原因很简单。现 在 的抓 腐败 数中央 力度最大，对反腐败重视程度 随着权力等级的下移而逐 层递减，到了乡镇这一级，哪还有反腐败的，都争着去腐败！
王大力作一个煤老板，对此深有体会。他和基层打交道的机会多，最了 解底层政权。在山西煤矿区，一个小小的村长的权力堪称实惠。所以，在张大 头和孙二愣之间 ，他巧妙地扔出了这根村长权力的骨头。如果说骨头是检验 两条狗之间友谊 的最好食物，那么，当村长的诱惑就是分化张大头和孙二愣 攻守同盟的最好方法。
王大力给孙县长打电话，说了这个事儿。
孙县长听了哈哈笑：
我看你这个煤老板当得也挺冤，一个小村长还让你这么煞费脑筋呢。
王大力苦笑：
我有什么办法？强龙难压地头蛇啊。所以你得发个话，把张大头换掉。
孙县长沉吟了一下：
换一个鸟村长有啥难的！在我的辖区内，别说换一个村长，就是撤换局 长都是 我一句话的事。不过最好得 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被撤下来的人心服口 服。
王大力说理由多的是，最现成的就是煽动群众闹事，影响稳定大局，这 可是政治责任啊。
孙县长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懂中央精神的，就这点事你就给上升到政治 层面了。不过，你这样说也完全可以。我这就安排下面的人去办，明天张大头 就得呆在班房里了。
王大力说好，有劳孙县长费神了。你把张大头弄进班房以后，还得让一 个叫孙二愣的人接替他，这个人我可以利用他做点事。
孙县长说没问题。
放下电话，王大力摇摇头，还是首长秘书说得对，官场不好呆，官大一级 压死人 ，真是步步陷阱步步坑。一 个村长的命运一个电话就决定了，推而广 之，其他的官员命运也好不了哪里去。
第二天中午，孙二愣一脸喜色地跑到矿上来，对王大力说：
张大头狗日的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一大早就被两个大盖帽从被窝里 提溜出 来，一副金光闪闪的银镯子 拷着就走了。把村里的人吓得不得了，没 听说张 大头犯什么事啊，怎么说抓 走就抓走了？只有我心里清楚，是你这边 发出的威力。
王大力笑笑，拍着孙二愣的肩膀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张大头仗着自已是村长多行不义作恶多端，进去接 受一下 人民专政也是好事。等你当 上了郎当村的村长，可要一定接受教训， 别步他的后尘啊。孙二愣点头如小鸡啄米：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我绝对不会煽动群众找王老板的麻烦。
王大力哈哈大笑，笑完了对孙二愣说：
你回去以后，跟乡亲们说，补偿款我稍微增加点，但不可能增加到４０００ 块，你去做做解释的工作，怎么样？
孙二愣拍拍胸脯：
这个不难，好歹我也是在村里有威望的人。这点事能办成。
说到这里孙二愣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说：
我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王大力知道孙二愣想早点坐上村长的宝座，他笑笑说：
你放心，你现在赶紧回去，说不定镇上的领导现在就在你家里等着和你 谈话呢。我保证不出两天，你的临时任命就会下来。
孙二愣很激动，他甚至有点喜极而泣。当郎当村的村长是他多年的梦 想，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
果然，孙二愣当天就被叫到了镇上，镇党委强华书记亲自找他谈话，详 细了解了张大头煽动群众“闹事”的经过，称赞孙二愣识大体顾大局，是当村 干部的料。
强书记问孙二愣：
你认识县上的领导？
孙二愣一愣：
啥领导？
强书记哈哈笑：
你看，装糊涂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你有这个资源你咋不早说呢？ 要 是早知道你县里有人，我们 不早就重用你了吗？这对我们镇上开展工作也 很 有好处嘛。以后，你给你认 识的那位领导说说，多到我们这里来指导指导 工作，我们也好有机会表示表示我们的心意嘛。
孙二愣越发糊涂了。
强书记见他不表态，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他对孙二愣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开始接替张大头的工作了，你就是郎当村的新任村长 了，下次镇里开会，我们在 全镇范围内宣布一下，你回去以后就把村长的担 子担起来。
孙二愣睁大了眼睛：
这就定下来了？不重新选举了？
强书记笑笑：
选举？选啥举？还那么麻烦做啥？我说你是村长你就是村长。选举是以 后的事，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走个程序罢了。
孙二愣终于明白选举是怎么回事了。
强书记挥挥手，对他说：
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派熊副镇长到村里去宣布你的任命，你把你们村的 大喇叭收拾好了，别到时候耽误事。
熊副镇长？
孙二愣重复了一遍。
强书记看他的样子有些奇怪，问他：
咋了？你嫌熊副镇长级别低？
孙二愣摆摆手：
没有没有，我这就回去准备。
回村的路上，孙二愣心里直犯嘀咕：
据说熊副镇长就是张大头的那个远房表哥，他不会故意刁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