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当务之急是稳住他们
王大力很明白在中国做生意的原则，你可以腐蚀官员，也可以昧着良心 赚黑心钱，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沾政治的边。
稳定是一切工作的出发点，也是山西煤改的一个底线。煤老板为什么会 害怕安 全事故，因为这往往会牵扯 到百姓的利益，牵扯到稳定。而他即将面 临的一次群体事件，差点让他的郎当矿关门大吉。
郎当矿原来是郎当村的村办煤矿，是王大力通过孙县长的关系转手承 包过来 的。这么多年，这个规模不 算太大的煤矿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人民 币。这是一座富矿，煤质好，产量稳定。这几年煤价像打了鸡血一样噌噌往上 窜，白 花花的银子洪水泛滥般流进 王大力的钱袋子，也让郎当村的村长张大 头和村民们眼红。
这天，王大力正在和远在美国的大丫通电话，大丫告诉他：
妈妈已经到了，正在倒时差，等她适应了，我们准备一起游遍美国。
王大力听了很高兴，问她：
钱够不够花，要不要再打点美金过去？
大丫说：
足够了，账户上还有八位数的美金呢。等花完了再打。
正说着，王大力看到张大头慌慌张张地从大门口跑过来，他匆忙挂了电 话，问气喘吁吁的张大头：
张村长，出了什么事？
张大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喘着粗气说：
幸亏王老板在这里，我以为你不在就坏球事了。村里有人闹事，说让你 把给村里的补偿金提高点。
王大力眉头一皱：
提高点？每人２０００元已经是很高了，怎么还要提高？
张大头稍微平静了一下说：
是啊，道理我都给他们讲了，可他们不听啊，说邻村一个承包出去的矿， 每人每年可以得到４０００元呢，他们非要你和他们一样，还说煤矿原来就是 大家的，凭啥眼看着白花花的钱淌到别人手里？如果不行，就起来闹事。你知 道，上面一再关照过，现在稳定是最重要的。我担心他们会到矿上来闹事，那 样的话，你这里的正常生产就很难保证了！
王大力笑笑，拍拍张大头的肩膀。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以为不过是张大头拿群众来说事，来多要几个钱罢了。
前两天他倒是听孙县长说过，一些地方的煤老板带头给当地群众发钱， 标准定得有点高，结果别的地 方的群众听说以后，纷纷起来效仿，不给就捣 乱，起来闹事。这个事情像流 感一样，传播得特别快。有人戏称为煤流感。
王大力认为自己给郎当矿村民的钱已经很多了，不能再增加。不是他出 不起这个钱，而是没这个必要。
他把张大头让进办公室，从包里拿出一沓人民币，数都没数就全给了 他。他对张大头说：
这个事情还得靠你这个村长去摆平，你是一村之长，群众都听你的。
张大头犹豫着不敢接那打钱，他哭丧着脸说：
王老板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这次确实是村民起来闹事，我说话也没 有用啊，他们只认钱不认我这个村长。
王大力以为张大头嫌钱少，又拿出了一沓。
张大头看着那些钱咽了两口唾沫，但还是不敢接。苦着脸看着王大力：
我这次真是没办法。
此时，王大力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
按照张大头的性格，但凡能做到的事情，只要你给他钱，他一般都会答 应。现在他这么犹豫，说明这事他真办不了。如果按照村民们的要求，将补偿 金提高到４０００元，那他每年就要多支出接近一千万。这不是个小数目。再说 给了他们以后，他们也许还会不满足，还要提出更苛刻的要求来。到那时，怎 么办？
王大力还是把那两沓钱推给了张大头。相对于一千万来说，这点钱不算 什么，但可能起到的作用会不小。他对张大头说：
不管办成办不成，你还是把这个收起来吧。
张大头听王大力这么说，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点。他笑嘻嘻地对王大力 说：
我尽量去做说服的工作，但我不敢保证做得了做不得。你这两天最好留 在矿上，我估摸着村民们要是有什么行动也就这么一两天。
王大力点点头。
送走张大头，王大力巡视了一遍矿区，看到生产秩序井然有序，心里稍 感安慰。对于煤老板来讲，天大的事，只要生产不停，就好说。群众起来闹事， 说不 正 常也 正常 。这 年头，不论是哪里 的老百姓基本上都处于社会 的最底 层。他们是最没有 机会说话的人。只要有吃有喝，他们一般也不说话。但一 旦想说话，其方式可能会很震撼。
总的来说，中国的老百姓最老实。不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是不会主动起 来闹事的。
所以，王大力还真没太把张大头的话放在心上。他揣测张大头回去做做 群众的思想工作，这事儿可能就会不了了之了。
从这一点来看，王大力还是不了解中国的老百姓。尤其是现在的老百 姓，他们的“觉悟”已经不是从前的水平了。
事情说来就来了。
第二天，王大力刚起来，正准备让张老妹弄点面条吃吃，矿上的大门突 然被推开了，十几 个壮劳力带着一群老人、妇女和孩子一齐涌了进来。领头的一个大声说：
我们要见王老板！
几个保安一时间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大力。
此时，正是矿工们准备交接班的时候，大家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气势汹汹 地闯进来，都呆住了。
王大力很镇定地指挥王老蒯：
老蒯，别耽误干活！
王老蒯点点头，指挥工人们交接班。
王大力走到领头闹事的那个人跟前，面带微笑地说：
我就是王大力。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领头的看了王大力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听我们村长说，你不愿意给我们增加赔偿金？
王大力笑笑：
我说过吗？没有吧。
领头的指着一个留着胡子的小青年：
郑瘪三，你出来，你说说是不是你亲耳听到村长这么说的？
小青年点点头：
是这么说的，他说王老板不想增加钱，还让他做咱们的工作。
王大力好像看出点门道了，合着是张大头原来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一 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是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钱。
意识到这一点，王大力反倒不慌不忙了。张大头既然给他玩这一套，他 也就不用对 他抱什么希望了。他暗下决 心：等过了这一道坎，借着孙县长的 威力给张大头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把地头蛇按下去。
王大力对着人群说：
那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领头的没好气地说：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这么多年你从俺们村的地底下挖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你自己清楚，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向邻村看齐，你也按每人４０００ 块给我们赔偿。不然，我们就守住坑口，不让你生产！
王大力仍旧不慌不忙。他知道和这些人扯不清道理，当务之急是先把他 们稳住。他微笑着对大伙说：
赔偿金的事好商量，大伙先回去，我马上去落实，好不好？
大伙大概没想到王大力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都有些不 相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王大力看出自己的对策起到了作用，便接着遵照这个思路，继续稳定人 群的情绪：
钱不是问题，请大家相信，我会在三天内满足大家的要求，你们不要听 某些人的一面之词，认为我 这个人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 鸡。我可以负责任地 告诉大家，某些人从我这里得到的好处，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多得多！
王大力在巧妙地打乱张大头和群众之间的攻守同盟。
老百姓也不傻，听话听音。他们当然明白王大力话里的意思。既然王大 力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再胡搅蛮缠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个领头的大手一挥，对大伙说：
咱们先回去，给王老板三天时间，三天内不给我们赔偿金，咱们再来找 他算账！
王大力忙不迭点头：
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人群散去了。
王大力叫过来一个保安，小声对他说：
你悄悄去打听一下，这个领头的叫什么名字？看能不能把他弄到我的办 公室里来。
保安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没有问题！